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不少。
    周宛宁再三想来,确定她是肯定没有说错话的。
    便偷偷打量了赵行神色,不动声色往旁边儿挪,试图离他远些。
    姜莞心下叹气,扯了扯赵行袖口:“你吓着宁宁了。”
    赵行闻言才深吸口气,面色稍有缓和,但真没好看到哪里去。
    姜元瞻啧声:“你心气儿不顺, 该找谁撒气就找谁去,我们坐在这儿说说笑笑,倒要看你的脸色。”
    姜元徽觉得这话不好,轻声叫二兄。
    姜元瞻哼了声,倒不给他脸色看,也不斥他什么, 别开眼, 不再看赵行罢了。
    他身形动了下, 把周宛宁挡了挡。
    赵行又瞪他,后来想想,觉得还是算了,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他转头看姜莞,却连问她的时候语气都很寡淡:“他又来找你?”
    姜莞说是啊,又叹气:“拿了块儿绿宝石料子来,说单送给我的,不上礼宾处的礼单,叫我收着,说那东西不错。
    我也看过,确实是好东西,但不想要他的。
    宁宁看不惯他,冷嘲热讽挤兑了几句。
    正巧二兄和三兄来接我们到前头席面,他也闹了个没脸。
    我想着太难看了也不好,单独跟他说了几句话,也想听听他到底要做什么。”
    赵行嗤笑:“他还能是为着什么。”
    姜元瞻和姜元徽两兄弟对视了一眼。
    裴清沅心下没有来一阵发紧。
    偏偏周宛宁是个最没心眼也没成算的, 听了这话直困惑不解:“二殿下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
    赵行不是很想理她。
    周家那样的门楣, 卢氏那样的精明, 养出一个不谙世事的她, 也算是稀罕事。
    他看姜元瞻对周宛宁很是不同,将来大概是有心思的。
    只是这样的性子,真入了沛国公府门楣……
    算了,反正也不是他要操心的事儿。
    只能说幸而姜元瞻不是要承袭爵位的宗子,否则只怕有得折腾。
    裴清沅不动声色拉了拉周宛宁。
    赵行却看在眼中。
    人家从河东来的,京中形势未必一清二楚,住了几个月而已,都比她看得清楚。
    赵行微微摇头,索性当没听见。
    周宛宁撇着嘴,捏捏自己指尖,也不吭声了。
    姜莞才悠然道:“他说叫我去劝劝舅舅,也劝劝你,在设立南苑都护府一事上低个头,服个软。
    阿耶如今回京了,多半也是要支持舅舅和你,到时候休沐结束,上了金殿, 原本就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的事儿,就闹得更乱了。
    官家心意摆在那儿,要是肯点头, 早就答应了,也不会一拖再拖,等到现在。
    回头真的跟官家对着干,对谁都没有好处。
    所以不如就此作罢,此事以后再想法子,从长计议比较好。”
    周宛宁呼吸一滞:“他什么意思?”
    其实无论是改行兵马制,还是设立都护府,对于周宛宁来说,都是很遥远也陌生的事情。
    她虽然自幼练武,但对兵法谋略并不精通,在这上头远不如姜莞。
    哪怕因为整日跟姜莞一处,也跟着一起读过几年兵书,在姜护跟前也学过些行兵布阵的道理,却终究是对此不感兴趣,连皮毛都还没摸着。
    故而她自然不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只是她见赵行上折,顾怀章全力支持,朝廷里闹得厉害,赵禹却缄默不语,看似秉持中立的态度,实则也是对赵行一种无言的支持。
    眼下国公爷回了京,赵奕说连国公爷都会站在赵行这一头,支持兵部改革。
    那么对于周宛宁来说,此事就一定很有推进下去的必要。
    谁从中作梗,横加阻挠,谁就不是好的,谁就有问题。
    兵部是这样,赵奕就更是了。
    “他不入朝堂供职,也没有正经册封,只是跟在肃王殿下身边学些本事而已,怎么也敢跑到你的面前说这些话?”
    周宛宁秀眉紧锁:“况且这都是朝廷大事,我们就算是明白些事理,这些也轮不着咱们插手多嘴。
    他成什么样子,像什么话?
    怪不得巴巴的拿了那个破石头来说什么送礼不送礼的,献宝一样,原来是要说这些鬼话给你听!”
    赵行觉得她骂得很好。
    一时又打心眼里觉得,周宛宁这个性子,其实自有她的好处。
    反正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吃过亏。
    这种脾气性情,她不去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谁能叫她忍气吞声吃一场亏?
    好像把她养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人家心尖儿上的宝贝,自然也是合家人的掌珠,就该这么潇洒恣意才对。
    赵行倏尔笑了。
    姜莞揉着眉心:“你别笑了。”
    周宛宁一看他那样笑,先愣了下,旋即想到什么,面色黑沉下来:“二殿下是在笑我?”
    赵行居然还点头:“却不是嘲笑你,只是觉得你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这样挺好的。”
    周宛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心说要不是看在莞莞的份儿上,我现在就连你一起骂!
    什么人啊。
    奇奇怪怪的。
    她又没说什么,莫名其妙的笑什么笑!
    姜莞也是怕她狗脾气上来,打岔给岔过去了:“我听他那意思,他倒是忠君体国,最肯为官家考虑的,因他揣摩准了官家心意,愿意向着官家说话,而你们,我们,归拢包堆儿加在一起,咱们揣摩不到官家心里怎么想吗?”
    她笑着摇头说不是:“是咱们不肯顺着官家心意而行事。反正你瞧着吧,弄到最后,这些话传出去,他是最孝顺的那个儿子,这些年官家如何偏疼你,都算是白疼了,跟个白眼狼似的。
    现在肃王殿下和你,是明知官家不愿大动干戈,还要在朝堂大闹一场,逼着官家点头答应。
    你说,这是不是不孝?”
    姜元徽抿了抿唇:“我看未必只有这些吧?”
    他话是顺着姜莞说的,目光却转投向另一边,在赵行和姜元瞻身上来回游走着。
    好半晌,赵行缓缓站起身来:“你们先坐吧,我去见见国公爷。”
    他提步往外走,约莫两三步,身形又顿住,回头看姜莞:“过会儿我就回宫去了,改天得空再出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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