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怀忠、刘之幹带领的滕县明军已经与高杰、金声桓汇合了,两军相加小四万战兵,算上辎重民壮足足六七万人。
    却始终逡巡在徐州城北的镜山不敢再向前一步。
    前方的徐州城已经被清军团团围困了多日,炮声轰隆,一刻不停,金声桓是心急如焚,却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无力作为。
    一切还是要看秦朗军的表现。
    如果秦朗军也名不符其实,那给金声桓再多的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凭一军之力去与数万清兵交锋的。
    不过秦朗军的行动速度虽快,但海州到徐州足足有四百里,哪怕郁洲山岛的人马在秦朗抵到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但大冬天里穿行四百里,等到两边接触上的时候,那也已经过了整整八日。
    主要是火炮的转运拖累了行程。
    再次见到金声桓的秦朗给吓了一跳,这个眼泡发黑发肿,面色暗黄,可两眼却血一样通红的鬼家伙是谁啊?
    “叫驸马见笑了。金某妻儿家当尽在城中,如今危在旦夕,而金某已经领兵明明在外,却始终不敢迈前一步,实在是无颜以对……”
    一旦徐州城被破,自己和手下一干人的家眷尽数落入鞑子手中,那不管是被杀被辱,还是被鞑子拿来要挟威吓,其后果都是金声桓所难以承受的灾难。
    他要是还能吃喝睡卧一如平常,那才冷血的叫人心寒呢。
    秦朗对金声桓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家伙在原本历史上投清又反清,然后打出了gg。因此对金声桓的印象并不很好。
    也忘了从哪儿看到的文章了,反正记得文章的大致意思就是——明末投清又反清之人,极少是出自民族大义,更多为自身得失。
    所以啊,这金声桓在秦朗眼中就一直很一般。
    哪怕因为温家的关系,秦朗与金声桓实则还有着一层远了十万八千里的‘亲密关系’。
    但现在看到金声桓这鬼样子,看到金声桓直接打马奔到自己的营中,秦朗对他的印象却一下子转好了不少。
    “金将军放心,我军既已抵到,那不日就将过河西向。”
    军事雷达在手,秦朗很清楚清军已经摆好阵仗等着他过黄河了,而秦朗也不觉得多迟延几日有什么好。今日先就歇一歇,明天他就要移兵到黄河对岸,如果可以,就是当天过河自是说大话了,但次日里肯定要开打的。
    金声桓的眼神一下子明亮了,这些日子他是心急如焚,睡觉都不安稳,一闭上眼就老是看到徐州城化作一片火海,自己的妻儿,自己在城中积累经营的一切全都在火海中化作了灰烬。
    亦或是清兵在城中烧杀掳掠,在自己的妻妾身上为所欲为的模样……
    那每次从睡梦中惊醒他都是一身冷汗,然后就又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发泄着。
    他都已经不止一次的想到“投清”这两个字了。
    要不是秦朗军已经在来援的路上,而且徐州城方向始终炮声不绝,让他还抱着一线生机,金声桓可能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高杰就是个废物。
    看到清军主力西来后,选择的第一个打击目标是徐州而不是归德后,那一边是劝金声桓稳住,另一边就急忙派精锐回援归德。估计还都已经下令了,一旦事情有不对,他媳妇就会立马带人弃城而逃。
    金声桓现在最烦的就是高杰了。
    凭什么他的运气那么好?自己的运气就那么差?
    这或许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吧。
    高杰在解徐州之围上肯定是不会卖力气的,他现在的心思更多是保持自己的实力。而文怀忠的淮扬标营和刘之幹的残兵败将,金声桓又通通不放在眼中。你说他除了秦朗,还能指望谁呢?
    “驸马大恩大德金某铭记在心,此战旦听吩咐,敢不效死!”
    “哈哈,金将军言重了。你我友军,都在为国出力,相互凭靠岂不是理所当然?”
    这些套话就不需要说了,秦朗还没给金声桓说明意思呢,他是要单独行动,而不是与镜山明军合流。
    眼下的徐州之战,秦朗等于是开了地图在打仗,看了清军的那番布置后,他觉得这一战也并不难打。
    携着金声桓站到大大的地舆图前,后者之上已经插上了一面面小旗。
    绿旗代表清兵,红旗代表明军,一目了然。
    地舆图下放着薄铁板,小旗的底座上镶嵌着磁石。
    一面小旗代表着一千人,一面中旗代表着五千人,一面大旗代表着一万人。
    金声桓还是有着一定的军事能力的,先看明军的旗帜,心中就已经有了大致的定论。
    “这一面大旗就是一万人?”
    “对,中旗五千,小旗一千。”
    所以镜山明军前营打着金字旗号,就是一面中旗加两面小旗。而后头的大营,分别是高、文、刘三面旗帜,就是三面大旗。
    “那驸马何以知晓鞑子的布置?”
    镜山那边的情形还情有可原,叫金声桓不可思议的是秦朗对清军的布置。
    徐州四面各有多寡不一的兵力布置,还有大炮数量,这就扯了吧?
    “哈哈,金将军啊,岂不闻一句话,有钱可使鬼推磨?”
    “况且清兵中多为我大明降兵,内中本就有心念大明之人。”
    秦朗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把金声桓搪塞过去了。
    毕竟秦大驸马不缺钱花的标记早已经深入所有人的人心了。
    金声桓作为从军多年的老油子,他不相信心念大明之人,但他绝对相信心念金银之人。一时间对于秦朗的胆大妄为也消了几分忧虑。
    这位爷都有情报在手了,还敢玩单打独斗,那必是有依仗的。
    “明日我军起身逼近黄河,镜山人马亦当往南而来,最好移师镇口闸,好牵扯住北面之敌。”
    “这个义不容辞。”
    镜山的几万大军没胆子找清军放对,可现在人数稀少的秦朗军愿意来打头炮,那叫他们在一旁摇旗呐喊壮壮声威,高杰等可都是推辞不得的。
    然后两人又针对接下的战局和配合进行了深入的洽谈,当然这只是商量个大概,战情变化莫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预测能一成不变。所以两边只商量了个框架。
    具体的行动还要看接下的战局进展。
    军营的外头。
    李轩正带引着一队骑兵驰骋在平坦的沃野上,四野萧条,沿途村落尽毁,旷野上根本见不到人烟升腾,似乎他们一行人马就是这天地间仅有的活物了。
    清军的到来给徐州的是毁灭性的摧残。
    不过李轩没有那么多感慨,骏马奔驰时,他的心情只有畅快。
    历经过当年的浮海入关,又历经了吴桥兵变,还有清军的几次南略,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的场面他早就习惯了。
    “轩爷,那边有白烟……”
    一人的兴奋叫声把李轩从纵马奔驰的快感中惊醒,定目向着斜处里一看,一处废弃的村落里果然升起了一股烟来。
    “走,咱们看看去!”
    李轩的精神一震。
    身为骑兵,斥候探马就是他们天生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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