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找个有本事的王卿,如今人家跟你露了一二你倒挑眼了。若是楼儿所言不虚,他的才华可远在为父之上。须知能带兵者易得,能为相者也易得,而真正能使一个国家立于不败之地的,却是那些超凡的学者。无论他们是孔孟一般的圣人还是鲁班那样的神匠,都是福及子孙的稀世之宝。”
    “父卿教训的是,儿子省得了。”
    看看人家这觉悟,这番话简而言之不就是“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嘛。付东楼自发地把顾贤的话升华了,万分得瑟地迎上柏钧和复杂的目光。看吧,你爹是向着我的,嘿嘿。
    “此事还需容后细细商议,你今日来不是为了过问名礼的吗?说起这个来有件事孤还不得不提。”顾贤指了指付东楼束在脑后的辫发,“虽说二十岁才该行冠礼,可眼见你就要成婚了,大婚时候定是要用冠的,十六岁提前行冠礼也不是不可。付相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左右孤现下是个闲人,少不得要替你操持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秦瑶以出众的舞技深得前朝贵妃杨氏赏识,杨氏深恨末帝李亨逼迫玄宗退位,是以临终之前将传国玉玺的秘密告知秦瑶,让其带着寻找玉玺的信物出逃。现在秦瑶死了,这个信物就落到了付东楼手里。可是他不是失忆了吗?难道旁的都忘了却还记着传国玉玺的事?父卿又是怎么得知这些事情的?
    柏钧和低头思索着,完全忽视了马车另一侧付东楼嫌弃的眼神。
    抱大腿成功是好事,外带着有人给自己张罗着冠礼也是好事,可为什么好心情总是要被这个家伙破坏掉啊。爷又不是个丫头片子,用得着你送我吗?再说了,你不是带着马出来的吗,为什么还要跟爷挤马车,你出去骑马不行啊。
    凌厉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冷硬的面部线条,生就一副薄情相。付东楼的目光在柏钧和脸上转了三圈,无奈感叹:偏偏越是这种人长得就越帅,造孽啊!
    “那架纺纱机真的是你造出来的?”
    要说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对盘呢,冷不丁说句话都能犯了对方的忌讳。
    “废话,不是我造的还能是你造的啊。”付东楼送了柏钧和一个白眼,“别人娶媳妇都希望媳妇漂亮又能干,你倒好,我无能的时候你嫌弃我,我现在告诉你我有本事了你还挑三挑四看我不顺眼,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蛇精病!
    “我朝的将作大匠公输哲是鲁班的后人,这些年他也曾投入不少精力去改良农具和纺织用具,可也未能造出如你这个这般……说句惊世骇俗也不为过的纺纱机。”柏钧和盯着付东楼的眼睛,似是想从他的表情上眼神里寻什么破绽,“你我定亲之前锦官城里的王公贵族高官显贵哪个不知道宰相的私生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是个草包,你不觉得现在的你与传闻相差太多了吗?我看你根本不像是失忆了,倒像是换了个人。”
    心口瞬间泛起一阵麻木冰冷的感觉,付东楼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用指甲掐了一下掌心道:“我只不过是长得出挑一点就连累得母亲连个名分都弄不到,我若是再有才名,嫡母焉能容我活到现在,更不可能与王爷定亲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也不是事事都能顺从自己的心意,王爷身在朝堂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那啥曲氏,爷觉得拿你当挡箭牌挺好……
    “纵使大楚的律法允许,可天底下男人能明媒正娶与男人成婚的,也只有我大楚的瑞王府罢了。因着父王父卿在朝中威望甚高,旁人自是不敢非议,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或者自己的子侄嫁或娶另一个男人。你倒是从不排斥。”如果自家不是地位尊贵无匹的瑞王府,只怕付泽凯那老婆还巴不得付东楼嫁给一个男人遭人唾骂吧。柏钧和有时候也庆幸自己是瑞王,虽然不能有子嗣,可也少了不少后院纷争,家里能清净不少。
    “卧槽,老子不排斥嫁给男人是因为老子本身就喜欢男人,你以为老子是非要占你们王府的便宜啊,哎呦。”付东楼一怒之下站起身来,却忘了自己是在马车里,脑袋正撞上车梁又坐了回去。不过这会付东楼顾不上疼,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柏钧和继续骂道,“我嫁进王府是你爹去跟皇上求的圣旨,不是我上赶着凑上去的,别总觉得是我赖上你了。既然你都要娶我了,我沾你点光干点对我有益又不损害你的事怎么了?瞧你这股子小气劲儿,真不像个男人!”
    付东楼这一通吼把柏钧和吼愣了。似乎……真的是自己太斤斤计较了……他确实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
    “你说你本来就喜欢男人?”这太出乎柏钧和意料了。就算自己是注定只能娶一个男人的瑞王,柏钧和也没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喜欢男人的,只不过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男人而已。
    霎时间脸颊上烧起两团火似的,付东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避开柏钧和探究的目光,“是又如何,这对你来说不是挺好吗?我要是喜欢女人你才该头疼吧。”
    意识到自己小媳妇似的可怜语气,付东楼被自己恶心的一阵恶寒。
    一种淡淡的欣喜在心底蔓延开,柏钧和不知道这种欣喜从何而来,嘴上仍是不饶人道:“这么说还是你运气好,歪打误撞捡了这门亲事,否则你想找个男人名正言顺的成亲还真难。”
    “谁稀罕。爷我又不是不会赚钱的,等爷发达了在家里养上几个得眼缘的男人又如何,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哦?那你的两个小厮是不是就很得你眼缘啊?”
    呦,这拐了三道弯的语调怎么这么酸啊。付东楼下意识地捂了腮帮子,那股子牙疼劲儿还没酝酿出来,就被柏钧和阴冷的目光盯得打了个寒战。
    “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啊,风泱和雪襟才多大,他们还是小孩儿呢,我可是拿他们当弟弟看的。”付东楼不自觉地拔高了嗓门给自己壮胆,“倒是你,堂堂王爷,身边莺莺燕燕不少吧,就算不能找女人,美貌的小厮仆从也少不了。你都二十了,还不定沾染过多少人了呢。”你那黄瓜只不定有多脏呢!
    “本王向来洁身自好,你道人人都像你一般满脑子荒淫念头吗?”
    “你都二十了还是个处?”水蓝的眼睛瞪得溜圆,接近着付东楼猥琐的眼神就瞄上了瑞王爷某一重点部位,“一个王爷到二十还是处……莫非是不行?”某人显然是忘记了自己上辈子都二十二了还是个处的事实。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连带着外面骑着马的风花雪月四个都冻得肝儿颤。
    我的妈诶,主子你说王爷不行,你这不是作死吗!四个人都后悔出门的时候骑马了,早知道都坐在马车里陪着主子,就算挤一点,好歹也能看着点主子。最不济,主子真把王爷惹火了,还能救主子一把,现在真是啥都来不及了……
    “本王行不行,等到大婚你就知道了。”
    这是个王爷该说的话吗!柏钧和话出口就悔得想咬舌头。可说都说了,事关男人的尊严,柏钧和干脆豁出去了,学着羽林军里那些老兵痞找补了一句自以为更荤的:“皇宫大内调(教人的手段可是不少,你要不要挨个试一遍?”
    卧槽,这小子是个虐待狂!老天爷,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不就是学习成绩好了点吗,你他妈就这么玩我!
    “那个……”付东楼实在不想看柏钧和的阎王脸,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商量道,“我身子不好,稍微一折腾就没命了,估计你玩不尽兴的。你说一个王爷刚成婚就把老婆折腾死了名声也不好听不是……咱俩这婚约,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成功吓唬住了那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柏钧和有一丝丝得意,心下舒坦了许多,重新戴回了那张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面皮,淡定且坚定地回了三个字:“你做梦。”
    “我跟你说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天文历法、农业水利、经史子集、武器制造……你要是把我弄死绝对是大楚的损失。我就想凭本事赚点钱安安稳稳过日子,时不时办个诗会认识几个风流才子什么的,真没别的追求。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给你卖命帮你灭了北燕行不行。”这小子是王爷啊,还是手里有兵权的王爷。小爷我是个文弱书生,想跑都跑不掉啊!妈的,同性恋就这么悲剧吗?好容易可以名正言顺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了,结果摊上这么个变态,我还没得选!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呦!
    付学霸,无数个被你的光芒烧成灰的学渣表示强势围观。
    “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本事?”总算扯回正题了。柏钧和揉揉太阳穴,他特意说要送付东楼回来可不是为了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差点把正事忘了。
    咱能不神转折吗?付东楼要崩溃了。
    “我看的书多,自学……”
    话未说完,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笛子音色清亮如凤凰于山涧啼鸣,曲调婉转如美人吴侬软语的低诉。
    付东楼的注意力瞬时间转到了笛子上,还没等赞一声好,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柏钧和居然已经到了车外。
    大哥,车没停啊,你这是玩特技跳车吗!你要是在我马车上受了伤,王太卿会不会活吃了我啊!
    柏钧和这么一蹿把车夫也吓了一跳,立时停住了马车。付东楼赶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就见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瞧着柏钧和与吹笛子的人。
    “居然是你!”
    那人修长的身子立在路边的桃树下,零落的桃花瓣落了满身。他身着破布片拼凑成的百家衣,头发拿个布条随便一系垂在身后,不是翟夕是谁。
    手中的笛子还贴在嘴边但笛声已然终止,翟夕显然也是被突然出现的柏钧和吓了一跳。
    “是……是我啊……”街边吹笛子犯了王法吗?王爷您这表情这眼神吓坏下官了好么!
    “你这曲子跟谁学的?”柏钧和上前一把握住翟夕的手腕仔细打量着那管笛子。
    那年听到这个曲子,他是背对着我的,看不到他手中的笛子是什么样子。可这音色总是没错的,如此清灵的笛音,这些年再未听到过,应当就是这把笛子。
    “你这笛子又是哪来的?”
    “这笛子是我的啊,这曲子是我自己写的不是跟人学的。”手腕子被捏的生疼,好在翟夕也是练家子,武功上虽未必能强过柏钧和,但挣开他还是不难的。
    甩了甩多了道红痕的手腕,翟夕没好气地问道:“王爷,您今儿个是怎么了?”
    “这曲子你可还教过谁?”柏钧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急切与惶恐。
    “没啊……我随便写的,自己吹来玩的,从没教过谁。我师父最讨厌我弄丝竹管弦之类的,说是靡靡之音玩物丧志,我若是走哪吹哪还满处教别人,被师父知道肯定没好。”
    翟夕见柏钧和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头皮发麻,正想说什么,柏钧和却突然转身直奔他的坐骑白玉骢,翻身而上打马离去。
    付师弟看看翟师兄,翟师兄看看付师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柏钧和择偶的悲剧根源在于他有一个太过完美的父卿。
    顾贤这人,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要家世有家世,没嫁给先代瑞王柏熠之前人称江左玉郎。哪怕是现在顾贤半隐退了,那在朝中提起来也是能让大殿颤三颤皇上让三分的人物。
    柏钧和自认文采武功谋略皆不在他父王之下,怎么也该找一个顾贤似的人物当王卿吧。即便江左玉郎只有一个,那也要半斤八两才是。
    更不要说当初柏熠与顾贤的相遇,那真是沙场之上风云际会。时有一万燕军在后穷追猛打,前面是滚滚长江天堑,就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柏熠遇到了在江边煮茶的顾贤,然后顾贤愣是带着柏熠全须全尾地撤了,吓得燕军以为白日见鬼了。
    这等要诗意有诗意要血气有血气的相逢,岂是一道赐婚圣旨可比的,小时候的柏钧和对这场相遇无比向往。就是在这种向往中,柏钧和迎来了自己的初恋。
    那一年瑞王爷柏钧和还是瑞王世子,他的两个爹正在王府的花园里卿卿我我,小柏钧和淘气爬上了花园里最高的一棵树,靠在树梢上晒太阳。
    暖融融的日光晒得人犯迷糊,就在柏钧和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清灵的笛声传了过来,立时驱散了柏钧和的困意。
    循声望去,只见王府院墙外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位少年,零落的桃花瓣洒满少年的肩头。春风轻轻带起少年的衣带,纤细高挑的身姿恍如飘然欲去的谪仙。
    柏钧和觉得那一刻的阳光格外晃眼,让他看不清那少年。从树上下来,柏钧和运起了刚学出点样子的轻功往外跑。虽然没看到少年的脸,但他就觉得那一定是个俊雅温润的人,否则便吹不出如此高洁出尘的笛子。
    可等他来到树下的时候,少年已经不见了。柏钧和在享受了梦幻初见的同时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惆怅。
    此后多年,柏钧和一直试图找到这个少年,可当时留下的线索太少了,这个人只能留在心底。慢慢的,这个少年便与他父卿的形象模糊在了一起,在柏钧和心中占据了旁人无可取代的特殊位置。
    今天翟夕再次吹奏这首曲子,无疑是一锤子粉碎了柏钧和珍视多年的一抹青涩记忆。柏钧和宁愿相信燕军兵临城下大楚要亡国了,也不愿意相信当初那个少年就是翟夕。
    大楚最不着调的官员,整天顶着鸡窝脑袋穿着奇装异服的翟夕,和谪仙出尘飘逸等等词儿真的是一点都沾不上边啊!
    如果当初那个人是翟夕,柏钧和想,那还不如让他娶付东楼,最起码付东楼那张脸也算是倾城之美。
    哎,谁人没年轻过,谁人年轻时候不中个一二次魔怔,犯个三五回花痴,可以理解。
    以上是多年以后付东楼知道真相时候做出的评价。
    不过现在的柏钧和受打击归受打击,但也没做出什么狂奔天涯青楼买醉的事来。瑞王爷要是闹这么一出,转天上朝准能被那帮碎嘴的御史念叨死,他那慈爱的皇兄八成也要找他谈谈。倒是顾贤不太会责备他,只不过王太卿殿下的蔫坏他扛不住。
    从城外驰马进城,一阵料峭的春风吹下来柏钧和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原来心心念念那么久的绮梦,一朝梦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柏钧和双手拍拍脸颊凄然一笑,放缓马速慢慢悠悠回去了王府。
    翟夕被柏钧和这出弄得满头雾水,这可是头一次见瑞王爷如此情态。
    连主子带侍从一阵面面相觑后,大家默契地都不再提这段。翟夕清了清嗓子对付东楼道:“今儿个你的庆丰粮店可是出尽了风头,几日没见你你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这算什么,等过些日子太学取太学生的时候我再进点甘蔗芝麻什么的,贴上个状元的签儿继续卖高价。”提到赚钱,付东楼的好心情又回来了,那心花怒放的德行,要是让付爷爷看见,指定要给他孙子一拐杖大骂他丢读书人的脸。不过付学霸想得很开,知识转化成生产力的一个重要表现不就是变成钱么,更何况想要在山清水秀的古代活得腐化堕落没钱能行么。
    “穷学生你也坑,太黑了吧。”翟夕惊诧于自家师弟的厚脸皮黑心肝。
    “那必须不能。”学生何苦为难学生,不到俩月前我还是个学生呢,可怜我还没读完的文学博士啊。
    “说是高价也就是比寻常的芝麻甘蔗贵一点,断不会是现在这个天价油菜的价。装裹得漂亮些取个节节高的吉利意头,还真有谁买回去吃不成。”
    翟夕等人的桃树就在南山苑大门口,付东楼抬头看见自家大门才意识到一路与柏钧和吵吵闹闹地竟也到家了。
    “都到门口了,中午你就留这儿用饭吧。虽然我卖的面粉油菜确实贵得离谱,可也是真好吃,房伯一年的心血都用在这五百亩地上了,绝对是外面没有的味道。”
    “就该你请我。”翟夕拿起脚边的木盒子拍了拍,“你要的东西烧好了,这次都是无色的。”
    “我倒没注意你还是拿着东西来的,都到门口了怎么没进去?”付东楼一瞧那盒子两眼放光,对着翟师兄更殷勤了。
    “南山苑附近当真是好风景,好久没吹笛子了难得今天带着就手痒了。”翟夕指了指付东楼的马车,“你这是去王府了?怎么王爷和你一起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和王爷黏糊上的?”翟夕说这还促狭地挤了挤眼。
    “谁和他黏糊!”付东楼否认得干脆,“我不过是去找王太卿帮忙做买卖顺道把问名礼过了,谁知道他想的什么,非要送我回来。”
    提到今天的事,付东楼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话说,你跟公输哲很熟吗?风泱跟我说他是你的好朋友又是朝廷的将作大匠。”
    翟夕脚步一停,“你找他干什么?”
    “你这是晚来一步没见着,我改良了一架纺纱机,一次纺纱量是现在的纺纱机八倍不止。今天带去给王太卿看了,王太卿很满意给留下了,说是要找人看看怎么多做几架。纱多了自然要多织布,凭我一个人再做个织布机这个太费力,我想找个人合作。”
    这么一说倒是把翟夕惊到了,“看你这样子已是成竹在胸,就等着人打下手了?”
    “这是自然。”在翟夕面前没那么多顾忌,付东楼总算可以痛快抖一抖了,要是他有尾巴,现在一准翘到天上了。
    翟夕沉吟片刻,四周看了一圈拉了付东楼的胳膊快步往南山苑里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
    待两人进了南山苑的正厅下人上了茶水点心,翟夕便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又让风花雪月四个关了门窗才对付东楼道:“你弄出纺纱机这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付东楼想笑,可对上翟夕严肃的脸又笑不出来了,“我身边的四个、房伯还有王府的人知道。这南山苑的其他下人也有见过的,但未必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糊涂!”翟夕第一次声色俱厉地斥责付东楼,“你有心让王太卿王爷帮忙,他们知道了也就罢了,可旁的人你就不知道瞒着吗?你身边的四个并上房伯你信得过,你这里和王府其他的人你也信得过?你知不知道这事传出去会给你惹来多大的麻烦。”
    “不就是个纺纱机吗,能惹多大的麻烦啊,最多有眼红的布庄老板想偷师……”
    “蠢死你!”翟夕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公输哲乃鲁班之后,他在改进织具上研究多年也不过稍稍提高了织机的产量。即便如此,北燕的人亦是没少打他的主意,他这些年深居简出,等闲之人都不知道他在哪。你想想你这一出手,那些人还惦记着阿哲做什么,绑了你去不是更好。”
    付东楼被翟夕吓唬得懵懵登登的,含含糊糊道:“一个纺纱机又不是军火……”
    “自从前边唐朝亡了,天下纷争不断,就算如今大楚与北燕划江而治可双方谁都没有偏安之心,都是一门心思要灭亡对方,还是要打仗。战端一起,朝廷的银子就是流水般地往外花。你看看江南这些缫丝织布的大户,哪个不是家财万贯,一架织机的利润可见一斑。若真像你说的能一次提升八倍的产量,你就是个活财神,哪个当权者不想把你拢在手心儿里?再者这机械之事本就是触类旁通,阿哲何尝不是制造改良军械的大师,你敢说你就一点不懂?就算造不出军械,改良农具你会不会?打仗要的就是粮饷!”
    翟夕见付东楼脸色一变,知道他是把话听进去了,态度便缓和了不少。
    “你眼下已经做下了,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我着急也是白着急了。”翟夕坐下来长出一口气,“你也不算全然糊涂,将织机的事情告诉了王太卿确是高明之举。说句大不敬的话,瑞王的才干心胸远在当今圣上之上,王太卿殿下更是大才。哪怕你不是殿下的准儿媳,为了你这份才华,殿下也会费心为你周全。只是今后你再做什么当三思后行,切莫贪一时虚名,你马上就是瑞王卿了,也没必要再出这个风头了。”
    “我只是……想证明我自己罢了……”付东楼沉静的目光落在翟夕身上,隐隐显出一股凛然傲气,“我并不是谁的附庸,即便我是私生子是胡人,可我更是付东楼。”
    一时将瑞王卿想做了内宅妇人,翟夕自知失言,赶忙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可……”
    “你的意思我明白。”付东楼叹气,“我当然会小心自己的命,也知道银子落在手里得了实惠便没必要计较别的,到底意难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时差的原因,以后大概会用存稿箱来发文,大概会设置成12~14点之间更新
    ☆、第二十五章
    如果一个人只是脑子好用智商高,那他未必能当学霸。要做学霸,尤其是很全面的学霸,好胜心是必须有的。付学霸的好胜心就很强,但他并不会整天嚷嚷着“柏钧和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这种没营养的话,他只会默默倒腾出来一个珍妮纺纱机摆到王府里,告诉顾贤和柏钧和,老子也是有本事的人。
    可有句话说得好“过刚易折”,一味的好强不会有啥好结果,付学霸很懂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他并不介意借着王府的优势发展自己,也会听从翟夕的劝告,只是柏钧和瞧不起人的德行很让付东楼窝火罢了。
    付东楼出人意表的才华着实让顾贤与柏钧和两人喜忧参半。如此人才马上要嫁进门固然是喜事,可日益强大的瑞王府绝对不是保皇党们希望看到的,这倒是与顾贤选择付东楼做瑞王卿的初衷相悖了。
    “父卿,付东楼的冠礼您打算怎么安排?”
    顾贤不是死板的人,更没有使唤儿子的恶趣味,但他并不拒绝儿子时不时来端个汤捶个腿的孝心,也算是父子亲昵的一种表现。往往这种时候,父子俩说话会随意很多,气氛也很是轻松。
    “说起来可真是麻烦,原打算抬举付东楼给他大办一场膈应下皇上和付泽凯,现在横插一手出了江宁这个事,你刚替相府表了清白,此刻若是再大操大办反而就过了。若是让钧昊坐实了王府与相府联手的想法,朝廷立时就要乱套。”顾贤拍了拍正跪在脚踏上给他捶腿的儿子,“你这媳妇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能干。”
    柏钧和没接顾贤的话茬,只是忖度着说道:“王卿与我有同等的权力,这就意味着付东楼嫁进来之后也有权调动羽林军和其他瑞王虎符能调用的军队,但前提是付东楼要加冠成年。我看不上付东楼的名声在外,支持皇兄的大臣都乐见付东楼来分我的兵权,若是不给他行冠礼那些人的算计岂不是要落空了?”
    “可不是,这事儿我们不提总会有人提,与其让别人卖好不如我们来做这个人情。”顾贤眯着眼睛,笑容里多了几分促狭意味,“依我儿看,你媳妇的冠礼当如何安排啊?”
    柏钧和哪能听不出顾贤话里打趣的意思,只就事论事道:“父卿可是考校我?依儿子看,倒也不必请许多人来,付东楼到底是付家的儿子,付泽凯是一定要来的,这冠礼的主人也自然是他。论身份爵位,无人能比父卿更尊贵,正宾自然该由父卿来担任。儿子愿做赞者,有司除了翟夕便挑付泽凯的另两个儿子就是。父卿您看如何?”
    “区区中书令外室之子,也值得孤去做正宾你去做赞者?你可真是疼媳妇。”
    “分明是父卿要抬举儿媳妇,儿子不过是揣摩您的意思罢了。再说凭付东楼露出来的本事,哪还能真当他是个外室子。”
    顾贤笑着拉起儿子,让柏钧和自己搬了个花凳过来坐了,“我倒是觉得你待付东楼不似以前冷清了。赏春宴之后你就有些不对,白日里看你回府的样子很是不对,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以前觉得付东楼无一可取之处,对他的看法有失公允,如今的他,说句惊才绝艳也是担得起的,觉得自己以往太小家子气了,很是惭愧。”
    “这话不老实。”顾贤何等精明,怎能听不出儿子的话只说了一半。只是一向内敛的儿子少有这般小儿女情态,顾贤也不想追根问底做那等无趣之人,“为父亦是错看了付东楼,原以为他只不过是从其母处拿到了传国玉玺的线索,如今就他的作为来看,他没准已然找到了那份传说中的宝藏。否则凭他十六岁的年纪,如何能做出公输哲都做不出的东西。如此良才为我所用甚好,只是传国玉玺那块石头本身亦是无价之宝,于我们于大楚都有大用。将来在一起过日子的是你与他,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交出玉玺就看你的本事了。”
    顾贤眼眸一垂,又呢喃了一句:“一场大病换了个人似的,呵……”
    听到这话,柏钧和难得玩笑道:“儿子倒是觉得,比起儿子,付东楼好像更喜欢和父卿打交道。与其让儿子去装温柔夫君倒不如父卿去做慈爱的公爹,省得儿子哪天装不下去了反而坏事。”
    “你就能确定自己日后不会钟情于他?”顾贤好笑地摇摇头,“原先我们都以为付东楼是个笨的,只是国师说他的八字与你极为相合且他的身份得用为父才选的他。如今看来他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干有才干,真到要弃了他那天,只怕你我会下不了手呢。”
    “将来的事谁说的好呢,从小父卿就教导我,做事情固然要有筹划可也要懂得随机应变。尤其是带兵打仗,战前布置得再好临阵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变化,不懂得变通是打不赢的。”
    “此言得之。”欣慰地点点头,顾贤笑道,“为父还是先想想给你媳妇取个什么字吧。”
    顾贤思索片刻,“瑜曦如何?”
    “瑜者美玉,曦者日光,都是极好的字。”联想到“玉玺”二字,柏钧和暗道父卿促狭,却也真挑不出这两个字哪里不好。
    “貌如美玉,才如朝阳,为父也觉得这两个字甚好。那就这么定了吧。”
    付东楼哪里能知道自己得了这么个字,送走翟夕他便琢磨起下一个研发方向来。
    如果是单为挣银子考虑,当然是要先把青花瓷弄出来。不光是青花瓷,唐五代时期的秘色瓷也是相当高端的瓷器。做瓷瓶子好办,可烧制青花的钴料就不太好弄了。
    进口的苏麻离青先不用去想,那东西一时半会弄不来,国产的便是要从江西那边弄了。现在这个时空谁知道钴料是什么啊,只能自己去弄,可又是冠礼又是大婚的等着,就算自己想出成都怕是也出不去。
    付东楼盘算一番,要是顾贤真能给他弄来几个上好的窑窖,倒是可以考虑先把宋代五大名窑的东西试着烧一烧。不过这其间工艺繁杂,虽然当初跟着祖父有研究过好一阵子,却还是要摸索着来。
    思及顾贤与柏钧和都是带兵的人,付东楼的脑筋就动到军械武器上去了。
    这可是冷兵器时代啊,尽管有火器,在战场上也绝对不是主流。想到后世中国这个造火药的老祖宗却被洋枪洋炮轰开了国门付东楼心里就憋气。
    坦克大炮老子造不出来,不过红衣大炮还是可以有的。试想一群拿着冷兵器的人在前面砍杀,自己躲在后面开炮,不吓死这帮土著才怪。就说柏钧和那个眼高于顶的狗屁王爷,怕是也会吓得两腿直哆嗦吧。
    风泱与雪襟哪里知道自家少爷在想什么,只瞧见付东楼躺在榻上胸前放这本书一个劲儿的傻笑,浑身都毛了。
    风泱正想上去问问主子想啥呢,要是好玩的说出来他们也跟着一起乐呵下,就见付东楼“腾”的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一边穿鞋一边问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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