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一杯的烈酒下肚,日野山久装出了一副有些头晕的样子微微扶额,手臂半撑低头拄在桌子上,右手一滑在不经意间还把桌上的酒杯给碰倒了,天蓝色的调制鸡尾酒在桌上四散流开。
    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已经醉酒的年轻男孩,但是混血种所带来的全方位体质提升令得日夜山久此刻只是达到了微醺的地步,至于烂醉如泥的表象完全是假装出来的。
    夜总会的北边, 为乐队演出特制的圆形高台上,笑容甜美的女主唱的表演已经进行到了最高潮的地方,离得舞台近的几桌客人随着音乐的节奏摇着手臂跟着摇摆起来,夜总会里的气氛同样达到了最高潮。
    借着这股热潮佯装醉酒的日夜山久也假装抬头看向了台上的主唱,意外地发现正在唱歌的这个女孩姿色居然也不差,如果在玉藻前中至少也可以排得上前半的行列当中去。
    就是唱歌的技术还有待提升。
    日野山久在心中默念了一下, 听得场上大概是专门活跃的气氛组成员拿起话筒向着夜总会的观众们喊着什么, 不过日野山久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于此了, 他借助这个抬头的契机无声地完成了对视野内大部分地区的检查。
    这家夜总会应该有三十到四十个左右的卡座,汹涌而来的客人占据了这些卡座的大部分或者全部,不排除在自己视野死角的地方有些卡座的情况无法被观测。
    他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手表,这是今晚为了表演特意换上的casio-sport系列手表,不算便宜也算不上多贵。
    石英指针稳稳地指向了夜晚十一点刚过十分钟的地方。
    是时候出去“展示”一下自己了。
    日野山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按桌面摇摇晃晃地从卡座站起来走向厕所的位置。
    他计划在这个过程当中故意与其他人装作不经意间撞在一起,最好能够爆发一两句争吵,能让全部的客人注意到这一边,这样的话那个潜在的凶手有很大的几率能够看到发生的事情和事件双方的主角。
    而之后的事情……如果凶手挑选目标的标准真的如同之前猜想的那样的话,日野山久保证自己能够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被凶手注意到。
    迎面是走来一对挽着手正向外走的情侣,日野山久默默避开。
    根据经验判断有女伴在身边的情况下与醉汉的拉扯争吵很有可能会变成热血上头的斗殴,那样估计很快就要把稻川会的人招来……引起凶手的警觉反而不美。
    他们身后的是一名刚刚从厕所走出来的侍者,看起来身上套的马甲好像沾了些水渍和污迹,头发上残留着水珠……应该是刚刚上酒的时候洒出来一些。
    日野山久把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决断。
    摇摇晃晃地绕过了那对情侣,在与侍者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日野山久假装脚下一滑撞了侍者的肩头一下,顺势跌倒在了地上。
    “くそったれ,なぜ私を打つ!”日野山久大喊起来, 很快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靠近这边的几桌客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先生, 是您自己摔倒的。”侍者面露难色向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是不想与之起什么冲突。
    “打了人还不想承认么!”日野山久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能成功站起来,将醉酒后的姿态充分地演绎了出来。
    “如果您再要纠缠我就要喊保安了。”侍者有点着急,他来上厕所加上擦了擦衣服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再拖下去的话后面的活要迟到了。
    索性他看着日野山久虽然还在折腾但是没有抓住他的衣服,绕了一圈之后找到了站在角落的保安交代几句就匆匆地走掉了。
    膀大腰圆的保安很明显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吵闹动静,但是看到日野山久已经自行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厕所也就没有过来管。
    夜总会里人这么多,要他们盯着的地方也不少,没必要为了一个能自己绊倒自己的醉鬼浪费时间。
    目的达到了。
    ……
    ……
    晚上十一点,日野山久在新宿区的歌舞伎町一条街紧张地抓捕危险混血种罪犯,而苏某人现在正悠哉游哉地漫步在歌舞伎町的街上。
    在这里时不时地能看到带着纹身走过的黑帮分子,只不过他们很好地融进了人群当中,虽然与其他同行者保持了一定距离但看上去还算和谐。
    这不由得让苏廷感慨如果这么威风八面在中国上街,大概率很快就会被路面上的执勤民警重点关注,如果再拽一点的话当场上来盘问盘问也是有可能的,哪能像日本这样大大咧咧的?
    不过说起来好像校长应该也算是日本黑道最大的黑道头子之一,毕竟当年在日本取得了“十番打”的称号身上的纹身还是最高级别的那种, 这么一讲自己等人到了日本不就成了天然的黑道小头目了?
    不过苏·小头目·廷还没有黑道的自觉,歌舞伎町一条街作为来了日本之后的第一个“打卡点”自然要好好逛逛。
    本来他是想去光顾一下麻生真上班的玩具店的,但是转念一想那地方改成玩具店大概得是好久之后的事情了,就算现在能够精确地找到那地方去能看到的大概只有一个成人情趣用品店的招牌。
    但是野田组现在倒是在活跃。
    他看着一件从自己面前飘过去的白色风衣若有所思,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找到那个喜欢看《乔乔奇妙冒险》的中二黑道少年。
    【你在日本有名的销金窟散步,就没有一掷千金的冲动吗?提醒你一下,刚刚从身边路过的那个家伙好像有点不对劲哦。】
    作弊器好久没有自己出现以至于苏廷差点都要忘掉它了,这东西一旦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存在感就会降到很低很低……
    苏廷看着飘出来的提示文字面色变了变,他怎么知道刚刚从身边路过的那个家伙指的是谁?这条街上的人流量这么多。
    更何况今晚不应该是最后的放松么?怎么突如其来的就要开始帮别人打工了?
    苏廷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那是个身穿着棕色长风衣的男子,比身边其他人还要高一截出来的身高格外显眼。
    而如果只是这些特质的话还不足以吸引到苏廷,真正让他被注意到的是……那个家伙身上溢出来的一丝淡淡的、但是却有些压抑不住的龙血气息。
    混血种。
    在日本的街道上看见野生的混血种是件非常常见的事情,就像苏廷这样的人在日本闲逛也有一定几率会遇到鬼……蛇歧八家一般称那些血统不稳定的同类为鬼。
    名为“鬼”的危险混血种要么待在蛇歧八家的“非正常混血种寄宿学校”要么就叛逃出来进入了猛鬼众。
    上次苏廷在芝加哥小巷里遇见的那个女人就相当于是“鬼”的一员。
    “想要从蛇歧八家的寄宿学校里逃出来可真是一件容易的事。”苏廷嘟囔一声,好像猛鬼众里大批大批的人甚至于后来的樱井明都算是从那里面逃出来了。
    但是一座用于关押危险混血种的“监狱”防范居然松懈至此发生了多起事故后仍然没有加深警惕,这背后的手脚就很令人玩味了。
    多半是王将利用橘政宗的假身份为混血种的叛逃留下了暗中的漏洞和门路。
    披着棕色大衣的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因此正脸也就没有露给苏廷。
    苏廷在他身后大概三四米的地方紧紧地咬着,像是一尾寻找到了猎物的鲨鱼,悄无声息地跟在猎物背后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而对于苏廷来说这个一击致命的机会就是当两人行进到人流稀少的地方或是进入哪家店里之后。
    既然作弊器提醒自己这人不对劲的话,先拿下再说吧。
    *
    “少主,听说从本部又来了个交换生么?”乌鸦耸耸肩,蹲在一边的地上抽着烟,夜叉也蹲在一旁陪他。
    两人的背影加在一起好像两只立在一起的麻雀。
    但是很明显这两个人现在比麻雀还要聒噪,两张嘴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往外喷吐词句。
    “是啊是啊,这个交换生很特殊么?”夜叉挠挠头,“听说大家长都对他很重视?特别与犬山家的家主交代了一些事情呢,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吧?”
    “我十八岁的时候大概还跟在老大们的屁股后面盘算着今天又要把谁浇进水泥柱里……”乌鸦把嘴里的烟屁股拔出来扔在脚下,用那双擦到锃亮的黑皮鞋用力地碾灭,“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样的活了啊。”
    说到这他偷眼去看立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
    其实如果编入执行局当一个专职执法人的话这样的机会不说天天都有,至少一个月里能碰上一两次。
    但是乌鸦“沦落”至此的原因当然就是因为他现在的老大,一个一心想要跑去法国的沙滩上卖防晒油的“年轻象龟”。
    虽然源稚生将执行局的各部分都协调得很好,偶尔分配到的工作也完成的十分出色,但就是很难从他身上看到那种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源稚生脸上的表情几乎不会有“笑”这个分类,说好听点是面色冷淡不苟言笑,往难听了说就是整天挂着中年油腻大叔那种“工作好困难领导好二逼妻子好嚣张儿子好闹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个机会让我去死一死”的丧气感。
    但就是这么一个早早就已经挖好了坑准备躺进去的从心理上未老先衰的年轻人,其实是蛇歧八家这一代的“天照命”,是命中注定的下一代家主,拥有尊贵而崇高无比的“皇血”,注定将带领蛇歧八家走向更高的位置。
    “别一天天想着去找麻烦。”对于乌鸦和夜叉两人像是对口相声一样内核在于“我们什么时候找点事情去叉一叉”的表演,源稚生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两个属下跟了他这么多年源稚生自然早就摸清了他们的脾气,这是对于本部派来的专员起了兴趣想要去撩拨撩拨。
    “你们两个上次惹出来的麻烦就算是本家出面去擦屁股也费了不小功夫,如果不是在我手下你们两个都要切腹。”源稚生深吸一口气。
    他指的是乌鸦和夜叉上个月因为听说有家新冒出来的愣头青帮会还不知晓“本家”二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恐怖意义,强占了一大块地盘之后敢于不交税的行为后,兴冲冲地带人就冲到了那家帮会老大的家里。
    当时老大正在被窝里跟情妇温存,陡然有两个大汉不打一声招呼就踹门进来小弟弟都给吓得无地自容,等到他反应过来想去摸衣服里的枪时乌鸦的枪已经先一步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后面当然是乌鸦和夜叉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最喜欢的经典戏码,经过了一番威胁与反威胁之后两人从老大的嘴里套到了警视厅大概谁是他的背后靠山之后就用透明胶带把老大缠起来拴了根绳子从窗户吊出去,把手里的打火机一抛就出门了。
    后来那个可怜的老大被吊在窗台上足足两个小时才终于被救下来,这段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从那扇窗户前走过了。
    你要是问为什么他的情妇不把他救下来?
    他的情妇又不是臂上能走马胸口碎大石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的超人,一个女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从窗户处把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大男人拉上来。
    乌鸦有些扫兴地挠挠头,这样的生活快要淡死了,鬼知道怎么才能找点乐子干。
    总不能每天都跟夜叉那个傻x比比谁迎风尿得远吧?这种几年前的游戏他们也有些玩腻了。
    “总会有见面的机会的。”源稚生从乌鸦手里的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上,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这两个手下。
    “那可是……昂热的学生,老爹也很在意呢。”
    他望着远处的天空出神,夜叉猜他一定又是在脑袋当中对比几款防晒油的优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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