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许青栀松开她,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向门口:“谁?”
    “许小姐,霍先生喊您过去一趟。”
    许青栀愣了愣,说出口的声音有着淡淡沙哑:“他有什么事吗?”
    “我不清楚。”那个人公事公办道。
    “……那等我一下。”许青栀站起来,进浴室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的自己,微微吸了一口气,特意上了一点粉底,让自己脸色好看一点。
    来拉斯维加斯这么久,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和霍南衍说上话了,今天他特意来找她,忐忑的同时,还是难掩几分兴奋。
    化了一个淡妆出来,许青栀看向劳拉,见她站在床边,踌躇地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劳拉,等我回来再说好吗?”许青栀对着她笑笑,“不知道他找我什么事,我现在看起来脸色好吗?”
    粉底盖住了她过度苍白的脸,也掩盖住了她的黑眼圈,只是掩不住她红肿的眼眸。
    劳拉点了点头,轻声道:“看起来很好。那我在房间里等你。”
    许青栀应了一声,又走过来抱了抱她,像是要从别人身上吸取力量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门离开了。
    劳拉看着她的背影,双手交握,有些紧张。
    她想,她可以偷偷地告诉许青栀。
    其实她的孩子并没有死。
    虽然健康很不好,但是他确实活下来了。
    虽然她并不敢把真相都告诉许青栀,但是她也可以说一点东西,让她高兴一点……
    劳拉在房间里,等了许青栀整整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以后,许青栀回来了。
    她看起来,比离开的时候,更糟糕了。
    脸上是粉底也掩盖不住的苍白。
    表情失魂落魄。
    劳拉看着她慢慢走进屋内,然后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坐在了沙发上。
    “许小姐……”
    劳拉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是这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个人,许青栀缓缓抬起头,没有什么光亮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劳拉?你还没走吗?”
    “许小姐,您……没事吧?”霍南衍叫她去做什么了?
    “劳拉,我明天要走了。”许青栀轻声道,“抱歉,能不能让我静一静?我现在听不进去话。”
    “……”
    劳拉担忧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在门口等你,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许青栀没有再说话。
    她抱着腿,木然地坐在沙发上,脑中回响着霍南衍跟她的对话。
    他说他不需要她出现在婚礼上了。
    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她。
    他说机票已经买好了,明天一大早,就送她离开。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表情很平静,像是思考过了千百遍,只留下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看着他。
    她心里有预感,这一次分别,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霍南衍不会再充满怨恨和不甘心,他已经接受了彼此不会在一起这个事实。
    她差点一冲动,就把劳伦斯的事告诉他,然而他们的谈话,被霍淮笙的出现打断,霍南衍起身抱走了霍淮笙,把她从他的房间里赶了出去。
    她幽魂一般的在别墅的走廊里呆了许久,实在是无路可去,又回来了。
    结束了。
    后天,就是霍南衍的婚礼,一切都结束了。
    *
    许青栀在屋内呆了一个下午,晚上的时候,晚饭也没有吃。
    第二天的时候,劳拉早早的赶了过来,却发现佣人正在整理许青栀的房间。
    她一愣,赶忙上前去问:“许小姐呢?”
    整理房间的佣人回答:“许小姐已经走了。”
    走了?
    劳拉没回过神来,对方就送上一个小小的黑木盒子,对她道:“这是许小姐离开之前特意留下的,说见到你的时候,要把它送给你。”
    劳拉伸手把盒子接过来,抬起头看着已经被收拾干净,没有留下许青栀任何一点痕迹的房间,久久没有办法回神。
    萍水相逢,或许这样也好……
    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就不会再继续痛苦了。
    就算知道自己孩子还活着又有什么用,霍南衍也不可能把她的孩子还给她……
    她还这么年轻,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肯定,还会再遇到爱她的男人。
    把这里的一切都忘记,才是最好的吧。
    劳拉失魂落魄的走到角落里发了一阵子呆,这才想起许青栀留给她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
    她一愣,下意识把信取了出来,许青栀在信里说,她在银行卡里给她留了一笔钱,足够让她的妹妹读完高中和大学,她如果愿意的话,剩下的钱可以拿去做一点小生意,这样子,就不用留在这里受苦了。
    她表示很抱歉,不告而别,希望未来有一天能在自由的天空下再度重逢。
    希望你能越来越好。
    落款是许青栀。
    劳拉抱住腿,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她突然很后悔,后悔三年前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她一无所有的离开拉斯维加斯。
    她不值得她对她这么好。
    *
    十点十分,拉斯维加斯唯一的机场,发生了一场爆炸。
    死伤无数。
    最后被官方定性为,恐怖袭击。
    这个城市并不安全,黑帮,毒贩,赌徒,还有流窜在世界各地的雇佣兵,都喜欢聚集在这个城市,及时行乐,为非作歹。
    许青栀死讯传来的时候,霍南衍正在公司里开会。
    警察打电话给他,说死者的手机里最后一次通话是他,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取一下死者的遗物。
    霍南衍愣了一会儿,耳边出现了一阵盲音,一直到警察小心翼翼的问候了他几声,他才道:“我现在就过来。”
    这次爆炸发生在候机室,当场死亡三个人,伤了上百个人,而许青栀就是三个人的倒霉蛋之一。
    她离开的时候,带走的东西不多,一本护照,一张国际通用的信用卡,还有一只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手机。
    尸体被炸得面目全非,缺胳膊断腿,已经被装进了冰柜,而护照因为是从她口袋里取出来的,上面都是干涸的血,被装在透明袋子里,和信用卡,手机一起交给了霍南衍。
    警察认识霍南衍,态度很恭敬,问他死者是他什么人,霍南衍没有伸手接过那个装着许青栀遗物的塑料袋子,反问他凭什么认为死掉的人就是许青栀?
    警察局长看他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这死者看来跟这位大人物关系匪浅。
    男人动作很快,一个小时之内,就查了医院里受伤的游客的名单,就连死掉的那两个倒霉蛋的身份也查出来了,那里面并没有许青栀的名字。
    他还是不相信,要人继续去查,最后连监控都给他调了出来,许青栀从他那儿坐车一路去了机场,然后去了候机厅。
    因为炸弹爆炸的原因,候机厅爆炸那几分钟,大厅里的录像有受到干扰,并没有成像,男人就逮着这几分钟的落差,表示并没有拍到许青栀的身影,不能保证死者里有她。
    警察局里的人看着他这副态度,纷纷都傻了眼,炸弹爆炸,别说是死人,就那十几个送到医院去治疗的重症患者,都是缺胳膊断腿的,面目全非的,别说是朋友,就连家里人现在都估计认不出他们。
    不都是靠护照,衣物,手机来确认身份?
    护照是从死者的口袋里掏出来的,握在手里的手机,也有联系他的通话证明,这还要怎么证明那个死人不是许青栀?搞dna验证吗?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得麻烦法医了。
    然后就要给霍南衍开法医的证明,要他拿过去,让法医给死者做检验。
    局长自认自己安排的十分妥当,没想到对方直接翻脸,勃然大怒,差点掀翻了他的办公室。
    整个警局的人都被吓到了,毕竟霍南衍继位以来,向来跟他们相安无事,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这么不讲道理。
    霍南衍终究没有去找法医。
    他带着那一小袋遗物,去了殡仪馆。
    死者们已经被送到了殡仪馆的冷冻室,在他的要求下,殡仪馆的人员打开了编号735的冷冻柜。
    属于许青栀的裹尸袋,被人小心翼翼的打开,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小片带血的衣摆。
    这件衣服是她今天穿走的,蓝色的毛衣,只是因为饱吸了血迹,蓝色变成了深蓝色。
    他很快就叫停,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脸色一下就变得白了下来。
    工作人员看着他的脸色,怜悯似的,小声告诉他,因为爆炸的原因,死者已经面目全非,贸贸然去看,可能会吓到他,还是别看为好。
    霍南衍终究还是没去看。
    他只是觉得,许青栀真的运气很不好。
    小时候被她亲生母亲丢在孤儿院,长大后才过几天好日子,被他赶出去,又在半路遇到恐怖分子。
    才死了三个人,偏偏里面就有她这么一个倒霉蛋,如果还活着,就算是缺胳膊断腿,他也可以养她。
    就偏偏。
    偏偏就这么死了。
    在他和别人结婚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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