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潮气也很重,往里头走了十步不到,就瞧见了一个只剩灰烬的火堆,还有一些破碎的布匹,再里头就是一具森森白骨,腿骨断了,看上去死了有好些年头。
    趁着雨还没下下来,他从外头了拾了一些还算干燥的树枝又打了些果子下来,身上的火折子刚才在水潭里头打湿了,他一边费力地在石头上试图弄出些火花来,可因为不是那种上好的打火石,这火还没生起来,雨很快就下了起来。
    慕白还在外头待着呢,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火还是没能生起来,他在洞口发了好一会的呆,雨停的那一阵子他又把人拖了进来,然后从慕白的身上摸出了打火石,总算是顺利地把火生了起来。
    借着这火他把身上的衣服都在简易的木架上烘干了,又从慕白的身上扒了件湿外套,烘干以后就披在了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慕白的体质好,当天晚上对方没发烧他自己倒是发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慕白昏在那里,他的病因为发高烧和受伤的缘故,提前了整整两个月发作,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还是醒过来的慕白给他输了内力,暖着身子才缓解了一些。
    他把人拖进来的时候无非也是想着两个人有点照应,毕竟他受了伤,身子也不比慕白来的康健。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在把人搬进来的同时他还把人身上藏着的武器全给扒拉了出来。
    慕白用来防身的匕首转到他的身上贴身放着了,毒药这一类的瓶子也藏了起来。被人扶起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是去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匕首。
    之前两个人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可没见慕白留过什么情,若是他搁在慕白位置上肯定做得更绝,说到底还是对方太过心慈手软,只是受了那番记忆的极大影响,还没练就真正的铁石心肠。
    在镜子里头瞥见前一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对于自己在原本的轨迹上给慕白下毒的事,他可一点也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那么干。
    这北国皇室找自己心爱的妻子和侍妾陪葬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和慕白虽然不是这样的关系,可要死也该是死在一块的,这一回的轨道虽然偏离得过了,但他还是会选择在慕白的后头死了,再不济也是一块死。
    在慕言看来,他娶的那些女人和他是一丁点关系也没有。尽管对方嫁进了东宫,成了皇家的人,可她们凭什么连死都要和他躺在一块。
    和他纠缠了这么久的人分明只有慕白一个,就算对方和他已经没有了那份血缘上的羁绊,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区别。这么多年折腾下来,牵着他们的早就不是那份血缘了。
    一个上刻钟还想把他弄死的男人,现在不仅没乘着他病发作的时候把人给掐死,居然还好心地输内力给他缓解身上的疼痛感。清醒时的慕白能够有这么好心吗,事实当然是不可能。
    清醒时候的慕白是不可能这么做,但这不代表昏了头神志不清的慕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之前不知是在山腰还是在潭底的那下子,慕白这会后脑勺上还有一个老大的包呢,肯定是把脑子给磕坏了,因为现在这家伙连他都认不出来了。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慕言调整了自己的躺姿,让自己的脑袋舒服的枕在对方结实有力而不太硬的大腿上头,完全是满怀恶意地开口问到。
    被认定坏了脑子的某人眨了眨眼睛,长且有些卷曲的睫毛颤了颤,脸上的表情像孩子那般无辜:“我记得我叫慕白,是这北国的安王,这个地方是北国没有错吧。”
    说后一句的时候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自己身上枕着的这个好看的哥哥会生气,然后骂他蠢。苏嬷嬷总是夸赞他,可是他喜欢且崇拜的的哥哥却总是看不上他的样子,这个人和兄长长得是一般好看,脾气应该不会有那么差吧。
    很快慕言就搞清楚在慕白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那狠狠的一下直接把这个年轻的君主砸回了十三年前,那个时候慕白还没有重生的记忆呢,对他这个哥哥也算不得太讨厌,甚至还没开始心灰意冷,依旧傻兮兮地跟在他的身后,想要把那些没用的小玩意送给他只为谋得几句轻飘飘的夸奖。
    这是一下子回到了多傻的年纪啊,慕白的眼里当即带了一份怜悯,当然还有审视和警惕。武器和药物他仍旧牢牢的藏着,记忆倒退到多年前的慕白显然是个听话武力值又很高的免费劳力。慕白记忆倒退了,可学的本事还记着呢,虽然让对方用那些本事麻烦了点,可总体来说比他一个人好得多。
    用起人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想了法子让人自发地用一切的力量来为他办事,对待只有几岁孩童记忆的慕白显然是不能用这个法子。尽管对方表现的远远不如没摔了脑子前精明,可这并不代表小孩时候的慕白就是个好糊弄的对象。
    一开始的时候对方的警惕性还低得很,等到了后来又恢复了皇宫里小孩该有的那副样子,不过现在的慕白只是块嫩嫩的小姜,也只是用来了大半天的工夫,他就打消了对方的疑虑,让这个丢了记忆的慕白乖乖巧巧的替他做事。
    当然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保留了一定的实力的,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是没了记忆也一样能够记得。比如时时刻刻都要有一颗防备心,无论一个人看上去多么无害长得有多好看都不能够去相信,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有毒。
    这一些非常浅显的东西,就算是这个年纪,慕白应该也是知道的。他也不点破,只是肆无忌惮的叫这登了基没多久的年轻皇帝帮他捏肩捶背,把树上的果子打下来还有捡些的干树枝都成了对方任务。
    渴了就喝这深潭里的水,饿了就去摘些熟了的果子,尽管那果子又酸又涩但好歹能够果腹,偶尔慕白能够抓一两只野兔子野鸡的,吃的又都是没有调味料的食物,不过特殊时刻慕言也不会挑三拣四。
    晚上的时候,是慕白在照看着火堆,顺便充当了他的人形枕头。原以为自己是如何都睡不着,却出乎意料地睡得很香,到了第二日快正午的时候才醒了过来,这样的情况他把理由归为自己太累。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两三天,慕言的病也缓过来了,慕白出去找出路和弄食物回来的时候,他在崖底下发现了好几具绑着绳子的尸体,看衣着打扮应该是特意来寻他们的兵士,腰部的绳子是被磨断掉的,一个个死相甚是凄惨,慕言也不计较那么多晦气不晦气的问题,用树枝从这几个兵卫身上捞了值钱的东西和一些零散的银子。
    等到傻乎乎的“幼童”慕白提着猎物回来,还带了一个颇好的消息,他找到了出去这地方的路,只是不能顺着这路回到山崖上,只能达到另一个地方去。
    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要用银子这东西,慕言有些嫌弃地把那银票和银子一起丢给了慕白,让他把东西收拾好了,再在前头带路。
    第57章 五十七
    慕言回忆至此,一边坐着的慕白当即提出了质疑,皇帝和颇有争议的前太子双双失踪,未免朝野动荡,江山另归他人苏嬷嬷还有对方的谋士把事情瞒下他能够理解,可那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按照慕言所说,他至少丢了两年的记忆,在坠崖之前耗费了半年,总不至于剩下的一年半都是这个状态。
    皇家并非后继无人,张太后连着背后的张家虽然野心够大,可慕言这个曾被给予众望至今还能称得上参数民心所向的存在也不会容许外戚弄权。
    北国皇室嫡系虽说就这么两个,慕言还是被先帝废了的,还可被一个英明的君主统治着,总比被一个傻子皇帝来得好。若是慕言想,把那个状态的他带回去,这皇帝的位子如今就绝不会是慕白坐在上头。
    慕白这会精神已经好了些,原本放松交叉着的双腿也笔直地并在一块,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是在朝堂之上。他面部的神情说不上柔和,却也没有愤怒仇恨或是大喜这种过于外露的情绪。
    眉头微皱,嘴唇抿着,眼睛没有睁得多大,原本有些涣散的视线如今很专注地凝在慕言的身上,随时关注着对方面上和肢体的丁点变化。当然也没漏掉慕言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停顿。
    这是在当年国子监习书时候练出来的,即便是神志不那么清醒,也能以一种端正严谨的姿态不漏掉对方讲过的每一句话,至于听进了多少还得等他完全清醒地时候滤一遍。
    依着慕言的描述,两人的关系根本就算不得融洽,他并不并不相信对方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等着他恢复了再好心地把他给送回去。可偏偏现在那些记忆他实在是觉得模糊不清,只能依靠慕言的一面之词来勾起那些回忆:“我们在外头待了多长的时间才被暗卫找到,如果我没记错,皇家用的银两都是带了刻印的。”
    孰料后者一句话就把他给堵死了:“那种时候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的身上还带了银子?”
    “我的身上也没有?那些暗卫身上也没有?”有钱好办事,因为那一世记忆里有没带钱而感受到的窘迫,虽然身边常常会带个负责付钱的随从,慕白还是会习惯性地在自己的身上揣一些银票和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慕言的回答很是干脆利落:“没有,孤倒是想搜,可惜他们不仅没有银子,连别的贵重东西也没有,只有一些用来杀人的武器。至于我们两个,我的身上从不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玉牌挂在脖子上,你以为能在祁国用?”
    慕白身上的那块玉牌自然是价值不菲,在当铺里换了银两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玉牌这种类似于信物的东西,要是能招来人也是慕白的底下人,他还没傻到为了一时的安逸把大好的机会白白送出去的地步。
    慕白的着重点显然在后一句的那两个字上,他的眉头紧缩,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如果我没听错,你刚刚说的是祁国?”
    “当初的那悬崖本就和祁国离得很近,我们出去时到了祁国有何不可。”被人打断回忆的滋味显然不怎么令人愉悦,男子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暗沉,俊美的容颜也笼罩上一层阴影,当然这种糟糕的情绪也可能是为了慕白的不记得,而并非对方不怎么合时宜的打断。
    不过他很快又陷入到那段回忆里头,也没怎么在意慕白的突然插话。
    看那几具影卫尸体,慕言也就暂时止了等人找到的心思。从满是杂草的小路往外头走,还钻过了一个天然的隧道,又翻了两座不高也不矮的山。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走了整整两天的工夫才到的一个甚是偏僻的小村庄。虽然没下雨可艳阳高照同样折腾人,在路上的时候他把带着的红果子早就吃了个精光,腹中饥饿不说,嘴唇也干裂得不像话。
    慕白这种习武养出的结实身子还好,他的病刚刚发作过没多久本该好好养几天,平日又是养尊处优管了,虽然一样能吃苦,可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身体极度疲倦,前面还是一点也瞧不见希望。
    走了一天半的路,他双腿发软得厉害,几乎就要瘫着了。结果还是在前头精神颇好的人又折了回来,蹲下身子示意他到背上去。迟疑了一下,又想着这是只有七八岁记忆的慕白,他还是爬上了对方的背,想了想又把手里头攥着的武器收了起来。
    尽管路上颠簸,可慕白走得很稳,虽然一开始想要保持清醒,可身体太累,他自己就那么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是在一张散发着新棉花味道的床上,屋子里贴着一张红色的年画娃娃,摆设很是简陋,有些旧的木桌子,盛着清水的褐色陶碗,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木头柜子。身上的被子很轻也很蓬松,看上去是做了没多久的新被子。
    他身上有些破了的锦缎衣衫也被换了,是件有些旧的粗布衣裳,蓝色短打,洗得有些发白,但是干净整洁,也没什么怪味道。
    一个口音有些怪的女声从门口传了过来,不若宫廷里那些宫女嫔妃的婉转动听,也比不得小家碧玉的娇俏,这是个很平常的乡野妇人的嗓音,还是个年纪不小的中年女子:“里头睡着的是你的兄长哦,那样子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少爷,你难伺候噶。”
    等慕言出去了,那剥着毛豆的女子当时就住了一张嘴,然后咽了咽唾沫,很是热情的和这睡了老半天的俊美青年打了一个招呼:“你醒了啊,这秋老虎厉害得很,屋子里头是井水,碗是俺家刚洗过了的,干净清甜得很。”
    慕言迟疑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又往四周扫了扫,瞧见了换了灰色褂子的慕白在角落里头劈柴。
    这村子偏,也就这么一百开口人,哪家有了什么新鲜事其他人很快就能知道。等慕言醒的时候,村子里早就传遍了村头李大义家里头收留了两个贵家公子的事。
    还有些小媳妇大姑娘的拎着菜篮子来拜访的,大胆子寻了借口往里头迈,羞涩矜持些的则是在门外头探头探脑。
    很快这两兄弟就成了这些三姑六婆茶余饭后闲聊的主要话题。她们也不怎么避讳,慕言很自然就能听到这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些女人到了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又拿这新来的客人说起事来:“这村里又要几个大姑娘心花开了,看看那贵公子的样子,穿着咱们一样的衣服也看起来气派得很。”
    “我看呐,这开的可是烂桃花。再贵气也不能当饭吃吧,就算是巧绣那样的愿意倒贴,也得人家肯啊,这一看就是大家族里头出来的公子哥,哪能看得上咱们这小地方的人,他们迟早都要走的。”
    收留了慕白慕言的李家婶子把东西往地上那么一搁,木槌打起衣裳是呼呼作响。
    “巧绣那丫头模样好,又心灵手巧得很,能娶她的人是福气,不过那两个肯定是看不上的,俺家大义说了,那两个是契兄弟。”
    “人家不说是兄弟吗,咋到了你家大义嘴里头就成了契兄弟,我说李家婶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妇人脸涨得有些红,手底下的棒槌更是用力:“这种事情俺还能骗你们不成,咱们村子里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俺家男人说了,这两人可一点也不像是兄弟。先是这模样吧,看上去就没啥相像的地方。大义打了那么多年的猎,一口就说人是从高处摔伤的,他们也是说自己从山上摔下来,反正俺是信大义的,你们爱信不信。”
    之后两人是那种关系的传言就以星火燎原之势传开了。什么堂兄弟被阻挠共约出逃,什么有情人试图殉情却侥幸活了下来,各个版本时时刻刻都在翻新,还一个个说得像模像样,搞得慕言都有了他们是契兄弟的短暂错觉了。
    北国那边的人还是没有消息,慕言花了半天的时间把这个村子的大致情况搞得清清楚楚,他也总算是明白这些妇人为何口音如此之怪。这从山崖出来,竟然是直接到了祁国的地界。
    一个和北国可以说得上敌对的国家,就算是他使唤北国的人,在在种时候也不大可能,他压根就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慕言站在门槛上,看着已经有了十岁记忆的慕白,心里头生出一种极其微妙的情绪来。
    ☆、第58章 五十八
    在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里,他们成了为情历经千辛万苦的可怜人,版本各有千秋,但又大致相同。
    不管这些人怎么讲,真正的关系就只有这两个人知道。村子地处偏远,虽然不在乎户籍之类的东西,也不乏好心肠,可也没那个精力去白养两个闲人。
    这两公子哥模样好,通身透着一股子贵气,是他们这留不起的大佛。就算是村里头有巧手的模样又清秀的姑娘愿意带着整副身家去倒贴,也得人家看得上眼才行。
    总之一句话,村子只是暂时的住所,一间不甚舒服的客栈。只能停留几日,不能久住。
    因为身上没什么银子,贵重的东西留下来也只会造成祸害,慕白这个前安王现北国皇帝给这李姓猎户家劈了不少柴,慕言也凭着那半吊子医术,在整个村子给十几号人看了些小病,又备了些干粮,就此别过。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塞给了慕白不少的吃的东西,那个很是喜欢慕白的巧绣还在针脚细密的荷包里头塞了十来文铜钱。
    苏嬷嬷不是多么会教孩子的人,但以前在慕白生母面前待过许久,也没让这孩子太早接触宫里头那些龌龊事,加上慕白天生性子纯良。十岁左右的慕白已经有了相当的防范之心,却也不会谁也不信任。
    尽管只有十岁的记忆,可身体上没表现出来,慕白也不常开口,在外人眼里,这充其量只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公子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记忆残缺的这般厉害。
    慕言好看归好看,可浑身总有一股子阴森感,又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按照老村长的话,那就是攀不上的贵人。虽然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可还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他看这两兄弟啊,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在这种山沟沟里待不住。
    老村长抽的旱烟袋在石桌上敲了敲,口里长长吐出一口烟来:“我说丫头啊,你要知道人家就算是逃难逃出来的,将来也照样能辉煌腾达,要是这两兄弟是什么麻烦人物,到时候带给村子的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无论是从谁的角度,这两个外来客都不会在村子待多久。巧绣是个乡下丫头,可也明事理,知道一自家爷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认为这两人是三姑六婆口中的契兄弟。
    富贵人家的龌\'龊事多了,要是愿意结成契兄弟,看着对方的眼神就算比不得村头阿哥瞧心上人的热烈,也绝不会是那种样子,只是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面皮子又薄的很,既不好意思也不适合参与到这种话题中去。
    她足够有自知之明,所以每次去李家婶子送东西的时候只刚远远的望着,村里追求她的人不少啊少女春\'心从未萌动,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喜欢的不是那个皮相更出色的,而是气息温和相对好接近多的慕白。
    心上人走的时候,她特意把情思缝在了荷包内侧,又从小匣子里取了一部分积蓄搁在里头,心怀忐忑地把东西连着众人的心意一同塞给了慕白。
    直觉告诉慕白不该接那个荷包,可对方一直态度和善又帮了不少忙,
    他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
    慕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真想赢,本该把人丢在村子里偷偷离开,却还是把人连着财物一同带了出来,身上的银钱不多,他们便租了辆很是颠簸的牛车,啃着不大美味的干粮上了路。
    “之前她给你的荷包装了什么,给我看看。”坐在前头坐了半晌,慕言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虽然有武器在手,可慕白身上的武艺也不是花架子,只能用软的不能硬来。
    “……”慕白转了转身子,把头背对着慕言,他脑袋上的血块开始消散了,虽然很慢,但记忆还是在一点点的恢复。醒过来这么长的时间,他直觉自己和眼前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何况记忆里的慕言虽然和眼前人有些相像,也如同记忆里一样冷淡,十有八九就是慕言长大后的样子,但不代表他一切都要听对方的。
    他是有个兄长,也确实很喜欢对方,可后者从来是冷脸相对,无论他如何讨好,也换不到一个好看的笑容。苏嬷嬷也说了,不必去放下身段难为那些不喜欢你的人改变他们自己的观点。
    厌恶一个人多数时候是没理由的,要让喜爱你的人厌恶你很容易的,要让厌恶你的人喜欢你却很难。慕白可不觉得长兄的命令一定要听从,既然不是亲近的人,不听话也没什么关系。
    “你真打算不给?”慕言的声音降了降,坐到他这种位置的人,从来不需要太大的情绪波动来展示自己喜怒,这种样子已是十分不悦的表现。若是他手底下的人在这里,怕是该两股战战,想着法子来平息君怒了。
    很少有人值得慕言动怒,因为做到这一点的人基本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只有慕白总是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情绪,偏偏每回都能全身而退,尽管日子过得不那么爽快,但至少性命无碍。
    “那是人家给的东西,我凭什么要给你。”只有幼年记忆的慕白性子比不得清醒时候的沉稳,喜欢任着自己性子来,心里头想的也容易表露出来。一边说着,手里头还一边攥紧了那个荷包。
    慕言怒急反笑,语气也转了过来,一副柔和温雅做派:“不给就不给,我还不至于抢你的东西,何必这么担心。”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伸出手来试图揉一揉慕白的头发,只是后者偏了偏头他的手指只碰到了发鬓。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意没让慕白受宠若惊,反而教他起了警惕心。当天晚上的时候硬是撑着没睡,手里头捏着那荷包紧紧的,生怕慕言趁他睡了把东西拿走。
    不过人不睡觉哪能抗的住,趁着慕言合眼休息的时候,慕白也闭了眼想要休息那么一会。
    他醒来的时候,荷包还好好的,里头的十几个铜钱也还在,看了眼坐在牛车前头的慕言,这才有一丁点儿相信对方是真对这荷包没兴趣。
    只有那赶车的老汉才知道,这钱是还在,荷包却是被动过了,那缝在荷包里扎了红丝线显然是女人的一缕青丝在慕白睡着的时候被丢在了路上。
    看慕白对那荷包的宝贝样,老汉显然也很是好奇,忍不住就和那手脚利落的贵公子搭上了腔:“这伢子的情缘就这么被掐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
    “只是只想飞上枝头的麻雀,不碍事。为人兄长应该替做弟弟把好门,你说是吧。”
    豪门是非多,既然人家做哥哥非要棒打鸳鸯,他一驾车老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颇为惋惜的瞅了瞅那睡得正熟的傻小子,然后扬起了手里头的鞭子。
    “出了那个村子以后怎么了,我好像是有点印象了,那个村子只有收留我们的那户姓李对吧,我记得,他好像还是个猎户。那李家婶子的嗓门还很大。”
    慕白总算是在脑海里拼凑出朦朦胧胧的轮廓来,之前他想的脑袋疼,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清醒不起来,这会儿听对方慢慢地讲,倒是渐渐把一个个小记忆碎片拼凑起来,直觉告诉他慕言说的都是真话,也能知道对方略过了许多细节没讲。有时候,真话只说一半也就成了假话,慕白也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他只想让对方把重要的事情都讲出来。
    有一个疑惑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这样的事情,慕言记得这样仔细,他重生之后的记忆并不比对方差,又怎么会把这一大段的事情都给忘了。要说磕到了脑子,多少会有点后遗症,可在未见到慕言之前,他却真真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段毁了慕白情缘的事情自是被慕言省去不讲了,结果就是老长一段时间的停顿。慕白等到都要犯困了,对方的嘴还是像珠蚌一样,老半天都不蹦出一个字来,也难怪慕白要开口催。
    慕言却不打算接着说下去了,而是看了看窗外:“已经入夜了,孤想休息了,你还是明日再来的好。或者你可以选择找床褥子,在这毛毯上挤一挤。”
    “锦绣,去取床被子上来。”女子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慕白转过脸来对着那张俊秀面庞:“地上寒凉,这床大得很,就劳烦皇兄挤一挤。”
    说完这话,他还真脱了鞋袜,踩在毯子上头坐在了床上,等到锦绣取来了锦被,便收了房里的夜明珠,把对方的左手用国库里带来的锁给拴在了自己的右手,吹熄了屋子里的烛火。
    屋子外头守着的是两方人马,锦绣下去的时候已经让这明面上的东家把整个客栈都锁了起来,现在的屋外,更多的还是慕白这一边的人。
    ☆、第59章 五十九
    慕白拿来锁人的这把锁是用玄铁打造的,精妙无比。为了避免慕言的逃脱,他把钥匙留在了宫廷里。这几日虽然行事不大便利,尤其是沐浴和方便的时候,难免有几分尴尬。
    但慕言没有抱怨,赤'身裸'体也一样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尴尬。他自己也图个心安,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至于慕言手底下的人,他倒是不担心他们有法子把人弄走。毕竟想不惊动他,就只能把两个人之一的手给剁了。外头的那些守着屋子的也不是傻子,还没废物到要牺牲自家主子一只手的地步。
    再说慕言既然肯出现在他的面前,更准确的说,还是引'诱他来这里,应该是一开始就有了打算
    那日慕言说是醒来之后再谈,可愣是没再提及那个话题。出了吩咐下属拿来一些东西,对慕白以前的记忆是半个字也没提。
    既然人找到了,又栓在了手上,慕白就令人准备了舒适的马车,由二十余人护着,第二天雾一散去,大清早的就驶出了城。
    除了明面上的那二十几人,暗地里还有人护着,加上慕言手底下的,倒不用太在意路上的安全问题。
    川井城到皇宫有近十日的距离,因为多带了一个慕言,回去花的时间比来时还多了两日。马车里只有慕白和慕言两个人。
    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也没拿刀逼着追问答案,只是靠在软枕上试图从模糊的记忆碎片找出些蛛丝马迹。但往往想出点就头疼得很,只能慢慢来,不可强求。
    这么一来回就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慕白培养的那个影子皇帝纰漏倒是没出什么,大部分的事情也交给了能干的宰辅处置。只剩了一些重要又不太急的折子,全都被那伪皇帝压了下来,等着慕白回来批改。
    尽管如此,换上了龙袍的慕白还是是瞅着那厚厚的折子抽搐了唇角,令人填了张椅子,备了两副笔墨,链子一扯,手一推一半的折子就到了慕言的跟前。
    慕白的神色真诚得很,语气也丝毫不会让人有讽刺之感:“兄长还是先把这些折子给解决吧。”
    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不过一张长桌,坐在他对面的慕言轻飘飘瞧了他一眼,把折子挪了大约半寸,取了挂在笔架上的狼毫笔,又蘸了些许砚台磨好的墨汁,翻开最上头的一张就开始批阅起来。
    慕白这个做皇帝的倒是没动,折子也摊开了,取了笔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地瞧着面前俊美的男子,像是对方的脸上生出了一朵花来。
    慕言的书法不及他,可写字的姿势比起大部分人更出挑,一开始批折子还有点慢,到后来显然是上了手,速度比他这个做了半年,不应该说是两年半皇帝的人还来的快些。
    这样平缓的场景,他总觉得像是曾经经历过,但记忆里并没有。那些鲜活的记忆和仇恨像是隔了几世,那把金灿灿的椅子原本属于眼前人,如今那金銮殿包括这御书房都成了他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无论是在他登基前,抑或是登基后,慕言显然从未把他自己当成过臣子。
    他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死了,化为了烟尘也不会有一丝的改变,简直是像极了那长眠皇陵的厉后。
    多年来,慕白心里头一直憋着一股气,这回瞧见了慕言却猛然发觉自己心里那股气早就消散了。
    一回京,被慕白安排在各处的暗卫就以书面形式把调查来的消息都交到了慕白手里,除了个别地方有出入外,其他和慕言说的都没有半分差别。
    原本慕白对自己的那段记忆并不以为意,能够忘记的应该是些不重要或者是太痛苦的东西。但现在看来,当下他很有寻回这段记忆的必要。或许该抽出一个时间去国师那里一趟,毕竟根据慕言所说,这里头一直有个国师在牵线。
    他低下头批了几张折子,等到自己面前的奏折十几张有了朱批,拿着钥匙的锁匠也被宫人领着到了御书房外头。
    从慕白登基起就一直贴身服侍他的喜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外头响了起来:“陛下,徐锁匠来了。”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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