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钦宗皇帝被金狗押走。
    宗泽心如刀割。
    恨不得长了一对翅膀,飞到城里去。
    眼看着李敬没心没肺的指挥着宋军兄弟干活。
    还是叹了一口气。
    “贤侄,冲动了,以后哪怕是奉旨跟金狗同归于尽,今日射向城门上的几箭,也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日后朝堂肯定是漫天的污水给你泼来。”
    李敬冷笑一声。
    数万大军,前赴后继的牺牲,也没有能救下汴梁。
    这些人还好意思弹劾。
    即便什么也不做,也会有莫须有的帽子,什么特么的官场风气!
    “宗帅觉得我给你闯祸了?”
    “不是这个意思,以后我会对人说,是我派人射箭的!我这大半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不怕人说,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你的日子还长,官场险恶,一定要慎重!”
    此番勤王,宗泽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唯恐不成仁也不成功。
    他非常欣赏李敬这个后辈,打仗计谋百出,炼钢出类拔萃,审时度势,胆大心细,说是能文能武也不为过。
    此番官家被金狗劫持,他也毫无计策之时,李敬愣是请旨官家一起赴死,扭转了局面。
    要是被奸人所害,与大宋之损失就太大了。
    他有些后悔,当场动手打了李敬,想帮李敬背黑锅也未必可以成功。
    “宗帅,君子慎独,在官场是不对的,奸佞当道,官场里谁也做不了孤胆英雄,我们要抱团,要发出自己声音,让黎民知道,让官家了解,让大宋朝堂上下正气凌然,与鸡鸣狗盗斗,与苟且之言斗,与不正之风斗,让他们无地自容,无所遁形!”
    “谈何容易!”
    “愿望是美好的!”
    朝堂上下就没有什么浩然正气,就他们这一伙子,比起百官的吼声,简直不要太渺小,宗泽在山东跟宗室皇亲斗,曹辅跟六贼斗。
    都败下阵来。
    两人都被徽宗弃之一旁,光阴虚度十余年。
    这是血泪的教训。
    两人都不希望李敬重蹈覆辙。
    可是李敬看见宋钦宗赵桓被金人俘虏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
    大宋朝注定一场躲不过的浩劫。
    宗泽再怎么坚持,城内二帝让他退兵,难道他还真敢抗旨不成?
    能征求赵桓同意死战,跟赌骰子压中六六六豹子一样惊喜,等于敲山震虎的告诉城内百官和金人。
    乱命城外大军可以随时不受乱命。
    将士命都不要了,还遵照什么不合时宜的朝廷乱命。
    楞的怕不要命的,你们不要太嚣张。
    “宗帅,今夜战壕,陷蹄坑的挖掘彻夜进行,进度越快越好,可以大胆一些,分散一些,赵通判的兵马也跟我们一样,分成两拨,一波警戒兼职休息,另外一半彻夜挖坑,一个半时辰,轮换一次,弟兄们点上火堆,煮上带来的战死马肉,后勤跟上,哪怕是再辛苦,也要坚持!”
    宗泽和曹辅,关胜三人都在点头。
    连曹辅也能看得出来,金狗很恐惧跟宗泽军血拼,更恐惧战壕和坑洞。
    当这些战壕坑洞挖满了汴梁四周,在城内谈判桌上的他们,更加被动。
    金狗只是来抢劫占便宜的。
    亏吃大了,主力被消耗,国内草原部族都压不住。
    “好,我们几个人分头负责一片,尽快的把战壕坑洞,想着东西两面城墙延伸!”
    宗泽看见护城河飘满了禁军将士和遇难百姓的尸体。
    跟河面的冰冻结在一起。
    本来想清理一下。
    还是摇了摇头,时间紧迫,不是做烂好人的时候。
    汴京城可不像大名府那般狭窄,挖到东西两道城门,也不知道需要耗费多长时日,再加上土地泥泞,地面有冰,战壕不是那么好挖掘。
    正说着,远处突然派人来报。
    张叔夜的儿子张伯奋带着南道都勤王残军从西面赶来汇合了。
    老远看见剿灭宋江时候的老熟人关胜,张伯奋脸上就落下泪水。
    五万多厢军义军从邓州赶来,汴梁城下孤军连日苦战,随行带的少量辎重都丢了。
    加上伤兵也不过剩下一万二千人,要不是今日金狗突然收缩进城和禁军营寨,说不定已经全军覆灭了。
    饿了两天了。
    还一身单衣,鲜有甲胄。
    在关胜的引荐下,张伯奋看见宗泽就嚎啕大哭。
    “宗帅,请救官家与吾父,勤王之战,我们打的实在太惨了!”
    “大郎,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前在城墙上见到了官家与汝父,他们都安好,你们今夜可有力气,跟我军一起挖掘战壕,并肩作战!”
    “我军没有粮食了,将士奋战两天粒米未进!”
    “这好说,我们还有些马肉和粮食,炖在锅里,本来准备给连夜挖坑的将士,现在让你们先用!”
    如此一支军队,先不说他们能力,就凭这份对大宋的忠诚,就让人敬佩。
    据说张伯奋兄弟自幼随父亲练武,武艺还不错。
    也是一员悍将。
    只可惜没有对抗金狗的熟悉战法。
    天寒地冻的,宗泽连忙吩咐李敬他们营的火头兵先帮邓州军煮马肉。
    得,李敬本来还说去看看陈仁俊他们指挥大军挖坑。
    现在改监督火头兵煮肉了。
    迎战鹘沙虎,封丘血战,他所属五千兵马砍下了很多马腿,还缴获一些牛羊让降兵赶着,几日内倒是不缺肉吃。
    倒是岳飞和种彦鸿,闻着肉香跑来了。
    “三弟,你这胆色,二哥我钦佩到五体投地,居然敢说陪着官家一起上路,还敢把绑着手雷的床驽射向城楼!”
    “楼墙上爆炸的片刻,魂都吓飞了,勤王如果成功,你就不怕官家和朝廷百官秋后算账?”
    大宋就是瞻前顾后的人太多。
    明明宋金之间的实力不至于打成这样。
    北道总管赵野,康王赵构,知兴仁府的知府曾懋手里兵加起来超过十万,这几个人都处于黄河南岸,位置远比磁州,大名府过来的宗泽军位置要好。
    且不说动机人品,一个个瞻前顾后,明哲保身,眼睁睁看着金狗围杀大宋都城。
    “金人的狠辣,一路上你们又不是没看见,根本没拿我们宋人当人,当朝大臣,说砍就砍了,太上一堆儿女,明日再给你绑来几个王爷帝姬,拿砍刀威胁这你退兵,你怎么办啊?”
    是啊,帝姬和王爷绑上城头,杀两个,别说官家扛不住,宗帅也未必扛的住。
    “官家先前已经准奏,依官家旨意办事,某错了吗?某不下狠手,金狗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就大宋这个朝堂风气,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到了一定地位,一样有人弹劾!”
    弹劾多了,皇帝耳边听起了茧子,对你的印象就变了,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生逢乱世,放下兵权就是任人宰割,老子不是傻子,谁敢弹劾老子今日作为,明天就往他们家丢手雷,杀了这不忠不义的狗日的,还绝了他香火后代,要死一起死,我特娘的看谁先死!”
    勤王这个活,打到金狗占领了汴梁,就是横竖都是招人病垢的。
    李敬这几句话一出来,真还是符合他无法无天这个嚣张气焰。
    种彦鸿同样明白大宋朝局的险恶。
    也深知朝堂上这帮人其软怕硬的性格。
    一个连皇帝都敢拉着一起死的棒槌,他如果提前放话,谁要敢弹劾他,先想想这混蛋会不会拉着兵杀进来。
    “明白了,今日你是一石二鸟,不仅让官家知道,此战到此必须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警告那些朝臣,你李敬不是任人拿捏,可以随意接受乱命的主!”
    种彦鸿倒是觉得,日后真敢弹劾李敬今日之事的,要不是被人蛊惑的傻子,就是缺心眼。
    “二哥这话说对了,咱家什么人,一介武夫,是带兵打仗的人,老子说不过你,可以用刀说话,可以带兵来你家砍死你,谁要弹劾你今日作为,老子就去砍他全家!”
    “好,今日就跟弟弟约定,谁要敢莫须有的陷害三弟,我就带兵砍他全家!”
    岳飞自从今天听见李敬请奏官家一起死的时候,脑子就完全宕机了。
    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才是忠良。
    他这算不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这两弟弟语调怎么都不像好人,反而有枭雄之气,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连累自己误入娼门。
    “两位哥哥,不要太乐观,六贼当道二十年,朝堂上下烂透了,不要低估勾结金狗主和那些个朝臣的无耻,今天这排床弩,射向的不止是金狗!万一明天金狗用朝廷百官的身家性命威胁,就会有无数所谓的圣旨,让我们退兵,那时候怎么办?你要不要抗旨?为了大宋能打赢金狗,收复故土,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金人,还有这帮无耻的昏官!”
    岳飞浓浓的叹了一口气,这勤王远比想象的更加复杂,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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