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梅会做饭,但也仅限于会做而已。她拿着把菜刀格格顿顿地切土豆,在旁边择菜洗菜的赵正阳实在看不下去,这是土豆丝吗,不,是土豆条,甚至还有土豆块。
    耿梅不以为然,炒熟了还不是一码事,粗一点吃起来才粉。
    赵正阳扔下手里的菜心,想把切菜的大权夺回来。但耿梅就是不放手,他也没辙,只好折衷处理,右手握住她拿菜刀的右手,左手按住土豆,“指尖得略微往里抠,不然容易伤到手;切片的时候要均匀,基础没打好,后面的工程也好不了;……”
    他比耿梅高大半个头,站在后面靠得太近,耿梅能感觉他身体散发的热度。她先是耳朵热了,接着是脸,最后连脖子都开始发烫。偏偏不知道赵正阳是故意还是无心,把着她的手一起切了几片,在她耳边说,“你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现在你自己来,我看着。”
    联想到他帮她系安全带,也是靠得特别近,耿梅呼了口气,还是无法淡定。她放下菜刀,转过身面对他,“你对每个人都这样?”
    “我怎么了?”赵正阳反问。
    耿梅一涩,怎么说呢,说他暧昧得让人受不了?她吸了口气,“没事。”回过身继续切土豆。赵正阳也没追问,两个人默默地做自己手头的事。
    炉灶上的鸡汤噗噗作响,他俩抢着去揭锅,不经意地碰到一处。耿梅晃了下,被赵正阳扶住。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立马放开她,赶在鸡汤溢出来前揭开了盖,“跟我抢什么,烫着怎么办。”
    “被你说得我好像笨手笨脚。”耿梅不服气地嘟囔。
    赵正阳不吭声,潜台词无疑“就是”。耿梅决定不跟他一般计较,把切好的土豆丝泡在淡盐水里。一共三个菜,菜心下在鸡汤里,青椒土豆丝;还有一条鲈鱼,用盐和酒腌了,准备清蒸。其他火腿什么的,都是她买了给他以后吃的,早收进冰箱了。
    今天中邪了,耿梅恹恹地想,戚睿的话留印子了。明知道人人都有历史,但莫名其妙地就会想到“当初他是怎么哄她的呢”。虽然恋爱无分高下,经济能力不对等难免造成两个人相处中的矛盾,初时能够忍,日久渐渐生厌。她解嘲地想,她和赵正阳不是一路货吗,上次他那个妈不是当面揭得欢,总之都是踩着别人上位。
    “你怎么了?”在赵正阳看来,耿梅突然闷闷不乐,应该是拿戚睿在做比较,“我不会问你过去的事,最好你也别问我。”
    打人别打脸,戳什么别戳人的痛脚。这算什么,警告?耿梅一下子恼了,“是我想知道吗?是有人非跟我说。你身边的人都够厉害,谁都找得到我。”
    赵正阳脸色阴沉,“不听不就完了。”
    耿梅气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她越想越气,也不知道自己干吗要主动约他吃饭。然而她也不喜欢吵架,努力镇定了一下,“今天到此为止,我们俩心情都不太好,下次再约。”
    她回到客厅拿起包打算离开,然后赵正阳没放过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许走,我放下公司的事,特意陪你吃饭。你以为我是别人,挥挥手就能打发?”这是拿陈立在说话?耿梅不敢置信。她怒视过去,用力拉开他的手,“你占用的我的时间,怎么算?”
    “听你的,你想怎么算都行。”赵正阳像要看进她心里一般望着她,“开头好好的,刚才也挺开心的,一下子变了脸,为什么?”耿梅吃软不吃硬,被他说得微微惭愧,然而总不能告诉他,在靠近的那刻心悸了。打死也不能说,她掉转视线吱唔道,“可能是每个月总有几天情绪变化比较大。”
    “噗。”赵正阳笑了出来,“算我起了个不好的头。”他拿下她的包,“生气不要超过一分钟,你已经气了10分钟以上,对身体真的不太好。”
    也不知道是谁在不讲理,谁先凶神恶煞地警告她不许提他的往事,耿梅想是这么想。但设身处地替他想,换了她也不愿意他多提陈立的事,因此她借着他的话下了台阶,“鱼腌得差不多了,该进锅蒸了,大火五分钟。”
    与此同时,赵正阳猛地想到炉灶上的汤,冲进厨房果然菜心已经焖黄,没了碧绿的颜色。他唉声叹气关了火,把汤端上桌,“都怪我,一时大意。”
    “我们有难同当,一起吃掉它。”耿梅觉得他那样子实在很逗,一边安慰他一边又不放心,“公司的事要不要紧?”赵正阳起了油锅炒青椒土豆丝,头也不回地说,“当然不要紧。身为老板没点自由还了得,我还要不要结婚生孩子了。”
    又来了,耿梅忍无可忍,“能不能不要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对我认真到要谈嫁论嫁。”
    赵正阳的动作停了下,但只是一瞬,“难道你会考虑我这个老男人?”没等耿梅回答他已经帮她说了,“你还没想那么多,光觉得我这人对你还不错,但性格上来说不算合适的结婚对象。”他挥着锅铲,“我们别想那么多,在一起相处得舒服就好,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婚姻跟恋爱不一样,不止是我俩的事,不是我不诚心,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他静了会,又说,“相信你也知道,家庭不等于是幸福,两个人的事比较简单,容易解决。”
    如果这也算表白,实在够烂。
    耿梅不吭声,自顾自拿了碗盛饭,摆筷子。
    “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你想想清楚。我不会强迫你,你想好了告诉我。”
    “知道了。”耿梅瞪赵正阳一眼,非逼她表态,她还真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定义彼此的关系。要怪就怪当初为什么一头撞进他的网,估计她那点小算盘全被他看在眼里,看得死死的,也不知道现在是错还是对?
    “我也不知道现在是错还是对,就怕误了你。”几乎是同时,赵正阳说,“我希望你能幸福,你年纪还小,还来得及。”
    耿梅实在听不下去,语气酸得像醋,她用手在鼻下扇了扇,“打住,我们聊点别的。”
    只要不聊情情爱爱,他俩说别的都挺自然,比如新买的地,资金的安排,分期计划。耿梅虽然没真正在工厂做过,但她接触的企业多,平时课程里也有公司战略这块内容。听赵正阳一一道来,她理论结合实践也有不少想法。
    “一直想叫你过来帮我做事,现在倒又觉得那样太可惜。只是我手头人太少,没办法只好请你暂时帮忙,你有职业的态度,是可信的人。”
    耿梅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看见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才明白,他兔子不吃窝边草,对他来说她在两种身份中只能居一。
    今晚注定是个不断脸红的夜。吃过饭赵正阳打开笔记本,调出几张表请耿梅帮他核算。耿梅做的时候他也没闲,在一旁修改项目协议书。一做就是两三个小时,做完两人凑在屏幕前一起商量如何修改。好不容易完工,已经近午夜时分。
    “我去睡了。”耿梅觉得自己已经住过客房,既然晚了,顺理成章站起来往楼上走。双眼盯太久电脑,涩得发酸,她边走边揉眼睛四周的几处穴位。
    “今晚,一起睡?”赵正阳叫住她。有些事说开了,另外一些事不妨大大方方也提出来。
    “呃。”耿梅无语,心里无数声呐喊,她一定是没有恋爱运,为什么他能够像说一起吃饭那样坦荡荡地提那种事。而且还有无耻的支持理论,他居然靠过来说,“都一个锅里吃饭了,还不能一个枕头睡觉?”
    “那不一样。”耿梅当机立断,“算了,我还是回校。”赵正阳越靠越近,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推开他,被他抢了先机,脸和脸之间只有两公分距离。不知所措的耿梅把眼一闭,随即唇上落下一个吻。
    是轻轻的一个吻,带着点征询和试探。随后他把她揽入怀里,但也只是轻轻的拥抱,像是怕太重了会吓走她。
    耿梅心中一软,伸手围抱住他的腰。他总说自己年纪大了,但三十多的男人臂膀坚实,胸膛宽厚。靠得太近,她闻到他的衬衫上有一丝烟味。这烟味引子般带出他的许多画面,冬夜里站在车边的一点火星,露台角落里的独立,潮水般涌出来,将她溶化。
    何苦呢,彼此都很孤单,长夜里假如有一个怀抱可以温暖自己,何苦拒绝。
    她闭上眼,踮起脚,抬头寻找他的唇。
    唇舌的交缠,炙热的呼吸,然而不够,还是不够,恨不得怀抱更紧,距离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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