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尖尖被年卿的话说得一愣。
    什么?什么叫按他的规矩办事?
    “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慕尖尖怕对方是觉得她麻烦,所以特意出声解释道,“真的不行的话,等脱战后将我放到个没人的地方,我自己回去。”
    年卿敛下双眸,缓缓收紧了手臂。
    少女的声音颤颤巍巍,细声说话的同时还带着点对他的安慰。
    可他不需要这些,他想要的唯有她而已。
    “牧滨奕,该走了。”年卿别过眼,望向对面的白霁,“你若不想双手作废的话,最好快些去找个医师,否则过不了几天,仙宫怕只会多个无臂殿下。”
    “你!”白霁听着对方羞辱至极的话,愤怒到达了顶峰后,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惹得周围一众修士的惊慌。
    “去追!快去!”颜凤安扶着昏迷过去的白霁,对着一旁的修士吼道。
    若是魔阙那人在他们仙宫竞试中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那他们这些家族修士的脸面往哪里搁,仙宫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别追了。”
    正当其他修士准备提步上前的时候,一道男音落在每个人的耳旁,温柔祥和的气息,宛若沐浴在阳光之中,给人心灵上的净化。
    颜凤安正欲抬头呵斥,便着眼见到面前浮空在褐色木杖上、头发淡绿的蓝眸少年,他皱了皱眉头,“树灵大人?”
    树灵轻轻颔首,他缓缓转头扫视了一圈被鲜血残肢浸染过的荆棘丛,最后将目光落在被佛莲火包裹蔓延出黑色花朵的藤蔓。
    目光流露出淡淡的悲悯,只见他轻轻抬手,一缕金绿色的丝线就从手中凭空而起缓缓飞向荆棘从中,片刻后便扩至数百条丝线,包裹在被无尽的佛莲火上,隐隐有驱逐之意。
    “树灵大人,既然您从木灵圣地出来,那边将白殿双手上附着的佛莲火驱下。”颜凤安见此情形,立马出言道。
    言辞中带着急迫的指使,让周围木灵族的修士纷纷露出不善的目光,但树灵的神色未变,似乎极好说话的样子。
    他轻声道,“佛莲火本就是仙宫的圣火,取自于道又足以去毁灭道,我虽可以将荆棘中的佛莲火消灭,却仅是借助其中的自然之力,而若这事关修士体内的火……我是万万不敢去触碰尝试的。”
    颜凤安听着树灵的话,面色越来越差,却也知无可奈何,只能唤人叫来医师后,他沉下眼握紧了拳头。
    若之后帝尊闭关结束得知此事,怕整个上界又不会安宁了。
    ——
    “小殿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慕尖尖在脱战后回首,望着因为白霁昏迷被闹得鸡飞狗跳的仙宫众人,由衷感慨道。
    她眨着闪闪发光的双眸,落在抱着自己的白衣男子身上,“小殿下可以将我放下来啦,等等我偷溜进去自己找转移阵便好了。”
    此时的慕尖尖还没有意识到等等会发生什么,只是一股脑将自己的夸赞和想法说出来。
    “沐姑娘为何要去转移阵那?”年卿话音淡淡,却透着格外的一股冷意,“因为我们离开,转移阵那里必定有人看守,若是贸然前去,只能落入他们的圈套。”
    慕尖尖思绪一顿,她咬了咬唇后想从对方的怀中脱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先前一样动不了了!
    靠!
    给她整这出!
    “小殿下……你……”慕尖尖欲哭无泪,却又不知从何处斥责对方,毕竟自己能从仙宫竞试中活着出来都靠的是对方。
    “我什么?”年卿听着少女带着一丝委屈的颤音,原本躁郁的心竟然被慢慢地抚平,反问中甚至带着愉悦。
    “你要是现在不将我放下来,你就得不到碎锦简!”慕尖尖在脑中搜寻了一圈,终于勉强找到了可以让对方妥协的理由。
    毕竟碎锦简在她的系统空间中,而非在空间袋,若是她不愿拿出,对方是怎么都得不到的。
    慕尖尖原以为年卿会生气会恼怒,却么想到白衣男子笑了起来,磁性的嗓音低沉,“沐姑娘的话倒不像是威胁,像是在撒娇。”
    望着少女吃瘪要开口反驳的样子,他接着道,“沐姑娘想要碎锦简的话,在下并不会夺人所好,沐姑娘留着便是了。”
    慕尖尖:……
    小殿下变了,他再也不是从前寡言少语的冷漠少年,可是这也变得太奇怪了!
    牧滨奕在二人身后跟着,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以前跟在阙主身边也没有觉得不自在啊……
    还有现在阙主的样子,明显就是吃醋了,刚刚将这位沐姑娘和白霁殿下眉来眼去的样子记在心里,如今沐姑娘又一个劲儿地要走,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被自己心仪的姑娘这样对待?
    “沐姑娘,”牧滨奕没忍住,对慕尖尖传音入密道,“你跟着我们到魔阙,不会有人欺负为难你,小殿下对你也会是极好的,你大可以放心好了。”
    既然先前他说沐姑娘是奸细误会一场,他自然会不遗余力做中间人帮两人调和一下。
    慕尖尖听到自己脑中的声音,险些气晕了去。
    魔阙!
    重点是这些吗?
    重点是她想回去!
    年卿感受到怀中少女沉下的气息,轻轻往身后扫了一眼,牧滨奕瞬间就不敢吱声了,“没有下次。”
    牧滨奕苦笑着点头,“阙主,我们接应的人在前面了。”
    传音入密说上一句话都不许!
    慕尖尖听到这话更加心灰意冷。
    还有接应的人……
    就年卿一个她尚且打不过,再加上其他人她不直接玩完吗。
    月色幽深暗沉,清风吹拂伴随着或近或远的鸟鸣,不远处仙宫外的密林中,站着提着莲形纸灯的两个黑袍男子,在他们身后偌大的草地中竟然站着只百米之长的巨型鲲鹏!
    慕尖尖看直了眼,险些脱口背出庄子的《逍遥游》。
    果然上界的人都财大气粗,连成为坐骑的妖兽都不是凡品,反观下界,怕是连七大势力之首的大能也没有如此气派的灵兽坐骑。
    二人见到来人,立马单膝跪地迎接,异口同声道,“阙主。”
    见到阙主和牧师齐齐走上鲲鹏背上,这才发现阙主白色的衣袍边落着个粉白色女子衣袍。
    慕尖尖虽然见两个人都低着头没有望见她,却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她对年卿传音入密,“小殿下,我不跑了还不行吗,先将我放下来?反正等等鲲鹏飞起来,我哪里都去不了。”
    年卿只当没有听见少女的恳求,踏上鲲鹏之背后盘膝而坐,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对着身后二人问道。
    “莫一莫二,我不在魔阙的日子中,那些人有异动么?”
    莫一抬头正欲禀报,这才望见阙主怀中确实有着一个女子!
    他下意识想要探究女子的实力修为,出手的瞬间就被一旁的蓝袍男子挡了回来。
    牧滨奕拧着眉头,双目之中尽是对他的警告。
    不想活了吗!
    莫一这才收回自己的震惊和好奇,开始汇报着近日魔阙中的事宜。
    慕尖尖躺在年卿的怀中,鲲鹏疾行刮来的风早就被对方用真气贴心地挡住,疲惫的心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宁。
    很久没有这么安心的感觉了,自从在瀛洲魔宫被金宏泽算计失去真气落入红楼,心中常有恍惚之感,紧接着被毁容丢到沙窟,好像一直没有睡得安稳过。
    在白天和旁人嘻嘻哈哈看上去没有将什么放在心上,嘴上说着要靠自己,可累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去想,什么时候能靠着别人休息下。
    哪怕休息一会也可以。
    一滴泪水从慕尖尖的眼角流出,她缓缓垂下双眸,让黑发自然垂下掩住了这些。
    自己的情绪自己消化,她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的难堪。
    一声谓叹飘散在空中微不可闻,慕尖尖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动了。
    “沐姑娘,若是你想要做什么,和在下说便是了,只是,”年卿轻轻道,“别哭。”
    别哭。
    本来慕尖尖只是想稍稍发泄一下自己的垃圾情绪,没想到在被安慰之后,眼泪掉得更凶了。
    眼泪像晶莹剔透的珠子,不要钱一般掉下来,瞬间就浸湿了年卿的白色锦袍。
    这锦袍在先前战斗中没有被血液染红,竟然在这时被弄脏了去。
    “那那……小殿下……我可以回到转移阵那边吗,?”慕尖尖仍然不死心,接着问道。
    “沐姑娘为何要回去?”
    留在他的身边不好吗?
    “那你又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慕尖尖终于将憋在心中的话问了出来。
    她原先以为小殿下注意到自己是想知道她的来历,或是无聊路途上随意带上的一个消遣,哪知道对方现在还要将她带到魔阙!
    她适应能力一向很强,既然带到被带到魔阙,也许可以偷偷学习下万年前修士的秘术?
    莫一莫二在身后听得真切,算是稍微明白些主子带回一位女子的前因后果。
    这女人竟然不是自愿的?
    “你知道的,不是么?”年卿目光似乎能透过双眸直达慕尖尖的内心。
    “我……”她语塞住,“可……可是我们才认识不到十天而已……”
    十天!
    莫一莫二倒吸一口气,相处不到十天主子就看上了?
    年卿冷眼扫了下在一旁八卦的三人,见他们立马低头封闭听感后,这才缓缓低头贴近少女,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你不是瑶铃,也不是沐圆圆,”轻缓的语气贴近耳膜,连轻微的喘息声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那姑娘能告诉我,姑娘是谁吗?”
    慕尖尖轻启双唇,却又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大男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自动忽略对方问她名字这件事,疑惑盘旋在脑中。
    难道她一开始就漏泄了吗?
    怎么可能。
    她和瑶铃外貌不同、身形不同、甚至一个能修炼一个不能,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难怪从一开始试探过后,就开始陪伴她保护她……
    “直觉。”年卿笑容映照着皎白的月光,显得万分脱尘。
    是直觉吗?
    他从前被养在圣湖下的暗宫中,觉得感情与思绪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决定他将来命运的,唯有实力,直到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她。
    从她突然离去后,他便开始搜集她留下的一切东西,甚至逼迫自己去强制记忆二人间发生过的一切。
    他生怕对方在漫长而悠久的修仙过程中不会回来,而自己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遗忘。
    这是他所不允许的。
    一直到现在,她的各种神情与说话语气,早就刻入骨髓,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嘴上等到对方问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只能宠溺而无奈地说道,是直觉——
    可哪里是直觉,是日日夜夜积累起来的思念。
    慕尖尖不知所措地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泪痕还留在面上没有擦干,此时却也不知该干什么了。
    明明对方只说了只言片语,她却感受到了一种汹涌而至的感情。
    “我叫……慕尖尖。”慕尖尖猛地从年卿的怀中站起,却在瞬间感受到周围呼啸而过的疾风,险些没有站稳,幸好最后被拉住。
    “尖尖,小心些。”年卿拉住她的手,却发现对方在站稳后迅速缩了回去,他眸光一暗。
    “小殿下,你叫什么名字啊?”慕尖尖感觉自己被触到的手指尖滚烫,她只能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开。
    上次见面的时候小殿下还没有取名,但数年过去,肯定有了名字。
    她自然不会觉得年卿是他的真名,既然是白霁的哥哥,怎么说都应该姓“白”吧?
    说不定知道小殿下的名字,回到万年之后若没有再失去记忆,便可以去打探打探他的现状,还可以去上界看他。
    “我叫池……”年卿望着少女目光闪躲后糯糯的声音,正欲开口回答,就顿住,猛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慕尖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到自己刚刚停留的地方竟然有只断手浮在空中。
    手上的手指还在以不断扭曲的姿势扭动着,异常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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