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的。”楚江开说得慢慢的,又软又柔,仿佛蜜糖一般。
    “永远……世上最善变的,便是人心。”何人觉冷淡地说,“即便是你能承诺永远,我也不一定能做到。”
    楚江开抱住何人觉,抱得紧紧的,仿佛要将两人糅合在一起,“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的动作有点大,一下牵动全身,情还未完全退去,那处依然十分敏感,欲何人觉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吟,“嗯哼……”他推了推楚江开道,“你出去。”
    “偏不!”楚江开委屈地靠在他身上,半晌,又轻声问:“是不是……”楚江开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是不是那个凤师叔,背弃了对你的诺言?”
    何人觉全身震了一下,与他紧紧拥抱的楚江开可以轻易感受到,楚江开连忙说,“对不起,我,我不该问这个。”
    何人觉突然笑了,薄薄的唇勾出一个冰冷而又浅淡的弧度。
    “你应该知道的。”他说,声音比平日里还要冷上三分,“楚江开。,你惹我动情,便必须守住你的承诺。”他的手抚摸楚江开的脸颊,“要相守一生,便是一生,一时一刻都不能少。”
    “我会信守诺言的!”楚江开覆盖住他的手,凝视着他。
    何人觉别开视线,道,“凤舟也说过。”
    凤舟,定就是那凤师叔了。楚江开边听着,边将何人觉的手拉在唇边,如若臻宝一样,细细亲吻。
    何人觉接着说,“他总说他喜欢我,不厌其烦的,反复地说,就和你一样。”
    “不一样。”楚江开咬了咬他的手指。
    “嗯。”何人觉不置可否,又继续说,“他在我最低谷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而我竟然就沉沦了。”他嘲讽似地露出一个笑。
    “……别这样笑。”楚江开凑近亲吻他的唇角。
    “那时候太年少了。”何人觉叹息般地说。
    “现在呢?”
    听着楚江开这样问,何人觉低下头看他,见他眼湿润,脸颊微微鼓着似委屈又似可怜。
    “现在,我喜欢你。”何人觉说。虽然那语气平淡得一半点都不像是在说着情话,但是确实是说了这样的话,楚江开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扑通扑通的,脸也似要烧起来,满头烟霞烈火。
    “不信?”何人觉挑眉。
    “相信相信!”楚江开将脸靠在何人觉心口,听着他的心跳。
    “凤舟,也这样说。”
    “……”楚江开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有些恼怒,道,“又是他。”
    “吃醋?”
    “是!”楚江开不否认,抬起头来,往他脖子上咬一口,以表示愤怒。
    “……因为我问过他一样的问题。”何人觉道。
    “我和他才不一样!不要老是把我和他扯在一起相提并论!”楚江开又转去咬他的喉结,痒痒的,让何人觉闪了闪,没闪开。
    “嗯,不一样,你是你。”何人觉拍拍楚江开的脑袋,“他比你有心机多了。”
    “……”
    “他是个很有心计的人。我年少时候开药庐,却一直没生意,便是他搞鬼。”难得谈起旧事,何人觉却还是一副什么都入不了眼的样子,“然后又假装好心帮我。”
    这一段,楚江开听孙斯见说过。
    “与我熟识之后,又总是借机亲近。”
    “你不拒绝他?”楚江开打断何人觉的话。
    “那时我十分依赖他,也不懂得如何拒绝。”
    楚江开再一次打断何人觉的话,咬牙切齿问,“他吻过你么?”
    “他……唔……”话语未竟,何人觉的唇已经被楚江开封住,缠斗不休,好像要将他的过完全部抹灭掉一样。
    吻罢,楚江开轻喘着气,说,“何人觉,你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也是……”他突然脸红起来,红得好像要滴血。
    “什么?”
    “是……第一个与我有肌肤之亲的人。”楚江开害羞地将脸埋入何人觉怀中。
    何人觉愣了一愣,“你,连女子也不曾有过?”
    “我少年只懂读书习武,哪……哪懂情欲。”
    何人觉问,“那当了官以后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来滨州第一日便对你一见钟情。”楚大人说得无限委屈,“我那么那么喜欢你,又如何会对他人……”
    他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却是急急地起身,“我去打水给你清洗。”
    “……”真是呆子一个。
    何人觉阖上眼,感觉身后有东西流出来,弄得一片湿滑十分难受。可是那种从内心深处弥漫开来的幸福感觉是怎么回事?
    呵呵,也许这一次,不会再让自己一身伤痕了。
    因为这个人确实与那个不同。
    楚江开出了何人觉的小院落不久,就遇上正左顾右盼的张小乙。于是上去问他,“你在看啥?”
    张小乙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见是楚大人,本来想大声斥喝的心情也急忙压下去,殷勤笑道,“大人,您去哪里了?”
    楚大人摸摸鼻子,笑得跟朵花似的,说,“我去哪?不才刚刚睡醒。”
    “……可是你房里明明就……”说到一半,瞧见大人的表情,张小衙役顿时领悟,“……你们俩都发展到这么深远了?”
    楚大人得意洋洋。
    张小乙连忙说,“恭喜大人!另外有个的重要事情,外头有两人要找你。”
    “哦?是谁?”
    “他们没说……”
    “……”
    楚大人只好很快为何人觉备上热水,为他沐浴的梦想只能留待下次,自个儿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见客!啊,不是,应该是准备接见来客。
    来人被引到花厅,楚大人一看那个走在前头的,正是谢络,后面的是一个三十岁半左右的男子,有些眼熟。
    打量了一会,楚江开捏住了手中的茶杯,这个人是!
    第62章 卷五十九 见旧人大人暗伤神
    “学生谢洛见过楚大人。”谢洛对楚江开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
    楚江开猛回过头,仿佛因为他的声音才回过了神。
    而在这个时候,那名男子也开口了,他道,“在下,凤舟。”
    凤舟。
    是了。凤舟。
    怎么会忘了呢,几日前才见过的。楚江开暗叹自己未老先衰的脑袋,怎么这个时候不好使了。
    捏在他手中的茶杯,终于受不住力,“啪”地一声裂开了,锐利的棱角扎入了他的手,滚烫的茶水洒落在他的衣服上。
    “大人!”张小乙率先发觉了,连忙上去查看,却发现楚江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叫凤舟的男人,那目光好似要将他洞穿。
    “大人?”张小乙又喊了几句,楚江开总算是被他唤回了魂。只见他慢悠悠地将茶杯的碎片放回桌上,那样子,像是毫无知觉茶杯已经被他捏碎了。
    “有何事?”楚江开终于开口了,语气平稳得宛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丝。
    他问的,自然不是张小乙。楚江开看向了谢洛。
    “大人!”谢洛咬了咬牙,却是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道,“那女人绝对不是亭初所杀,您一定要为亭初洗刷冤屈,证明他的清白!”
    楚江开愣了一下,道,“我从未说过人是纪亭初杀的吧?”
    “您没说,但是那女人的家人口口声声要向亭初讨说法,还说他就是凶手。大人您英明神武,一定能查出事实真相,还亭初一个清白的吧!”
    说罢,谢洛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与地面的碰撞声声声可闻。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起来。”楚江开扶起谢洛,忽然看到他的衣袖上有血,楚江开翻开自己手心一看,一条长长的伤口蜿蜒在掌心,鲜血将整个手掌都染红了。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一丝丝痛楚从掌心弥漫开来。
    他脸上露出一丝迷惘,显然完全搞不清这伤口是哪里来的。
    还是张小乙机灵,连忙上前拉住他,“大人您受伤了!我去请孙大夫来吧?”
    楚江开本来想点头,突然想起眼前这人的身边,转口道,“不必,小伤罢了。”
    张小乙想着劝两句,凤舟却是走上前,道,“我来看看吧。”说着,便要拉楚江开的手,楚江开哪里会让他碰,一下子甩开他,冷声道,“不必。”
    凤舟不明就里,解释道,“在下也是学医的,在周室书院教导药理。”
    只是楚江开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烦,如何会去答他的话,他又转向谢洛,道,“你且会去罢,清者自清。待晚些时候,我会去纪家瞧瞧的。”
    谢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就要走,却被凤舟拉住。
    凤舟仿佛是看不见楚江开那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和气地问道,“在下想向大人借问一个人。”楚江开并不理会他,但是凤舟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大人府上可有一个叫何人觉的大夫?”
    楚江开又一次感觉到了窒息似的。
    这个人,就像是陷入他伤口的瓷杯的碎片,让他无比的难受,难受到像割开创口,将那小小的瓷片挖出来。
    张小乙感受到这气氛地诡怪,连忙高呼送客,又将楚江开推走,美其名曰包扎伤口。
    为楚江开处理伤口的人自然是孙思见。
    他看到楚江开的伤口,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问,“怎么弄的?”张小乙不知道这事情该不该说,只好支支吾吾表示是被茶杯割伤的。
    如此拙劣的谎言,孙大夫不可能听不出来。张小乙不说,由当事人身上逼供不是更好?于是他拿来银针,说要将伤口中的瓷片挑出来。
    挑的时候很疼,但是楚江开硬是一声没吭。整个人都是,好似掉落入一片阴云里,无精打采的,又像似死人般,连五感都丧失了。
    他会这样,想必还是跟那个人有关。孙思见揣测着,想了想,还是问了,“师兄又怎么了?”
    听到他的问话,楚大人终于反应大了点,却也只是看了孙思见一眼,看得他鸡皮疙瘩四起,这一眼就够了,这一眼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那哀怨的,宛如被抛弃的的眼神。
    “师兄不要你了?”孙思见逗趣般问道,毕竟他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末尾,只好试探性地问一句。
    但是楚大人没回话,只是感觉他更加的哀怨了。
    这里问不出来,孙思见只好转头去看张小乙。张小乙被大夫看了两眼,心底有些发麻,只好说,“早上来了两个客人,大人接见他们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那客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谢洛,另一个,叫凤舟。”
    孙思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片刻之后,挥挥手让张小乙出去。张小乙见这气氛诡异,逃都来不及,得此令如蒙大赦,风一样地跑了。
    “你啊……”孙思见摸摸楚江开的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江开将额头抵在孙思见的肩膀,哑着声音道,“他,他问我,府里有没有一个叫何人觉的大夫。”
    这个他指谁,孙思见明了,他冷冷一笑,道,“你不信师兄。”
    楚江开猛然抬起头,看向孙思见,孙思见也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半丝波动,那神态与何人觉竟有几分相似。
    “你信他,就不该为一个属于过去的人伤神。”
    楚江开呆了呆,突然觉得自己的纠结有些可笑。是啊,这个人是属于过去的,就算是他现在站在那里,他也是属于何人觉的过去。
    只是……一想到他曾经对何人觉做过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那种反胃感与抑不住的醋意就从心底翻腾上来。
    绝不能让他见到何人觉。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3章 卷六十 验尸体再得新线索
    楚江开仔仔细细地熬了莲子羹,再送到何人觉房中。
    何仵作昨夜操劳过渡,洗漱完了,又休息去了,楚江开到时,只见到何人觉如海棠春睡般的容颜。
    楚江开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渐渐地痴了。
    为何会如此喜欢他呢?楚江开以指腹轻轻划过他的眉他的眼,他光滑的脸颊,他苍红的双唇。
    若能将他藏起来那该多好。
    楚江开俯身亲吻何人觉的唇,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触一下,都觉得心跳不已,更觉得那唇甘甜如蜜,好想再更深入地汲取。
    他只能是自己的。
    楚江开靠到何人觉的胸口,耳朵贴着他的心脏处,听着他的心跳。
    “你干什么?”清冷如水的声音从胸腔中传出,楚江开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见到何人觉正定定地看着他。凤眸平静无波,又好似藏着不容易察觉的柔情。
    “我我……”楚大人无措地左顾右盼,刚好看到放置在桌子上的莲子羹,道:“我送莲子羹来与你吃。”
    何人觉做起来,示意他将莲子羹端来,楚江开照做了,何人觉看着他,突然说,“喂我。”
    楚大人呆滞地眨眨眼,何人觉睨了他一眼。所谓心有灵犀,便是眉眼相交之时,就轻易地懂得了对方心底的意思。
    楚大人用调羹舀起一勺,送到何人觉唇边,看着他垂下眉眼,将莲子吃去。
    低顺的眉眼,拨乱心弦。楚江开看得痴了,呆呆得又舀了一勺。就这么一来一去,一碗莲子很快见底。楚江开递给何人觉一方手绢,将嘴唇揩干净。
    这人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呢。楚江开想着。却听何人觉放下了手绢,说,“我想去看看新娘的尸首,你同我一起吗?”
    “啊,我要去!”楚大人决定化身为何仵作的小尾巴,不,大尾巴才对,时时刻刻紧粘着何仵作不离身半步!严密防范某只鸟不让他有任何机会!
    但是楚大人也不想想他这是滨洲府衙又不是客栈或酒家,哪能那么随意进出。
    地窖还是那个地窖,新娘的尸首依然盛妆,大红的嫁衣包裹着冰冷的尸首,涂抹着浓厚胭脂的脸庞看不出半点儿死亡的痕迹,她闭着双眼,仿佛是睡着了。只是她胸口的箭还高高耸立着,翎毛被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拂着,微微颤动。
    何人觉熟练地拿起剪子,将她的上装剪开,露出灰白色的皮肤,以及暗红的伤口。
    “这一箭着实是干净利落,大约她死的时候也没受到太多的痛苦。”楚江开微微叹了一下气。
    何人觉头也不抬,拿起锐利的刀子小心翼翼地切开伤口,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仵作的规矩便是绝对不在死人边上叹气。”
    “这是何故?”楚江开不明就里地问。
    何人觉一偏头,对着楚大人唇角一勾,竟是笑了,道,“她会以为你在惋惜她。”
    楚大人先是为那一笑失神,又为这一句话失魂,他一细想,当即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拉住何人觉的袖子,“我,我没那个意思!”
    何人觉不理他,唇角笑意未减。
    过了好一会,何人觉才道,“你说得没错,凶手的箭法确实好。这一箭正好穿心而过,凶手的力道着实不小。”
    楚江开回想起在客栈时那掌柜所说的话,便说,“占了最好的射击位置的地方的,据说是个女子。会是那个女子吗?”
    “女子?难。”何人觉只做了一字点评。
    “精于弓弦的女子甚少,精于弓弦更力气大的女子更少。在滨洲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女子。”楚江开也深深觉得这个设想不靠谱,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非全然不靠谱,“也不一定非要她本人去动手。而且若是女子,杀人的缘由也轻易说得通,大约是情杀,嫉妒罢?”
    “求不得。”
    “生、老、并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佛说八苦,求不得最甚。”楚江开道,“那只消从季亭初周遭的人下手便成了。”略一停顿,楚大人倒是想到一个人,不想何人觉与他心有灵犀至此,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谢洛!”
    “日前到周室书院,我便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过分地亲昵了。”何人觉淡然道。
    楚大人抚着下巴思考片刻,道,“话是这样说,但是案发那日,谢洛一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没有作案的时间。看来还是得从其他人处着手。”
    最有可能下手的凶嫌被排除了,胶着的案情让楚江开感到烦躁,“任慈眉,任慈眉这到底是什么人?”
    何人觉听着他念叨,突地手下一顿,“任慈眉,倒过来念是‘没此人’。”
    “啊!”楚江开恍然大悟,“所以她虽付了房钱,却根本没有住过。那箭是从什么地方射入的?”
    “也许根本就不是射的呢?”何人觉低声道。
    楚江开一愣,望向何人觉,只见他神情认真,俯下头去仔细查看那支箭。箭插在新娘的胸口,几乎穿胸而过,可以想象这一箭的力量之大。
    “这支箭的位置不对,箭身是斜着刺入的,箭头朝上,箭翎向下”何人觉接着说,他将女尸侧过来,楚江开看见了女尸背部有一点银色的箭头。 何人觉又拿了把形状奇异的尺子,那尺子是两把钉在一起的,一横一竖正好呈丁字形。
    “这是何物?”楚江开禁不住好奇地问。
    “自己做着玩的。”何人觉将尺子横的一端抵住放置尸体的台子,竖的一端横到女尸身上,与箭翎齐平,这样一对比,就很清楚地可以看到箭确实是斜着的。
    “只有由下至上发力,箭才会如此,”楚江开端详着那支箭,“新房是平房,并非在楼阁上,所以射箭者只能处于比新娘低的位置,绝对不可能是在好宾客栈射的箭。好宾客栈就是个幌子,果然是‘没此人’啊。”
    他说话的时候,何人觉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楚江开继续说,“要造成这样的斜度,难道行凶者比新娘来的矮小不成?如果只是将箭支握在手中行刺的话,就不需要精于射箭了。我得去一趟纪家,你在府里等我,哪儿都不要去。”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楚江开也正好转过头,撞上了何人觉的目光。那是如何温柔的眼神,幽如深潭的瞳孔,仿佛一下子就将楚江开吸入,再也出不来。楚江开情不自禁地凑进,轻轻亲吻一下何人觉的眼角,又重复了一遍,道,“你哪儿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再按f5,也不要再揉眼睛了!这真的不是错觉!
    非常感谢还在坑底的妹子们么么哒!鞠躬!!
    更新预告;明晚同一时段!
    第64章 卷六十一 访纪家大人平风波
    楚江开从府衙出来直奔向季亭初家中。因出了命案,早在案发时候楚江开已经派人把守,纪家也都搬到距离家不远的一处小院。楚大人到达的时候发现小院中站着几个人,瞧起来略有几分眼熟。
    纪老爷一看到楚大人的到来,连忙迎上前,道,“大人啊,您可来了!”
    楚江开见他神情急切,便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纪老爷愤愤指着院中几人道,“他们,他们非说小茹是初儿害死了!要初儿偿命!”
    楚江开望了过去,其中一人站出来,道,“见过楚大人,在下童霖,是新娘童小茹的哥哥。”
    楚江开上下打量一番,见此人颇有气度,眉眼间带着些许愤怒之意,楚江开还未开口,就见纪亭初从屋子里走出来。此时他一身白衣,头发简单地束起,秀气的脸毫无血色,神情略带几分憔悴,显得更加文弱可欺。
    他似乎连站着都有些困难,扬声道,“你们不就是要一个可供泄愤的对象吗?我就在这里,把我抓起来送到滨洲府衙去啊,为难我父亲算什么?”说罢身形一晃,好似随时会倒下般。站在他身后的谢洛赶紧扶住他。
    谢洛在他耳边低声安抚了几句,因为距离较远,谢洛声音又轻,楚江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谢洛抬眼看到楚江开,连声道,“楚大人!你要亭初一个清白啊!”
    楚江开觉得脑袋有点大,只好道,“这件案子尚在调查之中,本官已经查到些许线索,相信不日就会真相大白,你们莫要相争。”说到这里,他停了片刻,才又严肃地说到,“但是案件一日未破,谁都可能是凶嫌,不止是纪亭初,或者谢洛,甚至是同胞兄长。”说着,他又看向童霖。
    童霖皱起眉,大声道,“我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亲妹妹!”
    “我也没说你。”楚江开道,“所有人都有嫌疑,也说所有人都有可能不是凶手。我理解你丧妹之痛,但也别忘了纪亭初才丧妻。”
    童霖想说什么,却是又不说了,一甩衣袖道,“我们走!”
    见他们走出大门。纪老爷松了口气,对楚江开一揖,道,“多谢楚大人解围,请到厅中用茶。”
    茶泡上了,楚江开啜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
    “楚大人,童小茹的死我们确实都不知道缘故啊,前阵子不是死了好几个吗?我听说都是红衣,利箭穿胸而死,你说小茹是不是也”
    楚江开放下茶盏,见纪老爷话音低了下去,才道,“这事还不好说,不过我今天来是想来问问亭初几个问题的,问完了,说不定结果就出来了。”
    众人皆望向纪亭初,纪亭初面无表情,道,“大人请问。”
    “有没有谁人钟情于你?非你不嫁之类的,”楚江开顿了顿,“男子也算。”
    纪亭初被这么问,不由得脸上一红,道,“没有!”
    “你不想一下吗?”
    ”不用。”纪亭初道,“学生向来专于学业,从没有人钟情于我,也没有钟情于谁。”
    楚江开听着他这话,瞄了一眼谢洛,谢洛低着头喝着茶,看不见表情。楚大人也没错过纪亭初话语中的矛盾之处。
    “既然没钟情于谁,为何要娶妻?”
    纪亭初被问得一顿,过了一会儿才道,“朝廷律法并无规定所娶之妻一定要是所爱之人。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是孝道之本,我娶妻并无不对。倒是大人您,至今孤家寡人,可对得起生你养你父母?”
    不想纪亭初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那话语中却是夹枪带棒,反将问题推给楚江开。在一旁的纪老爷连连使眼色给他他也视若无睹。
    “我是孤儿。”楚大人道,倒是丝毫不介意纪亭初的无理,“何况我有所爱之人。”
    “既有所爱,为何不娶?”
    “因为”楚江开一笑,桃花眼中霎时溢满温柔,“我所爱之人和我一样皆为男子。”
    纪老爷手中的茶盏掉落到地上,纪亭初倒抽一口冷气,谢洛抬起眼来,惊讶地看着楚江开。
    “不过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楚江开略得意得看着三人的反应。这事儿要是被何人觉知晓了,估计要敲着他的脑袋骂他幼稚了。他喝了一口茶,道,“接下来还是我问你了。新婚当夜,除了你与童小茹,还有谁进过新房?”
    纪亭初缓了缓神,感觉到谢洛抓着他的臂膀的手一紧,有些不以为然,他道,“还有童小茹的陪嫁丫鬟,两个喜娘,媒婆。”他停下来似乎是想了一下,“还有几个孩子,跟进来看热闹的,后来被赶出去了。”
    “在你进入新房之后多久新娘就遇害?”
    纪亭初低下头,思考片刻,才道,“掀了喜帕,其他人都出去了之后,我因为喝了太多酒嫌热,就让她帮我打开窗,窗才推开,外面飞来一支利箭,‘噗’一下刺在她身上,然后她就倒下去了。”
    “你说谎。”楚江开道,他定定地看着纪亭初。纪亭初也毫不畏惧,直视着楚江开的双眼。明明是外表如此文弱淡雅的书生,此时的眼神却锐利得可怕。
    “我没有说谎。”纪亭初的话语平淡无波。
    “童小茹身上的箭,并不是飞来的。”
    纪亭初自嘲地一笑,道,“我怎知,我当时已经醉了,童小茹一下子倒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箭,那只能是从天外飞来的。”
    确实。在那种情况下,任谁看到都会觉得箭是从外面飞进来的。纪亭初提到了开窗这个细节,行凶者恐怕是在窗外守候,可是,行凶者是如何知道童小茹会去开窗呢?
    除非这一开始就是谋划好的!纪亭初绝对不像外表这般简单。即便是他没有亲手杀害童小茹,那也定是幕后推手之一。关键是另一个人是谁?
    当夜谢洛是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并没有作案的时机。
    等等。
    楚江开想到了那几个跟着新郎准备去闹洞房的孩子,也许他们有看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期更新!
    继续预告:明晚同一时段!
    第65章 卷六十二
    楚江开去了纪家的宅子。
    案发的当夜这里就已经被封闭起来,现在依然保留着案发时候的样子,窗户上还帖着肿郑大红的灯笼挂在屋檐下,显得无比寂寞。
    楚江开走入新房内,红烛已经烧尽,只留下一滩烛泪。地上一滩刺目的红,是当夜新娘流下的血液。楚江开走到婚床边,只见那绣着鸳鸯和并蒂莲的被褥整整齐齐地放着。他想了一下,在床边转了一个圈,回想着纪亭初的话。
    “掀了喜帕,其他人都出去了之后,我因为喝了太多酒嫌热,就让她帮我打开窗”
    楚江开慢慢走到窗户边。窗户并没有关,站在窗边放眼看去满园春意盎然。窗棂的油漆似乎是新刷的,摸着还有点沾手,看样子纪家这场婚事也真是够赶的。
    楚江开闭上双眼,仔细地回想着每一个细节,案发当夜的情形在他脑海中入走马灯一样浮现。
    凶手到底是如何下的手呢?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但是楚江开抓不住。就好像用手去掬起一捧水,无论如何细心不一会儿都会漏光,唯有用一个容器去装,才能将水取来,楚江开现在缺少的就是这个容器。
    “大人!”
    张小乙的声音传来,楚江开睁开眼,就见他跳进门来,一面大声嚷嚷着,“我把几个小鬼给你找来了!"
    楚江开一看,是三五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约莫十一二岁,来了也不知道害怕,好奇地瞪大眼睛挤在门口东张西望。楚江开怕他们进来破坏了案发时的痕迹,赶紧是走了出去,几个小孩儿不约而同“呼啦”退了几步,又用同样好奇又略带敬仰的目光仰望楚大人。
    楚大人眯着眼睛笑,端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问道,“纪亭初大婚的那天晚上,你们都跟过来闹洞房了是吗?”
    几人小小声地议论了几句,而后其中一个略大一些的孩子出声道,“是的。”
    “那还有其他人跟来吗?”
    几人又讨论起来,这次讨论得比较久,时不时还伴有几声争议,那略大的孩子皱着眉头背着手,好似小大人一般,对着他们谁,“甭吵,有啥说啥就行啦,青天大老爷是不会冤枉咱们的!”
    听到这句“青天大老爷”楚大人真真从头舒服到脚,虽说平时也听着一些人的恭维,可这由稚嫩的孩童说出来,并无半分阿谀奉承的意味,而是带上几分敬畏,实在难让人不开心。
    “说得是呢。”楚江开笑得更加亲切和蔼,“如实说就行了,别怕。”
    “那晚柱子也一起来了,但是今儿他却没来。我去他家也叫不到人,他阿爹说,今早他就出了门,怕是跑山上野去了。”其中一个孩子说。
    “那晚是柱子第一个进到这房间里的。”略大的孩子说着还指了指新房。
    楚江开沉吟片刻, “你能把那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吗?”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讲起来。
    纪亭初新婚当晚,他们几人见纪亭初醉醺醺地往新房走,便偷偷地跟上。半道遇上了李媒姨,被她责骂了几句。李媒姨跟纪亭初一起进了新房,他们被堵在了门外,只隐约听见里面李媒姨在大声说一些吉祥话,过了不久李媒姨和屋里的其他人便都出来了,只留新人在里面。片刻,又见旁边新房的窗户打开了,紧接着,却听见屋子里纪亭初发出一声惊呼,几人连忙想跑到窗户那边去看,留下柱子在扒门缝,不知怎么的门一下子被推开,柱子摔了进去,很快他尖叫一声连忙跑出来,一头扎进其中一人的怀里,几人见柱子的反应,连忙问他怎么了,柱子没说话,只不停发抖,胆大的这时才敢进去看,才说里面好像死人了。
    也就是说孩子柱子是出了纪亭初,第一个看到现场的人。
    “媒婆走后,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楚江开挑了个被忽略的细节问。
    “嗯,模模糊糊听见亭初哥哥跟新娘子说了几句话,他说得太小声,听不清是在讲什么。”
    这话跟纪亭初所说的有些出入。
    “在新娘子打开窗户的时候,院子里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呢?”楚江开心想着着窗户离门不远,如果有人到这院子里来,肯定是会被看到的,而他得到的答案却是斩钉截铁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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