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诗檬在昏昏沉沉中睡过去。
    她梦到了和温征一块儿去看电影的那个晚上。
    每个女孩儿的学生时代应该都会对两类的男生的印象深刻,一类是不爱穿校服的乖戾坏男生,一类就是校服永远整齐干净的优等生。
    盛诗檬之前交往的都是前一类男生,两个人在一起,其实根本不懂怎么谈恋爱,每天在网上交换一些肉麻至极的青春疼痛语录,就以为那是情根深种的表现。
    宛如过家家的恋爱,只是为了迎合那个年纪所谓的叛逆青春。
    直到她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初恋,这个男生成绩优异,长相也出众,有很多女生都爱慕他。
    盛诗檬本和他没有交集,是某次因为和朋友的大冒险游戏输了,不得不去找他表白。
    优等生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利落拒绝,而是讶异地问她,你喜欢我?
    盛诗檬点头说是啊。
    然后优等生笑了,竟然真的答应了她的表白。
    盛诗檬顺水推舟地和他谈起了恋爱,她知道他是个好学生,所以遵循着好学生的恋爱法则,谈了一个月,两个人连手都没牵过。
    性格越是不同的人往往在感情方面越是容易互相吸引。
    在那个他们逃了晚自习去看电影的晚上,她和男生第一次牵了手,男生还亲了她的脸。
    他在冷风中红着耳朵对她说,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男生的那句“永远”戛然而止在他们的早恋被大人发现的那一刻。
    学校里传出了流言。
    因为盛诗檬的妈妈是小三,有其母必有其女,盛诗檬估计将来也会去做小三。
    优等生能够容忍盛诗檬的叛逆和任性,却容忍不了这些流言,他的家人原本就极力反对他在高中的时候早恋,如今打听清楚了盛诗檬的家世,更是找到了学校来,请求校方和老师逼他们分手。
    盛诗檬不想他因为她而遭受他人的非议,还没等大人们出手,她就爽快地和他说了分手。
    男生在那一瞬间的神情中,除了不舍和难过,还有几分庆幸。
    第一次体会到失恋这种情绪的盛诗檬有些走不出来,她不愿找班上的女生们哭诉,因为她知道,那些女生虽然表面上羡慕她受男生欢迎,背地里却骂她是个□□,十几岁就知道跟男生上床。
    但她实在太需要找人倾诉了,于是不抱希望地打给了当时远在燕城读大学的盛柠。
    电话里,盛柠在听她说完自己的失恋心事后沉默了很久,就在盛诗檬以为她要直接挂电话的时候,盛柠语气平静地开口了。
    “你是不是傻?”
    “在最不应该分心的时候,你把自己的心思全用在男生身上,跟他谈恋爱能帮你考上大学吗?他是年级前十又怎么样,你不还是年级倒数?”
    “你跟谁谈恋爱我管不着,但我建议你现在起码搞清楚主次,自己的未来和谈恋爱到底哪个更重要。”
    盛诗檬当时呆坐着愣了很久。
    姐姐她永远都是那么清醒,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一直都是她的榜样。
    即使故事的结局并不好,但那段青涩无比的初恋在记忆中依旧美好,说是刻骨铭心也不为过,因为即使到现在,盛诗檬都会时常想起那个优等生。
    因而才会在那天下雪的晚上,被温征的一个脸颊吻打乱了心绪。
    及时止损四个字怎么写,盛诗檬很清楚。
    盛诗檬是第一次在温征的怀里睡过去,男人的胸膛到底还是不如枕头舒服,她没坚持多久,就下意识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温征又把睡熟了的女孩儿强行翻了过来,重新抱在怀里,低头瞧着她的睡脸,欲|望已经褪去,刚刚在身体上的缠绵不知不觉化成了从心尖揉开的柔软。
    他细细端详了好久,然后不带一丝情|欲地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
    -
    燕城的天气越来越冷。
    趁着购物狂欢节的活动,盛柠在网上下单了好些过冬的衣服,尤其是羽绒服,正价贵得要死,打折的时候买最划算。
    盛诗檬送了她一件手打的厚毛衣,说是妈妈给她们俩打的,姐妹俩一人一件。
    对于后妈石屏,盛柠始终没有办法释怀。
    她曾经很喜欢石屏,在石屏还是以石老师这个身份出现在盛柠的生活中时。
    和石屏的温柔不同,盛柠的妈妈宁青性格强势,对盛柠的要求很严格。
    那会儿的盛柠还是个被家里富养着的小公主,不懂大人的世界,想法一派天真,她觉得石老师比妈妈温柔,甚至有几次因为不想去兴趣班上课被妈妈凶,甚至还冲妈妈喊,如果石老师是我的妈妈就好了。
    宁青从来没见过女儿口中的石老师,也没有将女儿的童言无忌当真。
    谁知一语成谶,因为宁青的工作忙,从未出现在家长会上,私立小学的家长会又开得比较频繁,每次都是父亲盛启明去。
    一学年后,石老师就真的成了她的后妈。
    出轨的事情被揭露后,宁青第一次对女儿动手,狠狠扇了盛柠一巴掌。
    “高兴了吗!石老师以后就是你的新妈妈了!再也没有人会让你天天去上兴趣班逼你学东西了!”
    小小的盛柠不知所措,哭喊着说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乌鸦嘴,我不要别人做我的妈妈,我只要你做我的妈妈。
    但是没用,宁青还是头也不回地出国了。
    盛柠搬离了妈妈的小洋楼,跟随父亲又搬回了那个老旧的弄堂居住。
    从此母女俩之间的交流,就只剩下了每半年准时打过来的生活费。
    接近年终,宁青打来的生活费和石屏的毛衣是一块儿送到她手上的。
    盛柠不想依靠和别人建立起某种亲密关系,来以此获取温暖。
    她不相信人。
    只有摸起来冷冰冰的钞票才能改变她的生活,才是真正能慰藉她的灵丹妙药。
    她照例给宁青发了条短信。
    「谢谢妈」
    宁青没有回复。
    盛柠没有收下石屏的毛衣,盛诗檬对此早有预料,笑着说那这两件毛衣都是我的咯,可以换着穿。
    对于盛诗檬这种两边讨好的态度,盛柠向来都当做没看见,也不在乎。
    毕竟石屏是她亲妈。
    母女俩都这么卑微地讨好她,如果盛柠再恶毒点,放琼瑶剧里,妥妥就是那种对“不是拆散这个家而是加入这个家”的善良主角们实施各种虐待、令人发指的恶毒后姐。
    但她没闲到那份上,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没空天天在那儿演家庭伦理剧。
    盛柠和陈助理约在了兴逸集团总部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其实陈助理是不想让盛柠特意跑一趟过来的,他本来是打算去盛柠的学校找她。
    他一个工作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盛柠一个学生,两个人见面的交通成本说什么也不该是盛柠这边掏。
    但温总的原话是。
    “你到底是谁的助理?你大老远去学校找她,这边的工作谁帮你处理?”
    “叫她自己过来。”
    没办法,温总离不开他,他也就只好委屈盛柠过来公司这边找他了。
    盛柠虽然爱钱,但还没有敛财到连坐地铁的钱都要省的份上。
    咖啡馆里这会儿坐了挺多衣着光鲜的白领,都是趁着休息时间下来放松的。
    陈助理知道盛柠喜欢喝甜口的,所以给她点了杯焦糖咖啡。
    “我找人查过了,你导师的某些论文确实有问题,至于是一作二作的署名问题,还是剽窃或抄袭的问题,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重点不在你导师身上。”陈助理抿了口咖啡,说到重点,“戴盈盈之前参加过的一些翻译比赛,她获奖的那些译文,也并不都是她自己的。不过之所以没被曝光,是因为被她拿走了获奖资格的那些学生,戴春明事后都有对她们做出补偿。”
    盛柠面无表情地笑了声。
    陈助理又说了个很现实的情况。
    “其实如果你一开始选择忍下来,不揪着署名权不放,戴春明应该会在书上市后补偿你不少。”
    毕竟这个社会目前就这样,利益置换永不过时。
    “如果我导师他在找我翻译这本诗集的时候,提前跟我打好招呼,说这本诗集的译者名字要让给他侄女,他再用别的的条件来换署名权,我不会说什么。”盛柠也不想装清高,索性老实对陈助理坦言,“因为我只是一个学生,没有任何背景,再有本事也必须要有伯乐发现我,一个署名权和导师为我毕业后铺路,哪个对我更有利我很清楚。”
    陈助理问:“……那你还?”
    “在署名权这件事发生之前,戴春明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好的老师。”盛柠叹了口气,“我读研究生的这些日子,多亏他带我,我才能见识到这么多东西,其实我很感谢他。”
    陈助理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是因为对一个人太过尊敬和信任,所以才会在被背叛的那一刻无比愤怒,不惜代价也要跟人撕破脸皮。
    “署名权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导师和他侄女理亏,他们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做坏人难道是件很值得得意的事情吗?”
    说到这儿,盛柠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不能理解的困惑表情。
    这是个很清醒也很世故的姑娘,同时也很有脾气,被人阴了也绝不肯轻易认栽。
    “出版方那边我用温总的名义帮你打了招呼,这书暂时还出不了。”陈助理笑着说,“你看看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儿,你是想私下跟你导师解决,还是公开对外解决?”
    盛柠有些惊讶:“我还能自己选怎么解决?”
    陈助理跟她打了个简单的比方:“可以啊,明星做公关不也是要问明星本人的意见吗?”
    盛柠抿了抿唇。
    抱大腿的感觉真好。
    陈助理语气温和:“你慢慢想,反正署名权是一定能拿回来的。”
    “谢谢你啊。”盛柠顿了顿,说,“为我的这破事,耽误你时间了。”
    “工作而已,毕竟帮你处理这事儿,我工资还是照拿不误。”陈助理说,“你要谢就谢温总吧。”
    盛柠摸了摸鼻子:“怎么谢啊?送礼吗?”
    怼他倒是信手拈来,谢他?她不会。
    “送礼倒不用,温总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是个学生。”
    意思就是知道她穷,送不起大礼,所以免了。
    盛柠:“……”
    陈助理建议她:“你待会儿忙吗?不忙的话要不上一趟公司跟温总亲自说声谢谢?”
    哦,口头道谢啊。
    那太简单了,她还能顺便再送温衍一套马屁大礼包。
    盛柠爽快点头:“可以啊,我顺便把我眼镜拿回来。”
    虽然她已经去配了副新的,但那副旧的还好好的,她还是不想就这么白白送给温衍。
    再说如果她真不要那副眼镜,温衍肯定就把眼镜扔垃圾桶了,她今天人都来了,还是拿回来的好。
    陈助理啊了声,也想到了盛柠的那副眼镜。
    这些日子估摸着都被温总盘出包浆来了吧。
    温总天天把那副眼镜当解压玩具玩,也不知道盛柠真管他要,他还肯不肯还。
    带着盛柠回公司的时候,陈助理在路上顺便问了声盛柠的那副眼镜多少钱,心里其实已经在盘算着用钱把盛柠这副眼镜买下来给温总当玩具了。
    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却没见到温衍的人,陈助理只好找张秘书打听温总去哪儿了。
    张秘书说:“温总在楼下会客室呢。”
    陈助理不解:“我记得温总这会儿没有安排啊?”
    “没预约的。”张秘书解释,“是翻译协会的戴教授,你认识的,还有他侄女儿也来了。”
    也不等陈助理说什么,盛柠先一步转身。
    “我下楼找他。”
    陈助理愣了下,连忙追上去,两个人又坐着电梯下了楼。
    到会客室门口的时候,盛柠还没进去,陈助理先小声提醒她:“你冷静点儿,别又大庭广众地薅你导师的头发。”
    盛柠:“……”
    她稍微冷静了下,将耳朵贴近会客室的门,打算先偷听他们在说什么,再决定自己要怎么做。
    刚贴近,就听见了戴盈盈那泫然欲泣的声音。
    “您相信我,盛柠对您一定不怀好意。”
    “她就是想要借着我叔叔的名义接近您,然后勾引您。”
    紧接着是戴春明斥责的声音:“盈盈!温先生面前注意点自己的措辞!”
    会客室里叔侄俩一唱一和,盛柠冷笑两声,然后更加仔细地偷听,想听温衍是怎么说。
    她听见这资本家冷哼了声,嗤道:“她对我的钱不怀好意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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