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已经想好了。”
    路恬站直身子,在几人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祖父,您和我爹几乎每日都要出门办公,所以,身上经常带着毒药和解药,关键时刻不要犹豫,直接下毒脱身就好。”
    “至于娘,出门比较少。如果出去,也带着毒。”
    “哥哥的话,身体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您最近还是不要去办公了,最好等我回来再说。”
    “至于府中,我会留下足够多的毒药,回头也都交代清楚,让路管家他们都带着一些。加上留下的一些暗卫,你们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听完路恬说的话,路弘康颔首,“确实。这样防备应该很齐全了,你就安心的去吧,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全。”
    路恬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如果我回不来了,那......”
    “恬恬,胡说什么呢?”路士杰心口猛的一缩,立刻看向脸色变白的元氏。
    元氏嘴巴抖了抖,说不出话,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眼眶又是一红。
    路弘康则是低头,没有出声。
    那边的路言眼神沉幽了几分,脸上带着无奈,缓缓低头。
    路恬看着几人的神情,走到元氏面前,缓缓蹲下,拉住元氏的手。
    “娘,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答应了你会平安回来,我一定会做到!”
    “您别难受,不管去哪里,我保证会好好的保护自己,好吗?”
    元氏眼里噙着泪,看着路恬,点头的时候泪珠落下来。
    “好,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你肯定会好好的回来。娘在京城也会好好的。你记着,我和你爹,言儿,还有你祖父,我们都在。”
    “恩恩。”路恬重重点头,听着元氏的交代。
    “恬恬,你知道的,有你在京城,没有人敢欺负我们。若是你不在京城,我们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盯上。就算你留下再多的毒药也没用。那些人肯定也想得到毒药。”
    “所以,为了我们,不管你在墓中遇到什么,都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回来。实在太危险,你可以把五皇子一起带回来。”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权势和金银都比不上你们的性命重要,明白吗?”
    “嗯!娘放心,我记住了,我知道。”
    “还有......”
    元氏说了很多很多,路恬耐心的听着。
    虽然还没确定离开的日期,元氏已经开始提心吊胆。
    不知道什么时辰,府中都已经静悄悄的了,元氏终于放路恬回去休息。
    回院子的小路上,路言和路恬并肩走着。
    依然有些寒冷的西北风呼啸着,路言转头看了看路恬身上的披风。
    “困吗?”
    “还好。”
    “真想把你留下。”
    “哥哥......”
    “不用多说,我明白。若是五皇子出事,你定然也活不下去。”
    “谢谢哥哥的了解。确实如此。”
    “看来,我们一家都比不上五皇子在你心中的份量。”
    路恬沉默了一下,摇头,“哥哥,这是不一样的。”
    “好。我懂。”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嫉妒云珟。
    妹妹为了他一个人不管全家人的意见。
    路恬也不多解释,伸手抱住路言的胳膊,“哥哥,我刚刚跟母亲说的那些话不是开玩笑。哥哥应该也明白,那种可能真的会发生。万一......”
    “我是说万一。我和云珟真的永远回不来了。到时候,爹娘和祖父他们就要麻烦哥哥照顾了。”
    路言另外一边的拳头攥紧,没有说话。
    “哥哥,我已经把我所能想到的毒药对应的解药方子全都写下来了。到时候我会把藏着的地方告诉你。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找出方子,找到可信之人做出那些药。”
    “哥哥不要怕那些人的威胁,你就像我这样,手里握着无人能解的毒药,他们都会怕你。”
    路恬声音中带着些笑意,路言却听的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不想,路言还是颔首,“好,我记住了。”
    “那就好。反正我不在京城,医馆那边,药房那边都要劳烦哥哥照看了。”
    路言抬手,揉了揉路恬的头发,稍微用力,推的路恬往前走了几步。
    “你还没去呢,交代这么多我也记不住。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
    闻言,路恬眨眨眼,而后嘴角上扬,“好。我去睡觉,哥哥也回去休息吧。”
    “好。”
    在路言说完那个‘好’字后,路恬就转身回了院子。
    走远几步,路恬回头看了一眼。
    “哥哥是不是差点哭了?”
    “听公子的声音是有点。”玄夜接话。
    “我是不是太过份了?”
    “姑娘......”
    “算了,睡觉。”
    *
    天色微亮,路恬刚睁开眼睛玄晴就进来了。
    “姑娘,昨日您刚睡下,古墓那边就出了事。说是有江湖人筹集了不少矿上用的火药在古墓门口点燃。”
    路恬听着,整个人瞬间清醒,“是不是出问题了?”
    “对。那些火药没有炸出古墓的入口,反而炸出一个满是骸骨的尸坑。据说里面白骨不计其数,有人推断是当时建造古墓的工人。”
    “工人?”路恬眯眼,“这可不尽然。那古墓建造了数百年,哪里去找那么多工人?不过是为了几两碎银子拼命的百姓罢了。”
    “属下觉得也是。最主要的不是那些累累白骨,而是埋在地下数百年,被炸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毫无防备。所以附近很多人都染上了尸毒。”
    路恬转身下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尸毒?都埋了数百年......”
    这个确实也有可能。
    若是工人,埋葬的时候肯定没有那么多讲究。
    “确实是尸毒,这件事护卫已经禀报给了主子。好在那边有不少医术还不错的江湖人,他们出手帮着治疗,现在情况还不算太严重。”
    路恬点着头,走到水盆边上洗漱,玄晴帮忙拿了毛巾,继续禀报外面的情况。
    “原本打算晚些时候出发的许多人今日听到消息都有了动静。大部分已经开始动身往古墓而去。”
    路恬简单洗漱,拿过玄晴手里的毛巾擦脸,“云珟那边着急吗?”
    路府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她这个时候还不能动身。
    “主子不着急,主子还说,这个时候去了也是在古墓外浪费时间。可以等姑娘这边全都安排好再动身。”
    “那就好。”路恬坐到梳妆台前,让玄晴帮着把头发简单整理好才起身。
    “路贞什么时候到京城?”
    “根据护卫那边的消息,应该就这一两日了。”
    “嗯。费氏没几日了,二房和三房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二爷去刑部频繁了一些,每次从刑部回来都是红着眼眶。守在府中的暗卫说,看到过好几次二爷到后院来,应该是想来找姑娘。不过,每次都是走到一半就折返回去了。”
    路恬眉头动了一下,“他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确实。”
    “三房那边呢?”
    “三爷基本没什么事,除了忙公务,现在基本就在府中呆着,就连出去吃酒也很有分寸。至于刑部那边,三爷被二爷拉着去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问过。”
    路恬冷笑一声,“这路士洪还真是个没良心的。费氏在府中的时候对他这个儿子可是不错的。”
    玄晴也认同这一点,“是啊。如今费氏没几日了,连姑娘都不再多计较,路士洪却还是担心自己会被连累,不愿意和自己的亲娘多接触。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属下觉得,说不定将来还是一个祸患呢。”
    “也未必。”路恬倒是无所谓这点,“路士洪脑子简单,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蠢。但是,他胆子也同样很小。经过之前的事情,他现在收敛了很多,不明白的事情都不去做。如此,就算真的抵不住诱惑,应该也惹不出什么大麻烦。”
    “姑娘这么说的话,那就暂时不管他。”
    “嗯,不用管。走,咱们去医馆,我今日要把给乐姿的药膏做出来。”
    这一次离开,回来的日期不定。她也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打算。
    所以,事情还是挺多的。
    玄晴应声跟上,那边去拿早膳的玄夜也很快回来。
    主仆三人直接在马车上随意的吃了几口早膳。
    药膏只要做出来,后面就都简单了。
    路恬一直忙道傍晚,看着小巷子里堆满的瓷瓶。
    “让人给乐姿送去吧。”
    玄晴应声,“是。”
    路恬甩甩累的发酸的胳膊,往药房外面走,“对了,跟乐姿说一声,明日宴会我就不去了,我走之前会单独约她们出来。明日我要试着做一些能把诗颖治好的药材。”
    玄晴应下了,抬脚跟着路恬往三楼的书房走。
    “姑娘,您不去的话会不会不好?帖子收下了,这么临时变卦,万一乐小姐多想......”
    玄晴没有把话说完,路恬却转身笑着看了玄晴一眼,“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多想不多想是她的事情。”
    “咦?姑娘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玄晴好奇的问着。
    “嗯?我看出什么了?”
    玄晴眉头皱了皱,带着思索,“属下说不上来。就昨日在皇宫的时候,总觉得乐小姐有些奇怪。”
    路恬抬脚近书房,“你也注意到了?”
    “嗯。属下站的虽然远,但是,姑娘跟乐小姐两人说的话全都听清楚了。”
    路恬眸色清幽,嘴角微弯,语气淡淡,“咱们不要多猜测,也许,乐姿是担心我也说不定。至于别的......反正我们要去古墓了。若是回得来再说。若是回不来,谁还管她什么心思。”
    “也是。”玄晴听路恬这么一说,也不多琢磨了。
    另外一边的乐府。
    乐姿收到一整箱的药膏,看着放在最上面的宣纸上所写的注意事项,脸上是感动,眼底是沉淀的复杂。
    “恬恬,谢谢你了。”
    “小姐,路姑娘说明日的宴会恐怕没时间过来。因为路姑娘要为钱小姐研制药材。”
    “给诗颖制药吗?”
    “是。送药过来的护卫是这般说的。”
    乐姿摆手,“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准备吧。既然没空,便无所谓吧。”
    “是。”
    下人离开,乐姿脸上所有表情渐渐收敛。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句话大概就是形容你们两个的吧?”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夫妻,可真正一夫一妻的几乎没有。
    表哥身为皇子,还那般坚定的只选择路恬一人。
    如今,表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路恬都要跟着。
    若是真的回不来,她心里的煎熬大概会减轻许多吧。
    “唉~应该祈祷你们平安归来?还是应该......”
    *
    第二日,路恬坐在一堆药材中忙活,乐家的宴会也如期进行。
    钱诗颖知道路恬在为她的事情忙活时,除了感激就是感动。
    不过,路恬把自己关在药房好几日,还是没有做出满意的药材。
    没有更多的时间,路恬便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了。
    “姑娘,路贞到京城了,刚刚去刑部大牢看过费氏,如今已经去了路府,您回去吗?”
    路恬颔首,“走吧。”
    刚好天也黑了,她觉得自己这几日闷在药房反而什么都做不出来,还是缓两日再看情况而定。
    坐上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府。
    进门后直接去大厅,此时路家人竟然一个不落的都在。
    路恬的到来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路贞。
    她看到路恬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几乎带着有如实质的杀意。
    不过,这种情绪生生的忍住了。
    路恬神情淡淡,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人,跟路弘康等人打招呼。
    “祖父,爹娘,哥哥......”
    “恬恬今日又忙了一整日吗?过来坐下喝点水,我看你这几日嘴唇有些干,要注意休,啊......”
    元氏一边说着话一边给路恬倒茶,谁知刚倒了一半,就被蔡智新猛的推了一下,炸点摔倒。
    元氏怕烫到人,即便被使劲推了一下也没有松开手里的茶壶。
    茶壶里的水因为震荡溢出了一些,泼到元氏袖口处。
    滚烫的水虽然撒出来的不多,但在接触皮肤的瞬间还是烫伤了元氏。
    路恬刚抬脚往元氏身边走就发生了这一切,让她阻止都来不及。
    别说她,就连站在元氏身后的辛嬷嬷和田嬷嬷都没来的及上前。
    一切发生之后,路恬才注意到屋子里多出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沉着脸大步上前,路恬拿过元氏手里的茶壶‘砰’的一声放到桌上,接着就是拉住元氏的手查看。
    “娘,怎么样?玄夜,去拿烫伤膏。”
    “香儿,我看看。”
    “娘!”
    “智新,你做什么?!”这句是路贞喊出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畅快。
    那边坐在主位的路弘康看到发生的事情,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刚刚在他眼里还是乖巧可人的孙子,此时在他眼中瞬间能了惹事精。
    “她是坏蛋,是贱人,不给她水喝!让她滚出路家!”
    蔡智新五六岁,从小又一直被娇惯着,哪里会看大人的眼色,他只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混账!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蔡智新浑然不知所有大人收缩的心口,脸上依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路贞看着自己儿子,心口也是不安了一下。
    随后觉得,自己儿子就是调皮了一下,何况元氏也没伤的那么严重。
    路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
    “没人教我,她就是坏人,她也不是路家的人。”
    蔡智新口无遮拦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完全没把路弘康阴沉的脸色看在眼中。
    那边路恬这个时候猛的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朝蔡智新走来。
    那架势,那神色,让路贞还没完全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路恬,他只是个孩子,那些话也是无心......”
    路恬抬手,直接把路贞推开,右手在蔡智新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拽住他的衣领。
    “刚刚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路恬语气带着森冷,盯着蔡智新的眼神深幽,是个小孩应该都会被吓到。
    而蔡智新也确实被路恬这神情吓到了。
    他脸上露出的害怕很明显,哼唧着挣扎着要摆脱路恬。
    路恬冷哼一声,“你给我记住了,这个路府姓路!你姓蔡。要说外人,你才是外人!我现在把你扔出去都没有人能说半个字!明不明白?!”
    “恬恬,那个,他,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快别吓到......”
    路贞说到一般的话在迎上路恬的眼神时嘎然而止。
    “孩子?!呵!孩子是不会说这些话的,所以,肯定是从大人口中听来的。”
    路恬冷眼看着路贞,“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这些话,你更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
    “他故意推我娘,让我娘受伤。就算是个孩子,我也要好好教训一下。”
    路恬话音落,转头,还没做什么,手上就传来一股痛意。
    路恬眼眶一眯,看着一脸狠劲咬着她手被的蔡智新,眸底冷意渗出。
    那边原本想说没事的元氏看此,脸色一变,顾不得自己伤着的手,赶紧过来。
    路言和路士杰也一样上前。
    路恬则是声音沉沉,攥着蔡智新衣领的手动都没动一下。
    “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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