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能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他不想跟付东楼对着喊,前几次的经验告诉他,他媳妇不是完全不可理喻的,即便是在生气的时候。
    付东楼却宁愿柏钧和直接跟他喊起来,现在这种平静的样子更让人害怕。
    “我觉得我应该庆幸,你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而不是维持表面上的温存。”柏钧和居然笑了一下,“我原以为你只是不想嫁进王府。可现在看来,你是从来都不相信我,我对你的承诺你全当是废话了。”
    别怕,有我呢……
    想到柏钧和说过的话,付东楼一时怔忡。确实,我想有个依靠,但我希望我们可以是相互依靠……而不是……我活在你的羽翼之下……
    “付东楼,我是大楚的瑞王,也是一个男人。让我用我妻子的生命去交换什么东西,只能说明我的无能,这是对我的侮辱。”
    “如果我连我的妻子都不能保全,我又凭什么说我可以一统天下给造福百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你不是孙河,你也不是一个浴血沙场的将士,你要做的事情和孙河要做的永远都不一样,即便当时被劫持的是你,也不会有人去牺牲你,如果你非要说值不值,那你的价值你的地位远远不是一两把新式武器或者其他什么物件可以比的。”
    “不要侮辱我,也不要轻贱你自己。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份要求我不得不拿你的命去换取什么,事后我会把命赔给你,无关爱恨,只是我作为丈夫的承诺。”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你是真心不愿意嫁给我,还是永远不可能信任我。”柏钧和深深望进那双蓝色的眸子,“或者说,你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麻木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付东楼直愣愣地看着柏钧和,他的话带来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一时间付东楼觉得自己的大脑中只剩下了空白,连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
    “你喜欢我?是不是……”眼眶莫名的发酸,付东楼仰起头不知怎么的笑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问……”这次轮到柏钧和错愕了,问话的时候腮帮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突然就这么觉得,或者说叫福至心灵?”付东楼失笑,“我没喜欢上过谁,也不知道什么样才叫喜欢,可我就是觉得,你刚才那样子就是喜欢我。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看上去很……很受伤很心痛。”
    “可是,柏钧和,我们俩大概都不太知道该如何‘喜欢’一个人……”付东楼俯□将头抵上了柏钧和的肩膀,他需要一个支撑。
    为什么没有一门课叫“如何谈恋爱”呢?要是当时学校里有这门课,我一定会选修的……
    “我不知道。”柏钧和拍了拍付东楼的背,安抚似的摩挲了两下,扶着他站起身来也笑了,“我没时间去注意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父卿开导,我一直觉得我的情爱只能带来灾难。”
    柏钧和伸出食指点了点付东楼的面颊,这动作太过突然,付东楼立时后退了两步,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染上了一层红晕。
    “我没想到你如此的……直白,能情情爱爱不离口,居然也没脸红,和往常太不一样了。”柏钧和将手收回来,“可还没等我说,你就脸红了。”
    “别跟逗弄丫头似的逗我。”
    气氛转换得太快,两人说笑几句之后便又尴尬地安静了下来。
    上辈子活了二十二年,付东楼自认自己条件不错可愣是没找到过对象。柏钧和位高权重一表人才,要什么样的找不到,就算是找男人又如何,他能喜欢上自己什么呢?
    “我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你……我也说不清究竟是不信任你还是不信任我自己。”
    “你不该是自卑的人。”柏钧和一手搭上付东楼的肩膀,“我更欣赏你说起你的志向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你的才华是你自信的本钱。”
    “罢了,信任,大概需要一个契机也需要一些时间,我会努力……”付东楼笑笑。如果柏钧和的承诺都是认真的,至少他还算得上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最起码死在他手里也是明白鬼。
    “曦瑜,我之所以一直希望你能对我坦诚相待,并不仅仅因为你将要做我的王卿我的嫡妻。”柏钧和有些无奈,“我们不是普通老百姓。如果我上了战场还要时刻惦记着身后是不是有人会捅我一刀,这可以说对大楚都是极大的隐患。”
    “其实我完全可以把你当女人一样关在后院里看起来,你也知道我真这么做你无法反抗,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之前轻视过你,可我现在更期待你能一展才华和我并肩而立。”
    “我不是只会空口说白话的人,我会尽力让你信任我,我也希望我们大婚前能……彼此相处得更好一些吧。”
    一席话说完,柏钧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拍了付东楼两下,“最近城里风声紧,你出门当心。我虽然被皇兄停职思过,可手里要忙的事情还很多。羽林军营的事情,背后应该另有其人,我与那个死了的匪徒大概都是被利用的,我必须尽快查清楚。”
    付东楼还在琢磨着柏钧和的话,应对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福大哥也提醒过我,大不了我不出去就是了。”
    “我总觉得最近会出大事……”柏钧和蹙眉。
    “你这样子特别像神棍。”付东楼辶恕
    柏钧和摇摇头,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我从小活在权力的漩涡中,这种预感……断不会是无稽的。”
    意料之中的剑拔弩张没有出现,付东楼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和柏钧和相处的新方式,或者说,柏钧和也不是最初时候的那个样子了。
    这几个月来彼此的付出没有白费。
    “那你也多小心吧。”
    “好。”
    事后柏钧和想起来会觉得,所谓一语成谶,不过如此。
    叱奴一行并未走远,北行了几十里地便在一个小村外停了下来,距离成都城也就是一日的距离。不比之前大方地安营扎寨,叱奴等人进了林子中的一个山洞隐蔽了起来。
    叱奴的一个手下走进山洞,手中的弯刀上还带着血。那人凑在叱奴耳边嘀咕了几句,叱奴脸上闪过一丝森寒。
    “柏钧和,你当真是属狗的,不过是调戏了你媳妇两次你居然能一直派人追着我,呵呵。”
    ☆、第五十五章
    羽林军营失窃的事情里里外外透着诡异,柏钧和从东府出来就立刻回王府投入到了调查当中。
    柏钧和当时能及时出现在羽林军营是得了消息的。下面人传来的信儿说有人密报,羽林军里有北燕的细作企图偷盗新式武器,柏钧和这才风风火火赶了过去。可当时那情景简直就是一场闹剧,而最后还被人声东击西了。
    死掉的那个劫匪目前看来确实是北燕派来的人,在他的住处搜查出了北燕内部传信的暗码文书。若不是《浮世录》的事情出来后大楚境内加强了对北燕奸细的排查搜到过类似的暗码,柏钧和也不能这么快确定那个人其实是投靠了北燕的,毕竟那人祖宗八代都是汉人,家底清白得很。
    可北燕埋得这么深的一颗棋子怎么会就这样暴露了?还有那些据说是来接应却也被抓了个正着的胡人……如果北燕的细作一个个都这么蠢,北燕早就被灭了。
    这场戏实在是太假了。
    “上将军,我们昨日是不是太急躁了,要是留着那个劫匪兴许还能问出来点东西。”
    柏钧和被停职了去不了军营,但这不妨碍江涵上门来,给顾贤请过安江涵就跟着柏钧和来了书房。
    “他能在咱们军营里藏这么久就说明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也很少和外面通信儿,否则早就露马脚了。”柏钧和靠在扶手上细细思量着。
    “依属下看,昨日真丢了的那把刀应该也是北燕盗走的。他们声东击西让那个劫匪拖延住我们,再趁着铸造坊起火把东西偷了出去。”
    “未必。就算那人轻功极好,要在短时间内做到纵火盗窃劫持也很难。本王倒是觉得真正的贼另有其人,而北燕这几个倒霉鬼更像是接到了假命令,看到起火就行动了,最后被人给坑了。”
    那个劫匪居然能直直跑去了中军大帐一个弯都没绕,可见是被人给了假地图,一路奔着死就去了。
    江涵也低头想了一会道:“抓住的那几个在外面接应的也说,他们是收到信儿去咱们大营东北方接应。给他们传信儿的人属下还在找着,相信不出几日就能落网。属下觉得,若是如您所说,这第三股势力在消灭北燕奸细的事儿上还算是帮了我们。”
    “帮忙?呵呵,怕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柏钧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突然问江涵,“风易最近在哪。”
    “这属下哪知道。”江涵被问傻了,“风将军受先帝所托一直管着朝廷在北燕安插的细作,据说他本人更是深入北燕,为了稳妥起见,风将军的伪装身份和行踪只有皇上以及国师知道。您问属下风将军在哪,属下怎么可能知道。”
    “罢了,本王只是想到了随口一问,你不必在意也别去查,免得打草惊蛇惹人猜忌。”
    “是。”您不说属下也没本事去查啊……上将军,您和皇上感情那么好,要不您直接去问问皇上?江涵默默想了想却没说出来。
    “上将军难道是怀疑国师……?”江涵见柏钧和半晌没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柏钧和很有威势地盯了江涵一眼,江涵缩缩脖子。
    柏钧和沉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江涵以为柏钧和在为这次的事儿动肝火,于是他大着胆子劝道:“上将军,丢了一把军刀而已,他们又没咱们准王卿那样的天才,就算想仿造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
    “兵器作坊清点了人数,除了那个劫匪一个没少,如此便可保证会这门技艺的工匠还在我们手里,谁是内鬼挨个查就是了,您也不必太过生气。”
    “就怕敌人的本意不在刀上。”柏钧和答得心不在焉。
    一提到付东楼柏钧和就想到他媳妇对他的不信任。
    能迁就的都迁就了,以前从来没说过的酸话都说了,还能怎么样啊?这才软和了几天啊?!
    生气?本王自从找了媳妇之后就不会跟别人生气了,攒了二十年的怒火都跟他一人身上用了。柏钧和挑眉,他媳妇最大的本事不是改良军械织机,也不是博古通今文史精通,而是拱火!
    瑞王爷不可抑制地走神了,方才在东府没舍得跟付东楼咆哮而攒下的能量此刻在心中全面释放。
    江涵见顶头上司脸色越来越差,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也来不及细想,赶忙找借口跑了……
    付东楼觉得他家最近热闹起来了。顾贤、柏钧和、翟夕,不管是请来的还是不请自来的,碍着个的上门。军营失窃闹得鸡飞狗跳也就罢了,才消停两天,他无甚亲情的国公爹怎么也来了……
    “楼儿,你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王府很快就要来过聘礼了,你缺什么东西可要赶紧准备了,不趁手的话就和为父说。”
    付泽凯端着茶碗慈爱地看着他儿子,看得他儿子毛毛的。
    我缺好多东西,我都不知道那什么嫁妆箱子里该装什么!
    “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敢劳父亲操心。”也许是身体的原主死在相府给付东楼造成了心理阴影,同样是关心他的婚事,付东楼总觉得付泽凯的关心太做作太假,和顾贤木炎没法比。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付东楼只想和付泽凯维持面子上的情分,不想过多接触。
    “你就是脸皮薄,为父就知道你不好意思说。要不明儿个为父把管家叫来帮你看着点,少什么为父帮你添上就是了。”
    听付泽凯话里的意思是要给自己贴私房,付东楼不知该怎么拒了,他并不想要这份意外之财。
    分家的时候该他得的产业已经得了,就算受了点小算计吃了点亏,可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抓着这点事儿再跟相府要钱也太丢人了。付东楼可不想因为这点钱以后被曲氏戳腰杆子。
    思及柏钧和说要送东西过来……付东楼又是一阵无奈,我那天没应承下啊,可他还是会送来的吧……
    “不必了父亲,您的好意儿子铭感五内。儿子是要与王府联姻,自家的产业再多放在王府那也不算什么,实在没必要刻意添置,反而让人说我们不上台面。”
    “你说的也是。”付泽凯没再坚持,“你虽然才十六,可行了冠礼就是大人了,为父见你今日的言行举止很有长进,甚是欣慰。按理说有些话应当是你母亲教你的,但你与你母亲之间存了误会一时掰扯不清,那为父便少不得嘱咐你两句,入了王府之后你就算是皇家的人了,可圣人所言的忠义孝悌也是不能少的,要记得孝顺王太卿襄助王爷和睦皇室。”
    付东楼听着别扭,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躬身一礼:“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付泽凯放下茶碗,话锋一转道:“最近皇上因为羽林军营的事儿生了王爷的气,可毕竟君臣有别,王爷此次也确实失职,你多劝劝王爷,别让他和皇上生分。”
    付泽凯也不想来说这话,可这种关键时刻不让王爷全权调查真相,而是把人家给弄回家思过去了,明摆着是皇上借题发挥。
    王爷和皇上兄友弟恭那一套是有不少人信以为真的,但付泽凯绝对不信。王爷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皇上一通削之后心里要是不痛快,这不是给大楚找事吗?
    付东楼一听这话便忍不住冷笑,心里抑制不住地咆哮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才是定国公您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吧。卧槽,老子凭什么帮皇上和稀泥啊!他上次算计老子的事儿老子可没忘呢!他是皇上老子斗不过他,可也没有帮他说好话的道理啊!还让老子吹枕头风,吹你妹!
    “呵呵,朝廷上的事儿我不懂,王爷也不和我说,恐怕帮不上父亲的忙了。”
    付东楼搪塞得非常没有技术含量,付泽凯脸色立时有些不好,他还没被儿子这么敷衍过呢。
    “楼儿,我们都是大楚的臣民,身份再尊贵也大不过皇上去。你身在内宅襄助夫君忠心为国是你分内之事,又怎么是给为父帮忙。”
    放屁,你敢把这套内宅相夫的说辞跟王太卿说吗?顾贤不一个耳光把你抽出去才怪!
    总算明白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奇怪了。柏钧和明明是各种示好对自己也越来越体贴周到,可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不舒服。
    妈的,一个两个都当老子是女人吗?国公爹,你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什么嫁妆多少关系脸面,老子是男人,老子自己会挣钱,又不是闺阁女子要靠嫁妆在婆家撑腰!
    “父亲,我希望您清楚一件事,我是个男人不是女人。”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抑制住大喊的冲动,付东楼站了起来,“诚然,我是要‘嫁’到王府去的,可这并不意味着三从四德对我适用!”
    “那套内宅里的东西您还是收起来吧,那是对我的侮辱。”付东楼几乎想立即逐客,他要去找柏钧和好好谈谈,那些用来给他装点门面的嫁妆,他坚决不要。
    “放肆,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付泽凯额角青筋直跳,他早就知道这个儿子和自己不亲,但也没想到付东楼敢忤逆他。
    “士可杀不可辱,即便您是我父亲。”付东楼语调一沉,眉眼间竟带了几分凌厉。
    付泽凯气笑了,“你算哪门子士子?整日里摆弄那些木头铁器,与各种手艺人混迹在一起,这是士子所为?你照这样下去也就是比商人强一些的工匠而已,居然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士可杀不可辱’!”
    付泽凯没发迹前就是个泥腿子,与那些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没法比,是以发达之后尤其注重出身。锦官城里的大小官员皇亲勋贵都知道,在定国公面前说家世是犯忌的,可背地里也有不少眼红付泽凯地位的人拿他这块短板说事儿嘲笑。付泽凯心知肚明,才会对付东楼与工匠为伍一事产生反感。在他看来,本事再大,也一样会有人戳你脊梁骨,又不是愚钝之人,何不如去读书来的清贵。
    如此一番痛斥倒把付东楼气笑了。
    真是对比产生美啊,看了此刻的付泽凯,付东楼又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柏钧和的胸襟宽广了。至少,柏钧和对他的事业一直是尊重的,甚至还总是给他创造条件帮助他发展,顾贤就更不必说了,他没想到的顾贤都帮他想到了。
    付东楼一直以为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在自己的事业上这个国公爹还是该向着自己的,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回事。那天帮着推辞封侯,大概也是国公爷您觉得一个工匠不配封侯吧!难怪公输哲那般大才也只能屈居翟夕之下做个从三品将作大匠。
    公爵之子准王卿的尊贵加身,差点让我忘了我从事的事儿有多“卑贱”。
    沉下心来坐下,付东楼斜靠在扶手上交叉这双腿好整以暇地看着气急败坏的付泽凯,也不管自己此时的姿势是不是对长辈很不恭敬。
    “还要承蒙中书令大人夸奖,我这身份竟比王太卿殿下还高贵点。”
    付泽凯一愣,随即意识到付东楼话里指的是顾贤的兄长顾翊。顾翊乃是江南巨贾富可敌国,不正是“士农工商”中最末等的吗?付泽凯暗恨自己一时失言,又怎能由着付东楼给他下绊子。
    “顾家是诗书传家,经商的也只有顾翊一人而已。再说顾翊当初举全部家产助先帝打天下,后又以外戚避嫌为名辞了爵位封赏,他是先帝钦封的皇商,便是当今圣上也轻易动他不得,岂能与寻常商贾相提并论。”
    “皇商也是商!我可从未见王太卿殿下避讳他兄长是商人一事,殿下更是从未以此为耻。相比之下,中书令大人很是嫌弃有我这么个不上台面的儿子呢。”付东楼哂笑,随即脸色一冷,“刚好,在下也高攀不起定国公做我父亲。”
    “你什么意思。”付泽凯不相信付东楼敢真正脱离相府,“你不要以为你长了本事翅膀硬了就可以跟我划清界限!若是没有定国公之子的出身,你以为你能在王府立足吗?”
    “大丈夫生于世,俯仰无愧天地,让别人看的起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而非家世出身。自己贤能,如傅说伊尹一般,囚犯厨子亦可出将入相;自己没本事,也不过就是个丢了祖宗基业的秦二世罢了。我付东楼能不能在王府立足,与您和相府没有半点关系!”付东楼说着冲外面招呼了一声,“雷霆,送定国公!”
    雷霆闻声出现在门口,对付泽凯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被如此送客付泽凯面上无光自然也不会拖着不走,他冷哼一声轻蔑地瞟了付东楼一眼,拂袖而去。
    风花雪月霜几个也是一直候在廊下,方才屋里争吵的声音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自然是心疼起他们主子来。
    “主子,小的给您端碗莲子汤来?”雪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扒着门框只露了小脑袋出来。
    付东楼看他那样子就笑了,“不用了,叫个人去王府看看王爷在不在,就说我找王爷有事,方便的话我这就过去。”
    ☆、第五十六章
    被付东楼点着名找上门来,在柏钧和印象里还是第一次。可他觉得这种找上门来的没好事,却又抑制不住地生出了一丝期待……
    “你怎么来了?”柏钧和叫人把付东楼直接领到了自己书房,故意说道:“父卿去羽林军营了,你今日大概见不着他。”
    “我本就不是来找殿下的。”让跟着一起来的雷霆雪襟先去廊下候着,付东楼一个人进了屋。
    看付东楼步履矫健,柏钧和就知道他的脚踝已经好透了。
    “你的脚看样子没什么事儿了。”柏钧和挑唇一笑。
    “就是闪了一下,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少爷秧子,没那么娇气。”
    这是冷面王还是公狐狸精,要不是这小子时不时对我笑这么一下,我能五迷三道地死在他的温柔乡里么!付东楼必须承认,柏钧和的笑容着实电到他了。
    付东楼赶忙给自己提提神,正色道:“我今天来是有很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说的。”
    柏钧和觉得付东楼这副神情挺新鲜的,叫人上了茶,跪坐到坐榻上示意付东楼也坐:“坐吧,有事直说。”
    “你上次说,要私下给我东西让我放在嫁妆里,我不同意。”
    “为什么?”柏钧和认为道理他上次已经说过了,付东楼当时没反对,那这事就该是定下了,怎的今天付东楼又反悔了?突然来这么一下肯定是事出有因,柏钧和倒也没急着和他呛上。
    “卓成,你觉得相府的产业和王府比,谁的多?”没外人在,付东楼便找了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在凭几上靠着。
    在大楚,高脚坐具并不是很普及,椅子是有,但更多场合尤其是居家的场合人们都是席地而坐的。柏钧和上下打量了付东楼一番,见他随意地曲着腿靠着,样子懒散了些却并不无礼或是不雅,似乎整个人都与以往有了些不同,不免心生疑窦。
    “自然是王府产业多。”
    “所以,就算我陪嫁整个相府,也还是高攀了你不是吗,从门第上说。”付东楼勾了勾唇角,“我不是要靠嫁妆在夫家撑腰站脚的女人,我究竟陪嫁三十二抬还是二百五十六抬,都没什么区别。除非你算计我的私产,想指着我的嫁妆过日子。”
    “你觉得我会吗?”
    只有那些男方落魄高攀女方的人家才会做这种事。听得出付东楼的玩笑口气,柏钧和自然不会认真。
    付东楼摊手:“你要是会,我就真要计划着逃婚了。”
    “我上次和你说了,这也是为了你将来好出去交际。”
    “卓成,我说过我希望你能真正尊重我,不仅仅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我是男人。”付东楼摇摇头并不赞同柏钧和的说法,“我将来能在王府站住脚,让别人承认我是瑞王卿,凭的是我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你一直保护我。”
    “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可这种方式……”
    柏钧和皱着眉头,付东楼说的意思他懂,但他自认从来没把媳妇当个女人看,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也别皱眉头,我也是到今天才明白之前为什么一直觉得怪异。”付东楼主动拍了拍柏钧和的手,脸颊微微红了一下。
    “我失忆之后,一直很努力地去适应周围的环境。我很是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不知道原来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如此一来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累心。别看那时候我总和你大喊大叫的,其实我是心里憋屈,也是给自己壮胆,我害怕,怕别人说我不是我。”
    “后来有了纺纱机横刀博古苑的事儿,你对我印象慢慢有了改观,我发现你其实挺能容人的,也就试着多跟你讲讲我真实的想法,也会刻意顺着你一些,于是你也觉得我们前段时间处的还不错是不是?”
    “我不怕你说我没出息,我对长相出挑的人格外有好感。你模样英俊,自从知道你就是我的成婚对象,你在我心里便是更加与众不同了,我没办法把你和翟夕那样的好兄弟看做同一个类型。我本身喜欢男人,你有心与我温存,时不时哄我一下,我自然有点招架不住了。”
    “但到了今天,甚至说刚才,我才清醒过来,我的顺从与亲近落在别人眼里,和一个要靠着夫君过一辈子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人家都找上门来要我相夫教子吹枕头风了。”
    “我想我把我自己丢掉太长时间了,现在是该找回来的时候了。”
    付东楼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柏钧和,清亮的蓝色眼眸透出一股迷人的风采,这是柏钧和从未见过的。
    “这话我和翟夕说过一次,今天也和你说一次,我是付东楼,并不是谁的附庸。”
    十六岁的付东楼,二十二岁的付东楼,中书令的私生子,现代的高材生,到底哪个才该是真正的自己?迷茫了那么久,现在看来都很可笑,这些外在的身份比起自己的心,比起真实的自己,远没有那么重要。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亏我自诩聪明,竟然险些浑浑噩噩地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付东楼自嘲地笑了。
    “看来,我真是要重新好好地了解你一下了。”一瞬间有些失落,柏钧和不知道这种失落从何而来,但失落之后又有一些欣喜,他未来的王卿就该有这般风姿。
    “刚才有谁去找过你吗?那人说了什么竟然会让你立刻就过来找我说这么一番话。”柏钧和想了下,“难道是付泽凯?”
    “你怎么猜到的?”这小子不会在东府按了眼线吧,霜衣那孩子天天在我眼前待着没见干坏事儿啊。
    “我猜的。宰相总喜欢在皇兄和我之间和稀泥。他不想皇兄逼反我,也不想大楚失去能打仗的将帅。他现在为了避嫌不好直接来找我,找上你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朝堂权谋……我觉得这事儿比让我学做饭还难。”付东楼摊手,“中书令大人好好教导了我一番内宅立身之道,又痛斥我操持工匠贱业自降身份。我高攀不起定国公做我爹,直接送客了。”
    “付相还真是……出人意表。”柏钧和哂笑,“眼下这时局,你就算和付泽凯断绝父子关系也无妨,还没准是好事了。”
    付东楼也没想闹到那般田地,以后少见面就是了。不过柏钧和的态度让他倍感舒坦。
    放过这一段插曲不再提,柏钧和收敛了轻松的表情,亦是十分郑重地对付东楼道:“曦瑜,如果你觉得我私下帮你办嫁妆你难以接受,这事儿就此作罢。可王府加厚聘礼你不能拒绝,你要知道你的血统很多人都忌讳,非待你以殊礼不可。”
    “你说得对,男人立身固然是要靠自己的本事,但没有谁可以真正活得超凡脱俗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至少现在,你想实现你当初和父卿说过的那些想法,想真的一展抱负,非要借着王府的势不可。”
    “付泽凯的想法只能代表一部分人,毕竟这世上男子与男子成亲的是极少的,旁人只能以男女之间的夫妻观来看待我们。可是,曦瑜我必须告诉你,我从来没当你是一个女人。或许我对待你的方式有一些不太恰当,但我从来没有侮辱你的心思。”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
    付东楼的那一句“与众不同”说得柏钧和心里舒服。这份舒服让柏钧和觉得,他给出多一些承诺是值得的。
    “我也可以跟你说实话,前段时间那样子相处我也很不习惯。父王去得早,我并没有很多机会去了解当初父王是如何对待父卿的,所以我决定先迁就着你,摸清楚你的心思再作打算。你是我的正室,将来瑞王府的另一个主人,我觉得我这么做都是值得的。”
    “就在你让我认为自己找到了与你相处之道时,你却突然跑来找我说了这么一大番话。”柏钧和屈指敲了敲身前的案几,“也是到了刚刚我才意识到,我其实早就该和你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明白了,这样我们两个都舒服。”
    付东楼的笑容前所未有的轻松纯粹,好像阳光下舒展开的兰草,带着淡雅的芬芳与高华的气质,美丽而自信。
    “看来我们都是憋了很久了。你……”突然被柏钧和握住了手,付东楼手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缩了一下,到底没把手抽回去。
    “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这么害羞。”柏钧和打趣道,“抱歉曦瑜。除了和父卿,我真的没有再跟谁真诚地道歉过,可我想这是我应该跟你说的。”
    付东楼今天表现出的大气与自信,离柏钧和心目中王卿该有的样子越来越近了。
    从前的各种臆想现在看来是如此的滑稽虚幻,那个影子或许像翟夕或许像父卿,但也都只是像而已。只有当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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