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迎客楼渐渐笼罩在夜色之中,精致的装饰、五彩缤纷的烛光让迎客楼显得格外大气。
    迎客楼后院,杨帆此时才施施然的洗完澡,没办法,两个人一起洗不仅费水而且费时。
    一会儿撑手,一会儿放下,小丫头帮忙整理着衣裳,杨帆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地主老财的生活,而且还颇为享受。
    看着镜中刚毅帅气的面庞,杨帆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衣角拉直后,一旁的小丫头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小脸泛起了痴痴的笑容。
    杨帆呵呵一笑,捏了一下小丫头的小脸蛋,心想,真是个傻丫头,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迎客楼?不是在骏扬坊么?”
    小丫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昏睡的武顺,轻声徐徐道来,只是那小眼神让杨帆有些尴尬。
    确实,刚刚玩得太过火了,武顺看样子没有两三天是下不来床的。
    不过也明白了她们在迎客楼的原因。
    原来迎客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又没有信得过的账房先生,于是武媚娘前两天让武顺过来帮忙,所以才发生了今天下午的荒唐事。
    当然,杨帆并不会后悔今天发生的一切,反而觉得深感幸运。
    了然的点了点头,杨帆吩咐道:“好生看着武娘子,再去熬一些粥过来,等武娘子醒了,让她吃上一些。”说完,直接转身出了房门。
    一方面,肚子饿了,想出去找些吃的,毕竟运动这么久,能量消耗很大。
    另一方面,迎客楼开业到现在,今天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当然得参观参观。
    走到外面,杨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独立的院落。
    放眼望去,中午吃饭的地方距这里起码有两百米开外。
    嗬!
    当初房遗爱他们几人一人出地、出楼、一人出钱,纷纷入股筹办酒楼,没想到这酒楼的面积这么大。
    这可是长安都城,这几个憨货果然不同凡响。
    正准备迈步前去酒楼吃东西的时候,一阵说笑声传来。
    不用看就知道,其中就有程处默与杜荷的声音,谁让他们嗓门大呢!
    根据距离以及方向判断,还是朝着自己方向走来,这让杨帆一脸疑惑。
    不过,因为训练护卫一事耽搁,算起来与这几个兄弟也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既然在这里碰面,正好可以聚一聚。
    随着几人走近,这才看清楚,除了程处默、李景桓、杜荷、房遗爱四人,还有一名不认识的年青人。
    此人唇红齿白,锦衣貂裘,与程处默几个大老粗待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看几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却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来到院门不远处,程处默他们很快发现了站在院门口的杨帆。
    几人愣了一下,而后欣喜若狂,几个键步便来到跟前,呯呯拍着杨帆的肩膀。
    “议善兄,一个多月没见,想煞兄弟了。”
    “是呀,是呀,议善兄这一个多月去哪了,问了武娘子她只说汝回了骏扬坊。”
    “议善兄弟,今日不醉不归……”
    几人的情真意切让杨帆很感动,不过却还是装着嫌弃地道:“赶紧滚,几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某性别男,爱好女,对你们可不感兴趣。”
    话虽如此说,但手上的动作却不由紧了紧。
    男人与男人之间就是这样,没有絮絮叨叨的话语,虽然口中满是挤兑,却能从不经意的动作中体会到相互之间的信任与情义。
    杨帆的话马上让程处默几人笑骂起来,纷纷坚称自己是铮铮男儿,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旁边唇红齿白的年轻人目光中充满了艳羡,这才是真正的兄弟之情。
    杨帆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呵呵一笑问道:“这位朋友是……大伙也不给某介绍介绍?”
    程处默大嘴一咧,嘿嘿笑着介绍道:“议善兄,这是英国公府的二公子李思文;思文贤弟,这就是万年县忠义伯……”
    听程处默介绍完,杨帆有些讶然,并不是因为李思文,而是因为他的父亲李绩。
    毕竟,李绩这家伙实在太有名了,原名徐公茂,早年投身瓦岗军,后来降唐。
    先后参加虎牢关之战,帮助唐朝打败东突厥、薛延陀、高句丽等少数民族政权。
    一生经历唐高祖、太宗、高宗三朝,历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司空、太子太师等职,累封英国公。
    现在应该任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的官职,遥领太子左卫率。
    李绩可是一个如同唐朝诸葛亮的角色。
    很多野史的传记都把李绩写成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型人才。
    不过,依杨帆看来,历史上的李绩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堪比单纯在军事上取得更大成就的李靖,因为李绩在政治上的觉悟更高。
    李思文倒也挺会来事儿,很有他老豆的风范,程处默刚介绍完便走过来笑道:“听闻忠义伯大展神威,怒闯国公府,拳打扶桑使臣,即便是齐王殿下也不得不甘拜下风,诗词才名,种种义举更是早已传遍关中,可惜思文未能一睹忠义的威武,实在是遗憾!”
    杨帆笑道:“见笑,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思文既然是处默的兄弟,那就直接叫某名字吧。”
    李思文欣喜道:“恭敬不如从命,得忠义伯抬爱,是某的荣幸;议善兄的种种举动,在某看来那才是真正的豪气。”
    李思文今年刚及弱冠,虽然长得如书生一般,却有着一颗放荡不拘的心。
    平素也是鲜衣怒马、招摇过市之辈,常以大侠自居。
    属于不怕惹事,就怕事儿不大的货色,因此才能够与程处默几人打成一片。
    刚刚的话并无虚言,他是真的挺佩服杨帆的。
    虽说两人没有接触过,年纪也相差不大,可他一直把杨帆当成偶像,只是以前无缘相见。
    今日接触,顿时让他觉得杨帆很对自己的胃口,也许这就是别人说的一见如故。
    人有时候真是扯淡,有的同床共枕一辈子却同床异梦,有的第一次相见便一见如故,真奇怪。
    相互客套了一番后,杨帆转头对着程处默几人问道:“兄弟们来这里有何事?”
    程处默几人七嘴八舌很快便把来意道了出来。
    在迎客楼,除了吃饭喝酒,还安排有歌舞表演。
    天已渐晚,可今日的歌舞表演还没有安排,所以打算前来问问武顺。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杨帆尴尬一笑,武顺这时候还昏睡着,而且一下午都没有离开房间,怎么可能安排。
    咳咳……
    干咳一声说道:“武娘子今日染了风寒,叫其他人安排便是……”
    “这……这恐怕不行!”程处默一脸为难,其他几人也顺势点了点头。
    杨帆一脸疑惑:“安排歌舞而已,难道有什么不同?”
    杜荷赶紧解释道:“刚刚酒楼现场管事传话来,今天有贵人要求诗诗姑娘亲自出去表演,所以……”
    这让杨帆更想不明白了,诧异地道:“诗诗姑娘是教坊司的头牌,想听她唱曲,他们不去飘香楼来我们迎客楼干嘛,这不是明显找茬么?”
    看看众人异样的眼神,杨帆一脸懵。
    只听杜荷嗡声嗡气地嘻笑道:“议善兄不会不知道吧,一个月前诗诗姑娘已经被武照小娘子从教坊司赎身出来,遗爱兄还因为这事儿心心念念了好久呢!”
    “而且,诗诗姑娘作为我们的客人,在迎客楼坐阵,想演出就演出,不想演出咱们也不会强迫,当然,我们只是代为传达,这事儿只能由武娘子前去商量。”
    杨帆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口中却说道:“甭管是谁,不要理便是,咱们这是吃饭的地方,可不是那些风月场所,走……喝酒去!”
    房遗爱接着道:“是呀,某刚刚就说了,管他那么多呢!”
    众人纷纷附和,交谈之间,几人走出后院进入迎客楼的通道。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争吵。
    “本王让她出来表演那是她的荣幸,本王可不管她愿不愿意,赶紧让开,本王自己去后院请诗诗姑娘出来,看她给不给本王的面子。”一个嚣张跋扈到极点的声音响起。
    只听一人小心地劝道:“殿下,这事不是小的能够作主的,小的已经请示过去,相信很快会有答复。”
    另有一人说道:“殿下,非是小的敢拦着殿下,实在是诗诗姑娘是客人,并非迎客楼的伶人,请见谅。”
    可那跋扈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说道:“老子才不管她是客人还是伶人,告诉你们,在大唐,除了父皇,老子最大……”
    听声音,看样子喝了不少酒。
    话音刚落,此人旁边的护卫便推开侍者的手准备走进后院。
    这行人正好与从后院走出来的杜荷几人打了个照面。
    来人一身绛紫色锦袍,腰宽腹大,体型滚圆,如同熊猫一般,看起来很有喜感。
    只是可能因为愤怒,亦或足喝了酒,白皙的脸上透着嫣红,五官被肥肉挤到一块,给人一种阴柔狠戾的感觉。
    杜荷走在最前面,见到有人这么嚣张,直接大喝道:“是谁这么嚣张……”
    可看清了来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来人很嚣张,但是别人有嚣张的本钱,此人正是为了李泰。
    “是魏王殿下……”
    虽然平素几人天不怕地不怕,可眼前的这位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皇子,杜荷他们怎么敢呵斥或阻拦。
    一时间,程处默几人也是大眼瞪小眼,通道里鸦雀无声,众人都眼瞅着肥硕不堪的李泰缓步向他们走来。
    看着那张圆滚滚且泛着油光的肥猪脸,鼻孔朝天一副傲视天下的气势,因双手负于后背,大肚腩更显突出。
    这样的身材有什么自傲的,也是没谁了!
    “哎哟,长安城的四大害可都是到场了,还真齐全呢!干嘛呢这是,挡着本王的路,要造反呐?”
    李泰迈着八字步,缓缓移动自己的粗腿,满脸倨傲,眼睛斜睨着,都懒得正视杜荷他们一眼,说话也阴阳怪气。
    平素他也不是这样的,也不知是喝酒还是受到了打击,亦或者今天张仲业的吹捧,让他得意忘形,性格有些异于平常。
    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魏王李泰这人性格有些怪异,用现代的术语来说,就是有些人格分裂、善于伪装。
    在李世民面前,他是一个孝顺乖巧、恭兄护弟的好儿子。
    在朝中重臣面前,他是敬贤礼士、豁达雍容、才情无双的大唐亲王。
    可在完全不搭边的外人眼里,则是颐指气使、阴鸷狠戾,一个不可理喻的狠人。
    李泰当然不知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因为知道的不敢说。
    此刻见到这群纨绔子弟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李泰自以为是被自己的英武雄姿所震慑,心中甚是得意。
    要知道这帮家伙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要不然也不会被长安勋贵称为长安四害。
    除了程处默、李景桓将来会继承父亲的爵位,其余几人都是家里的次子。
    程处默是个大老粗,李景桓的老爹李道宗又挡了自己的道,李泰当然对他们没有好脸色看。
    而像房遗爱几人,李泰更是瞧不上,在他眼中,这些人爵位无望,根本没有上进心,平素只会胡作非为惹是生非,简直是长安城的毒瘤。
    如今这帮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个像哑巴一样不敢说话,乖得跟小猫儿似的,怎能不让他得意?
    于是自顾自的说道:“看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儿,一定没见到诗诗姑娘吧?既然如此,就跟着本王,今晚吃喝玩乐,都包在本王身上。”
    在他看来这群二代一定感恩戴德。
    不过,正如他所想,这帮子人大多是继承家里的爵位无望,这辈子也只能做个富家翁。
    既然在加官进爵上没什么追求,平素里自然随心所欲、任意妄为,所以养成了这帮纨绔子弟桀骜不驯的性格。
    在他们想来,李泰摆出一副施舍的嘴脸给谁看呢?
    咱们吃不起饭、喝不起酒,看不到诗诗姑娘的表演?
    呸……
    真是痦子长在别人脸上瞎操心。
    这酒楼有他们的股份,更何况,在几人看来,诗诗姑娘同意了杨府赎身,就已经属于杨帆的人了。
    如今李泰把诗诗姑娘当成青楼的女子一般,心中当然不悦。
    虽然有些顾忌李泰的亲王身份,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魏王这人太傲了,而且小肚鸡肠,有时候一不小心就把他得罪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得小心!
    而且这人喜欢明着来一套暗地里来一套,根本与他们尿不到一个壶去。
    见没人搭理,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场。
    面子有点撑不住!
    李泰一下子绷不住了。
    尼玛,老子让你们一起去听诗诗姑娘唱曲,那是给你们面子,得是多大的脸面?
    你们这群废物憨货居然没有一点欢心鼓舞的意思。
    咋的,真不识抬举!
    想到这儿,脸色更阴沉了,眼瞅着就要发飙。
    身后的张仲业赶紧干咳一声,喝道:“还不赶紧谢谢魏王殿下?”
    在他看来,虽说这帮纨绔不能继承家里的爵位,更没有多大的政治资源。
    可这帮人一个个桀骜不驯,若是能收编为魏王摇旗呐喊的,也算是一群不小的助力。
    一旦魏王发飙,那可就把这些人全都得罪了,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余,可背后的势力却不容小觑。
    杜荷心里暗暗叫苦,心说魏王想喝花酒就去青楼喝花酒,又没人拦着你。
    何苦在咱的酒楼咄咄逼人,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这里原本是他家的酒楼改造过来的,现在又是股东,算是主家,这时候只能站出来。
    杜荷拱手施礼,笑道:“这迎客楼也有某的股份,诗诗姑娘也是在下的客人,诗诗姑娘今天不方便演出,还请殿下下次再来捧场?”
    这番话很有分寸,拒绝了李泰要强行进后院的要求,也点名了自己的态度,更是给足了李泰的面子。
    谁知李泰也不知今天是脑子里的那根弦搭错桥,强硬地道:“既然如此,那更好了,赶紧把诗诗姑娘叫出来;刚刚听说迎客楼前两日来了一个管事,是个美人儿,也叫她一同出来陪本王喝酒。”
    此言一出,杜荷一张黑脸顿时成了猪肝色,一时间又羞又怒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办才好。
    若是换成其他人,依着杜荷的脾气,老早就一大嘴巴子抽过去了,那还跟他这么多废话。
    特么的,这说的是人话么?
    迎客楼是酒楼,又不是青楼,吹拉弹唱也是些正经的伶人,只是为了缓和缓和气氛。
    可面前这位毕竟是亲王,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儿子,自己又能拿他怎么地?
    哪怕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也不得不忍着气咬着牙狠狠的咽下去,只是一双眼眸恶狠狠的瞪向李泰。
    其实这个时候,李泰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毕竟让别人的一个女管事过来陪酒,确实有些过分了。
    这与强抢民女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李泰一向骄傲自负,当然不会在这帮纨绔子弟面前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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