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怀揣着马繁给的五百两银票,便想买点东西回去给三个孩子和两个丫头。
    湘灵和良人来回就那两身换洗衣裳,洗得都发白了。年节上头,置办一身漂亮衣裳谁不喜欢?三个孩子在长身子,需要采买的东西就更多了,辛夷只恨自己仅有两只手。
    虹桥周遭是当真热闹,汴京城的人们似乎很喜欢下馆子,酒楼食肆茶寮就没有营生不好的,辛夷寻思自己以后在这里开一间医馆顺便为女子美容驻颜想必能火翻天……
    “小娘子!”
    辛夷听到声音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大街上的崔郎中。
    他依旧穿着半旧的布衫,右手拎了一个药箱,站在一辆小驴车旁边。车夫正在为驴子装车轭,闻声跟着抬头来看。
    辛夷将东西放在地上,朝他施了个礼。
    “崔大夫,我正有事要找你,不巧见着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崔郎中笑道:“张大庆他媳妇儿有了身子,我雇了驴车正要去给她请脉。小娘子可是要回村?顺道捎你一程。”
    “那敢情好。”
    辛夷将东西搬到马车上。
    崔郎中:“小娘子气色大好,是有喜事?”
    辛夷笑吟吟地回,“算是吧。”
    说罢,她突地转头盯住崔郎中。
    “崔大夫可认识一个叫马繁的药商?”
    崔郎中稍稍迟疑一下,“小娘子为何问起他?”
    辛夷一笑,“他来京办药材,想去村北的药王塔拜祭故去的陈太医。我提到您,一问全是故人,便约了明日同去。不知崔大夫方不方便?”
    崔郎中唏嘘一声世情冷暖,又说起当年在陈储圣府上吃酒论药的往事,自然无不应允。
    回村路上,说起大庆媳妇的肚子,辛夷情不自禁地抚向小腹,期期艾艾地道:“也不知那水鬼是否当真伏诛了,想到张家村那个诅咒,我便有些心神不宁……”
    崔郎中失笑,“小娘子既是担心,不如让老夫为你查看一下胎象?”
    辛夷点点头。
    崔郎中拖起袖子,阖眼定神,手指在辛夷的脉腕上搭了好半晌,这才慢慢睁开眼,笑着点头。
    “尺脉沉而有力,胎稳母安。小娘子无须过分当心,至四月,胎儿六腑顺成,须得静心安神,调节饮食,不宜劳累呀……”
    他瞥一眼辛夷身边大包小包的物什,笑着摇头。
    “往后这些体力活,不要亲自劳动才好。”
    辛夷脸上神情有一丝古怪。
    “不瞒崔大夫,我近日神志不安,常做噩梦。一会梦见我诞下怪胎,一会儿梦见我根本就不曾怀有身孕,你说奇是不奇?崔大夫,你说我当真是有了吗?”
    崔郎中愣了愣,笑道:“妊娠之事岂能儿戏?”
    “是我心绪不稳,让大夫见笑了。”
    辛夷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一笑。
    ……
    长公主阔别三月回府,免不得是要热闹一番的。
    因广陵郡王喜好精致,府里养着的厨子原本就不少,南菜北羹什么都会做,但为了哄母亲开心,广陵郡王又从清斋馆里请来了最好的素席厨子,以鲜花入膳,结结实实为长公主办了三天的接风宴。
    长公主私底下为广陵郡王选妃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因此这三天的素宴,即便长公主没有广发名帖相邀,仍有不少京中勋贵的夫人们带着自家未出阁的女儿前来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是个柔和敦善的性子,又十分在意礼节,为免给儿子招惹是非,影响他的声名,行事更是谨慎,谁也不去得罪。
    只要有人来拜见问安,她便是态度温和地夸赞一番,再赏一些物什,一视同仁,倒教人看不出她到底属意哪家的姑娘。
    周忆柳每日在长公主左右伺候,比长公主身边的大丫头和两个嬷嬷看着还要亲近几分,引来不少猜测的目光。
    周忆柳常年在白云观,养出了一脸好水色,即便素面朝天,那容貌也不输精心打扮的官家小娘,丫头婆子们私底下都说,这小周娘子肯定是长公主为九爷选的枕边人,只是家世低微,做不成郡王妃而已。
    不过,自古男人的后宅里论的是宠爱,小周娘子能得长公主青睐,而郡王妃却是没影儿的事。因此,有几个自认为有眼力的婆子丫头,早早便巴结起周忆柳来。
    这三日,傅九衢都没有外出。
    但除了晨昏定省,大多时候都待在临衢阁里,不会出去凑热闹。
    孙怀看得出主子兴致不高,轻手轻脚地掩上窗户,把冷风关在外头,这才躬着身子上前,问得小心翼翼。
    “爷,今儿午膳摆在临衢阁,还是……”
    “传进来。”傅九衢头也不抬,认真琢磨着面前的棋局。
    “这……”孙怀腻着笑脸道:“长公主带着几位太太和姑娘在清溪阁摆膳,还请了如意坊的戏子入府。台子都搭好了,爷赏脸去瞧瞧?”
    傅九衢将棋子掷在盅里,朝他摊开手。
    “拿出来。”
    孙怀一怔,“什么?”
    傅九衢笑得冷而邪气,“卖你家主子,私底下得了多少好处,上缴不杀!”
    “冤枉啊。主子明鉴。小的再贪财也不敢贪到爷的头上。这腌臜事儿,是万万不敢做的。”孙怀忙不迭跪下,苦着脸讨饶。
    “小的是看这些花骨朵似的姑娘一茬接一茬地过府来问安,也不容易……”
    “多事。”傅九衢懒洋洋地拎起一棵棋子,在指间把玩,声音疏淡,“婚事自有母亲操心,要你来多什么嘴?”
    “是是是,小的是想着,万一这些姑娘里头,有那么一个两个恰好入得了主子的眼,那也是好事……”
    “母亲看上谁就是谁吧,反正长什么样,都一个样。”
    孙怀哭笑不得,哪有人对婚事这么不上心的,都不如狸奴庄里的猫……
    “那小的去给主子盛一碗粟浆来饮,等开饭还得小半刻钟呢,可莫要渴着我的主子爷了……”
    “嗯。”傅九衢并不多话,专心棋局。
    书房里鸦雀无声。
    直到段隋的脚步打破了寂静。
    “九爷,九爷……”
    门被轻轻推开,探出一颗大脑袋。
    傅九衢眯眼,抬手拿棋掷过去,恰好打中段隋的鼻子。
    “不要再说谁谁谁又给爷惹事了,不然我踹死你。”
    段隋嘿嘿两声,尬笑,“这次真不是她惹事儿,是事儿惹上她了。”
    傅九衢比段隋想象中消气更快,只略略挑了挑眉梢,便示意他说话。
    段隋低着头,将手上的东西呈了上去。
    “九爷,皇城司截获一封密信。”
    信是从驿站而来,放在一个圆筒里,其中一角折了起来,两侧有驿站的封印,没有投递人的信息,收件人却是张家村的张小娘子。
    从信中看,王屠户父子和云骑桥死亡的三个挑夫,皆是隶属于一个叫汴宫的江湖行帮,这个汴宫暗中操控了汴河水鬼案,并且利用鬼怪传言,常年将张家村北的药王残塔作为据点。接下来,他们要在张家村制造一桩血案,以呼应“蓬星现世,国祚不祥”的谶言,约张小娘子明日午时在药王塔见面商议。
    傅九衢冷笑不已。
    “明日午时,张家村北、药王塔……”
    段隋抬头,观察着傅九衢的表情。
    “九爷,若这个张小娘子,当真是汴宫中人。那水鬼一案,就与她脱不了干系……”
    傅九衢哼声,“那我便扒了她的皮。”
    段隋又道:“今儿上午,张小娘子还在虹桥闹腾了一番。”
    “哦?”
    “先是在红炉酒肆见了一个药商,孙家药铺的董大海做的中人,八两药材卖了五百两。这人的来历,属下正派人在查……接着,她又在香萃酒楼,把张都虞候她老娘给搓磨了一顿,最后愣是让张二郎回家取了现银来结清欠账,这才放了人……”
    听完段隋的讲述,傅九衢笑了起来。
    “小瞧她了。”
    他起身,“去探事司。”
    ……
    傅九衢大步走出临衢阁。
    一个丫头端着托盘往里走,看到他福了福身。
    “郡王,小周娘子让婢子送了山药排骨汤来。这山药呀是小周娘子在白云观的山上挖的野生的,熬了足有两个时辰。小周娘子说,这几日为就长公主,府中多以素食为主,郡王想必没有胃口。山药可补脾健胃,充五脏,除烦热,最是合适不过……”
    傅九衢斜眼一扫。
    雅致的大白瓷罐,一只碗一只勺,没有揭盖子仿佛已能闻见汤的鲜美,可以想见熬汤的人是花了些心思的。
    “好喝吗?”傅九衢淡淡问。
    丫头愣了愣,答得十分乖巧,“回郡王话,好喝的,小周娘子亲自熬的,定然是好喝的……”
    傅九衢:“赏你了。”
    丫头“啊”一声,错愕地嘴都合不拢。
    傅九衢大步从她身边经过,一拂氅子。
    “你就站在这儿,把汤一口一口给爷舔干净,要敢剩下一滴,要你狗命。”
    这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丫头欲哭无泪。
    “婢子……遵命!”
    ------题外话------
    傅九衢:小瞧她了,居然敢把九爷我玩于股掌之中。这回我倒要看看,是她厉害,还是我厉害……
    辛夷:你厉害!杀了我吧,game over。我回去继续玩游戏,玩你——全剧终。
    二锦:别别别别,我这头刚开始唱戏呢,你俩怎么就不想演了呢?回来……继续演!!观众们,快投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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