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刘裕发布北伐檄文之后,刘宋的国家机器也开始全面运转起来。
    一捆捆粮草被运往前线,一柄柄武器被送到士卒手上。
    之前的战略已定,后面的军事行动就要由刘裕亲自指挥。
    首先是大河南岸用来牵制北魏骑兵的军事部署。
    刘裕以洛阳的朱超石为龙骧将军,驻军滑台,监视河北的北魏动向,布防大河中段。
    从南方林邑国归来的沈田子封为冠军将军驻扎在青州的济水,负责牵制北魏骑兵。
    刘裕自己则率领大军一路北上,驻扎在洛阳。
    再以关中的朱龄石为前锋,攻打河东。
    除此之外,刘裕在彭城派安北将军赵伦之驻防,负责巩固后方,保卫粮道。
    赵伦之是刘裕生母孝穆皇后赵安宗之弟,货真价实的外戚,低调有实力。
    关中的长宁铁骑也由傅弘之率领出武关暂时驻扎于南阳,防卫后方的襄阳,并且负责在中原河南与漏网的北魏骑兵进行绞杀。
    此番刘裕部属几乎倾巢而出。
    除了一个名震天下的武将——
    “王司马,哦不,应该是王护军心中可有不忿?”
    在中书省办公之地,刘义真笑眯眯的看向被刘裕留下的王镇恶。
    没错,被刘裕留下的居然是王镇恶。
    因为檀道济这名护军将军被调走,王镇恶自然的继承了檀道济巩固京师的职务。
    本以为王镇恶是来生闷气的,谁知王镇恶一点都不在乎。
    “料到了。”
    王镇恶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冷傲的模样,但是在面对刘义真时似乎格外的能敞开心扉。
    “秦王殿下是陛下留下的后手,臣也一样。”
    “有资格和能力镇守京师的没几个人,在林邑国的时候我就料到这点了。”
    刘义真面对王镇恶坐着随手给他倒了一杯绿茶:“王护军倒是不谦虚。”
    王镇恶轻轻呡了一口绿茶,和刘义真相处这么多年对于刘义真搞出来的新奇玩意他倒也能接受。
    “不光是臣,听说陛下加封了裴方明和范道基为殿中将军,有他们驻防皇宫,不会轻易出乱子。”
    两人一文一武,就是稳定建康局势的人。
    有了关中的共事,此次倒也算得上默契。
    “王护军心态果真平和不少,只是不知道沈田子将军听到王护军无法起前线作战的心情会是怎样?”
    刘义真已经逐渐找到了王镇恶破功的方法。
    就是提沈田子。
    “呵。”
    果然,王镇恶此时的语气都不太像刚才一般心平气和。
    “他此番驻的济水并不是主战场,无论是陛下还是北魏都不会把青州当做必争之地,就算在前线也没什么作战机会,顶多是骚扰骚扰。”
    刘义真歪着头说道:“上次打关中的时候……沈将军貌似也是偏师吧?”
    王镇恶顿时被噎住。
    上次攻打关中,沈田子压根就是偏师,但硬生生带着不到一千人干废了后秦数万主力,还差点俘虏后秦皇帝。
    要不是王镇恶从渭水偷袭长安,沈田子就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这事估计沈田子直到现在还没有释怀,不然也不会老和王镇恶憋劲。
    “关中……那是意外。”
    “如果在青州沈田子还这么乱来,带兵去河北捣乱,十死无生!”
    河北可都是平原,北魏又多骑兵,这种优势可不是士气之类的玄学可以抹平的。
    想到这,王镇恶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沈田子。
    别犯浑!
    刘义真看到王镇恶漏出担心的神色自觉有些好笑。
    “放心,沈田子受彭城的赵伦之将军节制,他不会乱来的。”
    说罢,刘义真似有怨气的抱着手指头给王镇恶数数。
    “父皇这次北伐是真的不留余力。”
    “兵和将带走孤不说什么了。”
    “三高官官居然都被带走!这让孤怎么维持朝廷?”
    除了尚书左仆射徐羡之被留下,其他人都被带走。
    侍中谢晦是因为其本身就是刘裕的谋主,带走也正常。
    中书令傅亮一直侍奉刘裕左右,起草诏书的活一直都是他在干。
    王弘……
    纯粹是刘裕忌惮他。
    虽然之前在禅让大典的时候王弘代表着琅琊王氏解下晋帝的天子绶带,可是把琅琊王氏的主事者留在建康,怎么想都是不可控因素,还是带走的为妙。
    如此,五个三高官官走了三个,这工作让刘义真怎么做?
    王镇恶听刘义真抱怨完全是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虽然刘裕带走了大部分的骨干,但是刘义真的人基本都留下了。
    王买德、高允、蔡廓、刘湛、殷景仁、郑献之……
    这是什么意思傻子都看得出来。
    刘义真当然夜没想真的抱怨,就是发发牢骚。
    自己和王买德他们都是君臣关系,放不开。
    只有当年在关中一起拼过命的王镇恶、王修这帮人在一起可以让刘义真畅所欲言。
    刘义真对着王镇恶说了很久,说到屋中的香炉都灭掉,飘出一缕青烟在屋中勾画出一道痕迹。
    “秦王殿下是担心陛下北伐吧?”
    王镇恶终于是忍不住,不想听刘义真在这东一句西一句的絮叨,打破了刘义真的伪装。
    刘义真原本满带笑容的脸上突然褪去颜色。
    “嗯。”
    此刻的刘义真和刚才判若两人,俊秀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忧伤,若让心怀情愫的女子看到必然会心疼到不能自已。
    “孤不如父皇和王护军这般知兵事,晓军武。”
    “但孤知道北伐之事,自古未有之。”
    刘义真盯着王镇恶一字一顿的询问:“王护军以为,此战胜算几成?”
    王镇恶听到这个问题,久久没有回答。
    他握起一盏白瓷茶杯仰头一口将里面连茶水带茶叶吞入肚中。
    ”此战必胜!“
    没有分析,没有推演,没有论证。
    王镇恶只是告诉刘义真——
    必胜!
    “为何?”
    “因为带兵的是陛下。”
    “陛下,必胜!”
    刘裕,从来就不会输。
    这不是自信,而是真理。
    刘义真看着王镇恶,双目死死的盯住他,王镇恶也不躲闪,眼神平静如水。
    “哈哈哈哈哈。”
    刚才还严肃的氛围被刘义真的大笑打搅的一干二净。
    他举起自己的茶杯亦如王镇恶般粗野的倒入喉中。
    “此战,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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