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身着灰裙,甫一送走一位出手阔绰的客人,便见得迟榕笑嘻嘻的走来了。
    她正要高声唤一句少夫人,却想起门面盘下之时,迟榕曾郑重其事的嘱咐过,他日店铺落成,定要来访一探,为了避嫌,千万不可叫错称呼。
    小柳于是咽下一息,复又喜洋洋的福了福身,招呼道:“二位贵客,里面请坐!”
    但见迟榕笑靥如花,仿佛东道主一般的引路在前,吴清之便觉得她可爱,实在可爱。
    “今天噢,小迟老板买单!你看中什么,随便挑!”
    迟榕大大方方的挥一挥手,摆出阔气的态度,“商行发了工资,做生意也得了钱,今天买些什么,权算我的!”
    吴清之终于被迟榕逗笑,便止不住的搂过她的腰身,一连数次落吻,全数印在那粉白粉白的脸颊之上,复又调笑道:“夫人这般使得,我好开心。”
    然,不远之处,遥见几人步履不停,正向此处而来,迟榕不敢过分亲昵,遂将吴清之巴巴的撕离了身子去。
    随后,却见她粉面含春,杏眼流转,软绵绵的说:“你、你开心就好……你开心,我也会非常非常的开心。”
    语毕,二人于是亦步亦趋的走进了店内。
    甫一入内,便直觉是一间落落的、明亮的屋子,木柜桌椅颜色素雅,款式古朴,且绝不失精工之巧,是为手工打造。
    这一番装潢,乃是迟榕所构想的,灵感来源于阿爹留洋德国时的照片。
    那照片取景于书店,不同于满目金黄的珠宝店,书店装修朴素,却自有一番高贵的气质。
    迟榕觉得,极奢与极简,皆是为一种炒作,剑走偏锋,亦能卖价。
    那日,吴清之听罢迟榕的主意,遂笑着摸一摸迟榕的发顶,权由着她来做主。
    然,如今看来,成效却是极其好的。
    美人皮卷名声在外,名流贵胄慕名而来,这一众人奢靡贯了,唯见此店别具一格,于是只道此处附庸风雅,便更加的消费起来。
    迟榕瞥了一眼陈列柜中的商品,那一件件的皮具小巧而精致,上刻玫瑰花开或是骏马奔驰,总而言之,尽是些复杂精妙的图案,果然手艺绝伦。
    长贵原是伏于案前,仔细的雕琢着新皮的花样,却见主人前来,当即放下活计,迎了上去。
    “少——二位贵客!”长贵深鞠一躬,嘴巴一咧,笑说道,“实在谢过二位!能给我谋一条求生活的路子!”
    迟榕闻言,却不居功,只摆一摆手,复又提点道:“以后你可就是刘大匠人了,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如今能有这样富足的生活,明明都是靠着你自己的手艺!”
    长贵感激不尽,反复谢过数遍,方才被吴清之遣去工作。
    周遭没了插嘴的,吴清之终于得以甜甜蜜蜜的与迟榕腻在一处。
    迟榕工作刻苦,平日里,惯用一本皮面的笔记册子,如今已然快要写完了,吴清之看得仔细,便想着要再买一本新的册子与她。
    思及此,正是挑选时,却听得那门铃声响,莺声燕语旋即灌入耳中。
    “清之,好巧呀!你也来逛!”
    闻声看去,却见白娉婷又携两位名媛,招摇的立在门畔,她脸上呈的是故作惊讶的表情,只扬眉一笑,便露了陷。
    迟榕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怎么总是爱当冤大头呀。”
    暗地里,吴清之轻轻的戳了戳迟榕的腰,面上却仍是淡淡的笑容。
    白娉婷扭身走来,垂眸扫视一番,便笑说道:“小wifey,我知道你也想要那幅美人皮卷,但万物不相同,这区区几本小皮册子,怎能与美人皮卷相提并论呢?”
    白娉婷指尖纤纤,指甲鲜红欲滴,她反复点住柜中的几本皮册,笑得倨傲万分。
    迟榕干巴巴的哦了一句,然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白小姐说的对,比不了比不了,的确比不了。”
    此话一出,白娉婷以为迟榕露怯,遂更加嚣张的炫耀起来:“不过也不妨事,我听说只要在此买足定额的物件,就有权购买皮画卷,兴许你买他个几十百把册,也会有机会的。”
    话毕,当即转向长贵,朗声问道:“敢问刘匠人,若想再买一幅皮画卷,应当买足多少钱的货?”
    长贵应道:“一万银元。”
    白娉婷巧笑嫣然,立刻点住那柜中的皮册,道:“这些皮册子,我全要了!其余的,随你挑什么物件,给我补足一万银元便是。”
    话音刚落,迟榕便怔怔的睁大了眼睛,直直看向白娉婷。
    迟榕实在想不到,这白小姐竟是恨她至此,简直到了失心疯的地步!
    感情迟榕看一眼皮册子,白娉婷便要她一册也休想买到,若她再看些别的,是不是也要被白娉婷包了全?
    迟榕不由得在心中叹道,只可怜这白小姐饱读诗书,却被无望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迟榕原是唏嘘不已,然,这般怔怔的姿态落入白娉婷的眼中,竟是全然变了意味。
    皮册子工艺简单,乃是店中最便宜的物件,白娉婷笃定的以为,定是这小wifey百般央求,清之不耐,方才要拿这便宜货打发了她去。
    白娉婷默默的讥笑一声。
    果然,无论面上再如何摆出亲昵的模样,只要与钱挂了钩,即刻便可看出清之到底是否动了真心。
    正好比此时,清之若是当真有心于那小wifey,又怎会舍不得花销这点儿银子!
    白娉婷只觉得,夺回所爱之自由,已是志在必得之事。
    小柳不知这修罗场的凶险,只当是贵客光临,出手豪迈,她自然不敢怠慢,于是细细的选过好几件制品,包装得当了,方才递与白娉婷去。
    “这位小姐,补足一万余三千银元,”小柳探问道,“您当真不需要亲自挑选吗?”
    白娉婷要了纸笔,迅速写下一张一万五千元的支票,嗤笑道:“无妨。你只管拿着支票去取钱,余下的两千是小费,皮画卷我改日再来挑选。”
    至此,白娉婷的两位女伴已是瞠目,二人心不在焉的观赏了一番,分别买了件小物,方才与白娉婷离去。
    迟榕看着她们远走的背影,忽然说道:“吴清之,我是不是太会赚钱了,你看,我把她们套得牢牢的!我快要出师了。”
    那厢,吴清之悠然一笑,却是附耳上前,轻吹一口热气,惹的人心痒。
    他说:“我不准你出师。迟榕,我要让你跟着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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