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照亮了暗夜无边的天,盛大而又绝美。
    好像他亲手捧给她一簇人间仙境似的。
    砰砰砰的炸裂声,也压不住裴谨行那句直抓心肺的话。
    沈周懿耳边轰鸣,她想要透过屏幕看清他的脸、他的表情、究竟是一种什么神色与情感,但是她看不清、分辨不了。
    甚至。
    她应该作何反应,她脑子里都在迟钝。
    只得恍惚地轻喃他名字。
    “……裴谨行。”
    “嗯?”
    他敛着眸,尾音又轻又缱绻,指着上空的烟火,“好看吗?”
    “好看。”
    沈周懿好像感觉心口在砰砰,好像不太冷静,她微微坐直了些,“但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裴谨行看着屏幕里女人微微茫然的脸,他这才颤着喉结,笑声肆意,“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又凑近镜头,“今天是不是受委屈了?”
    沈周懿心脏猛然一缩。
    “裴谨行……”
    “不想说就不用说。”男人总是恰如其分的点到为止,他衬衫领口翻飞,声音越发的清慵:“叫声哥。”
    沈周懿:“……?”
    裴谨行唇角一挑,很是散漫道:“叫声,过把瘾。”
    沈周懿觉得,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今天她的确是被他哄开心了,她也对年龄不是那么在意,虽然不太理解,还是配合又小声的,慢慢的:“……哥哥?”
    “……”那边默了须臾。
    似乎被甜到了。
    裴谨行忽而潋滟一笑,他冲视频里的她招招手:“耳朵贴过来。”
    沈周懿呼吸一紧:“你要说悄悄话啊?”
    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他幼不幼稚。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还是将手机听筒搁置在耳边。
    眸里是盛着笑意的。
    下一秒。
    他似笑而非,浑不吝却生性浪漫:“我好像死在了12月30号的21:17分。”
    沈周懿愣住。
    烟火燃尽,他的音色也清晰起来:“不用你要与不要,自有人为你披荆斩棘。”
    沈周懿呼吸突然开始急促。
    勾带着肺腑里的最后一丝氧气,退无可退,前方就是万丈深渊,下面却开满了妖冶的鲜花,一簇簇、锦簇盛开,是生也是死。
    她看了眼时间。
    恰好。
    此时此刻正是12月30号21点17分。
    而他们的视频通话,已经进行了78分。
    他一直在看着她睡觉。
    沈周懿心尖儿发颤,好像置身于一处广阔的万人篮球场,盛大而嘈杂,扰乱思绪的,是她并不平稳的心率。
    就在那一刻。
    沈周懿突然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用清淡的声音叹了声:“裴谨行——”
    “嗯?”
    “我能去找你吗?”
    这回。
    换他神情微讶了,但是也只是一瞬,便不紧不慢地哼笑出声:“现在?”
    “现在。”沈周懿一边说,一边已经准备订票,行动力超强,有些温柔的不容置喙。
    “我去京城跟你跨年,怎么样?”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的心情一直处于一种不上不下没有着力点的状态,当下没有任何的想法,这里不是她的家,在哪儿都一样,那还不如去找他,趁机培养一下感情,免得他冷静下来,又不给泡了。
    她还是得高瞻远瞩啊。
    裴谨行看了下冷银色的昂贵精致腕表,“已经快十点了,你要来,得后半夜了。”
    “我没关系啊。”沈周懿启动车子,目的地直奔住所。
    “会打扰你休息?”
    “那倒不是。”他瞳眸微眯,像是怀疑她的目的:“只是觉得,你这种说风就是雨的雷厉风行劲儿,好像不是来看我的。”
    “那是?”
    “像来强我的。”
    还是霸道女流氓那种款。
    沈周懿被他的冷笑话逗的笑了声,“别怕,姐姐也是要点脸的,不干强人所难的事情,我喜欢先礼后兵。”
    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是二人似乎都不觉尴尬,氛围仍旧在蒸腾热意。
    好像已经无需多言。
    须臾后。
    “订好票告诉我。”
    裴谨行眯着眼,望着刚刚沉寂下来的黑冷天际,指尖轻点护栏,眉骨下深邃的眸,清冷驱散,似有温度,逐渐失去掌控。
    就这么一来二往。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结束语。
    挂了视频之后,沈周懿也刚好到家。
    她需要收拾一下行李了,也不知道具体会去多久。
    *
    *
    裴谨行收了手机,从宴会阳台出来,顿时一派吵闹,人来人往,推杯换盏,言辞之间尽是利益往来的托词。
    受了风寒,他敛着细密的睫毛,捂唇轻咳一声。
    屋内暖了起来。
    身上僵硬的感觉在慢慢驱散。
    谢宿白手执酒杯走来,瞥了眼他来时的阳台,“听说你一直待在外面?孤家寡人看烟火?”
    期间有好几拨人来敬酒,都被裴谨行打发回来,明明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捧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抿着酒,也不解释,他人根本近身不得。
    硬生生在外面呆了一个多小时。
    这里是京城啊。
    零下十多度。
    人都要成冰棍了。
    “也没多久。”末了,裴谨行轻嗤,他心情好,懒得反驳那句孤家寡人,毕竟谢总年纪大了,受不的刺激。
    谢宿白冷笑:“是啊,再久一点,少爷你就得进急诊室。”
    裴谨行从小就不喜欢多穿衣,就算是数九寒冬,他也都是单单薄薄的衣服,所以在知道裴谨行就那么在外面待着时候,他真觉得,裴谨行有病,有大病。
    “那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命硬。”裴谨行灌了一口酒,让热气在体内蒸腾,暖身子。
    谢宿白睨他,像是讥讽:“怎么?失恋了?用这种傻缺的方式找不痛快?”
    在他看来。
    只有失恋的人才会这么作践自己。
    装一套伤心做派,世间万物都是悲伤因子,迎着风雪两行清泪,多悲情啊,真想这么玩儿,他还可以叫会所配合的放首伤情bgm背景乐给他。
    裴谨行理了理衣领,天生上翘的眸子一挑,笑的有些渗人:“谢总哪儿不痛快了,也要盼着我也不痛快?做个人吧。”
    谢宿白:“……?”
    裴谨行晃了晃手机,斜他一眼:“在视频,这里面太吵了,会打扰她休息。”
    谢宿白:“……?”
    所以,那个红色的、醒目的、挂断键,是摆设?
    这里本就是一个名利场,环境太乱了,裴谨行知道,他要是进室内,周围避免不了人来人往,个个想往他身上扑的,安逸不了。
    说完。
    裴谨行便抓着外套要走。
    谢宿白才皱眉:“你干什么去?何道商会的人可能会来,你想要的东西,或许能有渠道。”
    而那道清瘦颀长的背影,却顿都没顿一下,声音慵淡,生而随性。
    “去接我娇贵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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