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子回来了,带着许锐锋,俩人直奔回春堂的后院时,老鹞鹰正急的在原地转圈。他心里没什么民族、国家,有的只是和眼前这些人好好过日子而已,可现在,这日子越过越不踏实了。
    “老许。”
    老鹞鹰见到许锐锋那一刻,根本顾不得狗剩子,立即张嘴说道:“赶紧回家带着你媳妇收拾东西,咱们要马上离开北满。”
    许锐锋还没见过老鹞鹰如此模样,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替其稳了稳神:“你别急,慢慢说。”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
    “这姓尚的架好了炮台拿咱们当炮弹使,眼下你可连退缩一步的余地都没了。”
    老鹞鹰把白天见竹叶青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临了,拿出了信封:“你自己看。”
    许锐锋没搭茬,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纸,那是花旗银行整整一千银元的存单。他把钱交给了老鹞鹰,再次抽出一张信纸,这才打开观瞧。
    “许先生亲启:”
    “世之苍茫,烽火将至……”
    “汉奸不出,民心不悦,若要白贼活下来,实属吾辈之辱。”
    “特此,向许兄借英武之姿,屠寇以正乾坤……”
    整封信的大致意思和竹叶青说的差不多,就是更详细了一些。
    毕竟这白建武活着等于中国人让人抽了一巴掌还往脸上吐了口痰,虽说伤害性不大,但这玩意儿太恶心人了。
    尚坤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北满出现,所以打算动用许锐锋送白建武上路。也可以借此机会验证一下许锐锋的能力,确定他适合执行什么难度的命令。
    说白了,人家已经明告诉你了,这次任务困难重重,是一次考试。
    “这个货,该死啊。”
    许锐锋拎着信封嘀咕了一句。
    老鹞鹰连忙接话茬:“哎呦喂,我的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要人家命呢?尚坤该死不该死的,那都是后话,眼巴前儿整个北满的日本子恨不得把地图看出个窟窿来都要抓着你,要是没有这所谓的‘五省自治’,小鬼子把经历都投入到这上面,早该挨家挨户翻了。”
    “赶紧着吧,回家把值钱的都收拾收拾。”
    “狗剩子,马上套车去接你婶子,完了回家接你娘你妹子,咱们城门口集合,趁天儿没黑赶紧出城。这趟浑水啊,给多少钱咱都不搅了。”
    许锐锋闻言转过了脑袋问道:“哪去?”
    “去哪不行?”
    “不是,我是问你事儿还没办的,着急忙慌出城干嘛?”
    老鹞鹰傻了。
    气的直跺脚:“合着我刚才说了一堆,您老人家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老许跟哄小孩似得:“老登,不就是杀个人么,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这买卖咱可没少干。”
    老鹞鹰一把抢过信纸,脸上都快急出油了,指着信纸上的字:“日侨区,明白么?”
    “这可是一声哨响满地日本兵跟狗尿苔一样涌现出来的日侨区,江湖上的人做买卖都得绕开这地方,稍有不慎,我们连冲进去捞你的机会都没有啊。”
    “还有,你看看这丧尽天良的理由,句句都挂在大义凛然上,嘴上一副国之栋梁的架势,背地里的底牌却是咱们家温婉的通缉令,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和让人掐着脖子摁牌桌上告诉你‘你一定能赢,赢了家里人才有饭吃’有什么区别?”
    许锐锋接过信纸沉思:“日侨区……”
    “是得小心点。”他扭头一看:“狗剩子,这地方咱趟过么?”
    狗剩子乐了:“叔,趟过。您忘了?木屐、迈小碎步的日本人,趟完了回来咱俩还用地图比对过的。”这孩子是真有闲心,竟然学上了日本女人走路。
    那一刻,许锐锋笑了,身上突然间爆发出强大的自信道:“那没事。”继续说道:“狗剩子,备人,咱今天晚上就去把活干了。”
    说着话还抻了抻胳膊,生怕干活时小腹上的伤成为阻碍,可抻了几下小腹都没有任何感觉,这心里才踏实了许多。
    “老登,钥匙给我,拿短家伙,这小子让人狙了两回都没死肯定害怕了,绝不会轻易往窗口走,不靠近了肯定没有下手机会。”
    老鹞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锐锋抬头看了一眼,提醒道:“发什么愣呢?”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了么?”老鹞鹰没有了刚才的激动,言语很轻的问着。
    许锐锋纳闷的回应道:“没有啊?”
    他瞬间暴起,揪起许锐锋的衣领:“那他妈你拿我说的话当放屁!”
    许锐锋胸前挂着个矮小的小老头,有点不知所措看向狗剩子问:“你师父这是怎么了?”
    “不道,今儿竹叶青来,他还不分青红皂白咬人家一顿呢。”
    老鹞鹰满眼诧异的看向狗剩子,失望至极的说道:“我他妈是你师父,你拿我当狗了?”
    狗剩子一耸肩,冲着老许:“叔~你看看。”
    老许没憋住笑,拍了拍老鹞鹰胸口的手:“行了啊,有正事呢,一会儿办完事我回来陪你喝点,不就是心里不痛快了么,大不了今儿我不回家了,陪你喝一宿,行不?”
    唰。
    老鹞鹰松开了手:“姓许的,我姚广忠自打上了天王山就教你读书识字,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比你跟大当家待在一块的时候还多,当年你差点让二十个坐地炮给拆零碎了,是我一针一针给缝起来的,现在在你面前我是一句话也说不上了是么?”
    “什么时候的事啊。”许锐锋叹了口气:“老登,我知道你对尚坤有意见……”
    “那不是意见,这个丧尽天良的但凡和我说的不一样,我把脑袋卸下来搁这儿,尕东儿(打赌)不!”
    啧。
    许锐锋有点不高兴了,把信纸塞进袖子里,生气了一般转身便走。
    老鹞鹰跳着脚在后边喊:“早晚有一天你得毁他手里!”
    许锐锋出门,整个小院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不敢招惹自己师父的狗剩子。
    “哎呀!”老鹞鹰此刻对接触上蓝衣社懊恼之极,像是踏上了一辆永远不会停歇的列车,想下来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他转过身,看着狗剩子时,这小子赶紧低头,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把勃朗宁手枪,这才抬起头看向了老鹞鹰:“师父,您不是不愿意我许叔惹这麻烦么?”
    “我拦得住他?没有枪,他拿根铁丝都能把白建武弄死,招出那群狗尿苔怎么整。赶紧去,给你许叔送家伙去,跑着去!”
    “唉!”
    狗剩子一路小跑往前颠。
    老鹞鹰在他身后喊:“别忘了给你许叔把人备到日侨区!”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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