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兜帽的枪手伏在厚重的砖墙后面,瞄准镜外壳裹了一层涂有油脂的麻布,粗犷随便的卖相看起来真的不像狙击枪。
    用厚实灰砖搭建的城墙上,这样的瞭望员随处可见,即使大雪之中,天寒地冻,但他们却依然趴在冰冷的砖上, 没有半分懈怠。
    当自己的工作关乎一家老小的生命安危时,人们会化身无畏的勇者。
    突然,在某个瞭望员的视野中,几辆熟悉的雪地车从远方驶来,他定睛看了看,脸色猛然沉了下去。
    ——这些归来的雪地车, 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并排一字行走,而是排列成箭头。
    这在汽油镇的暗语里, 代表着“敌人来袭”。
    瞭望员不敢耽搁,将这事汇报给队长,重型弩炮被推出来,正在休息的战斗员也马上集合,隐藏在城墙后面。
    表面上,高耸结实的墙体依然平静,一切杀机都牢牢内敛,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对于汽油镇的居民来说,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经历了成千上万次,饭吃到一半拿枪就上战场,是最熟悉不过的事了。
    雪地车靠近城下的时候,沈白已经完全暴露在了瞭望人员的视线中,他的穿着很突兀,摩托车完美现代的造型也与汽油镇的不拘小节成了鲜明对比。
    砰!
    又是一声枪响,不过这颗子弹往上方打去, 警告的意味大于杀伤意图。
    那些驾驶雪地车的枪手趁着这机会, 一溜烟地躲到墙根下面, 警惕地看向沈白。
    然而沈白艺高人胆大,他举起手, 笑眯眯道:
    “朋友们!我叫沈白,没有恶意!只是想在贵处休息而已,可否行个方便?”
    不多时,上面城墙传来一道声音:
    “沈白?没听过这个名号!”
    “世界广大,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这个时候,我家乡还是秋天呢!”
    听到这话,拿着望远镜的守卫队长皱了皱眉,仔细打量沈白一番,又道:
    “汽油镇往来四方之客,确实没道理拦你,但你要让我看看你的通行证!”
    “没有!我从很远的地方来,那边没有通行证这个说法。”
    “那就请你进来后接受检查,为了保险起见,你必须在安全屋里脱得一丝不挂……你必须证明,你不是畸变种!”
    沈白明智地闭上嘴巴,有些牙疼。
    对面的无心之言, 可谓是一下戳在了他的软肋上,左手掌心的“命洞”万一被人看到, 畸变种的身份百分百坐实,不是屎也是屎了。
    ——而且,现在可踏马的还在疯狂十月复赛直播啊!全乌托邦,不知道多少联邦公民正看着电视或者网络平台,自己现在把手套脱下,说不定下一秒守护者就会从天而降,灭了自己这条孽畜……
    沈白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直播是以什么方式进行的,但他明白,宁可脱裤子,都不能摘手套!
    他顿了顿,大声道:
    “不行,换一个!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在别人面前脱光衣服,还有别的办法么?”
    “那行,你呆在原地别动!”
    城墙上的队长倒也痛快,判断畸变种的方法确实不止这一条,他走回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布包。
    砰的一声,黑色布包丢到下面,正落到沈白旁边。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沈白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他甚至好奇地捡起布包掂量掂量,琢磨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城墙上的守卫安心了,队长点点头,吊篮滑了下来。
    沈白摇头笑了笑,示意不需要,接着微微一屈膝,猛地跳到十几米高的城墙上。
    他再次作揖,正色道:
    “沈白,多谢诸位让我进来。”
    “你是武者!?”
    出乎沈白的意料,老成的守卫队长似乎对他的身体能力很惊讶,快步走上前来,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武者?”
    “对啊,我是。”
    沈白摸不着头脑,这年头,成为武者是多么稀奇的事么?我楼下那个下棋总喜欢藏棋子的大爷,生命力指数都接近8了!
    然而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守卫队长的脸庞迅速涨红,嘴唇不断打颤,最后竟高举右手,眼角滑下泪水:
    “兄弟们!他是武者!”
    “他对我们切下来的人肉毫无反应,不是畸变种!”
    “他很轻松就跳上了十几米的高度!他是武者!”
    “那个传说是真的,我们人类,终于有生存下来的希望了……”
    随着队长的怒吼,城墙上的士兵也举起枪,兴奋地高声喊叫。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经年累月的杀戮之中,心已经冷硬如铁,然而在这时,却都控制不住自己,有很多人已经泪流满面。
    沈白张了张嘴,对这场景似曾相识,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里根本不是联邦,而是过去的某段岁月!
    光明市,也掌握着穿梭时间的手段?
    可是不对啊,拥有【创世牌·星期天】的自己,对穿梭时间并不陌生,猫儿姐也说过,破开空间避障时,必然要经过那个绚烂到极致的彩色世界,即使昏厥过去,潜意识里也会留有“刺眼、炫目”的模糊感觉。
    可是自己在雪地里醒来后,却毫无这方面的印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白咋舌,对这似是而非的穿越时空琢磨不透,便索性不再瞎想,干脆打蛇随棍上,接话道:
    “不错,我是武者,你不要激动。”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的苦等,终于让我见到希望了……”
    守卫队长叹道,再无过多的防备,搀着沈白的手,将他请到城镇里面。
    “队长先生,请问你的名字是……?”
    “姓铁,熟的人都会叫我老五。”
    “五哥。”沈白笑嘻嘻的,很自来熟:
    “刚才那个黑布里面包着的,是人肉?”
    “是的!”铁老五点头,眼里划过一丝哀伤:
    “这年头,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物尽其用……唉。”
    “这些人肉块,是勾引畸变种和变异兽的?”
    “是,不过主要是针对畸变种的,变异兽对人肉没那么渴望,用火光或者枪声更有效果。”
    “五哥,我多问一嘴哈,这些人肉块……都是你们切割下来的?”
    铁老五低下头,抿着嘴唇,很久之后才涩声道: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去世时,尸体都会被切成小块,这是很好用的陷阱,士兵、医生、镇长、农民、统领、老人、小孩、女人……除非肉块已经够用,否则,谁都逃不了死后被分尸的命运。”
    “战尽最后一滴血,死后也为活着的人们做贡献。”
    “这就是我们人类,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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