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杨深脸上一僵,忽然心头漫过一丝苦涩。
    虽然他确实希望做点什么改变两族如今的处境,但从未打算与奥斯顿合作,更没有赞同过奥斯顿那种舍弃大部分同胞去做一个可以让他自己名垂青史的陷阱的行为。
    但蓝夙渊显然并不信任他。
    事实上若易地而处,他身在蓝夙渊的位置,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那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族吧。
    至少蓝皇对他的子民们的爱护有目共睹,他即便为了银蓝海域所有鲛人们的生命安全也不会轻易交付一个为皇者的信任。
    可是……杨深下意识地抓了一把身下的沙粒,又看着他们缓慢但无情地从指缝中漏下,闭了闭眼睛,嘴角的笑意微敛。
    这时蓦地有浪涛拍岸,冰凉的海水浸过他的双脚,温柔的海水中有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将他轻轻一扯。
    蓝夙渊不知什么时候游了过来,扯过他,盯着他的脸,“你在难过?”
    “我――”杨深吓了一跳。
    “不用难过。”他拍拍他的肩膀,“人类的狡猾我族深知,银蓝之海早已犹如铁桶,你就算传了消息也传不出去,所以不用在意。”
    言下之意是我并不怀疑你,因为你做不到,所以就算随便折腾也没什么。
    杨深顿时哭笑不得,这算是安慰?
    不愧是来自蓝皇的安慰,这种奇妙的逻辑还真的……挺新鲜。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绝对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就如跳梁小丑,不过是闲时逗乐的笑话。
    “但你若是难过被你母族逼迫利用的话,那是因为你还太弱小。”蓝夙渊继而道。
    杨深面色一凝,无言以对。
    他确实太弱小了,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强健的体魄和杀伐决断的才能,当初在总统府即便不靠扬瑟恩的部下也能逃出去,甚至想得更远一点,前世他就可以避开深海风暴,顺利到达他想去的地方。
    不过――“被迫?”
    虽然确实当时奥斯顿的重军包围他无可奈何,但自从他“嫁”来这里后,与蓝夙渊一共也没有见几面,更没有到处哭爹喊娘一脸被蹂/躏样,蓝夙渊怎么断定他不是自告奋勇而是被迫的。
    像是看一眼就明白了杨深在想什么一样,蓝夙渊轻描淡写,“自愿来的话,你应该忙着勾/引我爬/床,才对人类有利,而不是去玩螃蟹。”
    杨深差点被自己呛着,虽然明明他现在在陆地上呼吸着空气。
    神子一样不可侵犯的蓝皇陛下一脸严肃端然地说出“勾/引爬/床”这种话来简直太颠覆了,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杨深却无端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还有后面那句玩螃蟹,这种蓝夙渊好像在抱怨他竟然不去色/诱他的错觉,实在是让人无语。
    蓝夙渊把手伸到杨深胸前,指尖划过他的下颔,顺着脖颈的曲线一直落到锁骨上。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得一动都不敢动的杨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形状美好的五指在他胸口略作流连,然后轻轻勾起,拿下了他一直佩戴着的鲛珠。
    早已经沾染了杨深体温的鲛珠被人拿走,虽然现在不是在海里,杨深还是有点不安,蓝夙渊的一系列举动让他目不暇接。
    带他上来晒太阳,猛地砸给他一个要提前举行仪式的消息,又说着莫名其妙的安慰,最后拿走了他在海底生存必须的鲛珠?
    蓝夙渊将那颗鲛珠放在指尖,看了一眼,“这颗鲛珠是岚音的。”
    的确,当日人类的仪队在海边空等了半天,最后是岚音来接引他入银蓝海域龙绡殿,自然鲛珠也是岚音给的,莫非有什么问题?
    将指尖的鲛珠收起,蓝夙渊自然而然地拿出了什么,递到杨深跟前,“给你。”
    杨深下意识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那也是一颗鲛珠,却与他之前佩戴的不尽相同。
    这颗鲛珠圆润而晶莹,比岚音的那颗大了不少,颜色是充满生机的嫩绿色,同时又不失厚重之感。
    最重要的是,这颗鲛珠上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蓝夙渊的气息,昭示着它所归属的主人。
    “这是您的鲛珠?给我?”鲛人泣泪成珠,鲛珠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但蓝皇的鲛珠……蓝夙渊,也会流泪吗?
    蓝夙渊似乎有点不耐烦,伸手拿过珠子,不顾杨深的表情绕过他的脖子亲自给他戴上,最后还不忘整理一下,让它安安静静地垂在杨深胸前。
    “收好。”不打算解释的男人惜字如金地说,然后便往他身边一躺,再不说话。
    伸手摸了摸那颗还没适应他的体温的新鲛珠,杨深表情复杂。
    这天他们从海岸回到海底的时候,杨深跟着蓝夙渊走在回寝殿的路上,总觉得遇上的鲛人们虽然恭敬地对蓝夙渊行着礼,目光却都落在他的胸前那颗绿莹莹的鲛珠上,充满了惊异之色。
    但很快,更让他们惊异的消息就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伟大的蓝皇,把与那位人类将军的仪式提前到了三天之后。
    整个银蓝海域都沸腾了。
    ☆、25?挑战
    杨深原以为此事正式公布以后,鲛人们对于这场仪式的反对声一定会比当初奥斯顿总统宣布要“扬瑟恩将军”去和亲时人类的反对声还要高。
    尤其是当初悦光的葬礼上,那群鲛人对人类的恨意简直令人胆寒。
    因此当他发现大部分鲛人平民竟然对此都保持乐见其成甚至欢天喜地的态度时不由得有些惊诧,这个族群的性情似乎远不似传说中那样凶狠好斗、蛮横无理。
    而好像鲛人平民对人类的态度,与那些常年参战的鲛人兵将们又有所不同。
    他所不知道的是,关于蓝皇的伴侣问题,其实一直是鲛民们的一块心病。
    巫者给蓝夙渊作出的那个玄而又玄无法参透的预言自然是令人忧心的原因之一。
    但更严重的问题在于,他们伟大的蓝皇陛下,似乎本人对于寻找终身伴侣这件事亦没有任何兴趣。
    他不仅拒绝了族中各个倾慕于他的适龄男女的自荐枕席请求,也对出身高贵的几个家族中的贵子贵女毫无青眼。
    并且由于这位蓝皇大人一贯以来的不苟言笑以及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也吓退了不少想要跟在他身后试图以殷勤小心温柔体贴博得好感的仰慕者们。
    于是在他成年后登上皇位的这几十年间,从未有任何活物能够接近并入住蓝夙渊的寝殿,哪怕从他的寝殿外游过都能感受到那种万年玄冰一般的寒意。
    久而久之,所有的鲛人们都不得不接受了他们衷心爱戴着的蓝皇陛下可能要孤独终老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而现在,蓝夙渊宣布他要举行仪式!
    仅仅是蓝皇要正式举行仪式这个消息就足够振奋人心了,至于他举行仪式的对象是谁相对而言反而不是那么突出。
    虽然如此,鲛人们对于“扬瑟恩将军”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这待遇跟当初他初来乍到时截然不同。
    因为在鲛人眼里,只有仪式才是神圣的确定伴侣的行为,而人类所谓的把扬瑟恩将军送过来和亲在他们看来跟送个人质过来确保一时和平没有任何差别。
    无论乌托邦那边如何认定这场“和亲”,对当时的银蓝之海来说不过是多了一个或者几个人类而已,他们的蓝皇依然是单身。
    但如今既然要举行仪式,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是正式接纳的信息。
    对于竟然能够成功打动比冰山还冷的蓝皇陛下的“扬瑟恩将军”,大部分鲛人都充满了好奇与欣慰。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无论是见过的或者没见过的,都津津乐道着各种关于扬瑟恩将军的故事。
    有说他容颜俊美如神祗压过任何一个鲛人的,也有说他实力强悍与蓝皇不分轩轾的,更有甚者还有说他身怀奇功能够魅惑人心的……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鲛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认为扬瑟恩终究是一个人类,以他为鲛皇的终身伴侣可能会给鲛人一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而且他很可能有异心。
    然而无论有多少声音多少猜测,蓝夙渊既已令下,就绝无可能更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有关仪式的一切也纷纷开始筹备起来,只等吉日一到,到时所有鲛人都能到场参加,自然也能亲眼目睹扬瑟恩的真容。
    同样,与他们争战多年的人类也会派遣代表过来观礼,以示两族和平共处之好。
    然而对于他们,鲛人们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蓝皇选择的伴侣他们哪怕勉为其难也可以接受,但另外这些来自乌托邦的人类,到时想让他们心无戒备真当做友人绝无可能。
    好在只是一场仪式的时间,只要那些人类到时候不挑事,一时的隐忍还是可以的。
    龙绡殿外的沸腾景象并没有蔓延到这片宫殿群落中,龙绡殿大殿上一如既往地安静而森严。
    蓝夙渊依然高坐王座,下面站着面无表情的鲛人护卫们,而旁边则是一个人类。
    人类自然是杨深。
    他原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寝殿和附近的那座花园一带,但自从那天蓝夙渊莫名其妙地带他到海面上晒了晒太阳之后,他发现监视他的那些鲛人们目光中的敌意少了许多。
    而蓝夙渊则开始带他出入附近的各个宫殿,虽然没有任何解释,但杨深感觉他像是打算让他熟悉一下这一带的环境。
    这种行为于这个人来说堪称温柔,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杨深心底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和焦虑,却说不出自己究竟在不安和焦虑什么。
    与巫夔的那番对话和巫夔的建议,蓝夙渊并没有跟杨深说过。
    在杨深的意识里,这次的仪式是用来引蛇出洞的,蓝夙渊清楚明白地告诉过他,仪式不会进行到最后真正完成。
    而奥斯顿总统和他带来的人却一定会趁这次观礼的机会做点什么。
    这一点他知道,蓝夙渊也知道。
    也许这些不安仅仅来源于,他始终无法猜透奥斯顿到时究竟会有什么具体行动,而到时无论发生什么,他在鲛人眼中和人类眼中,都是一个背叛者。
    “你在走神。”
    蓝夙渊的声音响起,杨深一惊,才记起自己现在正在龙绡殿大殿,蓝夙渊的王座旁。
    之前他们参观附近宫殿的时候,有鲛人过来禀告蓝夙渊说有人求见,蓝夙渊就顺手把他一同带了过来。
    “抱歉,一时失态了。”被人看出神游物外,实在有点尴尬。
    蓝夙渊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你想得太多了,没有行动能力的思考只是累赘。”
    渐渐有点习惯了他说话方式的杨深笑了笑,摇摇头,“都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了,再不思考的话,您也不喜欢对着木头说话吧。”
    顿了顿,他又说:“下次我会注意的。”如果有下次的话。
    王座下两旁无声林立的鲛人护卫们纹丝不动,仿佛丝毫听不见上面奇怪的交谈。
    蓝夙渊不再说话,好像也并没有对这个渺小人类的大胆反驳生气,就像自己旁边立着的真是个木头一般。
    就在这时有水声轻响,有两道人影游进大殿,穿过整齐伫立的鲛人护卫,直到王座三步远的比方,才齐齐停下来对着上面行礼。
    稍微站在前面一点的那个杨深已经熟悉,正是蓝夙渊手下的得力战将岚音,而站在她身后的那名鲛人却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只是看上去稍显稚嫩,大约才刚刚成年,墨绿色海藻一般的长发披在肩上,又显得极为性感。
    她仰着头,望向蓝夙渊,目光中充满了敬仰和崇拜,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现在她只能保持沉默。
    岚音略略一颔首,利落地开口道:“陛下,这是翎羽,要代替悦光的位置,成为我们的一员。”
    这话不知哪里有点奇怪,杨深忍不住看了那个名叫翎羽的鲛人一眼,谁知对方立刻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并恶狠狠地瞪了回来。
    那个眼神可能比恶狠狠还要更狠戾一点,杨深蹙了蹙眉,感觉这个小姑娘很想把他剥皮拆骨。
    而这种厌憎似乎又跟单纯的两族之间由来已久的积怨并不完全相似,但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蓝夙渊已经在说话了。
    “翎羽,你可自愿?”他问。
    听到蓝夙渊对她发问,翎羽脸上现出微薄的红晕,咬了咬嘴唇,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斩钉截铁地说:“翎羽自愿追随吾皇,万死不辞!”
    开口却是略显低沉的男声。
    杨深这才发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其实是个男孩,只不过由于刚刚成年,鲛人们又全都太过美貌,他才误会了对方的性别。
    面对翎羽的激动,蓝夙渊却岿然不动,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缓慢而威严地问:“你是否了解成为一个战士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即便如此,你也不悔,直至死神收割你的生命?”
    愈发觉得这对话古怪,杨深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一闪而逝,却没能抓住,他忍不住看了蓝夙渊一眼。
    就这一眼,他再次收到了来自翎羽的近乎咬牙切齿的目光。
    站在岚音身后的男孩仰起头,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
    “岚音大人已经告诉翎羽一切,即便如此,属下仍以追随吾皇左右、护卫吾族百姓为一生信念,直至死亡到来,绝不后悔。”
    说完他再次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蓝夙渊看了他半晌,望向岚音,“带他去转生殿。”复又转回目光,“翎羽,今后悦光的空缺,由你补上,望你时刻牢记今日誓言。”
    翎羽眼眶微红,好像随时都会落下泪来,“属下必定终身不忘!”
    说完他本应跟着岚音离开,但他忽然瞪了杨深一眼,目光在他胸前那颗绿色的鲛珠上停留片刻,蓦地道:“陛下,属下还有话要说!”
    接着不等得到蓝夙渊的应允,伸手一指站在一边的杨深。
    “这个人他不配成为您的终身伴侣!人类狡猾险恶,与我族有不共戴天之仇,谁知道他来这里究竟有什么险恶用心?!”
    “您一定是被狡猾的人类迷惑,才会想要与他举行仪式。看看他这幅嘴脸,必然给我族带来滔天祸害,仪式上那群人类还要来美其名曰观礼,如果他们到时里应外合,戕害我族该如何?”
    站在他身边的岚音目光微闪,似乎也没有料到翎羽会忽然爆发,对蓝皇选定的人劈头盖脸一通指责,忍不住看了王座上的蓝皇一眼。
    蓝夙渊静静地听着,既没有让翎羽闭嘴,也没有表示赞同。
    见没有被阻止,翎羽觉得蓝夙渊大概听进去了他的话,指着杨深骂得越发难听,就连杨深都觉得有些话实在不堪入耳。
    见蓝夙渊并不打算插手的样子,岚音也无法越俎代庖让翎羽闭嘴,只好略略退到一边。
    王座上的人不动,殿内的鲛人护卫们更不会为一个人类出头,只要他们守护的人没有出现危险或者下达命令,他们就如石雕一般漠然伫立在那里。
    见杨深竟然毫不反驳,翎羽更觉得这个人类无用,连回嘴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不堪,竟然还妄想诱惑蓝皇与他结成伴侣,简直太过可笑,然而这样骂过去得不到回应,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也实在让人无力。
    翎羽喘了口气,忽然大声道:“人类!我要与你一战!”
    此言一出,就连蓝夙渊,都抬了抬眼皮。
    外族人不了解,殿内的鲛人们却都是明白的,这种挑战,与一般意义上的挑战不同。
    鲛人族中,只有两名鲛人同时对一名鲛人有追求之意的时候,那两名互相竞争的鲛人有可能会提出对对方的挑战,而败者那方则没有权利再追求心仪的对象。
    翎羽此举,就不仅仅是出于两族之间的仇恨,而算的上是在对蓝皇示爱了!
    在蓝皇三天后即将举行神圣的仪式时对蓝皇示爱,并对蓝皇的仪式对象发出挑战,这传出去,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好在如今这殿里的人应该都会守口如瓶,也算是一件幸事。
    尤其是知道蓝夙渊在仪式上有所安排的岚音,她十分明白就算那个人类被挑战落败,三天后仪式上的人也不可能换成翎羽,不过……她倒是也想看看这个人类会如何应对。
    那蓝皇呢?蓝皇会阻止这次挑战吗?
    他是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理由阻止的,这种时候本不应该节外生枝,杨深如果受伤更会让那些前来观礼的人类骚动。
    然而蓝夙渊除了抬一下眼外,竟然丝毫没有动静,并未对翎羽对杨深提出挑战一事做出反应。
    这竟算的上是一种默许了。
    岚音不知道她们的皇在打什么主意,只好想,那个人类如果聪明一点,最好选择拒绝,丢点脸没什么,人类本来就很脆弱。
    翎羽斗志高昂,直直地盯着那个碍眼的人类,“人类,敢不敢?!别装哑巴!”
    他话音未落,一直静静地好像空气一样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的杨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好。”
    然后他从蓝夙渊的王座旁,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得很慢,但是很稳,坚定地走到翎羽身边。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翎羽竟然觉得有点心惊。
    然而很快他就释然了,一个人类而已,心惊什么的太荒谬了,既然这么不自量力,当然要让他知道,蓝皇的伴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随着杨深的动作,大殿里那两列鲛人护卫纷纷往后整齐地退开,给即将对战的两人留出足够的空地,岚音也游到一边,看着场内。
    最高处的蓝夙渊正了正身形,目光落到杨深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翎羽看了蓝皇一眼,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点不忿之色,转头看向杨深,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竟是直接开始了。
    杨深眼前水花一阵乱涌,模糊的视线里一条鱼尾狠狠地甩了过来,不是熟悉而美丽的银色,带着无限杀机。
    然而他的心里却一片平静。
    一仰身,堪堪避过横扫而来的鱼尾,他一伸手,朝着尾鳍抓去,动作竟然十分精准,被他抓了个挣正着。
    其间时机的判断与把握,就连岚音这样的暗杀高手都觉得很不错。
    然而杨深还是没有料到尾鳍上附着着一层滑腻的物质,他抓到了手里,却又看着它从手掌间溜了出去。
    与此同时,翎羽摆尾带来的巨大波浪冲刷而来,让杨深身形一晃,站立不稳,直往地上倒去。
    翎羽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猛地一转身,再次向他扑来,十指生出尖利指甲,碰到就能划出道道血痕。
    “啪!”杨深倒在地上,却顾不得那点疼痛,冷静地伸出手抓住了翎羽的手腕。
    蓝夙渊和巫夔的力量他都领略过,知道在鲛人那样强悍的力气面前他这种反抗简直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他不能后退,更不能放手,所以只能用力、向前!
    紧紧地收拢五指,杨深咬牙,然后一怔,发现翎羽的双手竟然真的被他钳制住了,这个男孩的力气,好像远远不如蓝夙渊或者巫夔。
    莫非是他刚刚成年的缘故?
    然而现在不是杨深思考的时候,他在战斗,并且远未终结。挡住了翎羽的手,不代表挡住了他的攻势。
    翎羽见双手被抓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借着杨深倒地,整个人都匍匐上去,鱼尾一卷一缠,竟是打算要把人整个儿绞碎!
    ☆、相救
    如果真的被彻底缠住的话,他就再没有机会翻盘,甚至再没有生机。
    杨深下意识地抬脚一踢,正中翎羽腹部。
    他很清楚扬瑟尔的身体情况,按说这点微末力量对于鲛人来说应该不痛不痒才对,然而翎羽轻哼了一声,似乎感觉有点疼痛。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一瞬间的迟滞之后鱼尾依然缠住了杨深整个人,然后开始收紧。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杨深可以清晰地看到翎羽双瞳之中那明明白白地恶意和嗤笑。
    还有杀心。
    这个鲛人打算杀了他,他想让他死,就在这里。
    呼吸瞬间困难,整张脸涨成红色,没有足够的氧气人类很容易脱力,杨深感觉到自己快要抓不住翎羽还在试图挣脱的双手,更无法摆脱那如影随形的鱼尾。
    这场战斗的结果好像毫无悬念,没有人觉得最后的胜利者会是那个不自量力的人类。
    唯有自不量力的人类本身还没有放弃。
    杨深眼前一片灰暗,缺氧让他逐渐看不清四周的事物,却依然在不断地挣扎,翎羽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冷笑一声,微微放松力道,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如猫戏老鼠一般戏耍他。
    在他看来,对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然而就在他松懈的一瞬间,杨深忽然猛地一屈膝,分毫不差重重顶在之前他踢中过翎羽的那一个点上!
    翎羽猝不及防,闷哼同时下意识地放松了力道,杨深丝毫没有浪费这一闪即逝的机会,趁机用尽全力一扭一压,转身把翎羽压在了身下。
    现场情形立刻倒转过来,翻身过后的杨深甚至没有思考,不再只顾锁住翎羽的双手,反而冒险抽回一只手紧捏成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打在翎羽脸上!
    其用力之大连杨深自己都觉得肉痛。
    翎羽面对接二连三的变故不由自主地头一歪,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人类还有反抗的余地,半边脸顿时高高肿起,那张漂亮的脸蛋儿顿时没有了之前的半分风采。
    而杨深显然是不会打中一拳就以为万事大吉的,就连蓝夙渊都说过,他是弱,但不蠢,甚至很聪明。
    稍占上风的男人绝不迟疑手脚并用毫无章法,却拳拳到肉,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绝不能犯对方犯过的错误,他绝不能让翎羽有喘息的余地。
    如果对方能喘息了,到时被压着打的就是他,怜香惜玉这种东西他不是没有,但也要看对谁。
    他当然不知道鲛人族所谓挑战的意义,但只要是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绝不会想输,而没有人觉得他会赢,他就更不想输。
    不过,真的没有人觉得他会赢吗?
    翎羽被杨深这种杂乱无章又狠到极处的打法弄得极为狼狈,这太可笑了,压着他打的这个男人,又不是什么强悍的战士,只是个人类,却让他在这种情况下颜面扫地。
    只是他的一时疏忽大意,却竟然――却竟然――这样下去,就算最后他能扳回一城也依然是个笑话,被一个人类打到几无还手之力,简直不能忍受!
    疼痛和怒意让翎羽双眼渐渐赤红,他眼前一闪,在杨深的喘/息声和挥动的拳影里看到了他胸前的一抹绿影。
    那可是他憧憬了一世的蓝皇的本命鲛珠!
    蓝皇竟然如此轻易将本命鲛珠交付到这个人类手里,就为了给他避水?这跟把他的命交给这个人类有什么区别?!凭什么?!
    气急攻心之下,翎羽忽然露出一个令人胆寒齿冷的笑意,蓦地一个打挺,在杨深以为他要翻身故而更用力压下来的时候,唰地一下扯住了那颗又接近了的鲛珠,然后用力扔了出去。
    只一瞬间,身周屏障烟消云散,在海水涌灌阻碍杨深的呼吸之前,深海巨大的压强已经让他几乎碎为齑粉。
    那一刻他竟然异常地平静,也可能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
    也就在翎羽扯下杨深颈间鲛珠的几乎同一时刻,殿中有一道银光闪过,甚至不到一弹指,高处王座上已经失去了那位皇者的身影。
    而当等旁观者回过神来的时候,蓝夙渊已经整个人把杨深完完整整地护进怀里,而消失的银光里,翎羽已经被拍飞了出去。
    下一秒,蓝夙渊低下头去,环护住杨深的脑袋。
    杨深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只感觉到浑身一阵疼痛,好像一整片海域的海水向他压来要把他压成一滩肉泥,然后立刻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自己落入一个冰凉却又无比安稳的怀中。
    强大的气场萦绕在他身周,筑起一道新的屏障。
    整个过程如电光石火,被抱紧的一刹,有人捧起他的脑袋,接着,冰凉而柔软的物体贴到了他的唇上,有什么东西强势地撬开他的唇齿,侵入,不让他合拢他的嘴。
    新鲜的氧气带着熟悉的气息被渡进来,让杨深僵硬的大脑重新开始缓缓活动了起来。
    刚才,翎羽不甘心败在他手上,扯掉了蓝夙渊给他的鲛珠。
    蓝夙渊冲了下来。
    蓝夙渊抱紧了他。
    蓝夙渊……吻了他。
    而且现在还在继续。
    杨深下意识地大口呼吸着氧气,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抗拒,他还要活下去,只是蓝夙渊与他唇齿相依的现状,却又让他颤抖。
    澎湃的情绪肆意而汹涌地包围他,远远比刚才翎羽指着他骂时还要惊人,尽管明知蓝夙渊是在救他,却还是没有想到曾以为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此刻能跟他接近到这个地步。
    零距离。
    蓝夙渊的怀抱和嘴唇都是冰冷的,杨深却感觉心底燃起了一团火,脸上浮现出的红色比刚才翎羽掐得他窒息时还要红,从两颊到耳尖没有一处逃过。
    ☆、秘密
    异变发生得太快,对当事人来说仿佛漫长无匹的时间,对于其他人来说也不过是短短一瞬。
    在翎羽摘下鲛珠的时候岚音早已浮现怒色,见蓝皇护住那个人类并踢开了翎羽,她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追出去,将那枚色泽如生机萦绕般的鲛珠夺了回来。
    看了一眼岚音小心翼翼满脸敬畏地呈上来的鲛珠,蓝夙渊接过,却只随意在手中轻抹了一下,然后就重新挂在杨深颈上,同时松开了他的唇。
    岚音看着蓝夙渊的举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站到一边。
    而杨深则出自本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望着蓝夙渊。
    那种眼神看得蓝夙渊心中一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伸手摸了摸杨深的头顶,然后带着人,回到了王座上。
    是的,他没有放开他。
    而鲛人护卫们早在翎羽被踢飞之后就已经把他团团包围了起来,他抢夺鲛皇的鲛珠,就等于对鲛皇不利。
    待蓝夙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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