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自成骑了一匹黑马,徐徐而行,在小半个时辰后,抵达第一个村子。
    他勒住马头,站在山坡上大致测算一番,做到心中有数,这才拍马向村子方向走去。
    他要找的, 是村长。
    村长对村长,这才对等。
    让他这么大一个村长,跑去跟村民讲道理,简直就是丢份儿。
    难不成,要直戳戳的与那些村民硬刚,拳头对拳头, 针眼对麦芒?那样做, 根本就办不成事。
    “哎哟, 这不是李村长么!”
    来到这个村的村长家,刚刚翻身下马,听到马蹄声的王村长就快步跑了出来,一看是隔壁的李村长,顿时哈哈大笑,走过来就揽住李自成的腰。
    “老李啊,今儿这是什么风,能把你老人家给吹过来?”
    “走走走,赶紧进屋,让你弟媳给咱炒俩小菜,温一壶好酒,咱俩好好喝一顿!”王村长也是个豪爽之人,见识过李自成的厉害。
    两个月前,有几名懒汉不愿下苦力,把田地撂荒后,竟然组织一帮闲人喝酒耍钱,让李自成给撞上。
    正所谓人狠话不多。
    这位李村长, 只问了一句:“这病, 能自己治好不?”
    那一帮子闲汉仗着人多势众, 对李自成的话自然是如秋风过耳,根本就没当回事,依旧吆五喝六的喝酒、耍钱。
    当时,王村长也在跟前。
    只见这李自成微微一笑,劈手揪住一个带头的懒汉,一把就撕掉其半个耳朵。
    然后,对那疼的杀猪般乱叫唤的懒汉,看都不看一眼,随手将那人的半片耳朵扔出去喂了狗。
    喝酒耍钱的闲汉、懒汉,大约有十二三人,李自成一个个问过去。
    前面五个人,答话时略微慢了一些,每个人的半片耳朵,统统被李自成撕下来喂了狗。
    剩下几人,早就吓尿了裤子,哪里还敢抗拒,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赌咒发誓, 今后若再不好好耕种田地养活家小,就让他天天碰见李村长……
    ……
    狠人啊!
    “李村长,今儿来我们大王庄,可有什么大事?”酒过三巡,王村长试探着问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别客气。
    咱兄弟之间,谁跟谁啊。
    你说是不是啊李大哥?”
    李自成闷闷不乐,只是端了一碗就慢慢喝着,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
    这神情,让王村长心中悚然,忍不住再次问道:“李大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王大锤绝对二话不说,唯李大哥马首是瞻!”
    “你就赶紧说出来,我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李自成将一碗酒慢慢喝干,咂巴了一下嘴,伸手用袖子抹去刚硬胡须上的酒水,这才正色说道:“我向你们大王庄借三百亩旱地,过上一个月,还你们三百亩水地。
    行不?”
    “借三百亩旱地,还三百亩水地?”
    王大锤村长愣住了。
    世上还有此等美事?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窝子,使劲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问道:“李大哥,此话当真?”
    “不不不,李大哥您别上火,您这眼珠子有毒,瞪一眼就让兄弟我心里头发慌。
    我的意思是,这等美事,除非是傻子才会拒绝啊!”
    “换,这事儿,我做主了!”
    他心里清楚,李自成是个狠人。
    狠人,自然就很讲道理,说话从来都很算数。
    而且,以李自成的为人,此事若不答应下来,估计自己的两只耳朵,就得去喂狗。
    “那感情好,老哥先谢谢了,”李自成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一饮而尽,咧嘴笑道:“你去给村民们说,沿川慢坡上的那片地,万岁爷下旨要修筑铁路;
    会侵占其中的一部分田地。
    我刚才已经大致估算过,侵占田地约莫两百七十亩左右,我懒得去具体丈量,反正一个月后给你们大王庄补偿三百亩水地就是了。
    剩下的事,别来烦我。
    你去吧,我先喝一回儿酒。”
    李自成挥挥手,让王大锤赶紧滚蛋去办事。
    对这种近乎江湖的办事方式,他算是极为熟稔,深谙其中的渠渠道道。
    既然对方惧怕自己,而且,总体算下来绝对是有利可图,他根本就懒得去摆出求人的态度,否则,对方可能还蹬鼻子上脸……
    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李自成也算是一条老狐狸了。
    果然,王大锤村长对李自成的不耐烦,不但没有显露出不满,反而欢天喜地的出门而去。
    临出门,他还不忘叮嘱自家婆姨,好生伺候李大哥吃酒……
    ……
    半个时辰后,李自成酒足饭饱,接过王大锤村长双手递过来的‘地契’,翻身上马,向下一个村子而去。
    同样的手法,以一百二十亩水地,换取对方一百亩坡地。
    在村长家又喝了七八碗酒,李自成自觉有些醉意。
    本来他想寻个地方眯一会儿的,可是一想到万岁爷要给桃花城修铁路、通火车,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再次翻身上马。
    ……
    快到傍晚时分,李自成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就是一直在喝。
    前面七八位村长,都很好说话,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办妥了。
    就算有些人叽叽歪歪的,想多占一点便宜,结果,被他一巴掌抡翻在地,吐出两颗槽牙后,便不再吱声。
    能在新垦地上当村长的,哪一个不是一条好汉子?
    还别说,大家伙对那种文绉绉的说话、办事方式,根本上就不习惯。
    也不喜欢。
    在老百姓眼里,说话文绉绉的,端着架口的,不是落魄书生,就是贪官污吏,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落魄书生好色。
    贪官污吏爱财。
    大明百姓,早就如此说过……
    ……
    临近傍晚时,鸟雀归巢,炊烟四起。
    李自成从最后一位村长家走出来时,已然醉的不像样子,走一步路,便会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抱住大黑马的脖子,愣是半天没找到马镫。
    在那位村长的帮助下,李自成这才挣扎着爬上马背,拨转马头,向桃花城方向而去。
    渐渐的,夜幕降临。
    一条黄泥官道上,蹄声得得,晚风吹拂而过,让李自成醉的更加厉害。
    他趴在马背上,时不时的呕吐哼哼两声,含含混混的喊一声‘董家嫂子,走,再耕一垧地’……
    突然,大黑马骤然停下来。
    李自成差点从马背上摔落,不由得有些恼怒,骂道:“你这家伙,要停下蹄子,也不告诉咱老李一声,差点让咱摔下马背……”
    他趴在马背上,紧紧抱住马脖子,拍一巴掌,想让大黑马继续前行。
    不料,向来温驯的大黑马,这一次却不听话了。
    只见它稀溜溜的打着响鼻,嘶鸣着,交错着蹄子,缓缓向后退出七八步。
    似乎,前方昏暗的小树林里,有什么恐怖存在。
    令它不敢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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