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夏念狠狠打了个喷嚏,推推眼罩,吸吸鼻子,再摸摸肚子,感觉特别凄凉。他只穿了件宽大的要命的单衣,地下室阴暗潮湿,不着凉才有鬼,而且晚饭的菜是他最讨厌的茄子和青椒,夏念深深怀疑伊斯蒂乔亚动了手脚。饥寒交加,夏念抱膝坐床上,琢磨着怎么报复回来。
    有人进入地下室,夏念抬头转向门的方向,“提亚?”
    来人没有回答。
    “听说你很忙,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夏念歪头。这个时间段,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来。宽大的衣服随意套在身上,很不纯洁地露出锁骨和半个肩膀,脸上的眼罩是名为绑缚的道具,困惑的表情和蜷缩的姿势,散发出“求安抚”的信号,整体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引诱。
    夏念很没自觉,因为他不是故意的。
    来人沉默地送上拳头。
    夏念察觉异样,想躲但没躲掉,顿时疼得脸抽搐了一下……
    虽然夏念很习惯蒙眼的生活,但真打起来毕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伊斯蒂乔亚!
    夏念猜到了来人是谁,有些惊讶,这货半夜失眠么?
    冰冷的液体注射入静脉,瞬间变得灼热,仿佛要将血管灼烧成灰,夏念咬牙,痛苦地闭上眼,和一个不对盘的精神病讨价还价是很白痴的行为,他现在只希望某人能在自己变成神经病前出现……
    地下室外,威尔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口袋里揣着另一管药剂。
    这个夜晚,三个截然相反的计划悄然成形……
    而世界的另一头,靠近巴拿马群岛附近的加勒比海上正是艳阳高照,阳光不要钱地洒下,似乎要驱逐一切阴暗。
    琉璃端坐在自己房间,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写好了一封邮件,鼠标悬停在发送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船体随着海浪微微起伏,琉璃的心似乎也被这如温柔爱抚般的轻摇搅得心神不定,拿不定主意。
    无论他如何选择,都是背叛。
    脚步声渐近,熟悉的香水味从门缝里飘了过来,不浓烈,但悠远,正如它的名字「彼岸」,清幽的淡香隔开很远仍能引人遐思。
    琉璃不再犹豫,鼠标在发送键上快速点了一下,他起身走向房门,任凭邮件发出,页面自动跳转,然后关机……
    门在扣响前被打开,琉璃面无表情,“什么事?”即使说话时唇角都拉直呈直线。
    “没事啦!陪我去酒吧坐坐吧?”
    红叶伸手想扯那张僵硬的脸,琉璃闪身让过,拔出房卡,带上房门,“走吧。”
    “一点不可爱啊。”红叶眼中闪过一丝寒冷,微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琉璃不喜欢过于亲密的举动,但拉了拉没挣脱后,他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两人的关系不是传闻中那样亲密,只是一个豪放,一个沉默,很容易让人误会罢了。
    不是恋人,却是多年的搭档。
    阳光下,红叶美得异乎寻常,她似乎天生适合在阳光下欢笑,散发致命的幽香。琉璃没像其他人那样被吸引住,他的目光在两名游客身上划过。
    阳光不能驱逐所有的阴暗,比如人的内心……
    9区,天蒙蒙亮,提亚来到地下室带他的人质。
    夏念安静地侧卧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呈现如醉酒的酡红。
    提亚随手在他额头上搭了一下,惊人的温度让提亚立即抽回手。
    “夏。”提亚轻拍夏念脸颊,丝毫不见反应,“叫维埃克斯过来。”提亚对对讲机另一头的午夜道。他将夏念整个人翻了过来,衣服里不经意间露出一片瘀伤。
    维埃克斯赶到,见到这情景,拼命抓他没剩几根的头毛。
    “怎么回事?”提亚质问。
    “高烧,像是药物过敏……”维埃克斯支吾,一样的量,上次只睡了十个小时不到,这次怎么就过敏了呢?
    一支注射器被丢弃在垃圾桶内,维埃克斯捡起,推了推高度近视眼镜,“这个不是我的针管。”
    “什么?”提亚接过针管看了看,确实和维埃克斯平时用的不同。
    午夜将监控快退,确认昨晚只有伊斯蒂乔亚进入过地下室。
    回到实验室,维埃克斯满头大汗进行诊断,留给他的时间不多,boss的怒火也不好玩。
    一边,提亚电话斥责伊斯蒂乔亚,“我警告过你不要做小动作。”
    正在准备撤离的伊斯蒂乔亚不以为意,既不挂断,也不回答。
    午夜再次插入,送来坏消息,有不少于30人向他们快速接近中……
    提亚皱眉看向实验台上皮肤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夏念,轻声叹息,“夏,你又给我制造意外了。”
    一切计划被打乱。
    维埃克斯抹汗,小心翼翼摇头道,“boss,我不行,需要医生。”他毕竟是个弄毒药的,哪会正儿八经看病啊?而且实验室的设备也不是为这方面准备的。
    “有多糟糕?”提亚正色问。
    “蓖麻毒素……”
    维埃克斯只说了一种,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已经够糟糕了。蓖麻毒蛋白,最强烈的天然毒素之一,凶名远扬。
    提亚深呼吸,脸上的镇定终于被扯破。
    “boss,我们必须走了,不如把他留在这里交给「萤光」的人?”午夜远程提醒道。
    提亚抚摸夏念过分红润的脸颊,不,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boss,我一直联系不上管家。”午夜再次不怕死地提醒道。
    午夜连通了所有人的对讲机,这次,他的话引起了共鸣,伊斯蒂乔亚阴郁的声音传出,“那东西是管家给我的。”
    提亚的动作骤然停住,管家?「黑色荆棘」?
    维埃克斯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惊恐,“昨天威尔先生从我这里拿走了安定,他说会帮我交给布拉卡……”
    提亚下垂的左手握拳,指节发白。倏得,似乎想起什么,他奔到实验室里的保险箱前,输入密码,打开,里面空无一物,里面原先存放着两样从古墓里得到的东西。
    事到如今,什么也不用说了。
    提亚似笑非笑,“很好……”
    爆裂的火焰将密码箱瞬间吞噬,随着一声爆破,合金片四溅,站得近的维埃克斯不幸中招,一块合金碎片弹射到他身上,带着炙热的温度嵌入皮肉。维埃克斯闷哼,却不敢贸然后退。
    “午夜,联系yukawa。”提亚弹灭手上的火焰,命令道。
    “boss,我们不走吗?”午夜有些迟疑。研析部和yukawa大神的风评也不是那么好啊!
    “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让他带医生和解毒剂来。”提亚不理午夜的疑问,自顾自说下去。他将夏念抱起,走出瞬间面目全非的实验室。
    维埃克斯忍痛翻出灭火器,将几处小火熄灭。
    汤川唯留在指挥室,涯和褚恒前往的也不是提亚等人所在的地点,因此等收到消息,确认,调动人手,回援,再集合出发,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藤原等一干研析部成员极力阻拦,这事太不合逻辑,认定是个陷阱。但汤川唯从来不是一个会听别人意见的人,至少不会听这些人的。
    于是,2小时后,汤川唯见到了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只是几天前还上窜下跳的人,眼下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脸上的眼罩被取下,异常的红润已经消失,血色褪尽,体内的血液像是被一点一点抽离着。也因此,衣物褪去后,身上的伤痕更加显得难看。汤川唯每看到一处伤痕,感觉心口就被捅了一刀,这种疼痛没有伤口,不会死,但反反复复,生不如死。
    医生正在检查,从他们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可以猜出情况不容乐观。
    汤川唯冷冷看着提亚,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愤怒到极点是说不出话的。
    涯和褚恒在外面控制住了午夜等人,蓝鸟也随后赶来。
    汤川唯看到夏念身上多处疑似被注射留下的红点时,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揪住提亚的衣领,“你把他当实验品!”
    两人身高有差距,力量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已经恢复平静的提亚手一挥便将汤川唯推开,冷笑,“难道你当初从我手里抢走他的目的不是实验吗?”
    “是,但我最后没那么做。”汤川唯坦然,但也更愤怒,“他不是你的附属品,你以为你和那些人私底下说过什么他不知道吗?带着你可笑的种族主义滚远点!”
    一名医生弱弱地抬手阻止两人随时会升级的争吵,“两位还是出去吧,我们需要安静的环境。”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又一卷快完了,我咋感觉很没感觉呢?
    ☆、第七十八章 百倍偿还
    第七十八章 百倍偿还
    两人最终被意见一致的几名医生赶了出来。
    医院空阔的过道里,沉默地站着两个人,涯和褚恒杀气腾腾地守在外面,衣服上沾有未干的血迹,经过的医护人员和其他人明智地选择绕道走,不去惹这两位杀胚。
    好吧,现在变成四个人了。三对一,犹如实质的杀气找到宣泄口似的一股脑儿向提亚涌去。
    提亚看着很淡定很淡定,淡定得一言不发。实际上,他不爱装酷,这次实在理亏在先,而且还被暗中摆了一道,心情郁闷,没什么好说的。
    蓝鸟有先见之明,一来便把午夜和伊斯蒂乔亚等人带去了别处,不然抢救室外就该上演血案了。等蓝鸟安置完那几位回来,就见一派肃杀。气氛糟糕,脾气糟糕,长袖善舞的蓝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提亚联系他们时态度暧昧,似乎有回头的意思。蓝鸟解读「萤光」总部的指令,似乎也有那么点“只要你回来,我们既往不咎”的意味。
    两个人眉来眼去没关系,关键是中间有个第三者。
    蓝鸟看汤川唯脸色,那叫一个黑啊!
    “咳……”蓝鸟清嗓子,想着怎么开口。
    准确说这个第三者才是原配,只是前阵子研析部和总部闹分家,这几天关系稍有缓和,要是这件事惹怒汤川唯,那就别想破镜重圆了。
    “两位,方便坐下来谈一谈吗?”蓝鸟客气道,不用称呼,两边相同待遇。
    提亚回头若无其事看了一眼,汤川唯则死盯着抢救室门上的磨砂玻璃。
    “关于夏的事,希望两位能配合。”蓝鸟找到切入点。
    果然,这次两人表情都有松动。
    再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要找到交集,总有希望解开。
    汤川唯看向涯,涯点头,“放心,我留在这里。”说着,少年用冰冷的目光注视金发男子,其中的意味是驱逐与仇恨。另一边的褚恒则没这么具体的情绪,完全是敌我不分的范围性仇恨,也许是医院这个到处白乎乎的地方给他的印象着实不好。
    临时征用的更衣室内,三人围着小圆桌坐定。蓝鸟不急着传达总部的意思,先问了夏念中毒一事。
    提亚很不情愿说,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他决定留下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失去了主动权,意味着妥协。
    “这么说来,夏会中毒,全是那位失踪的管家一手策划的?”蓝鸟犯难,偷眼看汤川唯,失踪就和死无对证差不多,没什么说服力啊。
    汤川唯没表现出蓝鸟意想中的嘲讽,这事听着不靠谱,但他信。如果扔下夏念不管,提亚有时间跑掉,但他没那么做。最初的愤怒与心疼过后,汤川唯的脑子好使了些。总的说来,提亚做实验了,但他不想把人弄死。
    那么,管家代表的是谁?他的个人意愿还是「黑色荆棘」?
    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没有授意,那么管家同时也会遭到「黑色荆棘」的追捕。
    说着说着,蓝鸟不经意间提到了面具人偷袭一事,没想到提亚对此一派茫然,“我没有派任何人去抢过什么炼金武器。”
    蓝鸟无语,这事似乎越来越绕了。
    汤川唯坐下后就一直默默听着,不发表意见,此时嘴角终于微微上扬,露出招牌式的嘲讽。
    以提亚的智商,不需要汤川唯解释,他也立即明白了,他与「黑色荆棘」脆弱的合作关系经不住任何考验,如果他有实力,会一脚踹了这个盟友,而他一旦失去利用价值,「黑色荆棘」同样会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他。他们彼此不曾真正信任,而管家拿走那两样东西时,便意味着合作终止了。
    太突然!
    提亚怔然,无法接受,难道他的价值仅此而已?
    这时,抢救结束的消息传了过来。
    汤川唯匆忙夺门而出。提亚下意识跟上,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病房里,夏念躺在素白的病床上,插着氧气管,脸色快和床单差不多白了,根本没一点好转的迹象。涯默默站在床边,瞪着一个脸色同样煞白的医生。这位医生隶属后勤部,与蓝鸟还算熟悉,看到蓝鸟进来,不由松口气。但立刻,医生又被yukawa大神的脸色吓到了。
    汤川唯抢过医生手里新鲜出炉的病历报告,不是学医的,但也懂一些,上面的专业名词他不陌生。一目十行扫完,汤川唯放下报告,尽量心平气和道,“告诉我最坏结果。”
    “植物人,半身不遂。”医生老实回答。
    药物刺激引发肺水肿,心率减缓,毒素入侵中枢神经,能保住性命已经不容易,确切说这货已经超越人类的体质……
    “谢谢。”汤川唯对医生90度鞠躬致谢,然后不理会错愕的医生,径直到床边坐下,为病床上的某个懒货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至少医生没和他说那句“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所以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对不对,汤川唯这样安慰自己。他修长的手指在夏念眼角边划过,那里被眼罩勒出的痕迹还很清晰。
    “涯,帮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来吧。”汤川唯抬头,眼眶有些红,“还有,剩下的事麻烦你了。”
    “好。”涯点头,少年的眼里还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坚定。
    成长,有时候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涯压抑下杀人的冲动走了,留下褚恒守在病房外。房间里剩下的其余三人顿时有成为背景板的错觉,还有一种更形象的说法是电灯泡。于是,被yukawa大神大礼感谢过的医生和蓝鸟交换一个眼神后果断撤了。
    提亚不是没眼力劲,只是有点恍惚。他有很多事想不明白,他想到夏念问他的问题,“力量,有这么重要吗?”提亚有些头疼,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记忆,那时候似乎也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是啊,力量有这么重要吗?当他自以为拥有了超越其他人的力量,站到了食物链的顶部,结果呢,他得到了什么?那个总是抹眼泪的母亲死了,他自以为可以抢回来保护的夏也差点没命……
    这个,也不是他要的世界。
    看着病床上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异常的和谐,提亚恍惚的眼神有了焦距,他扯起嘴角,笑容苦涩。他忽然明白了,有些事,错过了就没办法挽回。他一言不发退出病房,看了眼站得笔直的褚恒,迈步离开。
    既然没办法留下来保护,那就让破坏者付出代价,百倍的代价!
    汤川唯背对着门,没看到提亚的变化,但他听到了门关上的动静,还有远去的脚步声。汤川唯低头在夏念额上落下一吻,掀开薄被,解开衣扣,仔细地检查起他身上的伤痕。
    “不管是谁,我不会放过他。”汤川唯低声说道,“提亚也好,管家也好,「黑色荆棘」也好,都一样……”
    “夜安,赫利先生。”管家好听的男中音从一张面具后传出来,通过电脑网线,传输到世界另一头。
    屏幕上显示的视频通讯中,一个男人靠坐在椅子上,上半身正巧处于一片阴影之中,“夜安,威尔。”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冷淡。
    威尔行完一个绅士礼后站直身体,“先生,那两样东西会在明天到达英格兰。”
    “那孩子怎么样?”阴影中的男人似乎并不关心那点东西。
    “很优秀,是天生的杀戮者与支配者,唯独欠缺历练。”威尔回答,语调中透出激动,他脸上的面具是红色的,如血的殷红,和他磁性的嗓音有着奇异的契合度,“不过他似乎有些依赖那位代导人,很抱歉,我没能除掉那个人。”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再度开口,“原因。”
    威尔知道这位询问的是他失败的原因,“提亚?von?弗里德里希愚蠢地放弃撤离,联系了「萤光」,另外,那个人拥有罕见的高等传承。”
    “不要小看弗里德里希家的人。”男人对管家话语中的轻蔑感到不悦。
    “抱歉,赫利先生。”
    “不要和我来这套。”男人的语气更加冰冷。
    “是。”威尔终于低下头。诚然,他是一名出色的管家,无可挑剔,他可以用5年的时间潜移默化中得到提亚的信任,但在这位真正的主人面前,形式化的礼节被判定为敷衍。威尔无奈,多年的习惯他改不掉,而想要得到这位的一句赞扬实在太难了。
    他沉默着等男人看完一段视频,视频很血腥,徒手搏杀,最后倒下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完整的人形。
    可男人对此的评价仅是一句,“小孩子的游戏。”
    画面定格在少年走出大门的一瞬,男人拿起一张面具扣在脸上,起身,走出阴影,白底黑莲的面具带着强烈的东方特色,妖冶而神秘,“杀了他的代导人,把他带回来。”
    “是。”
    视频通话被单方面切断,男人身后的阴影中又走出一个人,这人的年龄无从判断,他不需要戴鬼面具就能把人活活吓死,脸上纵横虬结的伤疤让人没法辨别他原先的面目。“真让人羡慕,和你一模一样呢!”也许是喉咙也受过伤,这人说话声音异常难听,笑起来就更难听了。
    被称为赫利先生的男人对此无动于衷,走到壁炉边,按下电源开关,瞬间,整间大得夸张的屋子变得通透明亮。
    “不!”伤疤男突然捂着脸尖叫起来,但显然,这里的灯光不是声控的。他退到最阴暗的角落,仿佛柔和的光芒有着强大的杀伤力。
    “作为将我唤醒的人,亚当,我会让你第一个进入大门。”赫利看着像只老鼠般逃窜的伤疤男淡淡道。
    【第四卷完】
    第五卷:祈福之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九章 招坏人体质
    第七十九章招坏人体质
    世界不会为任何人停止转动,寒来暑往,这大概是唯一公平的事了。
    汤川唯从护士口中得知今年的立冬是十一月八号,也就是今天。他对农历节气没什么了解,这会儿看着病房外簌簌往下掉的树叶,却突然觉得有点神奇。
    “今天天气一下子变冷了呢……”汤川唯喃喃自语,他握了下夏念的手,感觉有点冷,便把室内空调温度又往上调了2度。
    实际上,这个温度已经有点热了。
    护士敲门,送来今天的营养液,进入外间后脚步一滞,褚恒闭着眼席地而坐,一袭烟灰色长风衣,古朴的长剑靠在身侧,感觉有人进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眼女护士。女护士端着医药盘迟疑了一下,这架势出现在医院很不和谐,即使是腐败的vip套房。这年头,持枪的黑衣人烂大街,拿刀剑的杀胚却是稀罕货。
    女护士没有为难太久,因为某粽子又闭上了眼,对眼前生物一点没兴趣。护士推开里间的门,顿时被迎面扑来的热风吹得有点晕,没办法,谁叫空调正对着门口呢!
    汤川唯听到外边开门声,已经做好了准备,把床头柜上的杂物收拾到一起,方便放药盘和营养液。三天下来,他对流程相当熟悉了。
    护士看了眼汤川唯,以及床上被裹成肉粽的病人,默默挂下一排黑线。但这位护士似乎也比较内向,一个字也没说,在汤川唯整理出的柜子上放下医药盘,然后熟练地拆开一个个包装。
    为了不碍手碍脚,汤川唯退到床尾,看着规律的波状心电图发呆。
    三天了,心率恢复正常,血压也降了下来,轻微肺水肿,可是夏念就是昏迷,医生说神经系统出了问题,这人似乎义无反顾地往植物人的方向奔着去了。
    “今天王医生怎么没来查房?”汤川唯问道。
    “今天王医生请假。”护士偏过头回答。
    “哦……”汤川唯点头,几天没休息好,他的精神有点糟糕。
    女护士也微微点头,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汤川唯突然楞了一下,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名护士,可是护士的动作给他一种违和的熟悉感。汤川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以他专业级的眼力,上下左右扫描一遍后,立即得出数据,这名护士十分娇小,身高可能刚过150,体重约莫40kg,皮肤白皙娇嫩,有比较重的黑眼圈,生活条件不错,但作息不规律……
    这些似乎都和护士这个职业扯得上关系,但汤川唯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护士的腰上,这个腰身,似乎有点粗呢!汤川唯走近两步,女护士条件反射对背后贴上来的人表现出警觉,汤川唯看在眼里,又靠近一步,女护士装作若无其事,但手上的动作比起刚才略显僵硬。护士将吊瓶挂好,从裹得严实的被窝里拉出夏念的手臂,轻拍手背,准备打吊针,看起来相当专业。
    “粽子!”汤川唯突然高声喊道,一把抓住护士手腕。
    小手很漂亮,可惜上面多了几处不该有的老茧。
    女护士一惊之下甩开汤川唯,另一手往衣服里一拉,手上立即多出一把武器,她处于内侧的死角,无路可退,既然被看穿,那么只能硬上。汤川唯见到女护士手上的武器,大汗,苦无,居然是苦无!一种日本忍者常用的小型武器。
    “你是什么人?”汤川唯用日语问了句废话,这种时候遇见老乡,还是个要命的刺客,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不过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女人身上有股熟悉感了,受日本传统教育培养出来的女性,一个点头回首间,身上会自然流露出一种气质,这种传统气质汤川唯很熟悉。
    汤川唯废话的本意是想拖到粽子进来解决,没想到女忍者不理他,手里握着的苦无毫不迟疑地刺向床上的夏念。距离很近,汤川唯扑上,拉扯住女忍者。他的力气很废,但连个不以力量见长的女忍者都拉不住,那也不至于。只是场面顿时有点乱,呼吸器被扯掉了,某电源插头掉到地上,吊针扎入病人手指……
    十指连心,夏念眼皮动了一下。
    混乱爆发在短短几秒间。褚恒提剑踹门,女忍者没想到汤川唯如此拼命,这会儿又多了个杀气腾腾的家伙,便挣脱汤川唯,灵巧地越上床,翻越,往侧面小窗跑去,并顺手向褚恒那边扔了把手里剑。
    “粽子,抓住她!”汤川唯按着拉伤的肩膀喊道。他护在夏念身边,眼睛盯着别处,没注意到他身体的重量正一点一点把吊针往里压……
    病房位于神经内科10楼,为防止病人轻生,窗外装有护栏,唯有侧面的一扇小窗没装,因为维修人员要从这儿出去检修空调外机。小窗外除了空调外机,还有一个满是杂草的小花坛。小窗被锁死,女忍者利落地砸了玻璃。
    刺耳的破碎声成为唤醒某懒货的最后一记爆音。夏念睁眼,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多日被黑暗包裹的眼睛异常难受,他眯起眼……
    一把手里剑朝床头飞来,汤川唯侧身,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扶了他一把。汤川唯吓一跳,低头,看到夏念也在看着他。汤川唯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一种无法名状的情绪涌来,喜出望外,难以置信,患得患失……
    强烈的情绪波动带来的后果是,脸部抽搐。
    夏念很没良心地笑了,“某人,你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刺客什么的被抛到爪哇国,汤川唯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个猛虎扑食,那个,以某人日渐消瘦的身材,应该说是饿狼比较贴切。
    噩梦终于结束。
    夏念感受着身上的重量,翻了个白眼,他不是不高兴不感动,只是,真的很痛哎!
    忍者从尖利的玻璃间穿过,也只有这种异常娇小的身材才能做到,穿着护士装的忍者跳上空调外机,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她看到一把熟悉的手里剑穿过破窗飞来,女忍者侧身闪避,抓住落水管,消失在另一侧通风管道。
    “可惜。”夏念摇头,抹了把眼睛,眼睛酸涩,泪水往外涌。如果对方没回头,那一下就能扎到,如果他身上没压着个人,角度也能更刁钻一些。
    褚恒没去追,看着苏醒的夏念,也没特别高兴,反而是皱了下眉。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粽子进入放空节奏。
    夏念把手指上的吊针拔掉,坐起来,轻轻拍了拍某人肩膀,“提亚呢?”
    汤川唯眼睛通红瞪过来,“……”
    距离很近,夏念能感受到某人气呼呼的鼻吸,不由好笑,张开双臂道,“我随便问问,你继续。”
    汤川唯很不客气地啃了一口,嘴角终于露出满足的笑意,回道,“昨天滚蛋了。”
    夏念摸鼻子,滚蛋这说法很微妙啊!
    汤川唯草草说了事发经过,中间当然少不了从头到脚抹黑。提亚一行是昨天离开的,包括午夜和伊斯蒂乔亚,「萤光」一律放行,他们与总部达成了某个协议,具体内容汤川唯不清楚,不过他从蓝鸟那里确认了一件事。蓝鸟曾经说过提亚?von?弗里德里希身份特殊,当时蓝鸟说的很含糊,汤川唯也是这几天才明白,提亚的特殊,不仅因为他个人关系,更多的是弗里德里希这个姓氏,弗里德里希家族,是当年「血荆棘」创始之一,现今「萤光」总部,也有这个家族的影子。
    所以,提亚再怎么闹,「萤光」容忍度大得惊人。
    不管是白色世界还是黑色世界,背景这东西总让人很无奈。
    汤川唯边说边开始上下其手,美其名曰检查身体。有一件事汤川唯没说,提亚走之前问过他一个问题,既然这么在乎,为什么要把夏念推上风口浪尖,只要有心查,查到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太简单了,有心人想要利用也很容易。提亚觉得以汤川唯的智商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对于此,汤川唯没有给予回答。某人心虚,他当年的动机可不怎么好,自然不会多考虑夏念的处境,可当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时,想控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干脆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公诸于世,汤川唯有时候恨不得在夏念脸上盖个私人物品的印章……
    “喂喂,那女人是谁?那是手里剑吧?”夏念听完某人的话问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扔出去的那把似乎也是手里剑,怪不得特别顺手。
    汤川唯抬头,“问你啊,她想杀你。”
    “……”夏念抹泪,眼睛酸的。
    “日本人。”汤川唯提醒,“你又惹到谁了?”
    “我,我才刚醒……我连管家为什么下毒害我都没弄明白呢!”
    汤川唯露出忧色,“你这体质……招坏人呐!”
    “某人,你在说自己吗?”很久没吵架,夏念突然有点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哈,吃粽子哈
    ☆、第八十章 20年
    第八十章 20年
    汤川唯心情正好,防御力满值,直接无视了这话,检查完一遍,发现夏念既没瘫痪也没不遂后,心满意足道,“我说那些医生真是会危言耸听。”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我给涯打个电话,那小子这几天也很辛苦呢。”
    夏念知道能让汤川唯给出这样的评价很不容易。
    不过……
    夏念踟躇再踟躇,见汤川唯已经拨出电话,他欲言又止。
    电话拨出,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响了五、六下,却一直没人接。
    “大概在忙吧,过一会儿再告诉他。”汤川唯干脆挂断,把手机扔回抽屉,坐回床边,“怎么了?”夏念纠结的表情他可全部看在眼里。
    夏念盯着白色床单,小声嘟哝,“医生也不完全是危言耸听,有点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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