同族?别忘了,蓝夙渊是你亲手出卖的,让他们落到这个地步,你功、不、可、没。”
    “当然。”巫夔气定神闲,一口承认,“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千古罪人――好了。”他伸手阻止了还想再说话的鲛人。
    “我这次找你来,自然是为了你们最关心的事,关于外城的那些……实验品。”
    “巫夔,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让大家都过来,陆地上的实验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我们商讨一下外城那些实验品的去留,以及实验的进展。”
    黑鳞鲛人有些将信将疑,“我并没有收到陆地上的信息,进展这么快?”
    巫夔目光一冷,沉声道:“如今海底的主人是我。”
    那人一怔,没有再说话。
    “蓝夙渊都送去了,进展自然快,不过既然你们没有兴趣,那就罢了吧。”
    说完他像挥退宠物一样轻轻挥了挥手,一脸送客的表情。
    “……好,我会让他们都过来。”
    等到黑鳞鲛人离去,重又剩下巫夔一人,他慢慢地勾起嘴角,“贪欲、嗔念、痴妄、愚昧、嫉妒……会来吗,当然。”
    “新贵族”们并没有让如今海底名义上的统治者等得太久,就陆陆续续地来到。
    他们的脸上明显带着试探、焦躁、期待种种复杂不一的表情,无数目光落在无动于衷巫夔身上。
    然而巫夔闭着眼,自顾自哼着歌,手里把玩着一支小小的试管,试管里是明显与海水颜色不同的液体。
    就是这些液体,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叛族者们只能臣服于巫夔的“淫威”之下,不敢冲上去将他拉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小小一滴,就连曾经的鲛皇都能束手就擒。
    但这管液体也是他们的希望,昭示着人类的实验并非停滞不前一无是处,他们终有可能得以在阳光下行走。
    看样子这位喜怒无常的巫氏长子是不打算在人来齐之前说话了,已经到来的叛族者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最后,终究占据了上风,一些人折返回去,将因为心存疑虑而没有前来的同伴全都带来。
    满堂人齐后,巫夔睁开双眼。
    他捏起手中的试管,在众人面前轻晃了一下,笑眯眯,“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今天叫诸位来,是因为陆地上的一些重大事项。”
    叛族者们警惕地后退稍许,却又忍不住七嘴八舌。
    “到底是什么消息,实验进展怎么样了?”
    巫夔扫了众人一眼,加深了笑意,“非常好的消息,我想你们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别神神叨叨的,到底怎么样?是不是要送实验品过去?早该把外城那些扔上岸,什么贱民不贱民的,乱七八糟……”
    听着底下你来我往的议论,巫夔愉悦地宣布了他的好消息,“嘘――安静,听我说,陆地上的实验室已经被彻底破坏,而奥斯顿总统,落入了蓝皇陛下之手,乌托邦已经群龙无首,实验?呵呵。”
    一语既出,满室皆静。
    所有人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还在消化着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就在这时,巫夔却突然捏碎了手中的试管。
    嘈杂声四起,夹杂在喧哗声中的,还有从外面来的沉闷而整齐的声响。
    无措仓皇地想要远远游开逃离那些迅速蔓延的据说能令他们无处可逃的药剂的叛族者们,却屋漏偏逢连夜雨地发现,他们被外面包围了。
    如梦似幻的蓝色长发飘在鲛人战士之中,显眼得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蓝夙渊!是蓝夙渊!”
    “药!该死的,巫夔把药剂打碎了!”
    “跑啊――”
    “冷静!”
    “等等蓝夙渊不是被抓了吗怎么会啊啊啊啊你们看,他的腿!”
    尖叫声里,无数人都看到原本拥有着银色长尾的蓝皇,如今居然用人类的双腿站在那里,与他身边的杨深,毫无违和感。
    蓝夙渊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向前,走入叛族者中,丝毫不惧是否有人敢对他不利,对他来说,这些鲛人,全都不堪一击。
    他走到一个鲛人面前,停步,看了他一眼;又行至另一人面前,同样稍作停顿。
    惊慌失措的叛族者们很快发现,让蓝夙渊停留的,都不是从无望深渊里归来的叛族者,而是原先那些埋伏在族中的暗线、以及心智不坚投靠了叛族者一边的原住民。
    “他……他是故意的……”不知谁脱口而出。
    “蓝皇陛下――”有人软倒下去。
    鲛人战士们列队森严,而他们身后,外城的“贱民”也已经纷纷赶来,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包围的鲛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那些在叛族者眼中原本柔弱得不堪一击的鲛人平民们,不知何时有了这样的恨意和勇气。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围捕。
    所有的叛族者,包括曾经隐藏在鲛族平民中的、令人防不胜防的暗线们,全都被一网打尽。
    最后,只剩下依然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的巫夔。
    他懒洋洋地轻甩尾巴,漫不经心地说:“欢迎回来,我的蓝皇陛下。”
    杨深看了蓝夙渊一眼,既然叛族者们都已经拿下,现在应该恢复巫夔的名声,把反间计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了吧?
    然而蓝夙渊却冷冷地望着巫夔,“你有什么话?”
    巫夔直起身,看着外面一层又一层的鲛人。
    那些都是被他赶到外城去的“贱民”,他们望向他的眼神里,只有赤裸裸的恨意。
    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食肉寝皮。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杨深一惊,难道他猜错了,巫夔真的背叛了蓝夙渊,而蓝夙渊只是利用了他找出所有隐藏的叛族者?
    不……不对……理智告诉他这不对,他之前的推断才应该是正确的,然而蓝夙渊和巫夔此时的对峙却又明显打翻了他的认知。
    “巫稷。”
    蓝夙渊出声,鲛人中站出一名老者,他看上去并不像生活在外城一脸饱受折磨的平民们,干净、威严而神秘。
    蓝夙渊淡淡道:“此次巫夔犯上,巫氏一脉是否参与。”
    “不曾。”巫稷对蓝夙渊行礼,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巫夔,好像他在那里只是无处不在的海水。
    “巫夔是你巫氏一脉这一代的长子,巫氏自古以来是鲛族巫者,地位尊崇,自有规矩,我虽为鲛皇,亦不能过分干涉巫氏权利。”
    蓝夙渊不动声色地看了杨深一眼,杨深顿了顿,走到他身边,按捺下满心疑惑。
    他直觉,现在蓝夙渊做的一切,也许跟所谓“巫夔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关。
    巫夔的父亲巫稷听了蓝夙渊一席话,顿时更加恭敬,“巫夔将从巫氏一族除名,从今往后不再是巫氏长子、巫者继承人,陛下尽可发落。”
    杨深注意到,巫稷在说不再将巫夔作为巫者继承人的时候,一直懒洋洋丝毫不在意外界一切的巫夔似乎稍稍正了正身子。
    蓝夙渊颔首,“既然如此,巫夔勾结叛族者和人类总统,意图谋害鲛皇、一统鲛族,迫害同族、手段残忍,应处以极刑。”
    “当场执行。”
    杨深张了张嘴,就见岚音连同另外三个鲛人战士,一同上前抓住巫夔,将他押至蓝夙渊跟前。
    “极刑?”杨深没忍住问了出口。
    蓝夙渊目光落在巫夔身上,若有所思,“剜鳞剔骨。”
    光听一个名字就令人胆寒,这不仅是死刑,而且是死刑中最能震慑人心的一种。
    若是目睹巫夔受刑,这里的鲛人大概百年之内都不会有人再敢犯叛族之罪。
    “在我的桌上有一把匕首。”一直没有说话的巫夔忽然出声。
    他顺从地让岚音他们抓着没有反抗,嘴角依然带着笑意,“行刑的话,我希望用那一把。”
    很快,那把匕首被取了出来,十分短小精悍形制特异的一把匕首,不像是海底常用的东西。
    “你想清楚了。”蓝夙渊将匕首伸到他面前,“用这一把的话,你所受的痛苦和时长都将是两倍。”
    “不,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巫夔目光落在匕首上,不像是在看自己的死亡,倒像是在看一场爱情。
    杨深忽然安定了下来,他感觉到,巫夔并不是在求死,他不为求死――他在求爱。
    蓝夙渊把匕首递到岚音手里,“可以。”
    “行刑。”
    连刚刚沸反盈天的鲛人们此刻都安静了下来,虽然他们都被巫夔赶去做贱民,恨意难消,但面对这种刑罚,仍旧有些胆寒。
    连岚音执着匕首的手都有点抖。
    她与巫夔身为蓝夙渊的左膀右臂,共事多年,她所剩的时间比巫夔少得多,一直笃信自己会死在巫夔前面。
    她从不是个多愁善感心慈手软的人,这一刻,也有点不忍直视。
    第一刀,血腥味随水波飘散。
    巫夔无声地望着匕首。
    第二刀――就在岚音的第二刀即将触碰到巫夔的时候,眼前似乎有一缕金芒飘过。
    不知何时现身的金发少年挡在岚音和巫夔之间,望向蓝夙渊,“住手。”
    巫夔猛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算高大的背影,在谢尔看不到的地方,弥漫出无边的笑意。
    一刀。
    只一刀而已啊。
    “让开。”蓝夙渊冷冷地说。
    谢尔纹丝不动,“放了他。”
    “你应该看到他做了什么,罪无可恕。”
    谢尔侧头,看了岚音手中的匕首一眼,就在所有人以为他打算再对蓝夙渊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忽然猛的躲过岚音手中的匕首,一把拽住了巫夔。
    巫夔会意,长尾卷起大浪,反手抱过金发少年,猛地冲出人群。
    岚音一惊,刚要带着鲛人战士们追过去,却被蓝夙渊制止。
    “巫夔一个人,掀不起风浪,先安置族民。”
    人群中,巫氏一族族人的脸色格外精彩,蓝夙渊的目光却毫不停顿地掠过,回到身侧时,看到杨深脸上隐隐的笑意。
    “我大概知道巫夔想要的是什么了。”
    蓝夙渊揽住杨深,轻声道:“巫氏一族的长子,作为巫者继承人,不许有情,世世代代,都必须与神谕之人结合。”
    杨深回望,了然,“现在他不是巫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葵花: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鱼
    谢尔:闭嘴!是我带你!
    ☆、89?情定
    巫夔的心情很好,谢尔的心情很糟。
    “把你的尾巴拿开。”
    “我没动。”巫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尾巴尖在谢尔身上撩拨来撩拨去,还摆出了一脸“我真的没动是它自己伸过去的”表情。
    谢尔伸手就去抓,鱼尾巴却滑不溜秋的,偏次次都从指缝里溜走,还得意洋洋地在那晃。
    他觉得他后悔了。
    从被那该死的家伙用尾巴卷着自己落荒而逃开始就特别后悔,干嘛要为这个蠢货自己干的蠢事冲出去多管闲事?
    这种没脸没皮的家伙,就该放他自生自灭才是。
    “再动等下我们吃红烧鱼。”谢尔阴着脸,亮了亮自己的牙齿。
    巫夔脸上忽然闪过细微痛楚之色,伸手捂住刚才那一刀的伤口,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身形有些萎顿。
    “我看看。”犹豫了一下后,谢尔还是走上去,去查看他的伤口,默默地扶住摇来晃去的鲛人。
    掰开巫夔捂住伤口的手指,谢尔凑近去看,忍不住皱起眉头,“才一刀,就划了个口子,马上就能结疤,真有那么痛?”
    话还没说完,就被兜头兜脑地抱住,巫夔得意地笑起来,“痛,怎么不痛,痛得我心都碎了,亲爱的快给我抱抱。”
    谢尔冷不防被抱了个满怀,扑面而来的都是该死的巫夔的味道,顿时恼羞成怒,“滚!”
    可惜巫夔力气太大,他从前就扭不过,现在依然扭不过,那点挣扎在对方眼里大概也就是情趣罢了。
    巫夔带着笑意看着谢尔,眼中藏着金发少年看不见的满心温柔。
    “小谢尔,你太无情了,怎么能叫我滚呢,要是被那群鲛人抓回去大卸八块那可怎么办?”
    谢尔翻了个白眼,“活该,谁让你作死?”
    巫夔顿时一脸受了天大伤害的模样,摇头,“那哪儿能叫作死,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听着那油腔滑调的句子,谢尔完全不觉得巫夔是认真的,“闭嘴,赶路,我们是在逃亡,记住你自己是通缉犯行不行?”
    “用不着。”巫夔揉了揉谢尔软软的金发,“蓝夙渊不会追来的。”
    “什么意思?”他可是亲眼看着蓝夙渊半分情面不留要怎么把巫夔当场处刑的,这家伙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人家不会派人来追杀他?
    脑子坏了?
    巫夔挑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十分荡漾地说:“不过,如果我们小谢尔喜欢亡命天涯的戏码呢,就让我们来一场大逃亡吧!”
    “……”我一点都不喜欢亡命天涯的戏码,谢尔想,他越来越后悔当时脑子一热冲出去救这个妖孽了。
    又推了推巫夔,这回对方倒是没有执意要抱紧他,谢尔退后几步,漠然道:“我不知道你跟蓝夙渊之间到底有什么龃龉,也不管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族人做那些事。”
    懒洋洋的鲛人勾着嘴角,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次救你就算当初你在深海风暴救我的报答,从今后我们两不相欠,各行其道,再见。”
    说完谢尔打算立刻离开,然而巫夔却显然并不打算放他走。
    “救命之恩已经两不相欠,那么,别的东西呢?”
    “什么?”谢尔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
    巫夔勾勾手指,见金发少年并没有乖乖跑过来,也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既然你这么喜欢清算,那么我送你的礼物,你拿什么回礼呢。”
    “礼物?”谢尔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送给过你匕首。”
    “不够。”
    “啊?”
    “不够。”巫夔不动声色地来到谢尔面前,神色严肃,“我把我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你,小谢尔,扪心自问,一把匕首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吗?”
    被这么一提醒,当日的情况重新浮现眼前,这个古古怪怪的男人,说着古古怪怪的话,做着古古怪怪的举动。
    所谓最珍贵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他可始终都没见过,拿这个来留人,是不是太可笑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在意巫夔拿什么来留人?表现得好像他很想被挽留一样?
    谢尔忍不住皱眉,“你这是强盗逻辑,没有道理我必须回赠你,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所谓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巫夔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谢尔脸上渐渐泛起薄红,忍不住想要移开脸,才轻声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谢尔原以为自己会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地说当然不知道,可忽然却发现有点难以说出口。
    那些云山雾罩的、若隐若现的、似有还无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触摸到过的东西,这一刻却挑动了他心底无端的不安。
    他还在犹豫,巫夔却已经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在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了下来。
    谢尔的心乱了。
    这对一个潜行者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心乱意味着无法掌握自己身体的节奏,无法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无法掌握自己的处境,将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完全没有能够好好来弄清楚这个吻,只感觉自己一脚跌进了棉花里,摇摇晃晃看不清晰。
    手脚僵硬得忘了反抗。
    这一辈子与别人最亲密的接触,无法是幼时在贫民窟为了生存而被拳打脚踢;进了训练营与同伴搏击厮杀;最温暖时也只是照顾着扬瑟尔,捏捏他肉呼呼的脸,发誓要保护这世上他唯一的弟弟。
    其实像巫夔这种人,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不像敌人那样可以直接清除就好,也不像朋友那样能够保持恰当的距离。
    巫夔天生是破坏规矩的存在,他游荡在规矩方圆内外,时刻有着破坏性的危险,永远都不按常理出牌。
    就比如说现在,巫夔终于放过缺氧缺得脑中一片昏沉的他,在他耳边黏糊糊地问他,“现在知道了吗?”
    谢尔觉得自己真的傻了,大脑完全不经过理智就指挥着自己呆呆地抛出了一句,“我是人。”
    巫夔顿时忍俊不禁,“当然,我看得出来。”言下之意是那又怎么样。
    这时候,喘了好几口气的谢尔终于恢复了清明的意识,他抹了抹嘴唇,“这就是你最珍贵的礼物。”
    “这是我所有的礼物,来自于一颗本不能自由爱人、却已经无法自控的心。”
    “那如果,我不能回应你呢。”
    “谢尔。”这还是巫夔第一次那么正经地叫谢尔的名字,从前不是什么诡异的“小家伙”、“小谢尔”,就是肉麻到家的“亲爱的”。
    他说:“谢尔,你问问自己的心,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无动于衷吗?”
    谢尔有点无法直视这样认真的巫夔,好像立刻给出答案的话,会觉得有点轻率,不够郑重。
    内心正在经历剧烈挣扎的少年大概永远也看不到对面男人眼底势在必得的情绪。
    “我不知道。”谢尔摊开手掌,有点沮丧地轻叹了口气,他本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更谈不上心慈手软,他又不是杨深,温柔又善良。
    他的血早冷了,跟这些半人半鱼的冷血动物是一样的,但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因为巫夔要他问问他自己的心。
    而他的心给出的答案,却并不是坚定的拒绝。
    “我不会问你看上我什么,我觉得你不会说实话。”最后他抬起头直视巫夔,“我也不会认为你之前做的那一切全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你也想要自由。”
    “谈恋爱这种事情我没学过,你也不用指望我太温柔。我不确定能不能还给你同样珍贵完整的心意,我们之间甚至还谈不上对彼此有多少了解。”
    “如果这些你都不介意的话,现在开始我们可以同行一段日子。”
    巫夔脸上慢慢浮起笑意,越来越深,这一次的笑却并不让人觉得轻浮,尽管依然很惑人。
    “亲爱的,我更不介意把一段日子变成一辈子。”
    谢尔瞥了他一眼,一脸无语地转过身走了,巫夔忙跟上去,“亲爱的你想去哪里,海底我很熟的呦我带你去看珊瑚群怎么样?”
    “……闭嘴。”
    另一边,海底遗迹。
    “巫氏一脉,从古至今,从未出过如巫夔这样――他虽从小离经叛道,但从未真正做过太过出格的事,想不到今天会到如此地步。”
    巫稷无声无息地出了一口气,虽然说了听从蓝夙渊的发落,可他下令行剜鳞剔骨之刑,他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谋权夺位,这么重的罪,他甚至找不到理由求情。
    直到有个人类忽然出现,把巫夔劫走,而蓝夙渊却阻止了鲛人战士继续去追他的长子和那个人类,他僵硬的脸上总算现出了几分松动。
    本还以为要亲眼看着长子受刑,却不料巫夔被劫走之后蓝夙渊的态度,却又不像对巫夔恨之入骨。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巫者只作预言,本不该干涉陛下行事,只希望蓝皇陛下能多少顾念巫夔过去曾为皇族效命,即便将来……也留他一条全尸。”
    他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巫夔的所作所为,众人皆知,从今往后,巫夔是不可能重归巫氏一脉,更做不了巫者。
    心头虽然一片沉重,却又隐隐有些庆幸,巫夔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看不懂他看向那个人类时的眼神。
    可长子巫者的伴侣,只能是神谕之人,所有鲛人都清楚,巫者的神谕之人,不会是人类。
    杨深看着巫夔的父亲,不由得想起了奥斯顿,同样都是为人父,巫稷的态度和奥斯顿的态度,真是千差万别。
    巫稷明显是十分敬畏蓝夙渊的,而且那些受了巫夔“折磨”的鲛人,也对他是一肚子怨气。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尽最大的努力为儿子争取一线生机,不得不说巫夔其实很幸运。
    话说回来,就是这个人,给蓝夙渊作出了那个关于伴侣和鲛族未来的预言么?
    看上去好像确实比神神叨叨的巫夔要靠谱一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不知道巫夔和谢尔现在怎么样了,无论如何,总算求仁得仁。
    “巫夔之事,不会牵连巫氏一族。”看了巫稷一眼,蓝夙渊淡淡地表示。
    “岚音,让所有人都从外城搬回来吧。”
    显然,蓝夙渊并没有打算继续巫夔的话题,巫稷也就从善如流,慢慢退远。
    在鲛人战士们的帮助下,原本被赶到外城居住的鲛人们开始清理被叛族者们弄得乱七八糟的内城,撤掉阻隔两边的障碍物,陆陆续续搬回自己从前居住的地方。
    杨深蹲下身,捡起一枚珍珠,还给抱了太多东西而摇摇晃晃的小鲛人,“慢慢来,多拿几趟也没关系的,坏人已经没有了。”
    小姑娘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杨深,一脸呆呆的模样。
    杨深看得好笑,忍不住觉得这样小小的孩子真是可爱,于是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了,叔叔帮你拿?”
    小女孩却一下子红了脸,“皇、皇妃殿下不能调戏别人。”说完唰地一下拍起水花,慌慌张张地游走了。
    杨深无奈,好吧,他真的没想欺负小孩子,而且他也没欺负啊,不能调戏别人是个啥?
    摇摇头,杨深站起来,却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的缘故,眼前一阵晕眩,站不太稳地晃了晃。
    蓝夙渊立刻伸手扶住他,眼中浮现一丝忧色,伸手笼住杨深的小腹,回头看岚音,“这里你先看着。”
    岚音领命,疑问的目光落在杨深身上,杨深此时已经恢复了清醒,蓝夙渊没有回应岚音的疑问。
    他之所以那么着急要从陆上回来,巫夔这边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还在于杨深。
    “走。”
    “嗯?去哪里?”杨深摸了把额头,觉得有点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好像特别容易觉得累。
    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太多太惊心动魄的缘故,难得有放松的时候,所以精神太紧绷了。
    蓝夙渊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牵着他的手,“找一样东西。”
    ☆、90?下场
    “等等。”杨深回握住蓝夙渊的手腕,刚才那一下晕眩好像只是错觉,“扬瑟薇和奥斯顿他们还在银蓝之海的沙棠号上,奥斯顿看上去不正常,不能把他们放那里太久。”
    之前把扬瑟薇留在那里,原本是打算拿了鲛珠就要先回去的,谁知谢尔半路失踪,接着一路状况频发,到最后没想到反而是鲛族这边先尘埃落定。
    扬瑟薇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急疯了,更何况奥斯顿怎么说也是个危险人物,哪怕他现在神经兮兮的,也难保他不会突然对扬瑟薇怎么样,即便他已经被禁锢,仍还是难以让人放心。
    所谓前科累累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杨深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先解决这边更迫切,虽然不知道蓝夙渊忽然要带他去找什么东西,但大概应该不是什么急迫的事情吧。
    蓝夙渊看了杨深一眼,杨深似乎丝毫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异常,他显然只是觉得自己过度劳累,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
    思索片刻,蓝夙渊还是没有对杨深说什么,扬声道:“岚音,鲛珠。”
    岚音会意,立刻送了几枚鲛珠过来,看向杨深时疑惑的目光却依然没有消散,甚至更深了一些。
    杨深不知其意,毫无所觉地回望过去,岚音立刻移开了眼,低头对蓝夙渊,若无其事地说:“陛下,鲛珠。”
    蓝夙渊点点头,接过鲛珠,也不交给杨深,“你就待在这里。”说着伸手拿下他手腕上的金属环,“让人带它去,驱船过来。”
    其实杨深倒也可以直接用精神力控制沙棠号,但此时此刻,蓝夙渊是绝不允许他多耗费一丝力气的,而杨深自己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正好沙棠号已经升级,有塞因斯在就可以控制,只需派人把它送到沙棠号就行。
    只不过蓝夙渊把它撸下来,杨深脑海里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塞因斯像见了鬼一样,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一副被交给别人毋宁死的悲壮。
    一看杨深的表情就知道那幼稚的光脑又在干什么,蓝夙渊捏着金属环,冷冷地把他举到面前。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可怜的塞因斯分明感觉到了如果他再吵吵就会被五马分尸的恐惧,嚎啕大哭顿时变成无辜的抽噎。
    “主人主人……你看他又恐吓我!我我我……哼……”
    杨深无奈地看着这一对活宝,把塞因斯从蓝夙渊手中接过来摸了摸,“你的能量盒不是还在沙棠号里么?”
    当初要求把生物质能制剂连块带箱弄上沙棠号的可不就是这个只要有能量两眼就能放光的小玩意儿。
    果然一听到能量塞因斯立刻倒戈,情绪变化之快简直是夏天的雷阵雨,这会儿已经欢欢喜喜地哼着“能量能量我心爱的小能量”这种古古怪怪的歌儿被交给蓝夙渊的心腹。
    显然对方一点都不知道这破金属环是什么逆天高科技,只是认真地执行鲛皇下达的把这个圈圈以及几枚鲛珠送到银蓝之海沙棠号的命令。
    ――比起破铜烂铁般的塞因斯,作为鲛族圣物的沙棠号可是人人都认识的。
    如果塞因斯知道自己在这群鱼的心里竟然比不上一个思考都不会的傻大船,肯定会抓狂。
    杨深笑起来,“等安顿好扬瑟薇,我们再去找――啊对了,你刚刚想说要找什么东西?”
    蓝夙渊伸出手,理了理杨深的头发,“没什么,不重要。”然后让杨深先去休息,等扬瑟薇他们来了再说。
    等杨深离开,之前欲言又止的岚音再次上前,显得有点忧心忡忡,“他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沉稳冷静的岚音连敬语都忘了,蓝夙渊却也没计较,点点头。
    岚音脸上闪过一丝讶色,“可他毕竟是人类,怎么会?您去陆上也没有几天,不可能这么快就有……”
    蓝夙渊低头看了看自己踩在地面上的双脚,声音略沉,“强行化腿的缘故。”
    他是以人的姿态与杨深交和的,可能因此才会出现这种令鲛皇也意料之外的状况。
    原本鲛人与人之间并非同族,不容易受孕,他本也没想让杨深在这么动荡的时刻孕育新生命。
    这个惊喜,确实太惊喜,只是也带来了更多的忧虑。
    岚音一脸为难,“您的双腿不宜长期如此,皇妃殿下更是――能保住吗?”
    蓝夙渊气息一寒,“必须。”
    岚音看着他们的皇,忽然想到了巫者之前对他的预言,不用刻意去验证,每个人都知道,鲛族的变革正在以锐不可当之势席卷海域。
    而如果鲛皇与人类皇妃的孩子真能平安降生,那么人类与鲛族之间,也许真的能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是啊,如果能保住……
    这时四周响起了低低的惊呼声,声音不高是因为蓝夙渊还在这,鲛人们不会在强势的威压下大声喧哗。
    而让他们惊异的却是沙棠号的到来,对于大部分鲛人民众来说,沙棠号可不是什么飞行器,而是他们鲛珠的圣物。
    八宝楼船其实恢弘,水中形态远比陆上形态摄人,一时间引得所有鲛人都仰头看去。
    就在这样的瞩目中,沙棠号慢慢停稳,然后戴着鲛珠满脸新奇的扬瑟薇走了出来。
    一时间,海中一片寂静。
    杨深带领一直以来生活在海底的人类离开后,如今鲛族中已经没有人类了,而这楼船上走出的美丽女子,分明是个人类。
    扬瑟薇敛声屏息,完全没有料到她一出来,看到的是无数的鲛人,那么多张或铭艳不可方物、或俊美犹如神明的脸,那么多优雅神秘的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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