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安尚乐所感觉的那样,林时和出院后变得沉默了许多,但他与自己父亲之间诡异的亲密却消失不见。由内而外的,如同大部分父亲与儿子一般。似乎那个晚上她在门外所听见的荒诞是一场幻觉,而为被戳穿后的疯狂也是错觉。
    好似破坏这个新家庭的是他们。
    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谢日闻想让他们死去,安尚乐一直知道。她以为自己对谢日闻将会做的任何事都能无动于衷,但当对方把她叫到四楼的书房谈话,至脚底升起的愤怒涌上头颅。安尚乐猛地抬头看向坐在皮质软沙发上的人。
    「我又做什么了?」安尚乐往前一步,直直盯着谢日闻的脸,她声音拉高,语气有些失控,质问:「你们两位串过词是吗?你知道什么就把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哈,轮番着找我谈话,我是林时和割腕的那把刀吗?」
    谢日闻放下交迭的双腿,拿起桌上泡好的茶抿了一口。她屈起手指把头发撩至耳后,手指交握于大腿处。谢日闻的眉头都不曾动一动,「我让你别再刺激林时和罢了,」她说,「很委屈么?」
    谢日闻抬手打断安尚乐即将蹦出口的反驳,她往后靠在沙发上,手也移到胸前环住。谢日闻勾起笑,里头不无嘲讽,「不是你要和他在一起的?」
    安尚乐把谢日闻这句话放入嘴里咀嚼了几遍,她一下愣住,片刻后咬着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安尚乐张合唇瓣,几乎是从喉间挤出的问句:「你知道?」她按捺住怒火,再次追问:
    「你知道?!」
    谢日闻没有否认。
    「你他妈疯了吧?!!」安尚乐瞳孔紧缩,手指蜷起,指甲压在肉上的钝痛勉强拉住她的理智。安尚乐望向面前淡然优雅的女人,忽的笑出声。谢日闻不解地用手指轻点双臂,却又听见安尚乐用已经平静下来的嗓音说:「我实在很好奇,我们究竟对你做了多不可饶恕的事。」
    随后耸肩离开,而谢日闻也始终没有开口让她坐下,或是推给安尚乐一杯茶。
    谢日闻对着安尚乐的背影冷笑一声,吞下最后一口温热的茶水。
    这份怨恨是没有道理的,谢日闻脑海里浮出一个男人的模样,但她不是圣人。
    安尚乐路过林时和的房间时脚步顿了顿,而后面无表情地推开自己的房门。见到坐在转椅上的人,安尚乐愣了一下才啪地关上门。她拖着脚步刚坐上床的瞬间安商乐就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安尚乐手撑在两面仰起上身看着墙上的灯,垂在两边脸上的头发也滑过耳朵。安尚乐半阖起眼道:「让我别刺激林时和呗。」
    「商仔啊,」她闭上眼,喉咙滚动了,安尚乐问他,「你说一个小孩能在没出生前就把生他的人揍一顿吗?」她又缓缓睁开眼睛,睨了安商乐一眼。他在看她,却不发一言。
    安尚乐松开两手的力道,顺势倒在床上。她舒展开手臂,从鼻腔里呼出热气。安尚乐盯着刺眼的白灯,又说:「好亏啊,要是能开始就揍人家一顿还有个理由。」头顶的灯好似又变亮了,让她双目生疼。
    「唉。」她看着那盏越变越亮的灯,说,「又不是我们想出生的——」
    安商乐抿唇垂眼,睫毛在眼上投下一层暗影。
    他想起蹲下的男人,想要绞死他们的女人。尖锐的鞋跟踹上腹部的痛感,颈部收缩的窒息。寻求宣泄的父亲,自知怨恨无理而心安理得的母亲。杂物间的淫秽,搅扰内心的自唾,无地自容的情欲和嫉妒。
    人和人,狗和人。
    还有他,一样该下地狱被烹煮啃食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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