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门下五位行主,各有千秋。
    金行主金万乘乃行商奇才,自弱冠之年继任金行主以来,生意网罗天下,江湖中有谚称:朱家天子坐皇庭,金家屋里拿金银。意为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论富有,皇帝怕也比他不过。
    水行主水天柏,寓居杭州,年轻时善谋略,江湖中声望极著,但自发妻逝世便也心灰意懒,常日和顾倾城、石佛二人谈经论道,无甚所为。
    木行主木回春,祖上世代行医,为“天下三大神医”之首,技之精绝,世所叹服,世人赞称“针到不死,药到回春”,故又称作“妙手神医”,此人悬壶济世,游走天下,行踪飘忽不定。
    火行主陆止渊,此人深具传奇,当年若无顾倾城,门主之位非他莫属,但自顾倾城继门主位,陆止渊便隐遁避世,十几年来无人知其住处,被视为方外之人。
    土行主孟南山,膝下两子,皆是武林少年翘楚之辈,父子三人几番经营,在川湘之地立下根基,也足以与水金两家呈鼎立之势。
    而孟南山的孟家庄,论其宏阔,当不让水天柏的水印山庄。
    待人赶到,孟家庄门口已经围满了人,约摸一看,也有四五十人。四人见众人议论纷纷,便也靠近前去。
    前面一人,沈末识得,便由他开口问道:“杜闯大哥,为何都在门口不进去啊?”
    杜闯见是沈末,又扫过其他三人一眼,低声道:“听说孟奂受伤了,是‘隐面人’伤的。”
    杨青羽心里咯噔一跳,默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干戎见杨青羽神色有变,便上前追问:“你咋知道是他‘隐面人’伤的?”
    杜闯又疑狐的看了一眼干戎,半晌道:“你是干戎?”
    干戎未答话,只是瞪眼,杜闯又道:“刚刚孟折出来说的,孟奂受的剑伤江湖上没人能使得出来!”
    干戎骂道:“什么狗屁!我看那小子是装的。”
    沈末道:“孟奂他人在哪儿?他可有带什么东西回来?”
    杜闯摇头道:“还没见到,说是让我们等上一会儿,等孟南山问清楚后再亲自来说。”
    干戎冷哼一声:“这孟老儿,等他合计好了,还说个啥!”
    杜闯听干戎这么一说,只是点头,问向沈末道:“兄弟,你们打算怎么办?”
    沈末跟杨青羽对视一眼,杨青羽问干戎道:“大胡子,你说怎么办?”
    干戎:“进去再说。”
    二人并非胆小不敢硬闯,只是干戎名头大,他若带头,更能一呼百应。
    果然,杜闯一旁附和道:“那好,我杜闯也跟你们闯一闯。”
    这边还在说,旁边几人听得真切,便嚷了起来:“是干戎!干戎来了!我们一起闯进去!”
    这一嚷叫,所有也都回过头来看着干戎,当中几人似陡然有了底气,几步跨到门口,猛地敲门吼道:“开门,孟奂出来!”声音附和,越来越大,却始终无人开门。
    这时走出一大汉:“让我来。”
    这人唤作钱虎,少年力大,开弓举鼎皆震惊四里,本已投入孟南山门下,不知何故此刻却在这里。
    见他模样似是要推门,众人也就八方退让。
    钱虎双臂一抖,两臂衣衫“呲”地裂开,肌肉虬张,只听得一声爆喝,双掌击在一丈多高的大铁门上,铁门顿时凹陷,复又一拳,大铁门竟“轰”地开了。
    众人一时目愣,还未及缓过神来,又听得一沉闷之声传来道:“放肆!我孟南山府上,几时轮到你来撒野!”声还未落,一人影带着劲风掠到门前,一把将钱虎抓过举在了头顶。此人年逾不惑,面目冷峻,正是孟南山。
    他这般突然现身,使得众人也是一惊。一人强作镇定,指责道:“孟南山,你...”“你”字还未吐出,就见钱虎四肢散掉一般蓦地垂下,众人这才发现,钱虎不知何时已经死了。
    众人心里惊惧更甚,再无人敢搭话。
    孟南山睥睨四处,双手一送,钱虎便被扔在一边墙脚,蜷在那里。
    孟南山倒似无事一般,缓缓道:“这人乃我门下叛徒,此番也算清理门户了。”
    顿了顿,双手一负,又道:“小儿孟奂前日里奉门主令去为燕镖头一家料理后事,返回之时被人暗伤,此刻命在旦夕,孟某也无心招应各位英雄...各位还是请回吧。”
    他这一番话说来,众人哪里受用,若不是他刚才这下杀鸡儆猴震了场面,只怕眼下又是闹作一团。见无人言语,也无人肯走,沈末道:“孟师伯,小侄沈末叨扰了。”孟南山这边看来,见到几人,突然微笑道:“小侄女儿也来啦。”
    水瑶似乎对孟南山无有好感,只是诺了一声道:“侄女儿见过师伯。”
    孟南山眼光扫过,却留在了干戎身上,笑容也是一敛,露出一抹寒光。
    沈末又道:“师伯,我此次是为燕家灭门案来的,还想见一见孟师兄。”
    孟南山道:“受了重伤,实有不便,改日再说吧。”说完便也不睬众人,转身欲进门去。
    干戎猛地大声道:“孟老儿,你也忒不要脸,燕家的东西可不是你家的!”
    孟南山脚一顿,回身过来,望着干戎道:“干大侠有何见教!”语调虽平,却满是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干戎道:“让孟奂把东西交出来。”这话一出,人群中才有人应声称是。
    孟南山冷笑道:“交出来?交给你么?你是门主不成!”遇到此等狡黠之人,干戎被几句问得语塞。
    杨青羽打个哈哈,接过话道:“燕镖头一家身故,作为武林同道,我们也想借此物追查凶手,好还燕家上下公道。既然孟前辈看得,我等一众自然也看得,难不成孟行主只想据为己有,这才藏而不宣。”
    杨青羽心里清楚,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赶来,有几个是真为看宝贝来的,若宝贝是真,能分一杯羹固然再好不过,就算自己得不了好,也不能无故便宜了他臭名昭著的孟南山。
    孟南山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宝贝,孟某是从未见过,说来可笑,你们这些无名小辈却来问我讨要!”
    这当时,只听一人道:“孟南山,这些都是无名小辈,那你可认得我?”声音懒懒,杨青羽一听便知来人。
    果然,孟家大门正对房顶上,一灰衣男子似笑非笑望着下面众人,正是慕缺。
    孟南山目露凶光,寒声道:“阁下莫非就是‘隐面人’?”
    慕缺呵然笑道:“不才,正是在下!”
    江湖中人皆已知之,“隐面人”已被鬼谷门下全力追拿,却连顾倾城亲自动身也没能拿到人,不少江湖侠士对这“隐面人”非但不恶,反而满是钦慕之心。
    江湖恩怨本就难了,对错是非本也时难分明,大多数人若非事关及身,也是多愿结交英雄侠士为先,见眼前慕缺一派洒然,俊逸飘神,浑不似恶人,更减敌对之心。
    孟南山问道:“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慕缺止住笑意,紧盯孟南山道:“取你狗命!”
    孟南山怒道:“好大的口气,老夫让你有来无回。”话音未落,人已掠出,双掌鼓风,直向慕缺而去。
    谁知刚到慕缺眼前,就见慕缺身形晃了几晃,便已换了几处。
    沈末叹道:“好快的身手!”
    水瑶不解,偏着脑袋问道:“三师哥...他们...他们还没有交手啊?”
    其实刚才看来是孟南山出的先手,实则是慕缺对招在先,水瑶平素轻功练得少,手眼身法自然慢了不少,而其他三人却是轻功高手,所以慕孟二人各招各式尽皆看进眼里。
    转眼便斗了百招,二人难解难分,杨青羽正当思量是否出手帮忙,又怕自己武功不济,反成累赘。
    这时又见从孟家庄内飞出一道人影,也向慕缺而去,正是孟折。
    慕缺见对方来了帮手,招式一变,以一敌二,竟自稳占上风。干戎叹一口气:“难怪连顾倾城也抓不住他。”又低声对杨青羽耳语道:“小子,还好你没去帮忙,就你那点本事,不够添乱的。”
    眼见慕缺已压住孟家父子,却又见一人混入拆斗。观者有人眼长,嚷道:“是阳尊,阳尊来了!”他这一喊,众人也都认了出来。
    杨青羽知道顾长空武功犹在干戎之上,他再加入,慕缺定然吃亏,便与干戎眼一会意,正要出手相助,只听上空“嘭”的一声,慕缺与顾长空二人一掌对过,四人便也散了开来。
    顾长空高声道:“三位,罢手吧!”
    孟南山眼却紧盯慕缺:“你刚才使得是‘魅影踪’?”
    慕缺充耳不闻,全然不睬。
    孟南山又道:“你既想杀老夫,敢问阁下师承?”
    慕缺淡淡道:“家师苍原!”
    在场众人闻言大惊,吵嚷起来,竟似炸开了锅。
    苍原——江湖人称“天问”。
    天下共知,天问有三绝:武功一绝,轻功一绝,卜世一绝。
    顾倾城武功之高,是人人皆知其武功极高。而“天问”苍原,虽声震天下,但其武功究竟几何,竟无人知晓。
    苍原自创轻功“魅影踪”,方一出世,便被人称作古往今来之盖世神技,再无其他轻功可堪一匹。
    苍原被人认作世外高人,是因他“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苍原曾四次谶言天下之事,每每精准,次次无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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