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郑耀先坐上了开往关外的列车。
    郑耀先靠在座位上,用帽子遮住脸,身体随着火车的节奏轻微晃动着,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而事实上,他不但没睡着,还非常清醒。
    这会儿,他正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着临行前告知陆汉卿的情报有没有什么遗漏。
    还有就是关于沈沛霖再三强调、叮嘱的那个日本人女人,上级会给出什么样的指示。
    能被沈沛霖如此重视,足以说明那个日本女人的重要性。
    他给出的建议是,让上级安排一次行动,半路把人劫走。
    陆汉卿没有电台,因此获得上级的答复至少也要三天的时间,郑耀先无法确定届时能否及时与陆汉卿取得联系。
    如果把那个日本女人带回金陵之后,恐怕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坐在他对面的徐百川正在摆弄着手里的证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推了推郑耀先:
    “老六、老六?”
    “嗯?”郑耀先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四哥,到了?”
    徐百川一咧嘴:
    “你是睡懵了,这才刚出金陵地界,明天晚上才能到奉天。”
    郑耀先把身上的大衣紧了紧:
    “那你叫我干什么?你不是好几天没睡好了吗?还不赶紧补觉?”
    徐百川没接他的话茬儿,抬手将那本证件递到他眼前:
    “你看看,特娘的小鬼子还挺能研究,满洲国通行证,吗的,现在去趟东北还算出国了!
    老六,你给算算,这小鬼子还能蹦跶多长时间?”
    郑耀先挑起眼皮扫了一眼徐百川手上的证件,紧接着又合上:
    “四哥,你这就难为我了;我要是知道那些小鬼子还能蹦跶多长时间,还至于跟你一起去东北玩儿命?我特么早去憩庐当幕僚了!”
    徐百川咂咂嘴,似乎也觉得郑耀先说的有道理:
    “你说的对,要是咱兄弟有这个本事,还真不用干这份儿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活儿。”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那你说老板是不是会算?我可听说老板经常去憩庐,有时候晚上还在那儿过夜。”
    抬眼看着徐百川一脸认真的表情,郑耀先的脸上现出一丝玩味:
    “我说四哥,我劝你最好别瞎琢磨;这话万一传到老板的耳朵里,那可有你受的。”
    徐百川“嘿嘿”一笑:
    “怕啥?这儿就咱兄弟俩,难不成你还能去找老板告我的黑状不成?”
    说完,他把手里的证件揣回兜儿里,裹紧大衣靠进椅背,学着郑耀先的样子把帽子盖在了脸上。
    没一会儿的工夫,帽子下面就响起了呼噜声。
    郑耀先打了个哈欠,也重新把帽子盖在了脸上。
    他和徐百川现在的身份是商人,是去关外进货的。
    其余的三十人以三人为一组,分三个车次赶赴关外;而后在奉天转乘不同的交通工具,最终在吉林珲春集结。
    任务的每一个步骤郑耀先都已经烂熟于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踏上这趟列车的那一刻,心里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位于奉天的日军特高课办公楼顶楼的一间密室里,两道人影正在黑暗中低声交谈:
    “消息准确吗?”
    “阁下请放心,我已经再三确认过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呦西!立即电告长谷川,就让这些支那人作为他们小队行动前的祭礼吧!”
    “可是阁下……我们不再做其他安排吗?”
    “不,如果长谷川和他的小队连这些人都应付不了,他们也不配执行帝国陆军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哈衣!属下这就去发报!”
    “等一下!同时通知小岛博士改变原计划路线,改由驻延吉宪兵队护送至新京!”
    “哈衣!”
    郑耀先预感的没错,在他们刚刚动身赶赴关外的同时,一张大网已悄然无声的张开,只等着他们自己撞进去……
    第二天晚上七点十五分,郑耀先和徐百川乘坐的这趟列车终于抵达奉天。
    车门打开,徐百川拎着二人的皮箱直接从车梯跳到站台上,一脸兴奋的跺了跺脚:
    “总算特娘的到了!”
    话还没说完,一阵北风卷着雪花迎面拍在他的脸上,愣是把尾音硬生生顶回了嗓子里。
    “咳咳……咳咳咳……”徐百川一阵咳嗽。
    随后下车的郑耀先竖起衣领挡住脸颊,笑着拍了拍徐百川的肩膀:
    “四哥,这儿是东北,冬天尿尿都能冻住鸡儿的地方,你最好别迎着风说话,小心寒风钻进去冻了你的肠子。”
    徐百川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斜眼瞪了他一眼,双手同时一松,两只皮箱同时砸在厚厚的积雪之中:
    “在车上你不说,诚心看你四哥出洋相是吧?箱子你拿,娘的,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手指头都冻疼了!”
    郑耀先也不接茬儿,自顾用围巾缠住衣领系紧,俯身拎起皮箱,笑着迈步朝出站口走去。
    徐百川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在积雪中踢了一脚,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就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旅馆,放下东西便立即来到街上,敲开了一家已经关铺的成衣店。
    金陵的冬天根本无法与奉天相提并论,自认为穿的足够厚实的徐百川一下车就已经被冻透了。
    尤其是脚上的皮鞋,没走几步就感觉像是赤脚踩在冰面上一样。
    羊皮大衣狗皮棉裤,再配上一双羊毛毡靴,总算让二人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出了成衣店,二人又顺路买了些酒菜,这才掉头回旅馆。
    徐百川要做洋车,但被郑耀先阻止了。
    并且,在回旅馆的路上他故意走的很慢,似乎对这座天寒地冻的城市感觉非常新鲜,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仔细欣赏一下根本就不存在的风光景色。
    现在的徐百川虽然也还年轻,远没有十几年后的老练与沉稳,但却绝不像邓飞那般鲁莽迟钝。
    打从迈出成衣店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不远处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和郑耀先。
    警惕,是作为一名特勤人员的基本素养,徐百川不仅具备,而且非常熟稔。
    两人谁都没有说出来,但却一直默契的相互配合着,把两个初到奉天的关内人演绎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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