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朞的本意是希望揽月能够停下来稍作歇息,没想到反而提醒了她。
    头绪?
    揽月凝眉回忆着先前含光子说过的话,陈朞说得对,磨刀不误砍柴之工,如果一味这般苦寻下去也不是办法。
    除去现有的四层藏书楼以外,还有足足十九层,况且她同陈朞通宵达旦,眼花历乱,若说其中有些疏漏也更难免。
    揽月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对陈朞说道:“那日先生只提醒我有关于娘亲的线索便存于这藏书楼中,还有意指点我说,这藏书楼里神工意匠的古画万千,匀红点翠,活色生香......除此以外再无相关于此的言语。”
    陈朞也陷入沉思默想:“依次看来,你我所寻的方向并无错漏,可先生明知藏书楼文山书海,想要真的寻到如同大海捞针。虽说先生是说为了考验你得知真相的机缘是否来到,但既然指点了,应该还是有意曝露给你的。故而我想,应该还有什么玄机是咱们尚未参透的。”
    “你说得对。”揽月认同道:“先生如果笃定我寻而不得,又或是诓骗于我,便没有必要亲自在藏书楼外等待,就只为了确认我是否已经寻到。”
    “那你再好生回忆一下,那日先生还曾说过什么?哪怕是听上去与此毫不相干的。”
    “嗯......”揽月星眸微合,聚精会神的盯着某处,绞尽脑汁,穷思竭想。
    那日含光子脚步如风云闪电,离开谪戒室庭院北去前的一幕,如幕布画卷一般重新展露在揽月的脑海中。
    忽然间,陈朞看到揽月双眸中有惊栗之光闪现,便听揽月立刻说道:“那日先生在离去之前的确还说过一句话,只是与藏书楼的线索无关,我便一直没有在意。”
    “说来听听。”
    “先生说,我父亲、你叔父,还有栾伯阳留下的机关旋墙可不止谪戒室里‘大明大净’这么一面......”
    陈朞陷入研精覃思,反复口诵心惟着揽月的话道:“机关旋墙......不止那一面......”
    揽月见状追问道:“怎么,这句可有什么不妥?”
    陈朞困心衡虑,剖析入微道:“仅从字面来看,并无不妥,也的确听不出与天香夫人的线索有何关联。可是奇怪得很,先生素来最厌恶逾闲荡检,不守礼法之人,为何会有意告知你学宫之中还藏有其它机关旋墙?”
    揽月思虑阻塞,满面愁苦道:“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我以为先生是担心学宫大殿皆已被?华弟子严密把守,怕我无法进到这藏书楼之内,方给予了指点。可是待我真的来此,发现根本空无一人,别说是?华弟子了,就连宫人都没有,唯一见到人的,还是第一日我不小心携带了明火入门。”
    “如此说来先生之言的确奇怪,听那话中意思,的确像是怕你寻不到进入藏书楼的办法。”陈朞沉思默虑。
    “所以说......所以说......”揽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口中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
    “怎么?所以什么?你是想到什么了吗?”陈朞见揽月口中期期艾艾,星眸恍然,像是想到了惊异之事。
    揽月难以置信地望向陈朞,反躬自责道:“我怎么会这么愚笨呢!我早该察觉先生话中的意思的!都怨我木头木脑,才短思涩,先生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我竟然还反怪他的话语隐瞒,晦涩不明。是我自己自讨苦吃,却还累及你在此寝不遑安,殚精竭虑。”
    陈朞道:“你先不要自责。听你的意思,你是说先生话中另含深意?”
    “对!”揽月直立起身,开始仰面打量着藏书楼四层墙壁的各个角落。
    陈朞静立于揽月身侧,以摘星术随着揽月的双瞳举目环顾,但揽月的长睫微垂,看上去略带失望。
    “不在这里。”揽月双眸淡漠,有些丧气,但语气笃定。
    “为何如此确定?”
    揽月没有立刻回答陈朞,而是问道:“咱们自藏书楼的一层一直寻到四层,但你可曾注意过何处有过似‘大明大净’四字一般的挂字或匾额?”
    陈朞垂首回忆道:“除了藏书楼的一层场域开阔,雅浩冠阁,适宜悬挂匾额以外,另三层还真为得见。”
    “所以我想,即便我们依阶而上,五层、六层也未必会。”
    陈朞的才思敏捷,犹如红炉点雪,一点即透,立刻领会了揽月话中之意:“你是说,先生在有意提醒你,有关天香夫人的线索被殷掌门安置在藏书楼的机关后面?所以是在......”
    二人皆已了然于心,不再多言,一同快步冲下旋梯,重新回到藏书楼的一层。
    不多时功夫,二人便已站在那个日日都要经过的一层过道。
    过道狭长,被左右两边堆砌成山的充盈书海一衬托,更加避影敛迹,至于过道除了通向两侧图史区域以外,它的尽头究竟是哪里,揽月和陈朞还真是从未好奇探知过。
    揽月记得,第一日来此的时候,陈朞就成禹身站立在过道正中同揽月对话,而如今,陈朞依然站立在原处,同揽月一起仰面看着过道两侧头顶上方,各自悬挂着的两块硕大匾额,左书“寻源知流”,右书“清源正本”。
    “一定是它们。”揽月肯定道。
    “你认为是左面,还是右面?”陈朞冷静沉稳问道。
    揽月的星眸在两块匾额上来回游移,目光最终停在了“寻源知流”四字上面。
    “寻源知流......”揽月重复着匾额上的文字,说道:“难怪先生会说是我机缘未到,毕竟他都已经提点我到如此地步,却是我自己雾眼朦胧,轻重倒置,误错了意。这牌匾之上都已写得如此清楚了......”
    陈朞挥袖上前,揽月只听耳边几道“簌簌”风声掠过,银白色星霜便闪现在“寻源知流”的匾额之上,同时击中了几处常见的机关部位,而那匾额却纹丝不动,并未见任何反应。
    揽月想起谪戒室墙上的“大明大净”,而后说道:“试试‘源’字里的‘日’字正中。”
    银白星霜应声闪击而去,那匾额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揽月吃惊道:“这怎么可能?应该就是此处了!”
    陈朞突然比了一个息声静听的手势,示意揽月道:“你听,有响动。”
    揽月连忙侧耳细听,果然正如陈朞所言,画卷堆积间,有重物与地面摩擦而生出的细微窸窣声。
    难不成果然是有机关被触发了?
    “去看看。”
    ......
    穿过藏书楼内林立的木槅,揽月和陈朞循声来到一扇枫树般红艳的书架前,那书架还散发着陈年古木的清香气。
    这书架充盈在密密层层的木槅当中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被遮掩地十分隐蔽。
    书架四方,高过陈朞足有半个身子,而书架顶层的木槅刚好直冲着“寻源知流”的牌匾之下,其上卷帙浩繁,无处插足。
    先前的声音正是它发出的,揽月和陈朞行至跟前的时候,那声音未停,书架正摩挲着地面细碎砂石,沿着墙壁缓缓挪动,匾额下面硬是平移出一个两臂宽窄的方正洞口。
    洞内黑压压一片,不见五指,阴风嗖嗖散发着霉腐之气,幽幽迎面拍上人的脸,吹得揽月只觉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瞠目呆望着豁然开朗的洞口,因激动而两手颤抖,竟分毫不觉得森然可畏。
    黑暗之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揽月一般,对母亲亡故前的时候的好奇驱使着她,探幽寻胜,急不可耐地拔足便要入内。
    “等一下。”陈朞抛出冰晶石,沿着洞内右侧墙面挥洒着夺目色泽游移而出,没想到冰晶凌空盘旋了一周,墙面之上却没有见到有雪萤石发出的朦胧光晕。
    “这里面竟然没有安置雪萤石。”陈朞一面说着,一面将揽月拉到自己身后,令她紧跟在自己身后。
    这洞内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与光亮萱堂的藏书楼判若两个世界,黑洞洞的空间里仿似有一只虎视眈眈的眼睛,正等待着二人钻头就锁,落入樊笼。
    陈朞抚掌朝上,像秦寰宇那般驱展丹元之力,一团冷火便斑斑闪耀在陈朞掌心,银白色流辉星屑浮空。
    陈朞展臂抛出,那团冷火便冰沙玄烛一般流水而去,照亮了洞内半壁。
    二人这才看清,原来一入洞内所站之处是一处延伸而出的四方露台,用来连接藏书楼和下方石梯,若是方才揽月莽撞多走出一步,都有意外踏空坠落石梯的危险,好在被陈朞及时拉住。
    石阶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一旦进入便再无回身之地,只能鱼贯向下。
    冷火虽说已被陈朞抛出老远,却一直瞧不见这石阶的尽头,深处总隐隐有一团黑暗尚未被照亮,下临无地,堪比悬崖峭壁。
    黑暗和未知中暗流涌动,难免滋生恐惧,为保万全,陈朞一手缚于身后紧紧拉住揽月,一手在前祭出了滇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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