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孝敏是被一阵低沉的龙吟吵醒的。
    她茫然地睁开眼,可见的是不远处一头黑色的巨龙,巨大起伏的龙躯带着令人恐惧的弧度,高傲的龙角闪闪发亮,威严幽黑的鳞片上流动着璀璨的光泽,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美感。
    它跟她在还没有失落龙骑士梦想的少年时代,夜晚临睡前想象中属于她的龙完全一样!
    那种美是雄浑之美、深邃之美。美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
    巨龙俯视着她,黄金瞳边缘充血泛红,它嘶吼起来,朴孝敏死死捂着耳朵,觉得心脏都停止跳动了。龙息扰动身边的气流,她向后跳跃了几步,以免被卷入旋风中。
    风里忽然带着些微的灼热气息。龙伸开了巨大的黑翼,低沉地叹息着,张开大口,吐出了一团火球。
    朴孝敏闪身闪避,火球砸在洞壁上,落下碎石灰尘,爆炸引起的气浪把她掀翻在地,整个洞穴摇晃颤动起来。
    巨龙嘴边还残留着一点点燃烧的灰烬,它转向角落的动静,伸出了爪子,猛烈的疾风向朴孝敏刮来,在即将落到朴孝敏身上娇嫩的肌肤时又停住,泛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疑惑。
    趁巨龙停下无差别攻击的间隙,朴孝敏站起身,循着直觉,从地上跳跃而起,她踩着掉落的石块,轻塌洞壁借力,一个转身,抓住了龙面骨上的角质凸起,站在巨龙头上。
    巨龙抖动巨大的头颅,想将她甩下来,朴孝敏站立不稳,伸出手去,一手抓住龙角固定自己,一手伸出去,轻轻触碰这巨大生物的侧脸。
    冰凉的龙鳞让她微微战栗,她深吸一口气,从侧脸,缓慢来回抚摸着巨龙的龙角,头颅、后颈,肩胛骨之间的凹陷,轻声地呼唤她的名字:“智妍呐……”
    巨龙身体晃动的幅度随着她的呼唤逐渐减小,最终慢慢地安静下来,朴孝敏松开龙角,腾空倒翻,笔直地落地。
    她回身一看,巨龙的身影已倏忽不见,像是一朵金色的、盛大的花绽放,在金黄色的光与缭绕的烟雾中,修长高挑的龙女身影逐渐清晰可见。
    龙女原先圆润的轮廓,如今变得如同神庙中的雕像般锐利,黑色的长直发披散,黑皮软甲交错着宛如白精灵的雪白皮肤。她眉毛微皱,睁开眼,绯红色眼晕下,黑曜石般的瞳孔眼神深邃地看向朴孝敏,鲜艳的红唇似笑非笑。
    烟雾消散,龙女轻踏身后的洞壁,身影一晃,如利箭射出,一道黑影就闪到朴孝敏的面前。
    好快!
    朴孝敏感到一股无形的气压随着朴智妍的扑击而来,下意识将双手交叉在脑袋前,真切感受到来自朴智妍强韧肌肉和坚硬骨骼的杀伤力。
    嘶!好痛!
    在龙女的下一波进攻到来之前,她迅速后退几步,蹬地跃起。两个身影在高速的移动中都化成虚影。
    朴孝敏避开又一轮猛烈的进攻,朴智妍再次加速,一连串的残影闪过,朴孝敏肉眼已经快捕捉不到龙女的身影。她找不出朴智妍动作之中的裂隙,任何可以致胜的办法。
    只是一瞬间的晃神,朴智妍已冲到她面前,扑击的瞬间,朴智妍的身影模糊了,因为不可思议的高速。
    朴孝敏后仰倒地,还没来得及反身跃起,朴智妍已经一个闪现上前,按住她的双手在头顶,压制住她,成熟漂亮的眉眼自上向下高傲锐利看向她。
    为什么……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漠啊……?
    朴孝敏尝试用力,却丝毫动弹不得,她放弃了挣扎,陷入了茫茫的失落。
    朴智妍见她服输,松开她的手,冷艳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明亮嚣张的笑,她学着之前朴孝敏的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捏起她的脸:“嘻嘻嘻,我赢了!”
    龙女的声音褪去了稚嫩,略显低沉的音域带着磁性,灿烂的笑绽放在那样耀眼的脸上,眉眼间依稀还可以看到那个熟悉的、还没长大的龙女的神色。
    太好了,她还是她。
    带着庆幸和赞叹,朴孝敏怔怔地看得入神,浅粉蔷薇色悄然爬上她的脸。
    朴智妍正得意地骄傲着,看她那样,不知道为什么也脸红起来,异样的气氛压制着她,让她想进一步炫耀的什么话都说不出。
    太奇怪了。
    她轻咳了一声,坐了起来,抱着手:“这次我可是光明正大赢了的哦!”
    “啊~啊……知道了。”朴孝敏也坐起来,反复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可是为什么这样啊?忽然变成一头龙……”
    “只是……”朴智妍的耳根泛起红色,“只是正常的成年化形而已!我们龙成年都是这样的。”
    事实上,这不完全是正常的成年化形。今天早上,她在柔软香甜的温暖怀抱中再次睁开眼,看着眼前大片白皙的肌肤,意识到她刚才抓着的,咬了的,是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瞬间脸红发烫起来,一股强烈的热气在她的血液中流窜碰撞,提前突破成长禁制变成龙的那一刻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那之后她的神智陷入混沌,直到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呼唤,那声音纤细轻柔舒缓,如同清风一般,吹散了混沌,她的神识才逐渐恢复清明。
    “龙成年都会这样么?好强……好漂亮……”朴孝敏看着她,眼中满是崇拜和向往。
    难怪龙女之前不肯和她签订契约,这才是真正的龙的实力!她想问她,她可以成为她的龙骑士么,却没有勇气再次开口。有生之年她几乎看不到自己跨越这犹如深渊的战力差距,打败眼前这头龙的希望。
    “你,你也很不错啊。”朴智妍转过脸,避开那个发亮的目光,揉了揉鼻子,忽然她想到什么:
    “为什么我的没有变大啊?!”
    翌日,太阳神的车辇刚过中间线,朴智妍和朴孝敏行走在望天树和低矮的丛林交错的区域,继续寻觅着金色格鲁兽的踪迹。
    “在那里!”朴智妍远远地捕捉到一个移动的金色踪影,成年让她拥有了超距视力,她兴奋地拽着朴孝敏的手,“宣映,跟我来。”
    她的手心很热。是因为火龙血脉的关系么?朴孝敏看着被龙女牵着的手想。
    她全力跟上朴智妍的速度,飞奔出一段后,朴智妍拉着她跃上一颗望天树的枝干,指向相隔百米的一段河流。朴孝敏暗自平息自己的喘气,顺着远远地看过去,一只金色格鲁兽正在在河边喝着水,除了毛发颜色,外形上和普通的格鲁兽几乎没有区别,呆头呆脑的样子。
    朴孝敏甫一跃身,金色格鲁兽的耳朵立刻敏锐地微微一动,转身快速地窜进丛林,难以想象那么笨拙的身躯是如何跑得如此之快的。
    朴孝敏和朴智妍立刻加速飞奔跟上,最终将它驱赶进一个山谷堵住了出路。朴孝敏跃身向前,一个手刃砍在它的额头,那是大陆上格鲁兽普遍的弱点。
    她几个后跃退回到原地,金色格鲁兽并没有如设想中倒下,只是吃痛地低吼一声,眼里聚起森森怒火。
    它露出了獠牙,面目狰狞,身躯逐渐膨胀变形,金黄色的坚硬鳞片生长出来,从前往后依次张开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后蹄不断向后蹬地,森白尖锐的獠牙如同两把利刃,闪烁着犀利的寒光。
    危险!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金色格鲁兽还有危险等级SSS的暴走形态!朴孝敏想起貌美的金发任务管理员Qri无懈可击的笑,难怪这个任务有额外声望加成!
    朴智妍一把将朴孝敏拉到身后,“宣映,这种程度的魔兽的话,还是交给我吧。”
    龙女下意识的回护让朴孝敏心底涌起一股柔软的温暖,只是,她倔强地站出到朴智妍身前:“笨蛋,我自己可以的。”
    事实上,对战3S级魔兽,她根本没有把握。但是,不自己独立应战的话,连真正登顶冒险者排行榜都会做不到。
    如果她每天变强一点,也许有一天……
    朴孝敏抽出别于腰间的黄金之刃。黄金色的剑身线条凝练,镌刻着繁复深奥的秘银花纹,那是一个古老的符文,可以强化战斗者的意念。
    她毫无保留地激发出身体内全部的斗气,感觉力量如水沿着骨骼流动,视觉和听觉都百倍敏锐,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变慢了。剑身上淡金色的剑气弥散,刃口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
    这是战士们强行提升瞬间战力的方式,效果结束后,全身将报复性地疼痛,并以永久性严重的身体伤害作为代价。
    金色格鲁兽陡然加速,向前冲刺一跃而起,朴孝敏凌空跃起,一道迅捷有若疾风的月白色痕迹从朴智妍身边起始,拖出长长的尾迹,那是因为速度太快留下的残影。
    朴智妍是第一次旁观朴孝敏全力战斗的身姿,她飞速挥斩,剑光交错凌厉,在空中留下一片蒙蒙的金色光华。柔韧流畅的肌肉线条力量与美并存,黑色长发飘逸过一道道弧线,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朴孝敏的最终一剑终于挥斩出去,剑光就像一道曲折的闪电,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绚烂华丽的轨迹,朴孝敏和格鲁兽在空中交错闪过,格鲁兽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地。朴孝敏将长剑插在地上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秒钟之后,格鲁兽的血液喷溅而出,巨大沉重的躯体轰然倒下,砸在地上发出“砰”的巨响,掀起漫天尘土。
    “好厉害啊!宣映。”朴智妍一下迎到朴孝敏面前,热烈地夸赞。
    “啊……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事情。”朴孝敏抿了抿额前的头发,想对她做出一个微笑,脑袋却无力地晃了起来,眼前一黑,身体就向前方软倒跌去。
    朴智妍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低头看去,朴孝敏嘴唇苍白,双眼紧闭,已经陷入了昏迷。
    她飞奔将朴孝敏抱回洞穴,轻轻放在毯子上,想了想,又解下披风斗篷迭好枕在她的脑后,抱着膝盖守在边上,不安地用看着她。
    太阳已经完全西落,朴孝敏还没有醒来,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朴孝敏耳边散落的发丝。
    可恶的脆弱又爱逞强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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