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之言很有道理。若是此事真为燕军所为,那江宁驻军必有通敌之嫌。若此事不是燕军所为,其图谋定也不小。”
    柏钧昊闻言隐隐一笑,去看柏钧和,果然柏钧和已是目光森寒地盯着付泽凯了。
    “皇弟有话直说,何苦那样看着你未来的泰山老丈人,也不怕伤了你家准王卿的心。”
    “皇兄倒是好兴致拿臣弟取笑。我大楚与北燕隔长江而治,沿江各地驻军皆是我大楚精锐之师,其调兵虎符先是由父王掌管,父王薨后便传到臣弟手中,中书令此言与指责臣弟通敌叛国何异?至少也是个治下不严。臣弟知道中书令早就惦记着把臣弟手里的兵权收回去了,现在有现成的罪名,还不上赶着往臣弟脑袋上扣。”
    柏钧和向来称呼付泽凯做“付相”以示尊重,如今和皇帝一样直呼付泽凯的官衔“中书令”显然是带着气了。柏钧和边说着边冷冷瞪付泽凯一眼,脸色阴沉似是雷雨将至。
    “胡闹。”柏钧昊轻斥一句,“总有大臣跟朕说瑞王是个冷面王,站你三丈之外便觉寒气逼人,朕怎么觉得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朝堂之上还如此戏言,哪有半点冷面的影子。”
    “要不是他们总觉得臣弟年轻难堪大任,臣弟又怎会整天板着个脸,累不累啊。何况皇兄是臣弟的嫡亲兄长,臣弟在您面前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可不是戏言。”柏钧和下巴一扬,和他哥闹起脾气来了。
    “早些年见王太卿对你严厉,朕与母后都偏宠你,倒纵了你这副性子。”柏钧昊笑骂弟弟一句,转而对付泽凯道,“中书令不必与他计较,只回去叫咱们准王卿冷这小子几天,他一准给你认错去。”
    “嘁,谁稀罕理那个胡人。”
    “也不知道是谁道听途说自己媳妇受委屈了就巴巴找上门去给人家撑腰,朕可是听说中书令大方地分了付东楼极丰厚的一份家产,也不知道是这当爹的心疼儿子还是某个人心疼媳妇。”
    “皇兄到底是拿臣弟当小孩子,净说这些儿女情长的。”柏钧和跪了下来叩首请求道,“求皇兄放臣弟去江宁彻查此事,给臣弟个机会为皇兄分忧,也叫大臣们看看臣弟的本事,免得他们说臣弟是个顶着父王遗泽碌碌无为的草包。”
    “谁说皇弟是草包朕第一个不依。朕听说皇弟在京郊操练羽林军颇有成果,可见皇弟有统兵之才,真乃吾家千里驹也。不过皇弟自弱冠起每日待在军营的时间比在王府都多,终身大事拖到现在才定下来,眼看着你就要大婚了,朕虽然也觉得你去最合适,可若真叫你去了老百姓定要说朕这个做哥哥的不近人情,竟把要成婚的弟弟派去出远门,就是王太卿那里朕也交代不过去啊。”
    柏钧昊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御阶亲自将柏钧和扶了起来,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胡虏未灭何以为家……”
    “不能齐家如何平天下。”柏钧昊突然冷了脸截住了柏钧和的话。
    “陛下友爱手足令人动容。”一直在走神的翟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魂了,出班跪地磕头一气呵成,拍得一手好龙屁。
    有翟夕带头,跟风的大臣呼啦啦跪了一片,气得柏钧和没把翟夕盯出个洞来。
    “此事交由吏部兵部会同商议,选个人出来带兵去江宁查,务必查清楚。朕倒要看看究竟是外贼还是内鬼!”
    “臣遵旨。”两部尚书出班领旨。
    “瑞王是母后亲子,瑞王的婚事母后也极是关心,中书令还是多多操心着点,务必要将事情办好。”
    跳过了中书省直接让尚书省去办此事,柏钧昊言下之意竟是不让付泽凯插手此事,付泽凯一颗老心还没放回肚子里便又提到了嗓子眼,却也只能遵旨。
    散朝之后柏钧昊回了御书房,一杯茶还没端上就见柏钧和气冲冲地硬闯了进来“咣”地一声跪在自己脚边。
    “皇兄把我的兵权收回去吧。”
    “这又是怎么说的?”柏钧昊眯着眼睛背着手绕到柏钧和身后,打量着弟弟挺拔地背脊沉声斥道,“莫不是没如了你的意让你去江宁,你就要拿兵权来逼宫?”
    柏钧和登时红了眼圈,“皇兄这么说是要臣弟去死吗?臣弟是皇兄看着长大的,现在臣弟在皇兄心中竟是这等逆臣贼子了,臣弟无颜面君,请皇兄替臣弟照顾好母后父卿,臣弟这就去了。”
    说罢柏钧和又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站住,你干什么去。”
    “跳河!”
    “……”柏钧昊揉揉太阳穴,“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和谁学的,越发不成样子了。不叫你去江宁是为你好,谁都知道沿江驻防的军队是当初两位王叔一手带出来的,可以说是瑞王府的亲军,此事江宁驻军有嫌疑,你怎能不避嫌?你去了无论查得出查不出,总会有不少人找你麻烦,何不老老实实留在成都成婚。”
    柏钧昊所说的两位王叔便是先瑞王柏熠与王太卿顾贤。因着顾贤是男人,从家里论,柏钧昊也是叫顾贤一声王叔。将来付东楼嫁入皇室,柏钧昊亦会称呼他为皇弟。只是为了与柏熠柏钧和做区别,才会叫王太卿与王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楚只有陛下的亲军,哪来的瑞王亲军?”柏钧和回过身来低着头嘀咕道,“皇兄说臣弟待在军营里的时间比待在王府都多,可不是认为臣弟拥兵自重。从父皇还在的时候就有人说瑞王府有不臣之心,到了臣弟这里更是甚嚣尘上,皇兄定是已经信了那些小人的话了。与其让皇兄防贼似的防着臣弟,还不如臣弟自己自觉点,免得坏了兄弟情分,臣弟到了下面也没脸见父皇和父王。”
    “放肆!”柏钧昊也顾不得皇帝仪态,抬脚就踹,“照你说的朕就是偏听小人谗言的昏君了?”
    柏钧和小腿上挨了一脚顺势跪了下来,很是委屈地看了他哥一眼,“皇兄息怒,臣弟可没这么说。”
    “你做这样子给谁看!从小到大朕处处偏疼你,就宠出你这么个猜忌哥哥的玩意,当真是好!”柏钧昊踹了一脚还不解气,照着弟弟肩膀又是一拳。
    “就是知道皇兄疼我才敢和您掏心窝子说话。”柏钧和跪着转过身来拉住他哥的手卖乖道,“臣弟皮糙肉厚,皇兄这样打不疼臣弟的,倒是让皇兄手疼了。”
    柏钧昊气极反笑,“那朕传杖来,叫人把你拖出去扒了裤子打如何?”
    “臣弟惹皇兄生气挨打自是活该,只是等打完了皇兄别心疼。”
    “油嘴滑舌。”柏钧昊甩开癞皮狗似的弟弟走到书案后坐了,十分嫌弃地充柏钧和甩甩手,“起来吧,还装给谁看呢,真等着朕传杖呢?”
    “皇兄还没说呢,到底是不是疑心臣弟。”柏钧和再跪着转身,竟是哽咽起来,“臣弟宁死也不愿……”
    “行啦行啦,朕那时是夸你,竟让你生出好大一份委屈。都要成婚的人了,居然跟个女儿家似的小心眼,说出去丢不丢人。”柏钧昊算是服了。不是没见过柏钧和对着别人冷言冷语的样子,可每次到自己跟前这个弟弟就如幼童一般,倒不知道是该多心他表里不一还是该庆幸弟弟真的与自己亲厚了。
    只是这些年……似乎每次想借题发挥都被弟弟这样糊弄过去了……柏钧昊微微摇头,到底是自己本就不想和他撕破脸还是真的信他……
    “不丢人不丢人。”柏钧和麻利儿地站起来,一副哭丧相瞬收了起来,“在皇兄这里怎么都不丢人,只是皇兄千万别和父卿告状,不然臣弟一准要挨打。”
    “朕看你是欠打!赶紧滚,朕看见你就烦。”柏钧昊抄起一本折子照着柏钧和脑袋砸过去赶人。
    抬手侧身接住折子,柏钧和恭恭敬敬地给他哥放回书案上,单膝跪安道:“那臣弟这就回去了,皇兄别忘了给臣弟预备红包贺礼,臣弟可眼巴巴等着呢。”
    “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柏钧和回到王府正巧在大门口碰到顾贤。
    “请父卿安。”
    “起来吧,下朝了?”
    顾贤一身银白色劲装,手腕处箍着金色腕甲,腰悬三尺长剑,甚是引人注目。
    柏钧和一直觉得他父卿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男子,能把书生的儒雅与武将的锐气巧妙结合在一起,又有世家大族熏陶出的上位者的威严,无怪乎当年智勇双绝的父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要与父卿成婚。
    “是。”柏钧和让侍从们都退下了,自己替顾贤拿了马鞭佩剑伺候顾贤进府,“父卿可是去羽林军营了?”
    “嗯,去看看。”
    “儿子毕竟年轻,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父卿指正。”
    顾贤停下脚步对恭谨的儿子道:“看这时辰你当是下朝之后又和你皇帝哥哥耍无赖去了吧?”
    柏钧和面上一红,“是。”
    “为父就奇怪了,你对着别人都是少年老成的样子,怎么对钧昊就如三岁小儿一般。什么时候你也能像那样对为父撒个娇耍个赖,也让为父享享天伦之乐。”
    “父卿就别取笑儿子了。”
    “罢了,你这么做也对,他是皇上,要什么没有,给他最与众不同的才能显出你与他亲厚。”顾贤对儿子自是没有半分疑心,究竟哪个才是柏钧和真实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也难为你能做到这地步。”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未尝不是好事……”
    顾贤闻言脚步一滞,随即叹道:“是啊……”
    柏钧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赶忙说起正事,“江宁传过来的消息当是可靠的,那个《浮世录》应当是真的。皇兄今日朝上东拉西扯故作轻松,也不让儿子去查,还把付泽凯给架开了,当是对他存了疑心。只是不知道会是谁能得皇兄青眼委以重任。”
    “他不放你去一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二是不想放虎归山纵龙入海,把你看在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顾贤似是早就料到了,颇有些狡黠地一笑,“不过这被选出来派过去的人就真是钧昊看重的吗?我看未必。”
    柏钧和眉毛一挑,“父卿的猜测确有道理。”
    “到底是付泽凯教出来的,手段不少,就是太小家子气了,没半点帝王气象。”
    付东楼一直养在外宅成年见不到付泽凯,当是没受他多少影响。思及此处柏钧和蹙眉,怎么就想到他了……
    那个胡人帅哥给了付东楼启发,他觉得上天给了他一个糟心的未婚夫的同时也给他开了另一扇窗,这世上的帅哥多了,吃不着总还能看看吧,更别说这是古代,秦楼楚馆勾栏瓦弄,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在唐代,并没有不许官员逛窑子的律条,文人狎妓反而是风雅之事。如今的大楚传承唐风,豪贵之家大宴宾客往往还会找名妓作陪或是行酒令时做纠察,如此一来付东楼就更想见识下了。
    不过这扇窗也没开多久就被关上了,付东楼看着抱了他大腿死活不让他出门的风泱叹了口气,“我不去青楼,真不去,我就是上街逛逛。”
    昨天付东楼出门车夫都没叫,带着风泱一路溜达着就往锦官城的红灯区跑,也并不管风泱还是个未成年。
    风泱起初还不知道他家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快到地方了才察觉,差点没吓哭了――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他家少爷逛妓院,少爷会被怎么样不好说,他这个贴身小厮一定没命。也不知道他家少爷是什么时候打探到的妓院在哪,主子太聪明了对于小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少爷,小人虽然上没八十老母下面也没三岁的儿子,可您念在小人打小就伺候您的份上,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付东楼:“……”
    把缠在腿上的重物拉起来,付东楼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翟夕也不知道哪去了,我一个人憋在家里没意思,咱们自己的宅子下人还没制备齐也搬不过去,你想少爷我闷死吗?”
    “小人去给您找书看,或者您想吃什么小人上街给您买。”总之少爷您不能出门。
    “风泱,少爷我以后可要自己挣钱养家了,手里还三个铺子呢,总要上街面上转转了解下行情。要是两眼一抹黑让那些老油子的掌柜管事坑了,少爷岂不是要带着你去喝西北风?”
    “您就要嫁入王府了,不会没饭吃的。”
    付东楼:“……”小人太机灵了对于主子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楼少爷,大门外有个叫房福的,说是您新宅子的管事,正在外面等着您呢,是不是要带进来?”相府门房的人站在门外恭声禀告。
    “不必,我出去见他。”房福可不是房贵的大儿子么,定是新宅子的人手到齐了,付东楼大喜,捏了风泱脸一下,“这下少爷我能出去了吗?”
    “小人这就去收拾东西搬家!”风泱倒是比付东楼还兴奋。
    不出付东楼所料,新宅确实已经打点好了。付东楼在相府住的院子本就不是他的,随身所带的东西也不过就是几套从外宅带进来的衣服和那块红刚玉佩,要说搬家还真没什么可收拾的。带着风泱上了房福带来的马车,付东楼只去泰阳院跟曲氏说了声再见都没等付泽凯回家就搬了出去。
    付东楼的本意是让房贵给他找几个人能帮着打扫宅子做做饭就行了,没成想房贵把回事处的文书、针线房的绣娘、伙房的厨子、后院花园的园丁、贴身的小厮丫鬟、管事仆妇甚至马夫车夫全都配齐了。
    这一个月要给这些人多少月钱啊……倒不是付东楼小气,这手里的生意没理顺呢他想干的事儿也多呢,手中现银拢共五百两黄金还要留着置办东西,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能不愁吗。
    没在付东楼脸上看到赞赏之意,房福心里有些没底。虽然他爹是伺候过贵人的,但房福不行,那园子多年没主子住着,房福只擅长管仆役。
    “少爷,咱们这么大个宅子,人少了冷清不说,还会被人看做是落魄户,没得掉了少爷的身份。”到底是风泱了解他家少爷,替房福解围道,“您看着宅子打扫得多干净,一尘不染的,可见房管家用心了。”
    “小人的爹来这里看过,说主子是要做瑞王卿的人了,宅子不能这么素净,特意让小人从园子的库房里拿了摆件出来,您看看还合意吗?”房福向风泱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不过是一面之缘房伯就能为我考虑这么仔细,我是个有胡人血统的,也难为你爹肯用心。”付东楼笑着点点头,让房福前面带路在新宅子里溜达起来,“等你见到你爹替我说声谢谢。”
    “小的们哪当得起主子一声谢,都是分内之事。”房福立刻跪下给付东楼磕了个头。所谓听话听音儿,若是没说什么胡人血统,付东楼这声谢还能叫房福认为是主子给脸面,可现在这话就不是味了。
    房福心里没底,生怕新主子疑心自己,“小人来的时候小人的爹就说主子是个和善人叫小人好好尽心不许仗着主子仁慈就耍小心眼,小人可是一刻不敢忘本。在小人眼里,主子就是主子,欺主背上的事打死小人也不敢干。”
    “不敢最好。”付东楼溜达到一株桃树前随手晃了晃树枝子,桃花瓣立时撒了一地,“起来吧。园子的账本我已经看了,房伯是先帝用出来的人,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地照顾那么大一个园子没半点纰漏,账本都那么干净,实在是不容易,所以我想着,把你们一家子的身契还给你们。”
    付东楼话说到这停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了房福惊慌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你别着急,我不是不用你们了,而是要重用你们一家。不管别的主子什么样,我是觉得人和人都是处出来的。你们若是忠心勤恳,我手里拿不拿着你们的身契你们都会好好干活。若是真有别的心思或者被什么人收买了,我捏着一纸身契又有什么用。”
    “再者说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是一辈子为奴,孩子也是个贱籍。男子当不得官女子嫁不了良民做正室,饶是主子恩德给了你们金山银山又有何用,一样是被人瞧不起。你回去可以和大家说,只要好好干,五年之后都可以拿回身契去做良民。”
    “小人……小人一家,谢主子大恩,这辈子给主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绝无二心!”房福噗通跪倒在地对着付东楼就是三个响头。拿回身契就是除了贱籍的平民了,若有余钱能自己买房置地不说,子孙也能读书科举,多少仆役一辈子的奔头就是除籍,付东楼这一出手就是天大的恩典。
    “一看就是个念过书的,奉承起来一套一套的。”付东楼指着房福与风泱说笑了一句。
    风泱拾茬儿,陪笑道:“少爷这是嫌弃小人嘴笨了。”
    付东楼上辈子没管过这么多人,却也知道做管理也讲究个擒贼擒王。这么多仆役他挨个看着挨个照顾肯定是做不到的,只抓住打头的和身边的就够了。
    跟房福拿够了主子的款儿,付东楼便叫人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不喜欢这个。以后咱们自己的地方不必讲究这么多,做给外人看就是了。”
    “主子体恤小人们,可小人们却不敢没了分寸。平时若是都不注意着,到了外人面前带出失礼来不是给主子丢人吗。”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是惊又是喜的大大出乎了房福的意料,心道这大家子出来的公子气派就是不一样,要不怎么能被皇家看中做瑞王卿呢。一时间,房福对付东楼的敬意多了不少,那些因为付东楼有胡人血统而生出来的抵触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罢了,论管教人,你比我在行。”付东楼也不坚持,转了话锋道,“两件事交代你办,一是咱这宅子外面的匾额,等下你去书房找我拿副字找人做了匾去;二来去给我寻些木匠瓦匠的,我要装修铺子。工匠必要拔尖的,这上面倒不必省钱。”
    “是,小人这就去。先去给您寻工匠,再回来找您拿字。”房福说着便退下了。
    “少爷好厉害!”
    付东楼一转身就对上了风泱崇拜的目光,那亮晶晶的眼睛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咳,少说这些没用的。房伯一家是宫里出来的人,纵然这么多年只在园子那边待着,规矩也是不差的。更何况我是要进瑞王府的人……”提到瑞王府,付东楼下意识地皱了下眉,“房伯讨好我也是冲着王府的面子。倒是风泱你,很是让我看不透啊。”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风泱低下头。
    “锦官城里的人都说付东楼是个不学无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人,就连王太卿初次见我话里话外也有这个意思,可见我失忆之前纵然不是大字不识也不会是个有学问的人。你是我的贴身小厮,自当对我很熟悉,你就不觉得我失忆之后变化太大了吗?你似乎从未觉得我与以前有何不同,好像我本就该这样。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少爷,您没进相府之前,那个小院里只有夫人、少爷、常嬷嬷和小人四个人。如今夫人已经不在了,常嬷嬷被宰相夫人远远发卖了,只剩下小人一个人,您问小人这些话,小人若是跟您撒了谎您恐怕一时也查证不出。即便是这样,您还是要听小人说吗?”
    风泱的镇定出乎付东楼意料,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不但不慌张还说得条理清晰,着实令人不可轻视。若不是风泱问心无愧,就只能说他城府太深了。
    “怎么说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的事。”付东楼盯着风泱的眼睛沉吟片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仆一场我也不会为难你,倘若你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我会给你一笔安家的费用让你走,就此不再来往就是了。”
    “小人被夫人和少爷您捡到的时候只有三岁,那年关中大旱,又赶上唐朝完了,关中军队哗变,整个关中乱作一团。小人家乡是关中的一个小县城,爹娘带着小人往蜀地逃想寻求一条活路,好不容易逃到成都爹娘却不见了……”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付东楼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些悔意,叫一个孩子去回忆那段惨痛的经历是有些残忍了。
    “不知道是被乱兵杀了还是争抢食物的时候被人打死了,总之爹娘把我放在一间破庙里就再也没回来过。”风泱的语气倒还算平静,只是嗓音发紧头也垂了下去。
    “那个庙里有不少饥民和逃难的人,但当时先帝爷下令不许灾民进城,所以大家都只能在城墙外面等死。小人在那里不知饿了多少天,感觉自己就要饿死了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阵粥的香味。小人至今都记得那种味道,很香很甜,比后来小人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闻。”
    “可那时候小人已经没力气爬过去分粥了,人也晕死了过去。”风泱突然抬起头笑了笑,白嫩的小脸蛋上两个酒窝煞是可爱,“小人再睁眼的时候是躺在少爷的怀里,您正拿着小瓷勺喂小人喝米汤。后来小人才知道那天是夫人带着少爷出城来施粥,其实相爷对夫人并不是很好,夫人家里也没多少余粮……”
    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爹。付东楼少不得唾骂付泽凯一番,是否喜欢对方暂且不论,一个对女人不负责的男人还能算男人吗,尤其这女人还给他生了儿子。
    “小人刚睁眼的时候都傻了呢,小人从来没见过像少爷和夫人这么漂亮的人,比道观里的仙女金童还好看,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到了天宫了呢。”风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后还是少爷说把小人留在那里定是活不成,您又想找个玩伴,夫人就同意把小人带回来了。”
    “您应该很奇怪吧,小人没有卖身契。当时是夫人慈悲,只道小人还是孩子,即便要自卖自身也要等小人长大了知事了自己自愿的,所以小人就没被入到贱籍里。”
    “你和翟夕很熟吗?”当初翟夕带风泱来的时候,翟夕便说风泱是绝对忠心的,可见翟夕是一早就知道风泱的。尽管翟夕帮了付东楼不少忙,可付东楼也只觉得翟夕是冲着王府的面子。至于那个王太卿是怎么看上自己的,这就是付东楼另一个疑惑的地方了,似乎是那个国师说的什么天作之合……
    “小人正要说这个呢。”风泱眨眨眼睛,笑意已然是忍不住了,“外人定是不知道的,翟大人是您的二师兄,您是国师大人的小弟子。但是国师大人从来没亲自来教过您,总是让翟大人代他老人家来授业,还总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背着人来的。您说我不怀疑您学问好,那是因为小人知道少爷您本就是学问好,大字不识怯懦无能都是装给外人看的,至于为什么夫人和您要这样做,小人就不知道了。而且您的性情,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卧槽……翟夕你小子占老子便宜!还有那啥国师,你倒真是老子的亲师父,就给老子找了这么一门破烂婚事。
    “你怎么不早说……”付东楼后槽牙咬得吱吱响,好像翟夕就在他两排牙中间被磨搓似的。
    “除了分家那次您也没叫过翟大人老师。翟大人大您七八岁的样子,当初代师授业他也总骗您叫他老师,只是您一直不同意。而且您被接到相府之后,小人就被赶走了,为了能回到您身边小人只能去求助翟大人,翟大人说送我回来可以,但不要对您说以前的事儿。”
    毫无意外的,付东楼捏上风泱的脸颊使劲儿揉起来,“你倒是听话,你是少爷我的小厮还是他的啊,他说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哎呦少爷!您以前也是这样喜欢捏小人的脸!”风泱从付东楼的魔爪里挣脱出去,一溜烟跑到桃树后头躲了只露出半个脑袋才继续道,“三年前夫人临终的时候嘱咐小人说,如果可以,让少爷尽量别和国师扯在一起,那个玉佩就是夫人那时候给小人的。夫人说将来少爷要是平平淡淡过一辈子,这个玉佩就让小人找地方扔了,要是少爷被接回宰相府或是跟大富大贵的人家联姻,就让小人把这个东西给您,说您看了就明白了。不过少爷您现在什么都忘了,估计夫人话里的意思您也明白不了了。小人想,翟大人许也是受了夫人嘱托,不告诉您以前的事儿您不就不知道国师是您师父了嘛。”
    “你记性倒是不错,夫人的话记着不说,三岁的事都记得清楚。”
    看来这玉佩有些来头……付东楼手腕一抖将袖兜里的玉佩捏在掌中把玩着,只是翟夕和那个什么国师知不知道这个玉佩呢?
    “小人本来记得没那么清楚,倒是少爷您总念叨着,说是您救了小人一命,要小人以后好好听话,尤其是要帮着您对付翟大人……”
    付东楼:“……”看来这身体的前任也是个熊孩子,哪有把人家童年惨事老拿出来说的……
    “既然不让你说,那你今天怎么又说了?”
    “小人再不说您就要赶小人走了,再说了,您失忆之后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国师了,小人想着您应该真是忘干净了,觉得提一句也没事……”说到这个风泱一脸难色,似是后悔自己嘴快忘了初衷,光害怕少爷赶人了。
    “罢了,我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了。”付东楼装模作样掩饰了一句,“以前翟夕那小子都教我些什么啊,有没有教武功什么的,少爷我怎么一点没觉得我会武啊。”腰软腿软胳膊软,这全身上下没一块肌肉,付东楼琢磨着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可也保不齐自己练的是啥独门神功呢。
    “翟大人说,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废柴,所以您小时候无论怎么撒泼翟大人也没教您。”风泱见付东楼目露凶光脸色阴沉,更加不敢出去了,“要说其他的翟大人都教了您什么,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只跟着您一块认了些字,其余的东西翟大人不叫小人听,连夫人都不知道呢。”
    “真难为他们能把这事做得这般严密,一瞒这些年竟也没走路风声。”自己六岁时候翟夕也就十三四,一个十三四的屁孩子能教什么,总不能人人都和小爷我一样打小就是天才学霸。付东楼腹诽翟夕的时候也不忘自恋一把。
    至于练武废柴什么的,翟夕,咱俩走着瞧!
    “我既是要念书,就算书本之类的翟夕能带来,笔墨纸砚总是要自己准备的吧。整日里消耗这些东西,我那个宰相爹就没起疑?”
    “夫人时常谢些曲子填个词卖去花街那边,夫人活着的时候有不少人来求夫人给写曲子或指点舞艺呢。写曲子填词自然是要用笔墨的了。至于相爷……”风泱仰着脑袋想了想“小人印象里相爷一年也不见得登门一次,只是每三个月叫家奴送点银钱过来。倒是常嬷嬷说早些年的时候相爷对夫人还是挺好的,像是后来宰相夫人闹起来了相爷才不来了。”
    想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付东楼也不再抓着风泱逼供。总体来说风泱的答案还是可以让付东楼满意的。
    “罢了,算你过关了,以后好好伺候少爷我,有少爷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你也别成天‘小人’来‘小人’去的了,我听着别扭,我们你我相称即可。将来等少爷发达了,再给你找个漂亮媳妇。”
    付东楼绕到树后面把人揪出来,“这花园刚收拾好的,你别踩了少爷我的花花草草。”
    少爷,现在踩着花花草草的不也有您一份吗……
    “少爷,您都要做瑞王卿了,可不是马上就要发达了嘛……”
    “你懂什么,男人要靠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少爷我又不是个丫头片子,吃软饭的事怎么能干。”付东楼促狭地睨着风泱,“你小子不是现在就想媳妇了吧,毛都没长齐呢。”
    小人毛长齐没有您是怎么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可就算少爷您不喜欢王爷,您难道还能不嫁了?”
    “少爷我是有这个打算……”付东楼认真考虑了下,“你说少爷我要是逃婚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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