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耿梅胃疼,每样菜不过略尝一两筷。陈立看在眼里,招手又点了碗面,关照厨房下得烂一点,加点白菜肉丝。服务员嗫嚅着,“菜单上没有这个菜,钱怎么算?”
    陈立不耐烦地说,“按50元算,不够的话按100元算。你做不了主就去问经理,看行不行。”他声音大,那头在大堂巡回的主管听到,连忙过来道歉,说马上安排下去。陈立这才收了脸色,“笨头笨脑,所以只能做个服务员。”他没好气地问耿梅,“你笑什么?”
    笑你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有暴发户气质,耿梅说,“在海鲜大酒楼点白菜肉丝面,不给厨师面子。”陈立不以为然,“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倒是你的胃,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去看,都当耳旁风。”
    “看过了,是胃神经官能症,没有什么器质性的病变。”耿梅知道陈立是为她好,“医生让我注意饮食和睡眠就行了。”
    陈立嘿了声,他还不知道吗,她所谓的“注意”就是一日三餐喝白粥。然而说也说不听,他无可奈何地说,“一个人在外面,自己小心身体吧。过了初三我来陪你,要不去哪玩?”
    耿梅瞧着他的脸色小心地说,“事务所接了很多活,节后都得出正式审计报告,企业年检在三月,等着用。”他来了她也没时间陪。
    “你……”陈立无语,好半天说,“我来是我的事,你忙你的。你们所里给你多少工资?等过了年我给你双倍,把这头的活辞了。”
    “事务所我有股份,拿分红。”虽然不多,但大小也算自己的生意。
    再说又得回到原处,陈立闷闷地舀了碗汤,喝了几大口。半年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很少,见了面又总是无话可说,再下去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分手。他竦然一惊,怎么自然而然地冒出了分手,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吃完饭,雪珠子已经停了,天空泛出奇异的红光,耿梅觉得有东西飘到腮边,一拂之下才发现是雪花。细碎的雪花时隐时现,借着路灯的光才能看清它们。
    “下雪了。”湿润的寒气扑在脸上,鼻子冻得发酸。
    陈立默不做声脱下大衣,披在耿梅的身上,女人血气弱,还贪漂亮穿得少。等见到车,他的火气忍不住又上来了,“家里也不是没钱,干吗开别人的,上次就跟你说过自己买一辆,看中了我给你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非跟我划得那么清,以为还了我八万块我会高兴?我要跟你算利息,此一时彼一时,能一样吗?”
    耿梅回过身,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听他碎碎念的声音在胸腔里共鸣,浑厚而亲切。陈立揽住她,慢慢住了嘴,用下巴轻轻地触碰她的头顶。他说,“梅梅,我喜欢你。”
    “我也是。”耿梅低声说,不一样的,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他照顾了她,给她温暖。虽然他有时候让她生恼,但大部分时候他尽了努力了。至于他家里的态度,不是他的错,她不也有一个拖后腿的原生家庭。
    回到饭店耿梅脱下短靴,才感觉到脚冻麻了,“嘶”地叫了声,按理车里有空调不冷啊。
    “臭美吧你。”陈立见她靴子里穿的是薄丝袜,气极反笑,半蹲下来,抓住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用双掌一顿大力揉搓,“看长了冻疮的话还美不美。”
    耿梅辩道,“写字楼有中央空调,路上开车,穿多了太热。”
    “对,死也不穿秋裤星人。”陈立头也不抬,一只脚搓热了,换了一只。两只都回复正常的血色后,他才放开,“快洗澡。”没等耿梅开口,他朝她瞪了一眼,“不准跟我说要加班。否则信不信我砸了你笔记本。”
    耿梅原来是想先理一下电脑里的纪录,既然他这么说了,也不急于一时。
    温热的水冲下来,确实舒服多了,连胃也像得到抚慰暂停了抽痛。耿梅闭上眼睛,尽情享受此刻的放松。等洗完澡,她才发现陈立出去过,短短的半小时亏他速战速决在饭店的商场里买了大包小包的衣物,还有一双靴子,圆头圆脑的,亮橙的鞋带穿过20孔,最终打成漂亮的蝴蝶结。
    “明天就穿这个,”陈立又是一瞪眼,“不准跟我说dress code。做老板的如果连自己穿什么都没办法控制,不做也无所谓了。别说我土,乔布斯开发布会也就穿个毛衣。”
    耿梅拎起旁边的一双袜子,五彩条纹不算,居然是五指的,388大洋。还有英式风格的双排扣棉外套,他是想把她打扮成高中生吗。
    耿梅打趣他,“是不是看厌了我现在的样子,想打造另一个我?”
    陈立也不回答,一手把她抄起,来了个公主抱,放到床上,“别着凉了。发根吹干没?”
    “吹干了。”耿梅快被他感动坏了,老老实实地回答,看到他扯了个自以为邪魅风流的笑容也没有取笑。
    “不许开电脑,等着我来吃你。”陈立说,又自以为是地抛了个警告的眼神。
    耿梅被娱乐得直笑,只是实在累了,寒假里的活一桩接一桩。她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连和陈立亲吻也是在模模糊糊中进行的。不过,关键时刻她还是清醒过来,急忙喊停,“不行,快戴套。”陈立低声央求,“就一次,我还没试过,保证下次不会。”
    耿梅左躲右闪,紧紧并拢双腿,“不行,好像是危险期,要是有了怎么办。”
    “那就生下来。”
    不管陈立如何恳求,耿梅始终不答应。他悻悻地拿她没办法,“你啊,就会对我狠心,欺负我。”这么一中断,趣味少了很多,等过后他忍不住又提起家里帮他相亲的事,“不是吓你,那个姑娘是我们那边的,她爸跟我爸合作了一回,挺愉快的。老头瞧老头格外顺眼,说不如结个儿女亲家。她家生意的规模是我家的几倍,亲叔叔又是省里的什么领导,她长得很漂亮,也读过大学,我家老头有点动心,邀请她家大小春节到我家玩。你要是不去盯着,我还真怕我爸妈把我送给人家做女婿。”
    “你喜欢她吗?”耿梅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表态还是要做的。
    “废话,我喜欢的当然是你。”要不干吗出尽法宝,拐她回家过年。
    “我也喜欢你。”耿梅用最后的清醒说完,下一秒就掉进沉睡。
    “你啊……”陈立还能说什么,和一个叫都叫不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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