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献计与猛药
    姜南微和慕寒渊离开之后,乔松安往躺椅一靠,挥着蒲扇,悠哉悠哉的扇起凉风。
    “绵绵,你看那魏公子怎么样?父亲给你挑的这人,你可还满意?”
    乔绵绵带着几分嗔怪,瞪了乔松安一眼:“父亲,您就惯会取笑我!孩儿先前就给您说过了,我要陪着您和母亲,才不要嫁人呢!”
    “你的孝心父亲明白,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不能一辈子守在家里做老姑娘,不然到时候爹娘都不在了,谁来照顾你?这种孩子气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你就跟父亲说几句心里话,你觉得魏江如何?”
    乔松安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乔绵绵自然不好再扭捏。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歪着头,仔细想了想。
    “相貌就先不说了,魏公子这长相,可谓千里挑一,是真正皎皎如月的君子。性格呢,也算是和善可亲,虽然看上去有些畏首畏尾,但正说明他为人稳重,不过分冒进。至少比起他那位冷冰冰的兄长来说,好了千倍百倍。”
    说这些话的时候,乔绵绵耳根发红,脸颊也蕴出几分不自然的红晕。
    乔松安是过来人,只看这一点,就明白女儿对魏江可谓十分满意。
    说来也是,就算是他,也觉得魏江这小伙子极好。
    就像女儿刚才说的,魏江为人其实是有些胆小的,可就是这样的人,在成婚之后才便于拿捏,也才不会在外头乱来。
    这些年来,乔松安见惯了那些一经发达,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人。
    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渣滓。
    所以这反倒成了魏江的优点。
    乔松安越想,对魏江越满意。
    乃至于一整天,情绪都极度高涨,对店里伙计也宽容不少,就连走在路上都哼着曲儿,好似这桩婚事已经板上钉钉。
    所以当第二日,姜南微和慕寒渊上门,说经过一夜苦思冥想,已经有了办法之后,乔松安当即帮他们找到了锦绣阁的对接人。
    等到了锦绣阁门口,乔松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最重要的事:“先前一时情急,都忘了问,魏兄弟,你想的是什么办法?”
    姜南微抬头看了一眼锦绣阁的牌匾,又看了一眼最前头的接引人,略一思索,道。
    “乔老板既然感兴趣,不如和我们兄弟二人一同进去?此事是你做牵引,若真得了贵人青眼,自然也该好处均沾,不能少了您的那一份。您看如何?”
    乔松安不想进去。
    一来是这种事情,尤其是这法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家不见得会让他进。
    二来,他有自知之明,如果魏氏兄弟搞砸了这件事,他不进去,可以算是识人不清;但他若进去了,便是同伙。魏氏兄弟若有什么地方开罪了锦绣阁,他也逃不开责任。
    到时候,魏氏兄弟拍拍屁股走人,回了姜国,天高皇帝远,不受太多影响。
    可他祖祖辈辈都在帝都,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这样想着,乔松安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罢了,我就不进去了,等你们出来咱们再说,这事儿倒也不急。”
    姜南微听到这话,弯了弯唇角:“既然乔老板这么说,那就听您的吧。”
    -
    锦绣阁是大周第一商行,其背后东家于卓诚乃是当今中州首富。
    当初,于卓诚以丝绸起家,借由大周水陆贸易,冒着风浪的危险远出海外,以丝绸茶叶等物,从海外异国换取珠玉宝石。
    紧随其后,锦绣阁的业务便从普通的丝织品,扩充到古玩珍奇,再加上于卓诚此人长袖善舞,与官府交好,逐渐打通了大周各州府之间的生意往来,然后开始办钱庄。
    就这样,于卓诚凭借一己之力,在短短几十年间,迅速扩张。最终奠定其商界地位的,是当年大周遍地生灾,眼瞅着国库空虚,无法补给民众,所有商户甚至趁机发国难财,让灾情雪上加霜。
    在这个时候,只有于卓诚挺身而出,主动拿出一半身家补充国库,救大周于水火之中,解了周帝的燃眉之急。
    那时候,因为灾情肆虐,民乱四起,大周朝廷岌岌可危。
    所以于卓诚此举,无异于一场及时雨,让当时的周帝感怀万千。
    灾情一过,周帝便直接封于卓诚的女儿为贵妃,商户出身的于卓诚,也一跃成为国舅爷,彻底打开了大周的生意,紧随其后的十几年中,有了大周朝廷做依托,于家生意越做越大,这才有了如今三国首富的局面。
    不过很多事情,都是此一时彼一时。
    尤其对于勾心斗角的皇家来说。
    周帝感念于家的大义,但他终究是君,这份感激,也在册封贵妃,以及对于家这十几年的包容当中,逐渐抵消偿还。
    就像皇后的父亲,是大周大将军盛卓然。
    这些年来,盛家满门皆投身行伍,周帝当然记得盛家对皇室,对大周朝廷,以及对大周子民所作出的贡献。
    但对帝王来说,这些也是臣子应尽的本分。
    帝王之道,在权,在御,在术。
    所以两位皇子不得不争,不能不争。
    -
    姜南微和慕寒渊被带到了锦绣阁顶楼包厢。
    这里有着绝佳的视野,从窗户往外看去,几乎可以将整条街的街景收入眼底。
    “二位公子且稍等片刻,我们管事的稍后就来。”
    “多谢小哥,我们不着急。”
    伙计给二人看了茶之后,便退了出去。
    没等多久,屋门从外面推开,一个中年男子从外走了进来,上上下下打量起姜南微和慕寒渊。
    “二位便是乔松安所说的魏家公子?”
    姜南微闻言,主动介绍:“在下魏江,这位是家兄魏海,的确是乔老板介绍我二人前来献计。”
    “我姓孙,你们叫我孙掌事就行。”
    孙掌事说完这话,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也不给二人看座,就那样抬了抬下巴,然后拿起旁边的茶杯吹了吹茶沫。
    “说说吧,你们有什么主意。”
    孙掌事的态度有些敷衍和随意。
    自从这消息放出之后,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会有人来锦绣阁,说是要给大皇子出谋划策。
    一个又一个的,将自己的法子说的天花乱坠。
    可最后说出来一听,别说锦绣阁的东家了,就是孙掌事这样的人,也觉得一点可行性都没有。
    偏巧这些人来了之后,他还不能将人赶出去,只能一个一个耐着性子听。
    如此一来,这连着两天,他连消停的时间都没有,全在听这些人满口胡诌。
    再加上锦绣阁的拍卖会在即,他作为掌事,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去操劳监管,这样一来,就更没有精力了。
    姜南微倒是对孙掌事的态度并不在意。
    对她来说,孙掌事不过是一个中间传话人,他的情绪和态度,并不能影响最终的结果。
    于是,姜南微对着孙掌事行了一礼,反问他道。
    “在下冒昧问一句,孙掌事,请问您家中有几个兄弟?”
    孙掌事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但对方既然问了,他也不是很在意,随口答道:“我们家兄弟三个,我排老大,是家中长子。”
    “那可真是巧了。实不相瞒,掌事,我家中也有兄弟三个。除了我和兄长之外,还另有一个堂弟。如今家中长辈年事已高,恰逢寿辰,我们兄弟三人此番全都出来,为长辈寻找贺礼。”
    “原因无他,不过是为了届时分家的时候,能多得一些好处罢了。孙掌事您先前也说了,自己家中有兄弟,想来这其中的考虑与感受,没有人能比您更清楚。”
    “草民冒昧多嘴——大皇子二皇子之间的斗争,虽说事关朝堂,但话说回来,归根结底,不也是兄弟手足之间的家产之争吗?”
    “只不过是皇室的家产,比起咱们平民百姓,能更丰厚一些罢了。”
    姜南微这话,跟先前来献计的人说的很不一样。
    孙掌事放下手中茶杯,想了想之后,略一沉吟,伸手作请,示意姜南微和慕寒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两位公子辛苦,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吧。”
    从方才的疏离不屑,到此刻的看座,孙掌事态度的变化,给姜南微和慕寒渊了极大的信心。
    如果不是说到心坎上,对方何至于此?
    “来人,给两位公子看茶。”
    孙掌事此话一出,旁边跟随的下人当即主动上前,给二人斟满了茶水。
    “刚才在下心中有事,怠慢了二位几分,还望两位公子见谅。喝杯热茶,咱们继续说方才的计策。”
    姜南微弯了弯唇,将那茶杯放在手中把玩摩挲。
    “孙掌事客气。刚才在下说过,皇子之争,与普通兄弟之间的家产之争并没有区别。”
    “所谓家和万事兴,陛下之所以给大皇子和二皇子禁足,想来也是希望两位皇子能够兄友弟恭,互相扶持,所以看到二人动手之后,才会如此生气。”
    “若此事的起源,是兄弟阋墙,做父亲的肯定生气。可若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或是故意陷害,此事就怪不得大皇子与二皇子。”
    听姜南微说到这,孙掌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
    “你说的这话,先前我们东家也提过。可关键的问题在于,两位皇子是在三皇子的院子里打斗起来的。按照几人的说辞,两位皇子原本是想欺负三皇子,最后阴差阳错,三皇子幸免于难,反倒让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针锋相对,拳脚相向。”
    “当时在场的可没有任何其他人,就算是想把撺掇的罪责推给别人,无人可背这个锅就算了,真的抓出人来顶包,要让陛下如何看待?这人若是身份低微,陛下肯定要说,堂堂皇子,竟被一介仆婢玩弄于鼓掌之中。可若这人身份不凡,到时候陛下龙颜大怒,那这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儿,谁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去背这样一口锅?”
    “所以不是我打击你,魏公子,你所说的这法子,只怕有极大的可能性行不通。”
    见孙掌事并不看好,姜南微也不觉得自己被打击到。
    “孙掌事您说的没错,这法子,最重要的是挑选好始作俑者。既然身份过高不行,身份过低也不太好,那何妨找一个与两位皇子身份地位相当的人?”
    孙掌事愣了愣,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还不明白。
    “魏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将这始作俑者,推到三皇子谢云衍身上。”
    姜南微说出自己的主意,结果话一出口,孙掌事就摆了摆手。
    “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可知道?他那样卑贱低微的身份,如何能跟大皇子和二皇子相提并论?且不说不配,三皇子性格软弱可欺,没有主见,背后也没有人手相助,压根就没有参与这皇位争夺的机会,更别提有那个心思。”
    “这样一个人,你说他故意在兄弟之间挑拨是非,算计大皇子和二皇子,说出去谁会信?”
    “为什么不信?”姜南微反问,“所有一切不信任,归根结底,是理由不充分。只要给予对方足够多的动机,那这种事情的存在就有其可能性。”
    “远的且先不说,咱们就说三皇子此前的遭遇——他从大姜做奸细回来,结果折损了许多兄弟,事情也没有办妥。若非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陛下和至于杖责三皇子,让他迄今为止,都无法正常行走?”
    “更重要的是,三皇子一向都是软弱可欺的人设,可这次的事情却如此巧合,偏偏他没有事,两个想欺负他的皇子却互相打斗到了一处。若说这事当中,没有三皇子的手笔,谁会相信?”
    “当然了,说是觉得这样的理由依旧站不住脚,那不妨再加一剂猛药,让三皇子的行为更具有说服力一些。”
    说到这里姜南微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孙掌事。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的,不想做皇帝的皇子,不是合格的皇室继承人。如果说,一直以来,三皇子和两位皇子一样,都想要那九五王座,只是一直扮猪吃虎,并且撺掇大皇子和二皇子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不知这样的理由,够不够充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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