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就擒?纵是赶狗入穷巷,狗也有反抗的时候。谢太师自认还未到穷途末路之时。
    “我还有四万飞鹰军!”他振臂一呼,“取黑火药来。”
    闻得黑火药,苏希锦眉心一跳,自己提议设计出来的东西,对准了自己,不知是不是罪有应得。
    很快有人搬来了弩车和黑火丸,谢太师狂妄笑道:“周家小儿,万万没想到老夫还留了一手吧?这天下终究是我谢家的天下。”
    “太师不如再仔细看看上面,”周武煦面不改色。
    略一挥手,便有许多禁军,身负盔甲,亦举着弩车黑药。
    “太师以为,是你快,还是朕快?”他居高临下问。
    谢太师心胆俱颤,浑身发抖,三番两次打击下,彻底癫狂,“飞鹰军,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
    他愤怒叫嚣,无力咆哮着,然飞鹰军无动于衷。
    苏希锦以为飞鹰军也被周武煦掌控,心里暗夸他计筹百出,胸有城府。
    而周武煦却眉头紧锁,神情不安。
    “太师莫不以为你谢家真掌控了飞鹰军?”
    一道女音横空响起,众人闻声而去,俱是意外惊诧。
    来的是吕后,却也不是她一人。她劫持着淑妃娘娘,嘉乐公主劫持着谢贵妃,两人笑容闲适,平稳如闲庭散步。
    这是怎么回事?苏希锦看向几人身侧的邱笙笙。对方无力的回了个眼色:我晚去了一步。
    “娘亲!”
    “母妃!”
    六皇子与吴王异口同声。
    吕皇后闻之笑道,“她可不是你母妃,吴王殿下莫不是认错了?”
    在场之人无不奇怪,眼前之人分明是谢贵妃,难道还有人易容不成?
    “罢了,”吕皇后摇头,怜悯地看着众人,“左右你们已无力回天,让你们知道真相也无妨。”
    “吴王不是谢氏的孩子,赵王才是。”她笑看着难以置信,煞白如鬼的谢贵妃,猫捉老鼠般欢谑,“怎么样,想不到吧?”
    “不可能!”
    高楼之下,吴王第一个跳脚,声音颤抖。
    “自古成王败寇,本王技差一筹,自愿认输。但你休要胡编乱造,诓骗于人!”
    “哈哈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吕后笑得前仰后合,“本宫骗人?你配吗?”
    “你这蠢才认贼作母,帮着杀母仇人虐杀亲生母亲,天下就没有比你更蠢的人!”
    吴王颓然倒地,谢贵妃心如刀绞,“你要杀就杀,何必诓骗他?”
    “诓骗?不不不,本宫没这闲心。”
    “说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帮贤妃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却对自己的儿子赶尽杀绝,残忍屠戮。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
    吕皇后掷地有声,说出的话颠三倒四,疯狂荒谬。在场之人都觉得她疯了。
    会不会是那个木偶惹的祸?是了,空尘大师只帮陛下作法,却未帮皇后娘娘。
    在场所有人唯有苏希锦信了,陶尚书令的话至今响彻耳际,“贤妃疯前曾骂赵王是野种,她害了自己的孩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谢贵妃面如死灰,丧胆游魂。
    “怎么不可能?你当贤妃为何会疯?”吕皇后在她耳边说,声音却让在场之人都能听见,“因为她原想将韩家嫡子换进宫,不妨本宫将计就计,让你二人对换。贤妃知道真相后自然就疯了。”
    “哎,这些年看着你们俩自相残杀,当真痛快。”
    所有人恍然大悟,难怪当年一夜之间,贤妃疯了,赵王失踪。原来都是因为这件事吗?
    韩庚辰颓败凄惨,怎么可能,当年他明明看见……
    “毒妇!”
    “你好毒!”
    谢贵妃遭受不住打击,瘫痪在地,喃喃谩骂。艳丽不再,徒留颓废。
    吕皇后索性不再管她,声音轻渺,“毒的是贤妃,本宫不过顺势而为。”
    “难怪当初陈氏行刑时那般说。”
    “他们估计以为吴王是韩大人。”
    “你都是皇后了,为何如此做?”
    不理会周围人议论,吕皇后抬头看向周武煦,“陛下,这个惊喜你喜欢吗?”
    周武煦凝眉问:“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吕皇后挑眉,“我自然是宝树谢氏谢向荣,前朝康泰郡主。你周谢吕陈四家窃我江山,盗我传承,今儿本郡主就来拿回属于我谢家的东西。”
    “嘶…”
    “皇后娘娘竟然是前朝郡主?”
    “那吕家知道不知道?”
    “看样子是不知道的。”
    爆炸信息充斥着众人头脑,炸得人眼冒金星。苏希锦紧握双手,饶是她猜了所有人包括嘉乐公主,也没想到是吕皇后。
    “陛下以为本郡主何以终生不孕?自然是本郡主恶心!怀上你周家的孩子恶心,看到你几家虚伪做作更是恶心。好在今儿,一切都结束了。”
    她笑着张手,点燃信号,明亮的烟火在空中炫然炸开。“陛下,束手就擒吧。”
    “朕自认待你不薄,多年不曾亏待于你,”周武煦摇头,“罢了,国仇家恨非鲜血不可化解。”
    “陛下知道就好。”
    “郡主以为自己赢定了?”
    “自然。”
    周、谢两家两败俱伤,死伤惨重,拿什么跟她打?
    周武煦转身,“可你的北地军队这般久了,也不曾出现呢?”
    吕皇后眼底慌乱,这才注意到信号响起,城中城外毫无动静。
    周武煦冷冷喊道:“邱将军,韩大人,出来吧。”
    城门再开,万千铁骑踏入城门,如裹种子一般将所有人裹了起来。为首之人却是邱将军与周绥靖。
    韩韫玉呢?苏希锦心慌意乱。
    “他们不是去北面了吗?”
    “怎么回来了?”
    “难道情报是假的?”
    “周郡王也在!”
    “陛下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不愧是吕皇后,瞬间恢复平静,对谈如流。
    “还得多亏了曹华,”周武煦回,当年曹华在流放途中消失,其实是他让人劫走了。
    只不过那人嘴紧,什么也没说出来。
    “怪道如此。”吕皇后叹息,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陛下就不担心淑妃娘娘?那可是你毕生挚爱。”
    嘉乐将淑妃押上来,再无人注意的角落对周武煦使了个眼色。
    周武煦了然,不为所动。
    吕皇后便冷笑,“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女人说换就换,说弃就弃。可就是这般又如何呢?陛下以为本郡主会是谢家那些蠢货,只做一手打算?”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本郡主布局数十载,好不容易将你几家贼人聚集在一起,如何会轻易认输?”
    “本郡主已经在这皇城之下,埋好了黑火药,只要本郡主一声令下,吴庸就会点燃引线。纵使本郡主复不了国,也要拉着你几家陪葬。”
    吴庸,工部尚书,其妻为宝树谢氏。
    周武煦自认计谋周全,算计了所有,唯独没算到黑火药埋城。苏希锦心思微动,欲悄悄溜走去阻止吴庸。
    方有动作,就听吕皇后叫道,“苏大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在场所有人都得立马去见阎王。”
    她于是不敢妄动,只能寄希望于邱笙笙。她离皇后最近,最有可能阻止她。
    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吕皇后深觉痛快,一扫往日阴霾,猖狂而霸道。
    苍天不负,隐忍这么些年,她终于等到了今天。
    两相对峙,“谢郡主,你且瞧瞧这位是谁?”
    韩韫玉扶着一位头发发白的老人走了出来。那老人身着干净的布衫,头发简单梳起,慈眉善目,沉稳有力。
    苏希锦听韩国栋喃喃道:静安公主。
    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静安公主。领兵打仗,力挽狂澜,最后跟爱人归隐山林的谢敏。
    “姑姑?”吕皇后蓦然睁大眼睛,双眸泛泪,“姑姑您怎么来了?”
    “来阻止你犯更大的错误,”静安公主在韩韫玉的搀扶下,缓步入城。
    守城的将军自动为她打开城门。
    “陛下,叨扰了。”她笑容慈祥,对周武煦沉沉一拜,“侄女儿不懂事,还望陛下见谅。”
    “姑姑!”吕皇后气极,“何以对盗贼卑躬屈膝?”
    “何为盗何为贼?过河越界,劫物掠货是为盗;作乱叛国,危害百姓是为贼。前朝末期乱象四起,民不聊生。王朝覆灭乃天道轮回,一切自有定数。”
    “姑姑!”
    “你不必多说,姑姑年轻时任性妄为,固执己见,幸而有你姑父陪伴,又花了很长时间才想通这个道理。”
    吕皇后蹙眉,明明已经四十好几,此刻却宛如小孩儿。
    “找了你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在皇宫,”静安公主摇头,伸手让她过来,“你这孩子,为何总是不听姑姑的话?”
    她不过去,摇头不迭,“姑姑,荣儿要为祖父、爹爹报仇。”
    “哎,”静安叹息,“需知他们不是姑姑的父兄姐妹?姑姑心中就不恨?”
    “城下数十万将士都是爹娘所生,有儿有女,何其无辜?你就甘心他们为你陪葬?”
    “他们不无辜,他们为周家卖命。”
    “你要这么说,往上数几十年,在座哪个不是谢氏子民?哪个不为谢氏卖命?”
    “这……”
    “这天下并非一直姓谢,谢氏的江山来得又何曾清白?”静安公主字字珠玑,带着安抚的力量,“冤冤相报何时了,姑姑自战乱中走来,亲眼目睹战乱的危害。”
    “可荣儿心里苦,过不去那道坎儿。”吕皇后失声痛哭,难不成告诉她,她这半辈子筹谋都错的?
    “莫哭,”静安道,“你想想百姓,如今的百姓也是前朝的百姓。今儿你若杀了陛下,杀了文武大臣,天下必将乱起。到时又有多少百姓遭殃?除非你能保证百姓无有伤亡,且比陛下治理得更好。”
    百姓无有伤亡?这不可能。
    比陛下治理得更好?也不可能。
    吕皇后茫然了,又隐隐顿悟,瘫倒在地喃喃自语:“难道就这样放弃?”
    苏希锦示意邱笙笙动手,嘉乐却突然放过淑妃娘娘,向她扑去,“陛下小心,娘娘小心!”
    只听得耳边两道箭声呼啸,一道射向周武煦,一道射向吕皇后。
    吕皇后闪躲不及,伤中要害;而射向陛下那支却被嘉乐公主以身相挡。
    “你……”吕皇后难以置信。
    嘉乐抱着受伤的手臂,看向聂指挥使,“聂将军背后出箭伤人,也乃大将之风?”
    聂家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眼神定定看向她,“呵,你这丫头,当真深藏不露。”
    陛下、皇后娘娘同时遇刺,场面又乱了。
    邱将军与周绥靖二人联手捉拿聂家城。陛下吩咐太医为皇后和嘉乐包扎伤口,可惜皇后一箭直中心脏,当场殒命。邱笙笙趁乱找到了地下的吴庸,成功阻止他放火。底下将士顺势拿下叛军。
    静安公主拖着年迈的身躯,带着吕皇后的尸首离开。城下,早有一老人驾车静静等待着两人。
    “傅将军,”韩国栋看着楼下,久久不能回神。
    “祖父这是怎么了?”苏希锦看着。
    韩韫玉牵着她的手,漫不经心道,“可能是思念故人吧,毕竟……当年祖父差点成了静安驸马。”
    “哈?”
    韩韫玉勾唇,“乖,给他一点冷静的时间。”
    不是,苏希锦替师父感到不值,“想不到祖父竟是情种,可方才静安公主可是看都没看祖父一眼,说不得对方已经忘了。祖父这样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可怜甚?”他道,“他都已经有祖母了,还能重新选择不成?”
    是这个理,苏希锦深以为然,“你在哪里找到的静安公主?”
    “大名。”
    “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周大哥什么时候来的京都?”
    “三个月前去信,两日前带兵抵达京都。”
    ……
    历时多年的危机瞬间解除,陛下重振三军,整治乱向,处罚叛军。
    吕家被抄家流放,谢家私铸铜钱、谋逆,谢贵妃行巫蛊之术,被判满门抄斩。
    其实自打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赵王,谢贵妃就疯了,陛下让人好生安置。吴王意志颓废,终日以酒度日,算是彻底毁了。
    天下安定,陛下预在宫中设宴款待百官,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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