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国又说笑了……唔,你出自名门望族,又是我朝历代唯一一个夺得文武状元的人。嘿嘿,相国就连名字也起得甚好,忧国忧民,心系红尘……那才是大大的了不起。”栾天策扯动嘴角,大声笑言,“目前朝廷和朕都离不得相国。你说,是不是呀?”
    “皇上,你醉了,请勿再饮酒。”名忧尘听了这轻薄的话语,刚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朕没醉!朕说相国这名字取得好,难道也说错了吗?”栾天策不满地嘟囔。
    “臣的名字有什么特别?还不是先父一心想报效皇家,不辱没我名家世代忠良之风,因此特意为臣取了此名,希望臣能为国尽力,为君分忧。先父为此遍访名师教导臣……少年时学的东西太多太杂,却也错过了不少玩乐的时光。”
    名忧尘的语声渐渐变低,说到最后竟难得的微微出神。
    “还记得臣三岁学字,五岁习武,每日都在先父与师傅们的严厉教导中度过,心中也只想依父所愿,不让他老人家失望。”
    “原来如此。”栾天策随口应了一句。
    “臣的娘亲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星相占卜无所不精,她是家中唯一一个不希望臣涉足官场的人。她对臣这个名字也是极不喜欢的。但她终拗不过夫君之意,违心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给臣。”
    说到这里,名忧尘暗暗冷笑,他们名家目前依仗他权倾天下,渐不将皇家放在眼里。若他那位忠君爱国的父亲尚在人间,看到后人这般作为,不知有何想法?
    名忧尘不经意想到他年少成名,倍受世人瞩目,父亲和家族里的人固然开心,旁人也想当羡慕。但这些人怎知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他们怎会明白这些跟随羡慕与荣光而来的嫉恨与孤立?又怎能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
    名忧尘停口不言,心神微微恍惚,指尖忽然一暖,却是栾天策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们的掌心碰在一起,略微发烫,让名忧尘心中生起一丝淡淡的奇异感觉。
    “原来相国占星看相的本事是跟你娘亲学的,嗯,令堂的才学让人不能小视。朕也是,从小时常被父皇训斥责罚,母后想当心疼,但她从来都是只令人送来膳食给被罚抄写经文的朕,从来没有向父皇请求减轻处罚。每次父皇给五弟找了什么师傅,母后定会恳求父皇也让朕一同前往学习。”
    栾天策喃喃说着,同样也陷在了回忆之中,眼神变得越来越朦胧,末了又自嘲般笑了笑。
    “若父皇早已决定将皇位传给l,母后恳不恳求,他都会让朕与五弟一同求学。外人看来是朕沾了五弟的光,其实父皇打算栽培的人是朕吧?哼,他老人家的心思当真难以揣摩!”
    “这就是先皇的高明之处。他选择皇上,不仅是因为皇上乃最合适的继位人选,也因臣当年救了皇上。先皇希望臣对皇上有爱护之心,能待陛下格外不同,希望臣能尽忠尽责,报效圣恩。”
    名忧尘说到这里,眸光微带苦涩,似是对天都先皇的算计感到无可奈何,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随即变得幽暗。
    “不过先皇也是这世上第一个对臣说,不需要为他做什么的人。一直以来,臣耳中听到的,都是必须学有所长、对得住名家的列祖列宗、一定要为国君效忠效力的话,但先皇没有那么待臣,他对臣说了相反的话,从不在臣面前摆帝王的威仪却让人心折。在他身上,臣学到了很多。”
    说到最后,名忧尘温和的语声渐歇,目光变得柔软,带着些难以描述的怀念与惆怅,他怔怔出神,让人莫名体会到伤感。
    原本握着名忧尘手的栾天策突然发力,将陷在思绪之中的人扑倒。
    名忧尘粹不及防,头颅一阵晕眩,他禁不住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发现栾天策怒瞪双眼,压在他身上,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贴着,四目相视,似乎他们之间连一片树叶也插不进去。
    “你是不是又想到父皇了!朕不许你想他,不许你提到他!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是怎样看父皇的吗?你以为朕不知道父皇与你之间的那些事吗?不错,你们一直以礼相待,但那一晚、那一晚……”
    栾天策大声吼到这里,似是不愿再回想,他气愤地低头,咬住名忧尘微微张启、准备说话的嘴唇,越咬越用力,跟着蛮横地抵进舌头,胡乱搜寻身下人的唇舌。
    名忧尘深感恼怒,不仅是栾天策酒后的粗暴失仪,还因皇帝用不堪的语气提到他与先帝独处的那一晚。他举掌重重击在栾天策后背,但被酒意和怒气牵制的皇帝根本没有反应,自然也没有移动分毫。
    “不许想他、不许提他、不许你再念着他!”
    栾天策仿佛没有察觉到名忧尘的不快与抗拒,他怒气冲冲地说着,每说一句,便低头狠狠再咬名忧尘的双唇一口。
    慢慢的,这些蛮不讲理的话声变得微弱,栾天策的动作也变得轻柔;啃噬化为亲吻,逐一印遍了名忧尘整张脸颊的每一个角落。
    “答应我,不许再想他,忧尘……好不好,忧尘。”
    栾天策无意识般喃喃催促,他同样说一句便印下一吻,力度温柔,好似落雪坠花,双手却使劲摇着名忧尘的肩膀,朦胧的眼光也在此刻突然变得灼亮,神情中微微带着些强硬霸道,又像是撒娇耍赖般充满了委屈与期盼。
    皇帝不知不觉叫出怀中人的名字也不再自称朕,语气变得极为自然,没有思考做作与犹豫,好像这便是他认为面对名忧尘之时最亲切和合体的自称。
    “唔……”名忧尘不经意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
    最应该勃发的怒气被莫名其妙的心软覆灭,他忽然有一种不想面对栾天策、也不愿看着这个小他四岁的男人那双充满了渴求的眼睛,以及对方嘴中吐出的,带有浓浓酒香的滚烫气息。
    “皇上,你、醉了。”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名忧尘这次落下的一掌,力道变轻了些,他移开了与皇帝对视的双眼,“这样的事本不该再发生,皇上应依礼择妃,将雨露恩赐给后宫各院,让她们其中之一及早为天都产下太子。”
    “朕没醉!朕清醒的紧!朕就知道你又会说这样的话!每月来这里三晚,你有哪一次没有说过?你有哪一次真正默许朕亲近?明明朕已经相当努力了,只要那群女人中有谁可以为朕生下皇儿,朕就可以不必每一晚都必须泡在她们那里了!”
    栾天策猛然抬起头,微微晃了晃,又定定神恨恨地说道:“可惜她们不是没有动静就是怀上龙种之后流掉,你让朕怎么办?”
    名忧尘轻轻皱眉,他脸色仍然保持温和镇静,但已表示出不喜听到这样的言论。
    “臣请皇上慎言。天都后宫的女子也是皇上的子民,她们爱慕圣君、贤良淑德,不应仅仅被皇上视为生育工具。依臣之见,皇上应早早立后。太后那边,莫非还没有确定?”
    “朕不立后!”
    听栾天策负气吼出这句话,名忧尘摇头苦笑,看来皇帝真的醉的不轻,这个时候又说胡话?抬眸见栾天策再逼近了一点,口中的酒气更浓,名忧尘心中正想着如何规劝,压在他身上的皇帝又开口了。
    “若你是女子,朕一定立你为后并遣散六院,只留中宫!”
    “皇上,你这是酒后醉话,臣听过就算了,日后某要再言。”名忧尘心中微震,继而对皇帝将他比成以身事君的女子着恼。
    “朕说过朕没醉!你不是女子,朕日后也可立你为后!朕是一国之君,想干什么,那些大臣和天下人还管得了吗?”
    说到这里,栾天策甚是开心,他努力睁大眼睛,无意识地咧嘴笑着,看向名忧尘,没有在意对方微愠的目光。
    跟着皇帝重重皱起眉头,似乎非常费力地观察名忧尘的反应,申请显得既兴奋又无辜,似在怪罪名忧尘听了这些肺腑之言,为什么不像他那般高兴。
    有些被这样的栾天策呕到的感觉,名忧尘第一次觉得小皇帝让他头疼。正当他转动思绪,寻思如何摆脱对方醉意滋扰之时,栾天策带着醇厚酒香的嘴唇再次压下,用与之前的霸道蛮横全然相反的温柔体贴,缓缓亲吻他的唇角。
    皇帝的舌头在名忧尘失神的那瞬间顶了进去,极尽纠缠,手掌也不自觉用力将抓住的人捏得更紧。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算得上是正式的亲吻,和以前的报复与胡闹不同,仅仅是四唇相接就让人觉得他们会被对方的气息灼伤。
    等这半强迫、半取巧,还带着半温存的深深一吻结束之后,榻上的两人都微微喘息,同时离奇感到些缠绵温存的味道,只是片刻之后栾天策心神动荡,名忧尘却微微觉恼恨。
    “忧尘,忧尘,忧尘。”栾天策灼亮的眼睛变得迷蒙,似是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但仍柔声唤着名忧尘。
    皇帝发烫的唇慢慢落到身下人的颈间,双手顺着下滑,探进相国的衣内热情胡乱的摸索,又急着去解对方的衣带,口中柔声央道:“看着朕,你要知道,此刻是朕在这般对你。”
    “不行。”名忧尘轻声喝斥,他这段时日能勉强容忍栾天策亲密靠近,没有与皇帝翻脸已是不易,根本没有相国再和对方交合。
    然而这一次却似乎和上回不同,屈辱的感觉消失无形,愤怒也变成气恼,更多的却是不甘与不妥。
    名忧尘感到矛盾,他从来不会强迫自己做不愿接受的事,小皇帝对他抱有情欲,在他看来是荒诞可笑也是不可相信的,但他又为何不能干脆做一些逆君之事?
    “皇上,再不放手,休怪臣无礼了!”
    名忧尘咬牙做出最后的警告,栾天策却置若罔闻,他一手牢牢圈住名忧尘似在昭示占有权,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快速顺着名忧尘坚韧结实的腰部滑下,抚过一大片细腻柔软的肌肤,准确无误地直接来到身下人双腿之间,握住了那一脉温暖,用力搓揉。
    “好好记得,眼下抱你的人,是朕!”
    明明皇帝眼中燃着让人感到无奈的嫉火、明明这是一句霸道无礼的话,但栾天策此刻说出来却显得无比温存,就与他隔着衣衫印在名忧尘身上的轻吻般柔软。
    名忧尘心中微震,他张了张口却发现他居然无法在这时说出话。第一次有些狼狈地伸手推拒栾天策的侵占,就算是上一次的强迫也没有让他如此无措,名忧尘有些暗责他的失常,手掌不再迟疑,再次重重拍了下去。
    没等名忧尘推开栾天策,他突觉胸口一沉,却是之前还兴致勃发的皇帝如今闭目倒趴在他身上睡着了;不久之后,轻微的鼾声响起。
    啼笑皆非地看着窝在他胸口正中的那头浓密黑发,名忧尘心中的恼怒稍敛,他吸气定神,艰难移手理了理之前被皇帝搂得凌乱的衣衫,沉声令人进来将榻上摆放酒菜的案几撤走。
    进来的人自然是孤灯和沉夜,他们低着头将案几撤走,再为塌中的两人遮上薄被,整个过程中没有看堂皇趴在自己主子身上呼呼大睡的皇帝一眼,好像掖鸿宫中只有名忧尘一个人。
    一切恢复寂静,名忧尘听着栾天策越来越有规律的吐息声,微烦的思绪慢慢归于宁静,他抬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之前没有拍下去的两只手轻轻环住栾天策的头与肩,渐渐闭上了眼。
    次日醒来,栾天策神采奕奕,名忧尘却因多饮了几杯酒,头痛得厉害。栾天策令御医送来醒酒汤,亲自端了汤药,先尝了一口再慢慢喂名忧尘服下。
    “皇上居然为臣试药,难道不怕有人在药中下毒吗?”名忧尘淡淡看向皇帝,“我若死了,皇上岂不能真正亲政?”
    “笑话!朕要的东西会亲手夺取,不劳而获虽然轻松,但朕不稀罕!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总有一天,朕会让相国心甘情愿承认朕的实力,堂堂正正君临天下!”栾天策沉声说道。
    名忧尘见皇帝目光坚决,语气不可动摇,他半闭双目的微弱嘲讽与疑虑方才慢慢消了。
    “而且……”
    “而且?”
    栾天策莫名其妙说出两个字便停口不言,名忧尘也神差鬼使般接口追问,他们此时的默契非常不错,因而各自微微愣了一下。
    “而且朕还要相国一直陪伴左右,助朕定国安邦……暖榻温床。”说到最后四个字,栾天策话中的豪情与凝重变成了调笑与亲密。
    “皇上又说胡话了。”名忧尘垂眸轻斥道:“臣与天子同为男体,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行那有违伦常之事?”
    “为什么不能?”
    “自古君臣有别,当遵男女阴阳之道。”
    “那相国与先皇又是如何?”栾天策听名忧尘再三推辞,想到他的真心竟然换回毫不在意与冷漠疏离,激怒之下口不择言。话说出口之后,皇帝暗暗后悔,他知自己并非沉不住气,可惜面对名忧尘之时总是难以收放自如。
    名忧尘这次听到栾天策的气话却没有变了脸色,他默默抬眸看向停口不语的皇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中泛起疲乏与倦意。
    “就算臣与皇上心中都没有猜忌与隔阂,臣也没有动过常伴圣驾的念头。因为,天都没有适合两名男子相知共存的天地。”
    “由朕来创造!”名忧尘淡漠的语声刚落,栾天策突然大声喝道,他口气坚定森然,没有犹豫退缩,倒让之前心境淡淡、说着敷衍话的名忧尘怔住了。
    栾天策却突然笑了,他的眼里没有玩闹之色,目光直逼名忧尘恬静的脸庞,一字一句再开了口。
    “你想要的天,你想要的地,朕日后都会给你造出来!你只需不再逃避,公平地看待朕罢了。”
    名忧尘闻言心中大震,不觉拧起了眉头,他的脸色与眼神却不乱,默默抬头迎接皇帝执着不悔的深沉目光,平静如昔,竟是瞧不出有半分动摇。
    “朕对你,绝不放手!”
    信誓旦旦地留下这句话,栾天策深深看了若有所思的名忧尘一眼,转身离去了。
    跪地送走了皇帝,孤灯和沉夜不约而同望向栾天策离开的殿门,怔怔出神。
    “你们两个,是不是奇怪皇帝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奴婢以前只道陛下怨恨大人,但适才皇上对大人体恤有加,真是情深义重。”
    “如果我死了,皇帝没有夺回实权,我家里的人说不定会生出事端,到时反而得不偿失了;再加上目前邦交由我周旋,若我出了什么事,难保那些居心叵测的邻国会举兵来犯。”
    名忧尘说到这里,淡淡笑道:“皇上精明得紧,他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他这会儿当然不愿我死。”
    看着名忧尘神色如常地说出这些话,想到栾天策平时对他表现出的亲昵与暧昧,沉夜和孤灯都打了几个寒颤,深愧他们在宫闱多年,目光和想法竟然如此浅薄。
    这一日的早朝,名忧尘没有上朝辅政,群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揣摩之下,人人都明白此时聪明的做法是保持缄默,但有两件事危机天都的事让兵部侍郎不敢不奏。
    犹豫再三,满头冷汗的兵部侍郎还是在名家人及其门生的注视下沉声开口,向天子禀报凉国女王突率大军压至边境,还有最近在京都流传的,有关南方异族大王欲起兵造反的传言。
    “南王造反?”端坐在龙椅正中的栾天策先是皱眉,继而笑道:“相国擅用人才,他不会派无用之人镇守南方,既然朝廷还没有收到南王叛逆的军报,想必只是流传。你传朕的口语,让镇南大将军严加堤防,谨防别有用心之人趁机作乱。其它事宜,等相国病体痊愈之后再说。”
    名家的人听到皇帝如此安排均觉脸上有光,因而毫无异议。
    “臣遵旨。”
    “至于凉国的女王突率大军压进,出师的名义是什么?”栾天策问道。
    “凉国女王送来一封国书,指名让相国亲自过目,其它人等不得翻阅,所以臣等也不知她发兵逼境的原因。”兵部侍郎额角的冷汗更多了。世人皆知天都的实权落在谁手中,但像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还是第一次发生。
    栾天策这回连眉头也没有皱了,他笑了笑,转头看了立在他身侧的杜成憬一眼。这名老太监立刻让人将这封谁也不能打开的国书送到掖鸿宫去了。
    “既然凉国女王有要事与相国相商,朕要让他实时知晓对方的意图,才能早日定下退兵之策。对了,右营几名前锋将军跟随在相国左右,你们退朝后去他那里请安问好,顺便和相国商量这件事。”
    “臣等谨遵圣意。”名家那几名手握部分兵权的将领见天子如此知情识趣,心中更感大慰,齐齐躬身领旨。
    “散了吧。”栾天策看似随意地摆了摆手,杜成憬连忙高叫退朝,在百官的跪拜中跟着皇帝大步流星离开了朝堂。
    栾天策偏头睨了这名新收在身边的内侍,眼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来,你很担心相国的病情。”
    “那是因为老奴知道陛下目前还不愿见到相国大人驾鹤西去,所以才对他的病情格外上心。”杜成憬说到这几句话时压低了声音,只让栾天策一个人听见。
    栾天策终于停步,回头打量低眸垂脸,神色不变的老内侍,缓缓说道:“难怪先帝在世时喜欢让你这个老奴才伺候,你倒是有几分眼里。”
    “陛下的夸赞让老奴脸红了。”杜成憬恭恭敬敬地说道,他的语气中并无得色。
    “你跟着先帝多年,在他老人家龙驭宾天之后又主动奏请受陵,这片忠心确实可嘉。”
    栾天策见说到先皇时,这老太监眼中掠过一丝怀念,当即笑着又发话了,“朕就是看你有几分忠君爱国之心才特意将你从皇陵调来,让你伴驾。如今伺候过先帝和朕的你倒是说说,你认为朕与先帝有何不同?”
    杜成憬脸色微凛,沉默片刻后还是在栾天策恕其无罪的催促目光下开了口。
    “先帝与陛下都是真龙天子,雄姿英发、励精图治,令百官和万民臣服,只不过如今的陛下面临一个比较尴尬的局势,这是先帝没有遇到的问题。
    “恕老奴放肆,老奴认为这不是陛下无能,而是时局已是这般摸样,陛下以孤身投于此中,处处受制,暂时没有先帝挥舞江山、豪情万丈的洒脱。”
    “快打住吧。你这油嘴滑舌的老太监,话匣子打开倒是说得多,不过只是些好听的废话。”栾天策说到这里,眼中笑意敛去,突然问道:“你以前深得先帝宠信,寸步不离他老人家左右,自然知道很多事了?”
    “陛下想知道什么,老奴知无不言。”杜成憬躬身说道。
    “朕原以为你会推诿,说有些事并不知情……就像那一晚,名相国单独奉诏伴驾,先帝只让你留守宫门,替他们向宫婢和御医传话,朕实在是对先帝如此信任你感到相当好奇。”
    “倘若陛下想知道那一晚发生的事,老奴不会隐藏半句。”
    栾天策听到这样的回答,哼了一声,拂袖转身继续迈步。他知道杜成憬这个聪明的老内侍瞧出他没有那么无聊,向一名卑微的奴才探听朝政大权以外的事。
    “你若真应朕之所愿,岂非背离了忠于先帝的誓言?”栾天策走出御花园,不轻不重地又放下话。
    “老奴忠于天都的皇帝陛下,对先帝是尊敬怀念,对陛下自然也忠诚无二。”杜成憬说道,这句肉麻的剖白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没有让人觉得做作。
    栾天策知道,眼前这个在先帝去世后就提请受陵的老太监无子无女,早已看破生死与荣辱,对方没有必要刻意阿谀奉承。所以他随意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朕要出宫去楚王府。”
    “是。”杜成憬勾着背应了一声,退下去调动护驾的人手去了。
    上册 第九章
    不消一刻,栾天策打马停在楚王府门前,早已得到通报的栾竣泓率领王府众人大开中间,焚香备案,迎接天子。他们兄弟感情虽深,但君臣之仪不可废,栾天策跳下马,亲手扶了栾竣泓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王府中门。
    “五弟,你以前镇守边关,有好些年没有回到京城。朕可没有忘记你这卒王府,时常令人装点。你如今回来居住,还习惯吧?”栾天策进入中门后携了栾竣泓的手,像以往那样恩准他这位皇弟与他并肩齐行。
    “多谢陛下记挂。”栾竣泓跟随栾天策在庭院中坐下,看着女婢送上好茶鲜果,忍不住提醒,“臣弟是待罪之身,皇上圣驾光临,不知会不会……”
    “我们的相国大人不允许五弟外出,可没说不让朕前来探望。”栾天策毫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会给皇上惹麻烦就好。”栾竣泓知道远在掖鸿宫的名忧尘知道他们兄弟的一举一动,所以栾天策选择在空旷之地与他畅谈,也是不愿多生事端,无故惹人猜疑。
    “承廷快有一岁了吧?”栾天策看着栾竣泓,轻叹着说:“你的王妃病逝已有半年,儿子都这么大了……朕你应该续弦了。为这王府找到一个女主人,为承廷寻得一位好母妃。”
    “臣弟有此打算。倒是三哥一直没有立后,不知是眼界太高,或是后宫数千佳丽中竟无一人能知你心意?”栾竣泓见栾天策说到家事,目中又露出之前他称对方为“陛下”的责备,知道皇帝怪他在无人之时不应这么见外,便改回了称呼。
    “此时不立后也发。若朕选中名忧尘指定的女子为一国之母,她又生下皇儿且无过错,日后废黜也麻烦得紧。”
    “还是三哥考虑得远。不知你来有何要事?臣弟斗胆猜测,应该不会只是前来和臣弟叙说家常的吧?”栾竣泓笑着问道。
    “还是你知朕的心意。”栾天策叹了一口气,“胡人擅于骑射,居无定所,百年来栖息在大漠之中,不断变动住址。他们抢夺我朝百姓的牛羊财帛、危害我边境的子民容易,我们要找到他们将其全歼却极难。”
    “请恕臣弟直言,胡夷扰我边境多年,我方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却难以制胜,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生活习性与我方不同。难得他们这一代的大领主想学习我朝文化,安定下来,不愿再过居无定所的日子,对方也是诚心与我们姻。”
    “所以臣弟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倘若错过这次提议,不设法让那些蛮人聚在一处,他们对我朝的边关是一个大大的威胁。”
    “苓萱不赞同名忧尘定下的和亲之策,令朕头痛得紧”
    “不管名忧尘如何嚣张跋扈,但他让四姐远嫁和亲的决定算得上是一件美事。相信父皇若在,他老人家纵然和三哥与臣弟同样不舍,但收到求亲国书也会欣然同意的。”
    “朕明白五弟说的这些道理,你以为朕没有看出这其中的重要吗?只可惜苓萱被朕宠坏了,那丫头若不满这桩亲事,就算朕让她勉强嫁去胡夷也会生出事端。只怕到时我们没有安定胡帮倒起了战乱,所以朕才不愿让她去。”栾天策目光深沉地说道,全无在名忧尘面前流露的,不舍皇妹远嫁的好兄长无奈的神情。
    “四姐从小只听三哥的,她就连照荣太后的话也听不进去。不过她平时对臣弟和二哥也挺好,若想让她接受这桩亲事,看来还要我们兄弟相劝才行。”
    栾竣泓叹道:“我朝的兵力比胡夷强大,和亲一事并非我们忍耻用公主向对方保得平安,只是为了边境长治久安,让两朝百姓都能过上顺心日子。”
    “朕主业找五弟就是为了让你和二哥好好劝劝她。有些话,朕不方便说。”
    “臣弟明白,四姐求三哥让名忧尘收回决定,想必你也为难得紧。”
    “既如此,你眼下就与朕进宫,咱们再约上二哥在御花园中小坐,相信那不甘寂寞的丫头收到消息,定会前来与我们共聚。到时,你们再给朕好好说说她。”
    栾竣泓笑着应了一声,与栾天策向皇宫进发了。他虽是待罪之身不变出府,但皇帝亲自接进宫去又当不同。
    杜成憬早已让人知会了栾青宁,又吩咐御膳房在御花园中备下酒菜,兄弟三人入座后酒喝不过两杯,栾苓萱果然带着段雨孜和几名贴身宫婢匆匆赶来。
    “三哥,我求你让名忧尘别自作主张,你却和二哥与五弟在园中喝起酒来了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啊?”栾苓萱看见栾天策,匆匆见了礼,不及向其它两位兄弟打招呼,风风火火地坐在栾天策旁边的座位里,嘟着嘴嗔怪。
    “苓萱,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瞧你这样,哪有一点儿待嫁的模样?”栾天策轻声笑骂,语气却松,丝毫没有见怪。
    “皇兄,难道你也想让我去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陌生人吗?”栾苓萱看着为难望向她的栾天策,在皇帝眼中读到常见的纵容,突然怔怔出神,低喃问道。
    “四姐,三哥最疼你了,如果他有办法,定然不会让你远行。”栾竣泓笑着替闭口不言的栾天策说道。
    “谁都知道在上次的叛乱中,名忧尘假借天子之名与胡夷交换国书,达成让我远嫁和亲的协议。如今只要三哥给对方说明白,让他们知道这是名忧尘擅自作主就可以了。”栾苓萱怒道。
    “苓萱,我们那时借助了别人的力量平叛,事后出尔反尔,就算你让皇上向胡夷大领主解释的话都是真的,但对方听了只会觉得这是借口,认为我们言而无信,很有可能会发动战争。”栾青宁柔声插口。
    “就算二哥说得有理,但也不能为了那名忧尘的一句话就把我往外面推,远离母后与你们。”栾苓萱目中怒火暂消,但仍不悦地皱起秀眉。
    “关于此事,朕与和相国谈过,也怪你平时舞刀弄枪,时常带着你宫里的女婢出去打猎,上次平乱还亲上战场。世人都认得你的相貌,就算朕另封美貌女子为皇妹,代你出嫁也不行了。”栾天策叹道。
    “谁说女子不能上战场?反正臣妹宁死不出宫门,皇兄若还怜惜我这个妹子,你就看着办吧。”栾苓萱赌气说着,拾起杜成憬为她斟上的一杯酒,举袖掩唇,一饮而尽。
    “四姐,我看你这手为难皇兄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栾竣泓笑着打趣。
    “五弟,你被奸相剥去兵权,闲在家中,不思反击,倒劝说我远嫁。哼,你不敢面对名忧尘,就推我出去解决难题……”
    “苓萱,话太过了。”栾天策开口发话,打断皇妹气鼓鼓的说辞,他知对方有口无心并非有意抱怨,但总觉得刺耳。
    毕竟,从江同社稷与百姓福利等大义方面考虑,皇帝也认为名忧尘的决定利大于弊,最初得知名忧尘以天子之名定下此事的不甘与愤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过,舍不得最疼的皇妹远嫁和担心栾苓萱的性情也确实让栾天策头痛。
    栾苓萱娇颜微变,正欲说话,一名女官匆匆赶来,伏在栾天策脚前,她只得暂且忍耐。只听那女官满脸喜色地说:“启禀陛下,适才御医确定刘美人有了喜脉,太后令奴婢特来告知陛下。”
    “这确实是件喜事,不过……”栾天策微微皱眉,随即展颜笑道:“传朕旨意,让刘美人迁进绾梨宫好生将养,你等与御医院的人小心看护。”
    “是!”女官应了一声,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皇上不必担忧,听闻前几次皇子夭折是因为他们母亲身体虚弱,无法好好怀有龙胎,相信这次仔细调养,那位刘美人应会为我朝产下第一位小皇子。”栾青宁安慰着,这里的人听了,严肃的神情才放缓了一些。
    栾天策膝下目前仅有一女,宫中有几名嫔妃曾经怀有身孕,但都莫名其妙流产。栾天策下旨彻查也一无所获,如今再听见有美人怀了龙种,栾氏皇族各自暗暗担心。
    “那些只会讨好帝君的女人,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三哥生下皇子。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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