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很艰难的推开,簌簌的灰尘从上方落下,几缕落日时分的阳光照射过来,可以看到这些灰尘在光芒里跳舞。
    门外是死寂的长街,门内也没有想象中的喧嚣,穿过门廊,随着夕阳的光芒消散,眼前出现一盏油灯,有些孤寂。
    李肆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前方是一片黑暗,仿佛一堵墙,只有拿起这油灯照路,才能走到正确的路上。
    这便是进入落日酒馆的方法。
    关于落日酒馆,他早就知晓,但从未去过,这一次,现世之中被未来之魔肆虐,连历史九重天都受了影响。
    李肆还算幸运,他没有放下建城令,所以那未来之魔没有追杀上来,但是其他放下建城令的势力,据说都被杀透了两重天,甚至是三重天。
    一开始,李肆还能与历史联盟联网,打探到各种消息,比如躲在第一重天的文武圣人夏木,江宁,一个被当场斩杀,一个重伤逃离。
    再比如隋唐组已经被杀到了五重天,这意味着隋唐八组,隋唐七组,隋唐六组都壮烈了。
    到后来,李肆都没办法联络上秦琼,典韦,黄忠这些人了,似乎历史联盟都快死绝了一样。
    最后没办法,他选择从天空之城进入吕布建设的落日酒馆,因为他也怕啊,那未来之魔的战斗力简直无法形容,超出现有的一切规则,高级天命都制不住,他若遇到了,只怕唯有一死。
    油灯照影,一条崎岖的小路蜿蜒于黑暗之中,耳边似乎有不知多少鬼魂在啾啾的叫,周身有不知多少恶鬼在伸手,想要拦住他,但最终这些都似乎幻象,在油灯那微弱的光芒里被驱散了。
    前方渐渐明亮起来,有干燥的风吹过,很是炙热,那明亮的光芒开始刺眼,这竟是沙漠之中。
    当李肆在某一刻忽然踏足实地,就觉得热浪滚滚而来,抬头四望,只见无垠沙海,连身后的蜿蜒小路都不见了。
    不是手中还提着的油灯,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将这油灯小心收好,此物只要燃烧着,就能穿行于无数的落日酒馆,代价是每次穿行都得消耗一道历史法则。
    李肆大踏步上前走去,翻过一座沙丘,前方出现一座小小的绿洲,也就几百平米的样子,中间是一口水井,绿洲旁边是一座破败不堪,坍塌了大半的房屋,看着反而更荒凉。
    走进这绿洲,李肆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活人,是个胡子眉毛,头发都分不清的老家伙,他就坐在唯一没有坍塌的房间里,瘦的皮包骨头。
    看到李肆,那老头儿激动的站起来,却不小心跌了一跤,好不容易爬起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客官,客官,可有吃的?给我些吃的吧,这里已经有好久没有商队经过,也没有补给,我快给饿死了。”
    李肆一愣,但还是从背包里取出一些干粮递过去,还好他习惯了有备无患,每次出发都要带足补给,不管去哪里。
    那老头就像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的吃着,腮帮子都鼓鼓的,真担心他被噎死。
    好不容易他吃完了这些干粮,这才舒服的摸着肚皮,往地上一躺,自言自语着,“我老汉这回终于可以做个饱死鬼了,客官,0129号落日酒馆已经倒闭了,去往下一个落日酒馆的门径在那间屋子里,你去交换了油灯,给上路费,自己推门走进去便好。”
    “为何会倒闭?”李肆不忙着走,他很好奇。
    “没有人来,也没有商队,自然要倒闭的,客官,你是个好人,你是从哪里来啊,怎么会选了这样一条偏僻的路线,我觉着,这一路的落日酒馆,怕是都倒闭了,你若是准备不足,尽早返回,当然客官若是准备的充足,当我老汉什么也没说。”
    李肆闻言,想到的却是吕布,他在高山之城的那个世界,就只有吕布建造的一座落日酒馆,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认识吕布吗?”李肆换了个话题。
    “吕布?认得,客官也认得他?他还欠小店三吊钱呢,上次他来的时候,找老汉赊了三碗酒,五斤酱牛肉,吃完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一说起这个,那准备做个饱死鬼的老头儿可就精神了,两只浑浊的老眼盯着李肆,似乎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吕布的亲戚。
    “我认识吕布,算是他小半个朋友,他欠的钱,我可以帮着还。”
    “那感情好,客官稍等。”
    那老头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的跑回去,不一会儿就拿出一张泛黄的欠条,上面画押的果然是吕奉先三个字。
    李肆接过这欠条,正打算问该怎么结算的时候,他就察觉自己少了三道历史法则,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三道历史法则到了那老头儿手里,竟是变成了三张印有独特图案花纹的纸钱。
    尽管看起来无比精美,但作为一个正常人,他还是能确定的,那就是纸钱。
    而那老头子似乎对此毫无波澜,只是小心翼翼的把那三张纸钱收起,整个人就像是焕发了第五春。
    更惊悚的是,这老头儿拿出一张纸钱,用火一烧,不一会儿工夫,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堆人,有工匠,有厨子,有侍女,有农夫,又是修房子,又是清理环境,甚至还有农夫在绿洲边缘取水开垦农田,种下麦子,就这么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麦子发芽,吐穗,灌浆,收割,磨成面粉,做成香喷喷的大馒头。
    等这一盘馒头端到李肆面前的时候,这哪里还是什么破败的客栈,分明是沙漠里的一座绿洲小镇,人口至少五百,有几百亩绿洲农田,有几百座房屋,有士兵巡逻,有小孩子遍地乱窜……
    “客官,时候不早了,吃了这馒头,就赶紧上路吧。”
    那老头儿,不,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带着一脸的恭敬和某种敬畏。
    “这,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李肆惊讶的问,但那中年人似乎听不见了,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话,但每重复一句话,他就老了十岁,几句话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在说着同样的话。
    李肆若有所思,但最后还是走了,那老头之前指点的路径一点没变,推开门,看见一盏油灯。
    取出自己之前的油灯,两者在瞬间交换了火苗,一道历史法则悄然消失,前方出现一条蜿蜒的小路,还是一样的道路,走了一会儿,前方明亮起来,但不再是沙漠,而是江南水乡,也不破败。
    村子里房屋林立,人群车马络绎不绝,但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对李肆视而不见,偶有一头老狗,忽然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仿佛丧家之犬。
    但李肆在村中很快找到一处落日酒馆,其实外面没有写着落日酒馆,但那里面熟悉的布局,还有那盏熟悉的油灯,足以说明一切。
    等李肆走进去,立刻有一个瘸腿的老头子热情的迎上来,“客官一路辛苦,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你看得见我?”李肆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但他还是想问一下。
    “看得见,看得见,老朽眼里抹了牛眼泪,是家传的庙祝,看得见客官。”那瘸腿老头根本不意外。
    而李肆则瞪大了眼睛,什么特么的牛眼泪。
    “嘿,李苟怂?”
    有人忽然在角落里喊了一声,竟然认得他。
    李肆转头一看,是个粗豪大汉,很狼狈,但他不认得。
    “阁下是?”
    “某是许褚,对你可算久仰大名了,来来来,且坐。”那粗豪大汉意外的热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
    李肆上前与其对坐,打量四周,见这酒馆房间内也就六张桌子,光线昏暗,而那自称庙祝的瘸腿老头已经端上一壶酒,两盘冷菜,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许将军,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落日酒馆,还想请教,这里有什么说处?”李肆虚心请教。
    “嘿,哪有什么说处,这里不过是现世与历史的一些交界处,不必以常理度之,就比如,在现世中人看来,我等皆是鬼物,而我历史联盟则是在这些交界处安排了一些现世凡人,传授些手段,让他们经营此处,也就是所谓落日酒馆,但在现世的人来看,这不过是一些村头土地庙罢了。”
    “这些落日酒馆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快速往来,相当于咱们历史联盟的来往驿站,有的时候,也可以作为避难之所,就好比这一次,未来之魔杀伤历史五重天,好多历史主城都湮灭了,我自己的老家都被打没了,不是我跑得快,此刻也就没法与你坐在一起喝酒了。”许褚一脸唏嘘。
    “竟如此严重?”李肆吃了一惊,正待再问,却见庙祝又走了过来,但已经不是瘸腿老头,而是一个断臂少年。
    许褚见此,便摇头一叹,“现世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那老庙祝本可以再活十年的,但战乱一起,山贼,土匪,灾民,一波一波的,犹如蝗虫,这不,换了新庙祝了。”
    李肆愕然,站起身来外外一看,果然,他之前进来的时候,还是一座繁华的村庄,但就他和许褚说话的工夫,大部分房子已经变得残垣断壁,偶尔一头野狗钻出来,叼着一块骨头,目露凶相。
    而那断臂少年似乎也断了传承,根本不知李肆与许褚在此,只是努力的点火做饭,煮的却是草根树皮。
    “许将军,这现世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快吗?并不快,只是你我没有时间概念罢了,在我们自己的历史主城或者历史领地里,会察觉不到这点,但是只要进入落日酒馆,这种落差就会非常大,也许咱们只是打个盹,外面就是几百年的王朝更迭了。”
    “如果是这样,可我曾经去过现世……”李肆很疑惑。
    “呵呵,那可是你?你在现世,用的不是你本人的身体吧,至于你所说的西峡关那边,是因为现世与历史的边界已经模糊不清了。哎,管这些做什么,先躲过这场劫难吧,那个大夏仙王夏诘已经杀疯了——不好,毁庙的来了,快走。”
    许褚说到此处,忽然站起,拉着李肆就往油灯那里跑,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那小庙祝惨叫的声音,然后就是熊熊烈火,包裹住了落日酒馆。
    李肆和许褚只来得及交换了油灯里的火焰,整个落日酒馆就坍塌了。
    他们两个竟是仓皇如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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