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夏末秋初,天气本该愈发干燥才是,谁知这几日,天似破了个窟窿一般,暴雨连连,绝无止歇。
    说来也倒古怪,今年的岳安,雨水异常的繁多,民生也很不景气,初了年时,便是阴雨连绵,已至于冲毁了一道河堤,引得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
    遥想那夜,偶遇那讨食的男孩,分明已是一周前的事情了,可当时的情形,迟榕却仍是历历在目。
    这些日子,她与吴清之自是再忙不过了的,除了公文账目需要及时批阅,皮雕店铺的生意亦是不能落下。
    除此之外,尤因天降暴雨,皮革无法得到晾晒,各门皮革作坊遂产量大跌。
    既然没有天时地利,那便唯有人和。
    是日,下班时间,他二人甫一归家,管家便迎上前来问道:“蒋二少爷送来的莲藕只剩下最后两截,您打算怎么个吃法?”
    迟榕不以为然,只笑盈盈的说道:“怎么吃都行呀,又不是吃最后一顿,又不是买不到了。”
    管家一笑,堪堪答道:“少夫人,不瞒您说,的确买不到了!这雨下得太厉害,大坝附近的水田全漫了。”
    吴清之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复又摆手道:“炖一道汤罢,阴雨天湿气重,喝汤祛祛寒气。”
    话毕,管家领命,旋即退下。
    他二人歇在座中,雨打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偏又屋中憋闷,迟榕坐不住,非要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迟榕叽叽喳喳道:“我头发有些松了,你重新帮我扎一下嘛,不然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头发就要落下来了。”
    此话一出,颇有几分恃宠而娇的意味。
    迟榕被吴清之惯得放肆,吃水果要吴清之喂到嘴边,看小说要吴清之在旁的陪同,如今扎头发,亦要吴清之亲力亲为。
    然,迟榕到底是深受宠爱,那一颦一笑落在吴清之的眼里,皆是风情与媚态。
    吴清之于是接过那发绳去,旋即轻轻笑道:“也罢,权当练习了。”
    “练习什么?”
    “万一以后有了女儿,我也好为女儿梳头。”
    那厢,吴清之笑容得宠溺,迟榕却羞不住了。
    迟榕嘟着嘴与脸,只觉得吴清之手指温暖,反复流连于她的头与颈,似是一种无言的爱抚。
    梳着梳着,吴清之忽然俯下身去,低声问道:“迟榕,今晚我可以看一看你吗?”
    这问句已然成为了他二人之间求爱的暗语,却不是真操实弄,而是浅尝即止的试探。
    迟榕年幼,吴清之纵是心痒难耐,亦不愿鲁莽的伤了她分毫。
    于是,唯有借着夜色,在肌肤相亲时互相取暖,摩挲着快乐的办法。
    话音刚落,却见迟榕的颈子已然烧红,然后是饱满如花瓣的耳垂,仿佛能滴出血来似的。
    吴清之心动如许,不由得探出手来,捏了一捏那如珠如玉的耳肉,但闻叮咛一声。
    “迟榕,可不可以?”
    迟榕哼哼唧唧的说:“也不是不可以。”
    真倔。
    吴清之失笑。
    他二人遂亲亲热热的一道用晚,吴清之为迟榕信手绾了个发髻,莲藕汤的热气之后,迟榕的容貌便显出一种乖巧的俏丽。
    迟榕巴巴的啃着莲藕,只觉得香气扑鼻,更有几分不舍:“往年秋天,大街小巷都在吃莲藕,光是闻着藕汤的味儿都要腻了,真没想到也有吃不到莲藕的时候。”
    说罢,便是举起筷子,直给吴清之夹了些菜,“来,最后几块莲藕了,你也多吃一点,很珍贵的哦。”
    吴清之抬起头来,却见迟榕咧着嘴笑,眼睛是亮晶晶的。
    他于是斯斯文文的呷了口茶,权当是清一清嗓子,甫一开口,果然笑得温柔:“迟榕,我不爱吃莲藕。”
    其实,他哪有什么爱吃不爱吃的,分明是要留着好的,让给迟榕吃。
    吴清之从不挑食,只是吃不得辛辣罢了,这藕汤清淡滋养,最是适宜他的口味。
    迟榕心知肚明,却闻此声,只觉得喉咙一哽,心中一暖,竟是止不住的小意欢欣起来。
    雨声不止,用过晚饭,他二人便很早的歇下了。
    吴清之很有阅读的习惯,是夜,他正留了一盏床头灯,灯布是金丝织布的,映出来的光亦是金黄的,那半张英俊的脸融进光里,神情微暖。
    迟榕扒拉扒拉他的胳膊,目光灼灼。
    “你还看不看?”
    她最近渐渐已有了许多觉悟,所以偶尔会很主动,吴清之失笑,有一种迫切的疼爱在心中滋生起来。
    可他非要使坏,仿佛逗一逗迟榕,见她气炸了毛,或是小脸红透,方才能够满意。
    于是故作正色道:“这不是在看么?”
    迟榕果然中计,当即哼哼唧唧的蠕动着嘴唇,小声道:“哎呀,我不是说看这个,不是说看书。”
    “不是看书?”吴清之轻笑,“迟榕,不看书,要看什么?”
    此时此刻,迟榕简直难以开口,舌头似乎打结,牙齿仿佛打架,却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骑虎难下,迟榕不得已,终于嚷嚷起来:“那你说说看什么!本来就是你自己说的!要看、要看……”
    “要看什么?”
    迟榕心中一横,道:“要看我。”
    却见吴清之凤眸微眯,眸光暗烈,转瞬之间,那未读完的书本,已然哗啦啦的摔在了地上。
    “迟榕,我最想听你这样说。”
    吴清之侵身而上,唇齿相依时,他二人的鼻峰亦是交错了几回。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然,竟是这个当下,一声惊雷却骤然炸开,顿时,白光如昼,映得室内惨白一片。
    迟榕于是向吴清之的怀里缩了缩,喃喃道:“这雨怎么还越下越大、越下越久了呀,今天吃不到莲藕,改天连冬瓜也吃不到了。”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道响雷落下,迟榕哆嗦一下,当即拽着吴清之的领口问道:“要是下大雨淹了路,我们还要去上班吗?”
    吴清之好笑的点了点迟榕的额头,却不承想,此话竟是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说】
    老吴:又是慈父,又是老牛吃嫩草,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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