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着我,“你是会嫉妒我,还是会嫉妒他?”
    感受到自己股间的异物,白修静忽然停下动作,眼神有些空洞。
    “修静,放松……”林照溪在他耳边低低地唤着,扶着他的双肩就想深入进去……
    灯火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我眼前的身影一掠,随着一声巨响,林照溪的身子倒了下去。
    白修静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盘,正怔怔地看着地上倒着的林照溪。只沉默了一会儿,他便慌张地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向我,漆黑的眸子里泛着水雾,看上去无助而可怜。
    我扫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林照溪,嘶哑地开口道:“给我……解开穴道……”白修静这才醒悟过来,脸红地把我的裤子提上去,又不知摸索到哪个地方,终于释放了我的手脚。
    我一边舒展着腰身,一边打量着地上躺着的某人。林照溪显然没想到白修静在那等情况下还能袭击自己,并没有做丝毫防备,这一下着实挨得不轻,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白修静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垂落的长发掩盖了所有的情绪。我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头。
    弯下身扶起林照溪,我往他脑后一摸,竟是一手的鲜血。“你……”我骇然道。
    白修静看着那不断滴落的鲜血,脸上呈现出一种极恐怖的色彩。
    我抱起林照溪冲了出去。
    ……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抱着头上缠好白纱的林照溪回来时,白修静正默默地坐在酒桌前,眼神就似之前那般空洞。他给自己斟上酒,不言不语地淡淡饮着,余光不曾扫过我一眼。
    我看着怀里的人,突然有些隐隐的担忧。“他醒来之后会怎么对你?”我问白修静。
    我心知林照溪绝不是一个愿意容忍的人。一次两次,他也许会念在儿时的情分上原谅白修静,只稍作惩戒;可这次,我不知道他醒来后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不知道。”白修静站起身朝我们走来,仿佛就如破罐子破摔一般,手慢慢地放到了林照溪的脖子上。
    我退后一步,朝他摇了摇头。
    ――其实此时,我并非没有杀掉林照溪的念头。
    若是杀了林照溪,朝中的新秀党便会失去首席,闵京的皇权就会得以稳固,白修静不必再受他的桎梏,我也会少一个揪心的物件。他现在正在昏迷,或许也是唯一一次在我面前这么毫无防备了,若是这次放弃,日后再找时机,实在太难。
    可是杀了他,我不知道尚在娘体内作祟的蛊虫是否仍能存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心如此希望。
    夜里我便宿在这儿,揽着身旁昏睡的林照溪,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红色的床帐。这里实在过于熟悉,仿佛是我多次流连的梦境。
    京中正是多雨时节。原本星辰清朗的夜空,渐渐被一团乌云所笼罩,雨水不多时就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顺着屋檐不断地流淌,一直流到我的眼底。
    一道白色的闪电自空中劈下,将屋内的一双人影骤然照亮。
    “你要做什么?”我平静地问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林照溪。
    林照溪秀美的头颅上仍包裹着厚厚的白纱,上面隐约透出一抹暗红,脸庞在闪电的照耀下凄白而阴森。他自袖中拿出一把细长的小刀,慢慢地抵在我的鼻梁上,双眼对上我的目光,幽幽道:“……杀了你。”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在锐利的刀刃上掠出一道银色的光芒。
    我的呼吸不由得放慢了下来,身子也微微下陷,使自己的脸庞避开他那随时都会溅出血花的刀刃。
    林照溪食指一勾,那把闪着寒光的物什便被他收了回去,也不知是收在哪个地方,居然没有看出半点痕迹。他的手在空中如同鬼魅般轻扬着,渐渐攀上我的胸膛,挑开了那里的一片衣襟。“做完这一次,就杀了你。”他的笑声像银铃,也像丧钟。
    我感受到他那湿热的舌尖在我胸膛上肆虐,与他冰凉的唇瓣一起交替着轻啄,冷和热的差异十分分明;这种被强迫的快感让我的视野有些模糊,身体也在不知不觉地放松。几乎是很轻易的,我的下体就被那湿润又温暖的内壁紧紧包围了起来。
    他撑在我身上,就像以往那无数个放荡又淫|靡的夜晚一般,张开双腿在粗大的柱身上妖媚又撩人地律动着,内壁微微收缩,找寻着那个使自己愉悦的一点。
    当他呻吟着达到高潮时,头上的白纱也随之散落了下来,缕缕血迹渗在他的额角,看起来当真如同索命艳鬼。
    他抽出那把小刀,坐在我的胯骨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的胸膛,好像在思索着先要剖开哪一部分,来进行一场雨夜的虐杀。
    ――死吗?
    我并不怕死。
    因为打从很久以前,我的魂魄就随着另一个人的死彻底湮灭,再也不见;而余下的日子,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与死无异。
    然而,我并不想这么可悲可笑地了结在林照溪手里。“若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在黑夜中平静地看着他,握住了他那紧攥着小刀的手。
    “他们?谁?”他不以为然地道,“闵京?燕柳?闵兰?还是已经变成鬼的闵玉和白水莲?”
    那道银光被抛出了一个弧度,屋子里漆黑的某处角落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林照溪捂住自己的嘴巴,突然剧烈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实在太可怖,那浓烈的嘲讽快要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蓝玉烟,你真以为自己是人见人爱么?”他忽然俯下身,在我耳旁轻声道。
    ……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我倒真希望此时的自己,能紧紧地捂上耳朵。
    林照溪的声音很轻,其中还夹杂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和雨声,可在这寂静的屋中,实在是刺耳极了。
    “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闵玉幼时为争夺皇位在蓝家埋下的一颗棋子,为了让自己日后得到足够多的官家支持,拉拢以蓝家为首的中立党,他可真是牺牲不少;临终前唤你的名字?呵呵,你倒是不知道,他在晋地有个相好,名唤雨燕,他那时唤的不是烟儿,而是燕儿……”
    “你的水莲,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别的男人通奸,而你这个老实人却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跳河也不过是因为你对他太好,令他心存愧疚罢了!”
    他嘴角的嗤意是那样分明,看向我的目光又是同情又是不屑。
    “你的闵兰,即使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把自己对兄长的孽情转移到你身上,强迫用喜欢来补偿你多年来的照顾而已。你以为他离开你是为了什么?不让你痛苦?笑话!强迫自己委身于你,痛苦的是他!”
    “还有你的燕柳,他勾引你是因为对情事的好奇,伴在你身边不过是贪恋寻常人的体温,因为你娘的恩情而对自己进行催眠罢了。”
    “哦,还有你那个单纯的小舅舅,见风使舵的本领可不是一般的强。小时候总把你当个奴隶使唤,怎么长大就开悟了?还不是看中了你内阁首辅的位子!你离京的这些日子他夜夜笙歌,哪里想起你的半分影子!你不如去查查他做阁老以来,究竟贪了国库多少银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轻而缓慢地接着道:
    “至于闵京,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他从小就只能通过男人捅后面来勃起,连干自己的妃子时也得让后面的男人干着自己才行,连差点上了你的那次屁眼里也插着玉势!操过他的男人比半个京城的人都多!你的好兄弟季勋,假太监苗恩,甚至那个自以为清清白白的宋灵图,都曾是他的恩客!他喜欢你,想得到你,不过是相中你那传闻中令人欲仙欲死的本事罢了!”
    到最后,他高声笑了起来,满足地欣赏着我几乎没了任何情绪的脸庞。
    “至于什么春生之流,都不过是被你操出感情罢了。”他笑够了便抿起嘴,同情地看着我道,“这些,你都不知道;而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喜欢被你操,不代表喜欢你。”
    “蓝玉烟,从头到尾,都只是你在自作多情而已!”他捧起我的脸,尖细的指甲在上面划着,狠狠地道,“你所有的价值都在床上。所以即使我划破你的脸,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嫌弃你。”
    窗外,雨声已经停了。我再没了一丝气力,只得看着他道:“你……”
    “我当然也不会嫌弃你!”他伏在我的胸膛上深吸了一口气,搂住我的腰道,“你走的这些日子我找了许多男人,没有一个能在床上比过你。”
    ……
    我的视野再次模糊起来。
    “玉烟……”他唤我,身子又一次滑下,迫使我和他交融在一起。
    他的动作没有因为头上的伤而有一丝停滞,娴熟地拉起我的手,让我在他的身子上游走。
    “……方才我是骗你的。”他托起我的脸颊,眼眸垂了下来,淡淡道,“我没有找过其他人,一直没有;至多自己弄过两下,从未近过别人的身子。你是妒了吗?”
    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变化诡谲的人,我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不相信你。”我阖上了眼,“你喜欢骗人。我的小七,从来不骗人。”
    ……
    林照溪怔怔道:“是啊,我喜欢骗人。从小就喜欢。不骗人,我怎么在那充斥着阴谋和污秽的深宫里活下去?不骗人,我怎么带着修静在那弱肉强食的草原上生存下去?”
    “我对你说的所有话,你都可以当成假话,还过你以前左拥右抱的神仙日子去。”
    “下面的这句,你信也可以,不信也罢。”他忽然跪坐起来,认真地直视着我道,“从始至终,我的修静都爱着你,无条件的、一直的爱。”
    “因为我的修静爱你,所以我也想试着爱你。”
    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他为了你……要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83
    一声闷雷炸起,暴雨又一次猛烈地倾盆而下。屋内如同白昼,阴惨惨的影子跪立在我面前,被不断流淌的眼泪打湿成了一个水人。
    他说的所有话,我都辨不得真假。
    可他此时这悲哀的神情,却是十分地真切。
    我将他揽到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心中静如止水。他的指甲在我散落的衣衫上划了两下,身子也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平静下来,靠在我肩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修静怔怔地站在门外,发梢和衣摆都在不住地淌水,苍白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双眼直直地朝我们看来。
    天色已经亮了,微光透过雨水洒进屋里,照在我们依偎着的两人身上。林照溪收起了平时那充满诡谋的爪牙,睡容静谧而美丽,偎在我怀里就像一个可人的妻子。
    白修静默默地在那里看了我们许久,然后拧了拧自己淌水的衣袖,转身便要合上门。
    “修静……”我喑哑地开口唤他,“过来。”
    他回过头,似是不解般望着我。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连眼睛也是湿漉漉的,身形在清幽的晨光中愈发显得瘦小。
    在我的注视下,他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一旁的林照溪身上,又很快收了回去。“方才淋了雨?”我抬手摸摸他的腰际,果然湿得透彻;于是我解开他的腰带,将他的湿衣都除了下来。
    他有些慌张,僵硬地任我动作着,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深。我用自己干燥的里衣给他擦了擦身,伸手一捞,就把他揽入了怀中。
    他惊讶地看我,下一刻却放松下来,更紧密地和我贴在了一起。
    我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着,很快就驱走了雨水的寒意,掌心散发的热度使他的身体温暖起来。
    林照溪还在睡着,并没有因为我的动作而惊动半分。我一边抱着一个,两人的身体都是柔软而舒适;我半闭着眼睛,好像回到了以前燕柳和闵兰都在的时候。
    这时,我看着窗外的天色,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似乎该上朝了……
    不过就凭林照溪那骗过满朝文武的本事,还有闵京现在形如傀儡的状况,上不上朝又有什么所谓呢。
    “不要相信他说的话。”白修静忽然困倦地睁开眼睛,看看我身体另一侧的林照溪,在我耳边呢喃着说道,“……都是假的。”
    我点点头,侧头吻了一下他苍白的唇。
    是真是假,半真半假,我心中有数。
    ……
    回到尚书府,我隐隐地就在巷子里听到几声女子的娇吟,在这一片雨后的寂静中显得尤其突兀。起初我以为是哪户人家娶的新妇,可一直走到大门口,这声音都没有减小半分,反而有愈发清晰的趋势,我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府里的杂工见到我时长大了一张嘴,像是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扫了一眼院中发出声响的屋子,问道:“里面的是谁?”
    杂工捡起地上的锄头,为难地看着那里,支支吾吾道:“君、君少爷,和……”
    “和?”
    “老爷您自个儿去看看就知道了。”杂工哭丧着脸。
    我揉揉额角,叹了口气走到那屋前,抬手敲了敲门道:“儒易。”
    里面的声音骤然一停,随即是衣料摩擦的簌簌声;一阵慌乱的动静过后,门悄悄地打开一条缝,儒易的小脸从中畏畏缩缩地探了出来,见到我后顿时睁大了眼,无措道:“叔……”
    我走进去,被那空中弥漫的香脂味熏得打了个喷嚏,坐下来倒杯清茶润润嗓,也没功夫去理会屏风下露出的那双金莲小脚,打量着儒易道:“这么些日子不见,倒是胖了不少。”
    他模糊地应了一声,还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怎么还在我府上待着?”我看着周围的陈设,已经全然被他替换成了自己的喜好,看得出有段时日了。想到君家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我不禁有些头疼。“莫非老爷子还在跟你怄气?”
    儒易颇为不安地看了一眼屏风,搓着手道:“反正我……不想回去……”
    也是,在老爷子眼皮底下跟不清不白的青楼女子如此这般,还不得被他打断了腿。我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又道:“知赏这些日子可有回来过?”儒易摇头:“没,那丫头连个信都没托人捎过。”
    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
    儒易的神色十分焦躁,像是迫切地想要赶我出门,让他善后;于是我更加悠然起来,不紧不慢地欣赏着他青一阵红一阵的小脸。
    “儒易啊……”我看着他缓缓道,“与你同年的翰林们都有好几个当爹了,你看着他们,就不妒吗?”
    他含糊地敷衍了几句,我又道:“让你成家,你肯定又是不愿;不如这样,若你实在喜欢那个花魁,娶回家做个妾也无妨,老爷子那边我替你讲。”
    儒易一呆:“花魁?”
    这小子,还跟我装傻。
    罢,我也不拆穿他,就这么悠然地和他对视着,看谁耗得过谁。
    儒易震惊地盯着我,似在纳闷着我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他在我面前挣扎半晌,终于败下阵来,嘟囔道:“……我才不要娶她。”
    屏风后的小脚躲了一下,他赶紧直起身,凑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配合地挪开视线,点着桌子叹气道:“不娶她,你就赶紧在朝里寻个官家的清白姑娘娶了,少让老人家操心。你爹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一个闺女在江湖折腾,大半辈子都让他不得安心,唯一一个小儿子还不肯乖乖听话,若你是他,心凉不心凉?”
    儒易听罢不知哪根神经抽了一下,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居然梗着头问道:“只能娶姑娘?”
    “不然哪?”我一翻白眼,“莫非你还想娶我不成?”
    长久的寂静。
    “你要是愿意嫁,我就娶。”儒易淡淡道。
    我僵硬了。屏风后的那双小脚也僵硬了。
    ……
    把那间弥漫着香脂气味的屋子留给儒易善后,我起身匆匆入了宫。
    并不是去见闵京。在听完林照溪那一席话后,我的心中已然结了疙瘩;而此时的我分明地意识到,有个人是知道真相的。
    一路朝端敬殿里走,路上的太监宫女见到我便殷殷地行个礼,依然忙活他们的。明明是大臣们不可踏入的地界,却无一人阻拦,也无一人弹劾我越矩。
    歌白从雅歌那里接出来,已作为太子的候选培养了起来,每天都有不同的翰林、学士在这里出入,教授他帝王之姿、御臣之术;当然,课也是林照溪给排的,将来歌白当不当太子,那也是他说了算。
    我先去看了看那个孩子,他仍是小小的,被宫女悉心照料着,见到我时居然也能高兴地笑笑,实在可爱极了;我本来欣慰地想要抱一抱他,却在胳膊抬起的瞬间倏然一愣,觉得哪里有点异样。
    ――为什么我的儿子要养在深宫里?
    我在殿与殿、墙与墙之间穿梭着,心头的沉重始终挥之不去。
    到了歌白的宫殿,闵京不在,陪伴着他的却是灵图。
    歌白正在认真地学写字,握着毛笔的小手有些轻颤;灵图在旁边耐心地矫正他,神态十分温和。我看着他们两人在凉凉的白玉砖上投下来的影子,那轮廓竟是出奇得相似。
    这似乎隐隐印证了我之前的一个荒唐念头。
    见门口的小太监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我便轻轻踏了进去,看着自己的黑色的影子越过灵图的后背,开口道:“灵儿。”
    歌白抬起头,见来者是我十分兴奋,丢下毛笔就想朝我扑来,却被灵图硬生生拦住,一个眼神飞过去,只得蔫蔫地坐下来接着练字。灵图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便背着手慢慢朝殿外走,我也跟在他的身后,心头有些复杂。对于将要来临的真相,我不可避免的会有那么一丝恐慌。
    当灵图终于呼出一口气,用坦然的眼神看着我时,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歌白是不是你的孩子?”
    “是。”他答得很快,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这个字就像惊雷一般,在我尚且混沌的脑海里炸开一个巨大的漩涡。灵图,他是什么时候和雅歌……
    待我反应过来时,嘴角已经挂上了苦笑。“闵京知道这事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合起两袖涩然笑着,脸上的苦意并不比我少上分毫。
    闵氏皇朝这一代仅有的两个皇子,居然都不是皇帝的亲生子。这事若是传出去,该遭到天下怎样的耻笑?闵京若是知道,又该作何感想?
    想到林照溪昨夜的话,一些事的轮廓开始在我的脑袋里慢慢成形。“你和闵京……”我艰难地开口,眼前有些发黑,忙扶着身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了些。“就是你想象的那样。”灵图低着头,无奈地轻笑两声,继而抬头看着我,“是林照溪吧。林照溪对你说了什么?”
    一旦那半真不假的话得到确认,我忽然觉得有些无力。灵图,他的确是个局中人;而我始终被蒙在鼓里,像个笑话一般。沉默了一会儿,我终是开口,把林照溪的话前前后后地讲给了他。
    灵图听罢皱皱眉,道:“你相信他的话?”
    “……”
    “也有相信的地方吧。”灵图扫了我一眼,“他说的话的确真假掺半。至少在我看来,晋王是真心爱你;闵兰对你也确乎有情。……至于其他的,其实叔你也早就明白吧?”
    我沉默不语。
    ……
    几个小太监步履温吞地自不远处经过,我看着他们,忽然道:“苗恩在哪儿?”
    他知道得这么多,不可能不知晓苗恩被调包的事;依他眼底的这分清明来看,应是早就知道了。可他却跟朝中的大多数臣子一样,佯装不知道。
    “苗恩没死,也没被送去妓馆。他失踪了。”灵图平静地道,“他失踪前把印留了下来,用那一块印,来换闵京的命。可他着实有点天真了,就算林照溪答应他拿出印可以放过闵京,也没说不会折腾他。”
    “如今那个苗公公只是摆设而已,除了稀里糊涂的闵京,谁都知道那不是苗恩,可谁都得顺着林照溪的意思,以为那是苗恩。叔,这辈子你惹上林照溪,还真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林照溪的朝廷,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得知苗恩没有出事时我着实放心了许多,想到闵京却又是一根隐隐的刺。我看着灵图的侧影,道:“你之前所说的对不起我的事……”
    “正是我和闵京的事。”灵图回过头来看我,双眼就像一潭死湖,“叔,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原原本本地解释给你听。”
    我摇头道:“不想。”
    他吃惊地看着我。
    ……
    我是真的不想知道。
    人这一生这么长,身边人的故事加起来远比自己的要多上许多,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那一部分,就没有理由再接着问下去。
    我并没有什么好奇心,也知道灵图是痛苦的;正因为如此,我并不想揭开他的疮疤。
    “如此也好。”灵图松了一口气,看上去好像有点失落,“……我对不起你,但是没有对不起闵京,也没有对不起蓝雅歌。”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叹气道,“你最对不起的人,是容儿。”
    灵图的身子震了一下,随即双肩抖动起来,好似在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抬起头时,他的表情又回归了淡然,“所以我已经没资格再和他在一起了。”
    “容儿还好吗?”“……还好。”
    我没有问他容渊现在的下落,也不打算去问他那些日子的经历,想了想只是道:“以后打算如何?”
    “如何?”他朝殿内看了一眼,原本凉薄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些温情,“助我的儿子登上帝位,然后孤苦……终老。”
    ……
    灵图转身轻飘飘地进了殿,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叔,你听我一句,趁早逃吧,离林照溪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84
    看着灵图有些寂寥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终于感到了些难过。
    ――不是为自己。
    这些年来我连生死都看得颇为淡泊,自然不会在乎这似真似假的种种,可灵图,他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也没有足够多的成熟阅历,让他一人去承受那些所谓的真相,似乎有些残忍。
    不想揭开他的疮疤是一回事,心底的自私又是一回事。
    我独自一人靠在假山边,远远地看着湖水里的锦鲤在一束束水流中蹦跳着穿梭,把泛起的涟漪荡到湖岸边来。
    林照溪道闵京自小就不举,只能通过男人刺激后庭来□,在和妃子行房时也必须如此。若这是真的,那朝中俊俏的年轻人被他看上,也不足为奇。
    这么说,灵图应是在我出使高丽时就和他有了那种关系,并且还和雅歌有了私情。
    大皇子不是闵京的孩子,若是张太后还在世,一定会张狂地笑出来吧。我想去见一见雅歌,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她当初仓皇逃出宫时并没有把这事告知于我,或许在她心里,我从来就不是个值得信任的兄长。
    灵图啊,你是怎么在那样的纠葛下,还能在我和深爱着你的容渊面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你帮林照溪颠覆闵京的江山,也是因为想报复这被逼迫的耻辱么?
    容渊呢?容渊他在哪儿?他原谅你了吗?
    我不由得开始头疼。
    想一想,这些年来我庸碌无为,从不为自己考量半分,仅有的几次头疼,也似乎都是为了外人。
    抬头看看天色,这个时候闵京应该正在他的养心殿里休息。我踌躇半晌,还是朝着那里走去。
    当初和闵京在一起时,我的确感到他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可他一直不说,我做臣子的又怎敢去唐突。第一次行那事时我就发觉他的身体对男人极为熟悉,后穴也明显有被开拓过的痕迹,可当时的我一直处于受宠若惊的状态,并没有发觉这些异常。
    步入养心殿,闵京正难得情闲地拿着笔在一幅几丈长的画卷上勾勒着,俊毅的脸庞显出了几分柔和。
    假苗恩正在旁边打着鼾,可闵京却没有斥责他分毫;他画了一会儿就停下笔,目光落在桌上的某处角落。他手边的镇纸旁放着一碗古怪的汤药,浓稠且似血般殷红,老远就能嗅到里面传来的一股异味,可闵京居然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皇上……”我老远地开口道。
    闵京瞥我一眼,并未露出惊异之色,放下药碗气定神闲道:“你来了。”
    我静默了一会儿,看向那只快要见底的碗,问道:“这药是……”
    “哦,朕此次草原一行,身体亏损极为严重,这是林阁老给朕养身子的补药。”闵京说着拿起帕子拭拭嘴角,重新拿起了墨笔。
    身体亏损极为严重?敢情被阿日善族人养得膘肥体壮的不是他。
    看来现在的闵京,已经下意识完全听从林照溪了;这药,怕也不知加的是什么迷惑人心的料。我忍住想弹劾林照溪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是什么味道的?”
    “什么味道?”闵京不以为意道,“药能是什么味道?一些参味罢了。”
    我看着那在碗壁上蜿蜒的殷红,“臣……能尝尝么?”
    闵京蹙眉看我一眼,像是在奇怪我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见他没有阻拦,我便端起那只漆黑沉重的碗,想要浅浅地啜一口;谁知还未送至嘴边,我就被那苦辣的味道熏红了眼。忍住这分难受咽了一口进肚,一股酸腐之气蹿升至胸肺间,喉咙也开始微微地刺痛。
    这药,绝对是有问题的。
    闵京浑然不觉,仍坐下来摆弄着自己面前那幅长长的画卷,嘴角隐约含有笑意。我看着他,恍然间觉得有些无措。
    救闵京?我做不到。
    我清楚自己的斤两,别说是和林照溪抗,连自保的能力都尚且没有。很久以前,在我答应林照溪不阻碍他的计划时,就早已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或许我应该像灵图所说的那样,不再理会这些事,独自逃出去,离林照溪越远越好。
    “皇上,还是别喝了。”我放下还留有些残液的药碗,尽可能诚恳地道,“凡药三分毒,您的身子很康健,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闵京停笔,挑眉看了看我,对着那打鼾的胖太监道:“苗恩,把这剩下的药端走。”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闵京还未完全丧失神志,我的话,还是能听进一些的。
    “你来看看。”胖太监走后,闵京忽然起身,示意我低头去看那幅已经基本完工的肖像。
    那画上是一个俊朗的男子,身着仙袍般的服饰,五官绘得极富神韵,不似闵京,也不似其他的什么人。“朕画的你,像么?”他浅浅地笑道。
    ……
    原来我在闵京眼里,竟是如此的形象吗?
    我忽然有些鼻子发酸。
    那他,对我可有半分真情?
    我并不知道什么叫有情,什么叫无情;然而说句大不敬的,或许此时的闵京,和以前那些因为云雨之事喜欢上我的小倌差不多。
    他的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胳膊,眼底的含义不言而喻。
    沉默了半晌后,我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道:“……皇上,臣想成家了。”
    ……
    我不知道自己和闵京的关系还能持续多久,也可能是自己因着之前林照溪的话,对他生了些隔阂;胸口的石头愈发沉重,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再不斩断这复杂的情,苦的是我们两人。
    我和闵京,果然是以君臣之礼相待比较好;床笫间的这份牵连,实在太薄太弱。
    “成家?”闵京所有闲适的好心情,都在听到这句话时一扫而光。他拧起眉,口气变得危险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定了定神,也没有理会自己额角渗出的汗水,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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