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时候曾来过这藏书阁,花了两日的工夫,看完了这本《百世谈》。”
    “是么,那倒是老头子我多管闲事了。好了好了,我要歇着了,这藏书阁该关门了,你们也先出去吧。老头子不光是脑子糊涂记不得事情了,连身子骨不好,没那个精力去送客,还是把门外头那个傻小子叫进来,给我整整书,他手脚快,安王等个半杯茶的时间,就把他给一并带走吧,省的老头子我看着心里不舒服。”
    中气十足地说完这番话,老常头立刻就很凶猛地咳嗽起来,身子颤颤巍巍地往里走,甚是无力摆了摆手,示意这皇宫里唯二的皇子从这满是墨香的藏书阁里走出去。
    吉祥在外头吹着冷风,见门一打开就一溜烟地蹿了进去,当然没忘看一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或许是藏书阁能给人一种平静之感,也或许是没了那个赌约,慕白和慕言并排着走了一段距离,谁也没说话,气氛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剑拔弩张,而是如潭水一般,小石子投下去,只溅出一点儿水波,又恢复到那种沉寂。
    走了大约百步,刚好离慕白回王府的马车还有两步路,他猛地往前面走了一步,挡在了慕言的面前,生生地截住了对方的路。
    “太子借这《百世谈》要抄录的可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急着要用?”
    “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
    “那就是不急用了,那皇兄可愿意把它让给臣弟几日,这还是臣弟第一次问皇兄讨要一件东西,皇兄不会连这几日的都不肯借吧。”
    慕白这话虽然有点隐隐相逼的味道,但只要慕言不愿意,他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对方会不会吃这一套,他心里头并没有多少把握。
    不过太子殿下还是卖了他这一回的面子,两个人僵持了半晌,他的词典上便多了个重物,正是那原本由慕言拿着的《百世谈》。
    就像那古怪的守书人说的那样,启文帝和慕言对那虚无缥缈的宝藏并不相信。
    只是一晃神的工夫,那穿着便服依旧丰神俊朗贵气十足的太子就已是百步之外,掀开马车的帘子把书放在自己的膝上。
    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只要三天,三天就足以让他知道那所谓的宝藏是不是真的,不过即使是真的,派人去取的时候,也一定要做到毫无痕迹,决不能让启文帝和太子的势力也渗透到这件事上来。
    收拾好东西的吉祥和马车夫坐在了一块,马车内部,慕白的轮廓被熏香炉炉里飘出的袅袅烟雾变得渐渐模糊。
    ☆、第47章 四十七
    慕白回王府以后,先是把那些已经批阅的提议和小报告按照以往的形式送了出去,有些特殊的则是寻了新的渠道弄了出去。
    那用来做载“货”工具的辞典被随意地搁在书房里,而从慕言手里截下来的那本《百世谈》则被他拿在手里见了苏嬷嬷。
    “本王今日刚听了个消息,说的是当年的瑞亲王留下了一大批宝藏,还把那宝藏的藏宝图藏在了一本书里。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当年的瑞亲王确实是留了一批宝藏的,是当初攻打宁国缴获的战利品,不过这事情出了族里的长老并无人知道,主子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女子摆弄药膳的手停了脸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若慕白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该去查一查这族里是不是出了叛徒。
    “只是听宫里头一个老人说的,他应该和北国皇室有不浅的关系,而且这一辈子只能被困在宫里头。北国皇室传下来的是瑞亲王留下的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如果能够找出来,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别的地方……”
    “主子真是,这传言实在夸得过了头,当初瑞亲王藏下的要真是这样逆天的财富,又怎么可能不惊动太’祖,当时受了重伤的亲王大人把那宝藏之所连同小主子一起交付给了左副将,后来那笔财富也就用来应急和充做生意的本金。”
    苏嬷嬷噗嗤笑出声来,总结出一句话:“这四百多年过来了,当初埋着宝贝的地方早就成了一片虚无,哪里还轮的到别人去挖掘什么宝藏。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人从这《百世谈》里找到了那藏宝图,能不能找到那上面标着的地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那些宝贝早就没了。”
    原来只是一场空么,还好他对此并未抱太大的希望。他有料想那宝藏并不像老常头说的那般夸张,只是不曾想到,那里头的东西早就被瑞亲王的部下搬了个精光。
    “主子是在惋惜那笔财宝吧,族里如今能够给主子提供的东西可远远不止那一些。钱财都是死的,若非先祖用了那笔钱来发展大业,主子说不定就不能降生到这世界上了,您该为它起到的用处庆幸才是。”
    “嬷嬷说的是,我只是有些惋惜,现在想来用掉了反而是件好事。明日本王就遣人把这《百世谈》送回东宫去。”
    “那事咱不着急,主子还是把这药膳吃了吧。这大业固然重要,您的身体还是更重要些,要是大业未成,主子的身体又垮了,老祖宗的遗愿岂不是就毁了?!”
    摆在慕白面前的是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拿筷子一挑,黏黏糊糊的药膳就带起长长的黑丝,闻起来味道也十分的特别,也不知里头究竟加的是什么东西。
    慕白的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面露为难之色:“这东西能不能不吃?厨房里真的没有出什么问题吗?”
    “这可是按照神医的方子配出来的药膳,厨子里花了很多精力弄出来的东西,嬷嬷在那里守了一天,确定这是成功了的才敢给主子端过来。”
    怕慕白不愿意喝,苏嬷嬷又添了一句:“里头加的药材一样就抵千金,这里头加的东西,也够当初宝藏的百分之一了。若是主子想要尝一尝失败品,也该是一个效果的,只是失败品的外形有点不一样。”
    顺着苏嬷嬷的手,慕白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一碗绿色的,还咕噜噜冒着泡的东西。
    慕白毅然地端起了面前的黑糊糊准!!备大口大口吃完了事。药膳入口却没有预想的那般难吃,慕白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用了大约是一刻钟便把这碗吃得见了底。
    因为药膳里头加了安神的药物,慕白当天睡得很熟,难得的一夜无梦。
    因了这加的安神药,慕白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的晚上,他倒不是被饿醒的,而是被吵醒的。
    屋子外头亮堂堂的,还有喧闹的人声,男子起身披了件深蓝色的褂子,打开房门的时候,两个侍卫还是铁塔似的站在他的门前。“府里头这是走水了?”
    “禀王爷,安王府没有走水。只是刚刚宫里头来了人,嬷嬷正在招待他们……”
    “什么事情弄得这么大的动静?”慕白把衣服的扣子一个个扣好,一边整理自己的领子一边等回答。
    “我们哥两个也不知道,一直守在这里不敢离开半步,不过听声音,好像说的是陛下的事。”站在门口的两侍卫对视了一眼,给了慕白一个不确定的回答。
    “那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守着,本王过去看看。”确定自己衣衫整洁,慕白才迈开步子走向灯火通明的那个地方。
    伺候着客人的侍女显然是刚刚爬起来的,满面的倦色,强打起精神的站在那。坐在那里的是苏嬷嬷和那位宫里来的客人。
    对方穿着寻常百姓衣衫,较苏嬷嬷年长,慕白细细打量了对方的样貌,认出这是在敏贵妃跟前贴身服侍的女官李澄杏。
    见慕白过来,那李姓宫女也坐不住了,苏嬷嬷摒退了还犯着困的侍女,也跟着站了起来。
    “贵妃娘娘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还三更半夜地赶了过来?”
    那老宫女确定侍女们都走了,门窗也关得严严实实,这才压低声音,一脸焦急地道:“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要奴婢一定要见到安王殿下,今儿个晚上陛下那里又出了事。”
    “父皇他又怎么了?!”
    “虽说娘娘备受恩宠,可也知道不能够霸占着陛下,要让陛下雨露均沾。恰好这几日娘娘身子不太爽利,陛下也就轮流到了别的宫殿过了夜,有时候是招人侍的寝。就是今儿个晚上,这新封的润才人刚被抬走,陛下就哆哆嗦嗦犯了病。”
    提到这润才人,这李女官脸上就流露出轻视鄙夷之色,显然并不把这个小小的才人放在眼里:“安王殿下不住在这宫里头,有些事情还不知道。虽说润才人是那洪尚书的女儿,可毕竟只是个养女,是哪里头调’教出来的咱还说不清。不过那是个天生会采补的狐媚子,陛下已将她打入了天牢关着,那洪尚书的府邸教人包抄了。”
    见慕白变了脸色,这老宫女又把声音往低里压了压:“几位太医可说了,这陛下的病会突然发作是由一种毒引起的,而那毒便是那小小的润才人给下的。不知殿下可听过两世欢?”
    慕白的眸子乌沉沉的,声音因为睡了太久而有些干巴巴的:“曾经在翻阅医书的时候看到过,那药原本是百年前一位非常想要龙嗣的妃子调制的,需要丈夫和妻子同时服药,女子就能够很顺利地怀上孩子。但因为对男子的身体会产生极大的伤害,生出来的孩子也可能有问题,所以这两世欢便成了宫闱禁’药,太医的意思是?”
    “殿下猜得没错,那润才人给陛下下的正是那两世欢,太医取了血,那狐媚子正是吃了药,又偷偷把药粉倒在了茶水里才和陛下行的云雨之事。”
    这李姓宫女显得格外的气愤又隐隐带着点幸灾乐祸:“因为这药寻常的法子是很难察觉的,身体康健的人也只是会短时间的略显虚弱,糟糕的后果要几年才能显示出来,但陛下的身体才在娘娘的悉心照料下好转起来,又怎么能抗得住这样的打击,结果当场就发了病,把那狐媚子逮了正着。”
    “那父皇现在的身体如何?”上一世慕白可不知道这一件事,只知道启文帝大致在这个时候病了一场,没想到后者竟然是因为一个他不爱也不爱他的女人,陷入到那种疾病缠身的境界。
    “当着陛下的面,太医们自然说是好好调养就能恢复,陛下定能长寿万年的。可卢太医对娘娘说了,陛下这回是真伤了根本,怕是要疾病缠身,就算是拿灵药养着,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也是空有好气色,怕是时日无多了!”
    “你们娘娘要你大晚上的赶过来就是为了给本王说这些?”慕白挑了挑眉,显然是不能够理解敏贵妃的急躁。
    “不,娘娘要奴婢过来,除了提前让殿下您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为了让奴婢给您转告一句话。”
    “说吧,什么话?”
    “娘娘说了,之前时机不对,不过现在,咱们的机会到了!\
    第48章 四十八
    交代完了敏贵妃的话,李女官就乘着夜色从王府的后门离开了,当然没忘记绕到城西敲了一户人家的门,取了包热腾腾的栗子才往城门那里走。
    她手里拿着的是敏贵妃给的牌子,守城门的兵士见这个弱女子确实有几分贵气,借着月光细细辨认了这是宫里的牌子便放了行。
    宫里头的守卫和她离开时不一样,因为在外头耽搁的时间太长,轮班的守卫已经换了一播人。女子抱着个包裹刚迈了几步,明晃晃的银枪就挡在了这刚换上宫女服的人面前:“这都什么时候了,手里头拿的是什么?!”
    “贵妃娘娘突然想吃城西的栗子想得紧,宫里又做不出那种味道,便塞了些银子,叫我去外头买。你们也知道,做主子的发了话,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再艰难也要去吧。这是娘娘给的牌子,小哥给看看就让我进入吧,要是栗子冷了娘娘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这宫里可就一位贵妃,那领头的宫卫掂了掂那金牌子,右手一扬:“下次可别弄得这么晚了,放行!”
    等宫女的身影远了,这守宫门的侍卫才松开左手的拳头,咬了一口手里的银裸子。
    看着上头隐隐的牙印,一直冷着的脸瞬间眉开眼笑:“兄弟们,打起精神来,等换了班,咱们去喝酒!”
    十几人凑过来看了看自己老大手里头沉甸甸的银子,一个个也抖擞起来,这贵妃娘娘可真是大方的很呐。
    这边慕白得了敏贵妃的话,捉摸了半个时辰,隐隐猜到了后者究竟想干些什么。当即就写了密信,等墨水干透,便把送信的鸽子放了出去。
    他用的墨是特殊的药水调制的,寻常人看来不过一张白纸。只有用了与之相配的药剂才能让上头的字显现出来,即便中途被人截了,也不至于把重要的消息泄露出去。
    “主子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启文帝?”自从和慕白说了他的身世,苏嬷嬷提起这当今圣上,原本是陛下陛下的称呼,如今却只是启文帝启文帝地叫。当然,在外头苏嬷嬷还是要尊称一声圣上的。
    在苏嬷嬷和那些所谓的族人眼里,如今的北国皇室做得再好也不是正统,不是他们认可的皇。
    慕白也不去纠结她的称呼,关好了门窗,又熄了灯,让苏嬷嬷回去休息:“今日去的话,难免惹人非议,还是明日随大家一同上朝,再去看望的好。”
    这皇宫的消息传到这里来哪有那么快的时间,虽说他和敏贵妃关系好启文帝也是默认了的,可明面上太过风言风语总是会带来不小的坏影响。
    大概是睡得太久,慕白在床上辗转反侧,又半夜爬了起来,点了烛火,写了封长长的信,大约给三十余人下达了命令,又吹了声哨子,把对面屋子里他的新宠唤了进来。
    那是只身形娇小的伯劳鸟,生得很是可爱,惹人怜惜,却是只了不得的凶禽。慕白花了不少的心思,才让它能够为自己送信,也不担心它被其他的大型野兽凶禽捉了去,成了那些玩意的腹中餐。只不过这伯劳鸟毛病也多,不如那些鸽子来得靠谱。
    把鸟给放了出去,这天幕上的启明星也渐渐看不见了,慕白欣赏了一回难得的日月同辉的美景,天很快又亮了起来,府里头的侍人也爬了起来开始为主子们劳作。
    用了些清爽的吃食,慕白就坐着马车再次进了皇城。等到了上朝的时间,朝臣们在金銮殿上等了大半个时辰,搁在最上头的那把金灿灿的椅子上还是空无一人。
    最后还是伺候启文帝的掌印太监出来宣了圣上的旨意,尖细的公鸭嗓拖得长长的:“陛下龙体微恙,今日朝堂上,有事者将折子呈上,杂家会一同交由陛下,就辞无事退朝。”
    等那太监总管走了,底下哄地炸开锅,若真是微恙,陛下又怎么可能不来上朝。消息灵通的几位大臣被其他朝臣围了起来。
    但没过多久还是三三两两的散了,以前的启文帝可能对广结党羽之事没那么敏感,如今的陛下年纪大了,怕是听几句了不得的谗言就能把人给下了狱。他们想一步步地这往上爬,可最想的还是要保住自己的这条命。
    从进金銮殿开始,慕白有注意到,这一同等候的人里是没有慕言的。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除了敏贵妃的蓬莱殿,便是这太子殿下的东宫。这会儿慕言应是在他那名义上的父皇跟前尽孝。
    他挺直了腰板,又微微抬了抬颌,比起那一帮子的老臣,显得格外蓬勃向上。他早已不是上一世连在朝堂上都是含胸低头,懒散无争的安王了。就像敏贵妃说的,这是他们的机会,有可能还是唯一的机会,成败就此一举,他只能牢牢地抓住,然后放手一搏。
    等到朝臣们都散了,慕白就转了身往启文帝歇息的寝宫走。大白天的,明黄的龙帐被卷起来,露出启文帝病恹恹的真龙之躯。
    太子刚刚离开,在这里待了一个半时辰被启文帝派去处理那些琐碎小事的折子。因为启文帝精神气还好,在之前的半个时辰,重要的事情还是由太子念了,按启文帝的命令拟了旨写了朱批,再由掌印太监盖了玺印,把圣旨传了下去。
    敏贵妃张瑾从昨儿个晚上就一直在这里伺候,慕言来的时候,她才在偏殿洗漱了,又用了些糕点,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俩谈论天下大事。
    除了给启文帝递些茶水,偶尔在父子两个聊些闲事时插几句俏皮话,剩余时间保持沉默,为后宫绝不干政做出了绝佳的榜样。
    等慕白进去的时候,宫女立刻搬了个罩了软缎的小木凳搁在那龙床面前。启文帝端着为君和为父的架子没说话,还是敏贵妃先打破这有些僵的气氛。
    她刚刚在后头化得是个不甚明艳的淡妆,多扑了点粉,让她本来就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眼底下遮也遮不住的青影昭示着她为自己的夫君生出来的烦忧。
    “安王倒是来得不巧,太子殿下刚刚离开,要不然你们两兄弟还能够谈谈,上次你从云城回来,还没怎么和太子好好叙叙吧。”
    太子和安王具体谈的是什么她确实不知道,可有没有“叙旧”她总归是清清楚楚的,更不可能不知道,慕白进了东宫在里头待了许久的时间。这样说无非是在启文帝的面前表示自个对安王的关注度并没有那么高。
    这皇宫里头的人哪一个说话不是真真假假的,谎话说得多了,也分不清真假。就像这些日子以来,她天天对着这北国的天子表真情,搞得她快以为自己是真的还真心爱慕着这个逐渐老去的男人呢。
    那润才人下毒的事一出,为了让皇帝的安全问题能够得到足够的保障,呈给启文帝的食物和茶水都要经过了好几次的验毒,敏贵妃也会先试一试,等到她没什么反应再呈给前者享用。
    尽管这样就不能够享受到最鲜美的食物,可为了自己的这条命,启文帝也只能勉强忍了。
    “之前有和皇兄聊过,多谢贵妃关心,父皇的病有没有好些,听齐公公说父皇龙体微恙,儿臣心里不放心,就赶过来看看。太医为何没有在身边候着?”
    “又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点小毒,陛下身子还像从前那般强健,何况那些个庸医在一边守着也没多大用处,不然也不会让陛下现在还躺在床上。”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根治的话,还是得慢慢地调养,那种豺狼虎药虽然猛,见效快,可后面的毛病也多的是。那些个太医要是听了贵妃的高论怕是要气得把胡子给扯了。”
    慕白脸上的焦虑因为敏贵妃的一番半玩笑的话总算是没了,也跟着说了几件逗启文帝开心的民间趣事,半口不提朝堂之事,当然也没提太子慕言。
    等到启文帝觉得倦了,在床上歇着了,慕白这才走了出来,敏贵妃则离他有三步远,说是依着启文帝心意出来送一送他。
    慕白回王府的时候,手里头多了一个锦盒,是一支男式的玉簪,简简单单的样式,敏贵妃笑着说是给他补上的生辰礼。这礼物是当着启文帝的面送的,盒子也在后者的面前打了开来,光明正大得很,不会教旁人有闲话可说。
    等回来了安王府,慕白才把那簪子旋开,从中空的上部分取出了一个卷起来的小纸条。看清了那纸条上的字,慕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女人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怪不得说最毒妇人心,这敏贵妃的手段比起厉后来可是半点也不差。
    小纸条自然是在明黄的火焰里化成了灰烬,火苗在男子乌黑的眸子里头跳动着,这颜色让他想起来不久前在皇宫里头见着的那个男人。
    生老病死,谁来到这世上都要走这么一遭,那个他记忆里头的坚不可摧的人竟是老得这般快,简直是恍惚之间,对方的一只脚就已经迈进了黄土。不,更准确地说,现在是半个身子都进了黄土才是。
    既然谁都逃不过,他也该在死去之前,好好享受一回自己胜利的果实,还有将来几十年的富贵荣华。
    第49章 四十九
    太子慕言被软禁在东宫里了,还面临这被废的危险!这消息一传出来,朝野上下都震惊了,启文帝前些日子身体微恙都到了没法子上朝的地步,这刚刚恢复了上朝,便砸下来一个这样的重磅消息,一群中立的保皇党、太子`党感觉自个都快要站不稳了。
    然而他们左等右等,太子还是好几日都不能上朝,东宫由羽林军把守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太子妃的母亲想要探望女儿也一样被人拦在了外头。这太子被软禁的事情怕是真的,启文帝是真的动了废太子的念头了!
    消息一得到证实,偏激`进的言官立刻把折子递了上去,扬言是以死相谏。折子的大意都一样这天下社稷一国储君是根本,要是随随便便地就废了太子,如何和天下人交代,又如何和这太`祖打下来的江山交代。当然言官的话并没有这么直白,但还是拿江山来点名了废太子的危害性。
    有个言官大咧咧就这么写着:北国皇室子嗣并不兴旺,太子若换。便无人敢担起大任,安王不过黄毛小儿,又怎敢染指这大好江山。若这北国疆土落入安王手中,臣等宁愿以死相谏,愿陛下三思。
    这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换来的只是龙椅上那人冷冰冰一句:“既然爱卿这般想死,朕便好心成全你的愿望。”
    那言官被涌上来的侍卫拎着往柱子上撞,一下比一下重,撞得人头破血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些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朝官虽然心狠手辣,许多人手上也沾了不少的鲜血,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一个个面如土色,噤了声不再说话。
    谁也没敢在这个时候去逆了皇帝的意,有些不死心的还是在想着把太子慕言从这尴尬的局面中解救出来的法子,启文帝却发了话,似笑非笑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废了太子,换上安王的?”
    都把太子软禁了难道不是废太子的节奏吗,如果把现太子废了,那任太子之位的除了慕白难道还会有别人?不过好像废太子的话陛下也确实没说过,想到那一时妄言丢了小命的言官,众人自然无比唏嘘,感叹万千。不过那种人啊,就算一时没事,那样冲动的性子也迟早会没了小命的,也怪不得别人。
    不过很快这帮子松了口气的大臣就又受了一回打击。张家的人显然是得了内幕消息,一直是安然自若,神态甚是平静的模样。
    那日启文帝发了场大火,便暂时停了早朝,重要的折子会有人传到他的手里头去,两位颇有资历的老臣接了圣旨,整日劳心劳肺地处理那些大臣家里鸡毛碎皮的小事。
    启文帝喜好的折子一向是简洁明了,而有些臣子则偏偏喜欢翻来覆去地用些华丽的词藻,洋洋洒洒几千字,有用的就那么一两句。
    这两个大臣平素里最爱咬文嚼字,唧唧歪歪地说一大堆,如今叫他们来看这些折子,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能够对这些折子写得好坏评头论足,到后头看得头昏脑胀。
    恨不得每个折子都是一句话了事,而不是花了那么多的篇幅就讲些某某官员行为不检点,最近常上哪家青楼楚馆的小事。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安王代替了当初的太子,把写每份折子的人还有写的事情用两句话报出来,启文帝在明黄的龙帐里头说了过,那就是不重要的折子,交给那两位平日最爱写嗦句子的重臣代为批阅。
    剩下的,则是慕白一字一句地都念出来,然后按照启文帝说的,在奏折上写好,后者信得过的贴身宫人再检查一回有无纰漏,盖上玺印之后慕白便接着开始念下一份。
    太子慕言被软禁在东宫里的事确确实实是真的,说是软禁是因为对方依旧是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平日里伺候太子的宫人也老老实实地待在东宫里头,对慕言仍旧和平日一个态度。
    如今有资格出入东宫的只有拿了启文帝圣旨的人,而能够从现在的启文帝手里拿到通行令的,除了敏贵妃便是安王慕白。他协助启文帝批完了折子,便朝那龙床上的人求了一个进出东宫的通行令。
    “儿臣难以相信太子会做这种事,还请父皇让儿臣见见皇兄。”慕白言辞恳切,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一旁的敏贵妃也跟着说了几句软话。
    帐子里头的男声迟疑了半刻,便允了慕白的请求。拿着通行令,慕白很轻易地被放了行,和那软禁在东宫里头的太子说了两句话,他便宫告辞离开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半点胜利者的喜悦,也不因为慕言被软禁了,甚至可能马上被废而在前者面前有半分鄙夷。
    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很不好,在回王府前去了敏贵妃所在的蓬莱殿,等了一会,才见到了刚从启文帝身边回来的贵妃张瑾。
    见慕白脸色说不得好看,她的语气也带了一分犹疑:“里头确定是太子本人?”
    “本王倒是很确定,里头被软禁的人绝不是我那皇兄,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替身。”就算是慕白化成了灰慕言也能把他认出来,慕白也一样,是不是替身,他只消一句话就能辨认出来。
    那替身模仿的平日里的太子还是极像的,只是慕言会对自个的态度那替身却是一点也没模仿出来。
    “那咱们得下剂猛药了!”敏贵妃咬了咬那艳丽的红唇,开口道,“只要你这几天拿到了继位和废掉慕言太子之位的圣旨,就算他回来了也一样。要是拖长了,难免夜长梦多,本宫心里头也是不安份得很。”
    “父皇他还能活更长的时间吧,真的要?”
    “现在可是本宫用神药给他吊着呢,本来就是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的,再拖十天半个月的和这几天死又什么差别。趁着现在他在外人看来还清醒得很,咱们得把事情解决了你有这份孝心是好事,可本宫和张家可不能陪你一起死!”
    “既然如此,父皇那边便由你费心了,本王去令人找出太子,不慕言的藏身之处,不然就算我能坐上那个位置,也是极不稳当的。”
    这个时候除了敏贵妃一派的人,慕白自己的人还有苏嬷嬷那边都在找太子慕言,真货没抓到,替身倒逮了好几个。
    男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皇位并不可能这样轻易就会到他的手里。
    第五十章
    当今圣上薨了,留下了两份圣旨,一卷废了前太子慕言,另一卷立了次子慕白。
    这改朝换代来得太突然,圣上,不现在该说先帝的尸骨还未寒,这京城里就闹起来了。
    百姓们只知道皇帝驾崩要槁素百日,青楼楚馆这种地方暂时关了门,原定的喜事要往后头挪,到处都飘着白色的幡布之外,日子于他们并无多大的差别。
    圣旨里头写的是前太子谋逆,东宫密室里头私藏了龙袍还有黄金打造的龙椅。证据都摆在那,皇帝留下的圣旨也绝对是真迹,传国的玉玺绝对真得不能再真。作为启文帝和厉后的第二个儿子,安王在太子被废之后理当坐上这个皇位。
    传到民间被人胡乱改成了另一个满是桃`色的版本:前太子和后妃有染,为情后妃冒险谋杀天子。
    百姓关起门来讲闲话,这宫里头自然是管不着。有官家太太或者和皇家有那么丁点儿沾亲带故的茶余饭后就拿这个开始说闲话了:“太子那皇位坐得稳稳妥妥的,怎么可能会那样。我听宫里头当值的兄弟说啊,你听过那个润美人嘛?”
    “自然是听过的,她当时还蒙受圣宠挺长一段时间的,不过胆子大得很,竟然敢给先帝下药。然后那润美人不是被下了狱,没多久死了吗?”
    “是啊,你说她一个弱女子为啥去谋害先帝,为了孩子能登上那个位置?她肚子里可还没龙种呢!那养她的一家人也没这个胆子敢做那谋逆之事啊,要我说啊,她这么做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为了情!”
    “你的意思是……”
    “前太子殿下的老相好便是这位胆子大的润美人咯,至于是真是假,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比起篡位这官家版本,更多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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