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娄鹬乍一听,没能反应过来揽月突如其来的问题。
    “当年屠戮女真,攻上隅谷祭坛的时候,玄霄派是否也参与其中?”
    “噢——”娄鹬答道:“那倒没有,玄霄派素来禹禹独行,不喜与别派往来,故而也没有参与女真山屠戮。只不过陈膡掌门自那以后,更加乖僻不群,时至今日已将玄霄一派交由侄子陈朞打理,再不理外界之事。”
    “嗯。”揽月垂目低吟一声。
    看来当年陈膡的确对颜姨有情,至少没有让玄霄派参与到当年女真山的屠戮。
    而娄鹬口中陈膡后来的古怪孤僻,也应该是因为隅谷祭坛被炸毁,那刺颜罹难。
    娄鹬看了正在沉思中的揽月一眼,说道:“好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知道的,我都已经尽数告诉你们了。”
    “还不够!”揽月冷冷道。
    娄鹬和娄嫄同时吃惊地转看向揽月,娄鹬惊惶道:“不够?翀陵万年青史里的尘涤垢泥都不惜揭示给你们看了,这还不够?!”
    “单凭说出过往真相,便想自此洗垢匿瑕了吗?我想鹬叔你大约心底有数,栾青山为何要活捉我阆风五人吧。”
    “你!你要我重申几遍,我不知道。翀陵派如今有了阆风协同荫庇,再也不用听凭?华派的操纵,更不会同流合污。”
    “那我呢??华逼父亲放揽月下山,我就不信鹬叔您心中没有半点揣测。”
    “揽月,你冷静一点。”娄嫄眼见二人情绪都已不稳,两边劝阻,又对娄鹬说道:“鹬叔,既然已说道这种地步,不妨就都说出来吧。”
    娄鹬挥手道:“罢了罢了。若说?华派的目的我并非没有揣测,只不过无凭无据,怎好信口开河。栾青山想要活捉你,大约就是因为你体内绵延下来的祭祀之血可以短暂控制血珠之力。”
    “我的血?”
    “什么!竟有此事?!”娄嫄语气稍许责备道:“鹬叔,这么重要之事你怎么才说出来的。”
    “不是我不说。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必须是?华派已得到或者已知晓血珠的下落了,否则即便捉走了殷小姐,也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否则你们以为,为何江湖里的老一辈明知殷小姐乃当年女祭祀那刺瑶之女,?华等派却从未有过任何动作。”
    娄嫄问道:“?华众派没有动作,难道不是因为畏惧殷掌门吗?难怪殷掌门会将亲生女儿关起来这么多年,原来竟是一种保护。”
    “不会的。”娄鹬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说道:“?华派忌惮着殷掌门的威慑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血珠遁入人间后尚未出世,不见踪迹。无利不起早,?华没有必要为了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的东西而动无谓的干戈。”
    “嗯,说的也是。”娄嫄陷入沉思。
    揽月顿时明白了娄鹬话中的意思,分析现况后说道:“那会不会说明,?华派已经找到了血珠,又或者说,他们至少已经知道了血珠的下落。”
    “不得不承认,你说得这两种可能性虽然微小,但的确存在。”
    娄嫄因惊愕而结舌道:“那岂不是、岂不是血珠的魔戾之气会被人操纵,尤其是落入?华......”
    “嘘——嫄儿!”娄鹬提醒揽月和娄嫄道:“这话仅是猜测而已,何况这多年来百派掌门尊长嘴上不再提及女真山之事,暗地里从未放弃过寻找两件玄门法器,却从未有过任何线索,所以血珠哪是这么容易就被找到的。”
    “可眼下我从江淮和栾青山那里听来的,的的确确是要活捉阆风五人啊。”娄嫄说道。
    “没关系的娄嫄姐。”揽月已恢复了平静,淡然道:“如果?华派想要的是我的血,反而是一件好事儿。 既然除了缚魂摄魄铃以外,能克制血珠的仅有我的血,那么反倒是一柄双刃剑。”
    娄鹬惊道:“难不成你打算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你可莫要傻啊。”
    “放心吧,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走这一步。而且?华派是何等雕心雁爪的手段狠辣之徒,紫泥海龙鱼族的教训还不够吗?纵使?华派已经得到了血珠,我也绝不会将自己的血流给他来驱使,助纣为虐!”
    “揽月,你可别做傻事啊!”娄嫄上前拉住揽月的双手,肤柔骨刚。
    “我明白的娄嫄姐。”揽月轻点下颌,回以娄嫄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安心,而后又望向娄鹬道:“无论曾经女真山发生过什么,但今夜揽月还是要感谢鹬叔你的坦诚相告,让揽月了解到母亲生前的故事,以及明了下一步应当做些什么。”
    “我告诉你真相,可不是想看见你冒险范进的。”
    揽月点头和缓道:“血珠和缚魂摄魄铃既然本属母亲和颜姨看管之物,那揽月必当替母辈克尽厥职,寻回两件失落的法器,定不使人间受难。”
    娄鹬道:“据我所知,殷掌门并未教授你半点玄门剑术和道法,虽说殷小姐你的用意是好,但想要独自与百派相争,可不是易事。我想,殷掌门将你常年护在阆风山里,应当也是不希望殷小姐承袭母命,参与到尘世的纷乱里去。”
    看到揽月沉默着,娄鹬对娄嫄使了个眼色后,自己先行侧身离去。
    他想,或许在这种时候,两个同龄的女孩间反倒能够获取些理解与慰藉。
    ......
    揽月在突然之间明白了含光子那句“时机未到”。
    娄鹬说得对,即便自己从那刺颜、那刺瑶姊妹二人那里继承来了女祭祀的血液,也未能习得一身能够抵御群雄外敌的技艺。
    连娘亲和颜姨都没能守住祭坛,更何况是弱小的自己,难怪爹爹和含光子都对当年女真山上之事闭口不提。
    将寻觅来的丝缕讯息串联起来,一直恍若隔山的真相逐渐显露出来。
    揽月也终于想明白了浴仙池沐浴前夜,娘亲托梦所言。
    娘亲为何连连对着自己道歉,同时又一再自嗔自怪。
    前因后果已大致有了雏形,娘亲自惭自愧的是,正是因为她爱上了揽月的父亲殷昊天,随他一同舍弃祭坛神职,游历人间,才祸使那刺颜一人独自面对众敌,最终独臂难支,只能殒身将祭坛一同炸毁,还迫使血珠出世重现人间。
    揽月只感觉到两耳边传来阵阵嗡鸣声,以及娘亲忍恨含悲的呜咽声。
    那声音反复不断地萦绕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月儿......我与你父亲实在太相爱了,至死靡它,强将星盘中重设穹冥星,这也才有了你,只是可怜了你,要替为娘受天谴之责,代母受过,克尽厥职......”
    “代母受过,克尽厥职......”
    揽月目光呆滞,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
    一旁的娄嫄担忧道:“揽月,你没事吧?”
    揽月暗淡的星眸游移到娄嫄忧心忡忡的面容上,脑海中却仍然在回想着隅谷祭坛的梦境中,颜姨最后交待给自己的话——把它带回来。
    一切皆已明了,颜姨口中的“它”,无疑应当就是血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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