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极沉,次日清晨,秋昙起来去向老太太请了安,陪坐一回,再回到听风院时,便有前边的小丫鬟来禀,说阿大求见。
    秋昙料想是铺子的事有眉目了,忙急急去了正厅,果见阿大手里拿着几张银票和一张契书。
    他迎上前,将手里的东西奉上,“姨奶奶,锦绣坊跟咱们签了契,这是卖铺子的一千五百两银子,这二千两是近一个半月的利润,还有这三百两是绸缎成衣折成的价。”
    秋昙抬手银票和房契,问铺子里的人事安排如何,阿大说人员不动,工钱也承诺了仍像原先一样给,只是调了个锦绣坊的管事来管理铺子。
    秋昙颔首,又交代了两句,便拿着银票默默回了听风院。她思来想去,觉把绿浓翠袖她们交给外人管理不安心,须得留下些什么,于是自己回房,研墨铺纸,画了两张圆领或桃心领的特色常服,接着灵感爆发,又画了四五张现代的情趣内衣,连带每个设计该用什么料子,绣什么花纹也都标注了。
    一番修改下来,秋昙只觉头昏眼花,于是忙搁下笔,用右手撑着脑袋缓了会儿,紧接着,一股恶心泛上来,秋昙忙捂着口,用帕子遮挡着向痰盂里呕吐……可惜什么也没吐出来。
    “关键时候可别掉链子啊!”秋昙自叹了句,而后用茶漱口,吐在痰盂里。
    当日没再吐,到次日她又吐了两回,秋昙已有些疑心自己是否怀孕了,因想到月事也延迟了大半个月,只是她每到换季时月事总要推迟些,想想又觉不可能,那日就来了一回,能这么准?
    她便刻意摒除这些纷杂的念头,过去秦煜屋里,在秦煜用的象牙镜台前,用秦煜常用的玉梳梳了发,而后在铺着鸳鸯喜被的床上躺下,在被窝里寻找秦煜的那缕气息,立时,淡淡的龙脑香的味道钻入鼻尖,令她想起那些与他同床而眠的日日夜夜,又想到今后再没有他的日日夜夜,她便觉心头仿佛插入一把尖刀,搅弄翻卷。
    那栀子花般的纯洁的少女情怀、那些为他卑微隐忍、患得患失,最后终于无望的日子,和梦里滴在枕上的眼泪,所有的甜蜜痛苦的情愫,通通涌上心头。
    她想,她不会再这样爱人了。
    然而她要义无反顾奔向她的未来,只要走得够快,那些遗憾和伤痛便不会追上来。
    次日一早,秋昙先坐马车去了芙蓉斋。
    马车停在铺子前,秋昙掀开车帘,望见铺子里绿浓翠袖等人在招呼客人,便没急着下去,在就坐在车辕上远远望着,这时,绿浓将两位客人送到门口,正望见秋昙,于是含笑着走了过来,“怎么不进去?”
    “那铺子已不是我的了,”秋昙从车辕上下来,将手里叠好的八张纸递给绿浓,轻声道:“这画藏起来别叫外人看见,若你们掌柜的待你们不好了,便拿出两张来。”
    绿浓郑重接过画,颔首道:“我明白。”
    “好了,我走了,”秋昙拍了拍绿浓的肩,转身便要上马车。
    绿浓觉出不对,忙拉住秋昙的手肘,“要不进去喝杯茶再走吧?”
    “不必了,”秋昙冲绿浓一笑,便掀帘上了马车,微笑着抬手示意她回去。
    “要保重啊,秋昙,”车帘放下的那一刻,绿浓也抬手挥了挥,而后站着街边,目送那马车迎朝阳而去……
    来到镇国将军府是半个时辰后了。
    侯府的三辆马车停在府门前,秋昙下马车进了府,另两辆马车里的长随紧盯着府门口,始终不见人出来,也就百无聊赖地扔起了骰子。
    两刻钟后,镇国将军府的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和两辆朱轮华盖车牵了出来,紧接着,一身大红骑装的安平县主携四个粉衣婢子出了府,先后上了两辆马车,又有四个长随上了后一辆马车,旁边还跟着二十多个护卫,一同随车前行。
    侯府那几个长随探出头去看,没见着秋昙,便继续缩回车丢骰子,待安平县主那行人去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有人悟出不对,急道:“怎么姨奶奶还没出来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立即丢下骰子,一窝蜂下了马车,跑过去问门房,请他进去通报,门房却笑道:“你们姨奶奶作丫鬟打扮,跟随我们县主上了马车,你们没瞧见?”
    “什么?怎么不早说?她们去哪儿了!”
    门房双手对插在袖子里,没好气道:“自个儿不看人,还怪起旁人了,我们县主去湘州访亲,眼下只怕出了城了!”
    几人一下慌了神,旺儿一拳打在掌心里,指挥其中三人出城去寻,自己和另外两个则驾车回府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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