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近段时间如何了?”
    当秦王嬴稷这一声询问入耳,身前的这名秦国官员脸上先是一愣,随后目光之中却是带上了几分肃然。
    轻轻上前几步来到秦王嬴稷的身前,只听他向着秦王嬴稷轻声说道:“启禀大王,那人这段时间还算安好,只是很少说话。”
    “臣每次巡视诏狱,总是看到其神情凝重, 臣以为他似乎是在为什么而担忧。”
    这名官员的话语落下之后,秦王嬴稷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王嬴稷当然知道那人是在担心什么,他在担心他的儿子,更在担心自己的国家。
    心念微动片刻,秦王嬴稷的视线已然再次落在了身前这名秦国官员的脸上,“寡人想要见见他,前面带路吧。”
    秦王之命, 身为人臣的这名秦国官员自当遵从,只见他向着前方躬身一拜。
    “诺。”
    一声轻诺之后, 这名秦国官员缓缓起身,引领着秦王嬴稷向着诏狱内部走了过去。
    穿过一条条深长的通道,走过一间间阴森的牢狱,秦王嬴稷、这名官员以及一队甲士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目的地之前。
    因为不是第一次陪着秦王嬴稷来到此处,所以这名秦国官员随后无比自觉地便向着秦王嬴稷躬身一礼。
    “大王,臣告退。”
    “好。”
    看着这名官员消失在身前,秦王嬴稷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欣赏,然后他的目光看向跟随自己而来的那一队秦军甲士。
    “你等护卫此处,五十步之内不得有人。”
    “诺。”
    等到这一队甲士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之后,秦王嬴稷的脚步缓缓向前几步,站在了那一间已然来过数次的牢房之前。
    视线轻轻打量着此刻此刻牢房之中的那人,看着对方满脸的思绪,不知为什么秦王嬴稷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内心却是无比的平静。
    “义渠琰。”
    一道沉声的呼唤在牢房之中响起,逐渐让对面正处于自己精神世界之中的义渠王义渠骇醒转了过来。
    义渠骇的视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前方,当视野之中出现秦王嬴稷的身影之时,他脸上的神情却是立刻变得阴沉了下来。
    迅速将视线转向一边, 只听义渠骇用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向着秦王嬴稷沉声问道:“秦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想要来看看我这个身处他国牢狱之中的义渠王吧?”
    对于义渠骇此刻的无礼行为,秦王嬴稷心中甚至没有生出半点怒意,毕竟对于失败一方,胜利一方的包容心总是很大的。
    目光之中神情微动,随后只听秦王嬴稷沉声说道:“今日寡人此来是想告诉义渠王一件事情。”
    “不久之前,我秦军八万与义渠十万大军在义渠境内展开决战,此战我秦军取得大胜。十万义渠大军被我秦军斩首大半,其余义渠残兵或是向我秦军投降、或是选择逃遁。”
    当秦王嬴稷这一番话语落下,义渠骇的目光却是一变,一股不可置信神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你在骗我,你嬴稷在骗我对不对,你嬴稷别想骗我。”
    “我义渠弯弓之士十数万,就算是不敌秦军,也可以从容退却而去,不会输得这么惨的。”
    ……
    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嘴中说着安慰自己的话语,义渠骇此刻状态明显向着疯狂偏移。
    下一刻, 只见他猛然扑向牢房大门,向着秦王嬴稷大声吼道:“嬴稷,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别妄想了。”
    “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我的儿子义渠琰也会率领义渠为我向你、向秦国复仇的。”
    对于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义渠骇,对于此刻已然处于疯狂之中的义渠骇,秦王嬴稷的脸上依旧是那般的平静。
    时间过去了片刻之后,只听秦王嬴稷向着前方轻声说出了一个消息,“你的儿子义渠琰死了,他死在了我秦军先锋白起的剑下。”
    “什么!”
    秦王嬴稷的这一句话,似乎是彻底击破了眼前这位义渠心中那道最后的防线。
    脸上那道疯狂的神情逐渐消失,嘴中那股歇斯底里也立时停滞,失去了全身力气的义渠骇缓缓背过身去。
    义渠骇努力地让自己的后背靠着身后牢房的木栏,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就这么瘫倒下去。
    不过即使如此,他最终还是无力地瘫倒在了地面之上,原本目光之中的疯狂却是逐渐被呆滞所取代。
    “琰儿死了,义渠亡了。”
    “琰儿死了,义渠亡了。”
    “琰儿死了,义渠亡了。”
    ……
    听着此刻牢房之中这一段不断响起的喃喃之声,秦王嬴稷缓缓向着诏狱出口处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走了几步之后,秦王嬴稷缓缓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然后只见他背对着义渠骇沉声说道:“不用担心,寡人会尽快让你们父子团聚的。”
    虽然此刻义渠王的生死对于义渠的大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虽然让义渠骇活下去能够让他更加痛苦,但是秦王嬴稷最终还是选择给对方一个痛快。
    此刻的秦王嬴稷已经没有了当初听到自己母亲与义渠王私通之时的那种愤怒,有的不过是大胜之后的一丝欣喜,以及再见义渠骇之后的那一份平静。
    说完这一句话语,秦王嬴稷不再回头去看,只是自顾自地向着诏狱之外走去。
    也就是在秦王嬴稷的身影消失在牢房之中之后,一行清泪却是出现在了义渠骇的面颊之上。
    “琰儿,是父王对不起你,是我义渠骇害了义渠啊!”
    对于义渠骇此刻的想法,秦王嬴稷却是不知,此刻的他已然是站在了诏狱之外。
    “你做的不错,继续努力吧。”
    “臣自当尽心竭力,以报大王。”
    在对那名秦国官员一番勉励之后,秦王嬴稷缓缓登上了自己的车驾,向着咸阳宫城的方向行驶而去。
    ……
    就在秦王嬴稷离开诏狱的下一天,廷尉府便收到了秦王嘉奖诏狱主官的王命。
    与此同时严君嬴疾、城固君甘茂以及卫尉魏冉则是在收到了秦王嬴稷邀请他们入宫的诏命之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秦宫的大殿之中。
    “臣嬴疾拜见大王。”
    “臣甘茂拜见大王。”
    “臣魏冉拜见大王。”
    当这三名自己可以倚重的重臣向着自己躬身而拜的时候,秦王嬴稷赶忙上前一一将他们扶起身来。
    “叔父、城固君、舅父,你三人是寡人可以信赖的重臣,今日将三位单独召来,是为了一件对于我秦国来说迫在眉睫之事。”
    “三位随寡人来。”
    “诺。”
    带着几分肃然对着眼前三人说明了一番之后,秦王嬴稷将这三人引到了一张沙盘之旁。
    通过对面前这一张沙盘的分析,三人各自对视一眼,都已然知晓秦王嬴稷今日为的不是别的,正是为了义渠之事。
    果然,随后三人只听秦王嬴稷沉声说道:“三位如今我秦军在前线取得大捷,义渠战事想必不久之后便会了结。”
    “只是战事了结不过是我秦国所要做的第一步,接下来我秦国所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如何将义渠国土彻底化为秦国领土、如何将义渠之民彻底化为我秦国的子民,这便是摆在寡人与诸位之间的一道难题。”
    说明了心中对于义渠的考量之后,秦王嬴稷当即向着面前这三位自己信任的重臣询问起了方略。
    “如何治理义渠才能使国土稳固,如何治理义渠才能使黎庶归心,此事还请三位能够不吝谏言。”
    听完了秦王嬴稷的这一番话语,面前的三人先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见嬴疾首先站了出来。
    向着面前的秦王嬴稷躬身一礼,但听严君沉声说道:“启禀大王,臣以为既然如今义渠已然成为了我秦国的疆土,那么置郡设县便应该着手实施了。”
    “臣以为义渠旧地可置北地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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