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亲生的。
    ……
    师傅说过蓝玉烟是命犯桃花,不过很可惜,犯的桃花都是雄的。他明白师傅并没有让他委身于蓝玉烟的意思,只是想让他陪陪他,收敛一些以往的荒唐。
    可他对那种事很好奇。
    他看过春宫图,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做的。
    所以他犹豫着勾引了蓝玉烟。
    “蓝玉烟,我总有一天是会走的。”事后,他这么对那个男人说。
    蓝玉烟总是把一切都看得很开。
    不断地向他重申自己会走,他都只是笑笑,却从来不问原因。
    其实燕柳口中的走,是真的“走”。他是被诅咒的蛇之子,原本是要献给蛇神做祭品的,就算勉强用各种药物续着命也终究不会活过二十岁。君娉婷毫不知情,很乐观地以为自己的小徒弟会长命百岁。
    燕柳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凄凉。不过能在红尘里走这一遭,也算没留下什么遗憾。
    他没想到会那么有一天,蓝玉烟成为了他的遗憾。
    ……
    和蓝玉烟在一起的日子可以称得上是快活的,如果没有那个叫林照溪的人存在的话。
    蓝玉烟和林照溪交情甚笃,时常聚在一起喝酒论诗,而林照溪看起来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望着蓝玉烟的眼光迷蒙而痴情。但在江湖上随着君娉婷穿梭多年的燕柳,只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貌是情非,以及居心不良。
    他对蓝玉烟并非有那般心思,却总是装出一派真挚的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禁不住要感叹他对蓝玉烟的深情,而燕柳只看到了他的虚伪和可怕。
    “燕柳,娘以前提过的那种瓦剌的香料,有解药吗?”蓝玉烟在夜里抱着他,低低地问。
    “你爱上了谁?”燕柳看着他,心里略微起了一丝波澜。“是今天那个林照溪?”
    蓝玉烟迟疑着摇头。
    “这不是很好么?即使是药,你心中也算是有了着落,师傅可以放心了。”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始终有些不舒服。“但那林照溪并不是池中之物,你别后悔就是。”
    在他心里,即使蓝玉烟爱上了谁,也不应该是林照溪这样的。
    “燕柳,若我可以爱上你的话……”蓝玉烟忽然道。
    “我不会爱上你的。”燕柳打断了他的话。
    心头有股无名火在蔓延,他提刀入宫,穿破密实的守卫,一刀划破了张太后的脖颈。看见血,他的心情总归是好了些。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痕迹,他又回到了尚书府。
    ……
    林照溪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轻功极佳,耳力也很好,燕柳对他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那一日,他在暗处看着蓝玉烟,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林照溪的嘴角含着笑,眼神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暗处,挑衅似的朝燕柳隐匿的地方瞥了一眼。
    蓝玉烟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他径直拔出刀,朝林照溪的天灵盖劈了过去。
    ――杀了他,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
    林照溪只两指便捏住了他的刀刃。“想杀我啊?”林照溪浅笑着,眼中浮了一层厚厚的阴霾,“我比你大了几岁,再怎么说也比你多吃几碗饭,武功也从未荒废过。凭你,杀不了我的。”
    燕柳被他那轻蔑的尾音震住,抽出刀,反用空掌击了上去。林照溪轻巧地躲过,一手握住燕柳的手腕,五指在上面滑过,挑了挑眉。
    “况且,依你的脉象来看,离死不远了。”
    ……
    燕柳追随着蓝玉烟的踪迹到宗人府时,那里面传来的声响让他皱了眉。
    嫣王闵兰,是个神仙般的人物。蓝玉烟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好。
    燕柳早就知道,蓝玉烟不会是一个人的。反正自己总有一天会走,三个人一起也无甚所谓。
    蓝玉烟欣赏他的清静,就算不做什么也总喜欢抱着他睡觉。
    蓝玉烟的身子始终有点虚,他开始做一些药膳帮他调养。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总喜欢把那些药膳做得很难吃,然后看着蓝玉烟明明痛苦却总是佯装美味的样子。
    也算是给自己留了点回忆?他恍惚地想。
    那一天在和蓝玉烟欢好的时候,身体骤然有了异样。
    不断的疼痛和痉挛让他有一种嗜血的冲动,就像林照溪所说的,自己余下的日子所剩无几。要想活得久一些,就要忍住巨大的痛苦,去找几枚珍稀的金蛇胆服下。离开蓝玉烟的日子,他眼里金色的咒印渐渐消失,身子也一天天破败下来。
    用半个月的时间赶回来,用剩下的生命看尽蓝玉烟的悲欢。
    蓝玉烟很想他,他知道。
    然而,他却从蓝玉烟身上闻到了别人的味道。带着若有似无的幽香,是种情|欲的味道。
    当蓝玉烟问他喜欢不喜欢吃甜的时,他有些微微的惊讶。他并不喜欢吃甜的,不知蓝玉烟是记混了他和谁的喜好。
    不过他并未拂了他的面子,只点着头作期待状。
    他又看到了林照溪,以及那个经常和他在一起的白侍郎。蓝玉烟身上的味道很轻易地就和这两人重合在了一起,燕柳有些微微的愤懑。
    林照溪临走前朝蓝玉烟抛了个媚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
    这个人,他没法奈何。唯一可以放心的是,蓝玉烟的枕边人不会害他。
    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蔓延,他竟然破天荒地不想搭理蓝玉烟。
    ……
    闵兰走的那天,燕柳本可以拦住他。
    “你知道吗,他每想到皇兄一次,就会痛苦一次。”闵兰压抑地说道,“我身上背负了太多他和皇兄的回忆,时时刻刻都地提醒着他的过去。我不舍得让他痛苦……有你在,他很快会忘了我。”
    “可是……”
    可是我很快就也不在了。
    燕柳把这话咽进肚里,看着闵兰零落的背影渐行渐远。
    蓝玉烟被皇上软禁,成日醉在尚书府,醉了就睡,醒了就喝。他走到床边坐下来,像闵兰病中的蓝玉烟一样,失神地看着床上的人。
    蓝玉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可是和他在一起,很温暖,也很舒心。
    胸前那一阵阵的闷痛和逐渐腐朽的身躯告诉他,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若是再不走,他会难看地死在蓝玉烟面前,就如当年的白水莲。
    他不想这样。
    走在泛着涟漪和水花的护城河边,他长久地凝视着幽深的水底。
    那个白水莲,实在是傻。
    ……
    如果死,我还是想死在没有他的地方。
    燕柳最后看了一眼绵绵雨雾下的京城,踩上马镫,心中一片寂然。
    作者有话要说:
    ☆、49
    自从闵京把西林党铲除干净后,日子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今年难得天公庇佑,自年初便是风调雨顺,百姓收成好,皇上又下令减了税,一时间河清海晏,称之盛世也不为过。
    既然是盛世,多养几个吃白饭的也就说得过去。
    我翘起二郎腿,嗑着五香瓜子翻开一本民间很红火的风流小说,津津有味地读着。
    读着读着,整行的艳遇奇情中,我忽然想起前几日京中来了个戏班,那个演虞姬的戏子长得真是不赖,在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我飞着媚眼,身段也纤巧,就是不知……
    我的笑容变得荡漾起来。
    放下小说,我背上一凉,隐约感到暗处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偷偷地盯着我看。
    回过头去,灵图放大的俊脸悬在了我的上方,幽幽地唤了一声:“叔。”
    “啊?”
    他瞅了瞅我,又瞅了瞅我桌上的瓜子和小说,语气甚为担忧地道:“你别这么正常行么……”
    我茫然地看着他。
    “我总觉得你最近正常得有点不太正常。”灵图仍是担忧地道。
    我没搭理他,看着那小说的段落若有所思道:“你说这李寡妇都四十了,还能找个十六岁的小秀才做姘夫,小秀才的爹都得比她小上好几岁,这乱的……”
    灵图缄了声。
    又翻了几页回头,他还在后面盯着我,脸上那是比看见肉包子掉泥地里还痛心的表情。
    他幽幽地唤道:“叔~”
    我深情地应道:“灵儿~”
    “叔~”
    “灵儿~”
    “叔……哎哟!”
    一个画轴无比精准地砸上了灵图的天灵盖。
    我捡起那个画轴在面前展开,打量了几眼感叹道:“哟,这是谁家闺女啊,瞧这旺夫相长得,谁娶谁有福。”画上一个娉婷女子,唇红齿白人中清晰,鼻翼饱满柳眉弯弯,一副讨喜的旺夫长相,不知是哪家闺秀。
    一大片阴影下,容渊走了过来。看见他怀里抱着那么多画轴,我顿时明白了些。
    “皇上要选秀?”我问。
    容渊把怀里的画轴堆到书案上,压住了我的几本小说,不置可否。我又捡了几幅展开来看,都是些娇艳的花骨朵,不由得嘟囔道:“……皇上这秀女也选得忒勤快了点。”
    “勤快?”容渊斜睨着我,慢条斯理道,“五年选一次,哪里算得上勤快。”
    我仔细一想,嗬,上次选秀还真是在五年前。
    “皇上都三十多了,后妃零零散散地就那么十几人,还都是些老面孔,不纳些新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灵图也展开几个画轴看了看,道,“再说,如今宫里除了几个公主更是只有大皇子一个男嗣,不再多生几个怎么行?即使皇上立了大皇子做太子,也保不准有什么万一,还是多生几个妥当些。”
    我摸摸下巴:“嗯,是该多多开枝散叶才对。”
    灵图看看画轴,又看看我,叹气道:“皇上听你这么说一定很难过。”
    “为什么难过?”我挠挠头。
    灵图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叹着气走了。
    午后在内阁议事时,我一直恍惚着,总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内阁已经全然换了模样,我悬着脑袋接了原先王悲卿的位子,踩在那块原先埋了金银又被封住的地板上。林照溪和白修静站在其后,灵图和容渊也在这里谋了位子。
    如今的林照溪不但是大理寺卿,谨身殿大学士,还顶上了张向淮的兵部尚书一职。他点着手里未拟的票,清晰地说道:“张家清出的财物户部皆已点算完毕,大多用来填补近些年工部材料的亏损,剩下的则用于修葺淮河水坝,苏北等地预计的税收……”
    即使知道他对闵京并无忠心二字可言,我也无法揭露他丝毫。
    毕竟,娘的命还连在他身上。
    “蓝阁老?”
    我愣了一下回过神,连忙俯首。
    闵京坐在帘子里淡然道:“你怎么看?”
    我硬着头皮道:“臣……没有异议。”
    闵京仍是淡然道:“朕扣你两个月俸禄。”
    我的嘴角裂了。
    “臣……没有异议。”
    前几日才扣了一个月的,再扣下去,我怕是连他闺女都养不起了。
    林照溪看着我轻笑,我总觉得那妖异的笑容里含着阴谋。白修静也看我,眼里却有几分异样的不安。
    其余四人散了之后,闵京把我留下来,美名其曰“促膝长谈”。
    “听说你昨个儿去了戏园子?”他似是无意般问道。
    我木然点头,没待他继续问便老实道:“臣除了听曲以外,并没有做其他事。”
    虽然在戏园子里徜徉,有美人投怀送抱也免不得会动些心思,但身后笨手笨脚的锦衣卫总是吵吵得头疼,再加上最近总觉得身子太虚,便再也没有过那事。
    见闵京没出声,我便抬头看他。闵京的五官陷在柔光里,看上去很是年轻。
    明明是他比我大了四五岁,可我瞧着却是我比他大了四五岁。莫非是年轻时纵欲太多,便会老得很快吗?
    我看着闵京细致的脸庞,又摸了一把自己的糙皮,觉得有些凄凉。
    以后还是做蓝下惠好了。
    闵京看着我的动作,扬起眉道:“蓝阁老,你没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我想了想,道:“皇上,臣听说了此次选秀之事……”
    “哦?”闵京眼睛一弯,心情颇好的样子,“最近几日总有大臣上奏叫朕广纳嫔妃,朕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此次想挑三十名佳丽入宫,蓝阁老以为如何?”
    说罢便直直地盯着我。
    “皇上确乃明智之举。”我诚恳地道,“不过以臣看来,三十人未免少了些。秦王扫六合,集成后宫美女逾万,汉时刘彻更是坐拥宫妃一万八千;如今西林贼子已除,抄家所缴之财重归国库,理应增加后宫开支,三十人略少,三百人尚不足。”
    说这话的时候,闵京一直在沉默。
    “蓝玉烟,你不觉得你是最该拦着朕的人么?”他的声音有些压抑。
    我疑惑地看他。
    “若是朕不纳妃,不生子,闵歌白就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闵京静静地看着我道,“到时,你就是国舅。再者……”
    我摇头:“皇上,您也深知臣的禀性,与其做个处于上位却屡遭旁人猜忌的外戚,不如做个勤勤恳恳的小官,国舅之位,臣自是从未想过。而歌白尚且年稚,不知日后是否担当得起治国重任,储君之事不可唐突,向来是能者居上,若后宫能再添几个小皇子,与歌白竞争角逐,择优而取岂不更好?”
    闵京沉默了一会儿,道:“朕扣你三个月俸禄。”
    ……胸口好像有什么正在破碎。
    我按捺着心中的悲愤,恭敬道:“臣,没有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
    ☆、50
    回到尚书府,知赏正端着一只脸盆似的碗大快朵颐,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
    我走过去默默地把碗从她嘴边拿下来,捧在手里默默地道:“知赏啊……以后还是……少吃点吧……”
    知赏迷茫地看着我,嘴角还挂着几颗饭粒。“对了,你是我名义上的妻,饿老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把碗递给她,叹着气在她对面坐下来,给自己盛了半碗饭,想了想又挖去一小半,“还是我少吃点吧。”
    “父皇又扣你俸禄了?”知赏不以为意地给自己添了满碗,接着埋头猛吃。
    “……”我默默地嚼着口中为数不多的饭粒,菜都没舍得扒拉几下。
    “放心吧哥,一定饿不死你。”知赏打了个饱嗝道,“就算没了俸禄,我还有那么多嫁妆呢。大不了咱家就吃我的。”
    我无奈道:“你的嫁妆,我怎好意思碰?我还等你觅得个好夫婿妥妥当当地嫁出去呢,就算吃了蓝家的祖宗本也不能动那些。”
    知赏头也不抬道:“我喜欢姑娘。”
    哐当一声,我手中尚未吃完的半碗饭亲吻了大地。
    我低头凝视着它们,心在滴血。粒粒皆辛苦啊粒粒皆辛苦,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不知道淡定,是我的罪过。
    于是我淡定道:“姑娘?哪家的姑娘?若是喜欢姑娘,那些就是你要给人家下的聘礼,照样不能动。”
    知赏看着我。
    我看着知赏。
    良久,她放下碗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而已。”
    我颤抖着给自己添了半碗饭。
    还好是玩笑,不然皇上非砍了我不可。
    知赏一边扒饭,一边若有所思道:“哥,你没想过给蓝家留个后么?”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顿时没了继续吃的心思,放下手中的碗筷便苦着脸道:“怎么留?我可是天生的断袖,碰不了女子的。”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知赏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哟,还板着脸教训起我来了?“那你说怎么办。”我一翻白眼,哼哼道,“找个清白姑娘来祸害,让人家给我生个儿子再守一辈子活寡么?”
    知赏皱皱鼻子,似是遗憾地道:“那你们蓝家的香火岂不是要断在你身上了?”
    “哪可能呢?开朝时蓝将军生性风流,府上有姬妾数百儿女若干,如今天下蓝姓人氏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子孙,怎会就断在我身上了?”我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笑着道。
    知赏停了碗筷,望着我幽声道:“就算如此,哥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闻言,我脑海里浮出了歌白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唉,如果能生个歌白那么可爱的儿子,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啊可惜,我不会去祸害清白人家的姑娘,也不愿找个风尘女子凑合,此生怕是决计不会有孩子了。
    知赏呆了一会儿,语出惊人:“哥,不然我给你生个吧。”
    我掏掏耳朵,看着她。她真挚地看着我。
    我抖了两抖,连说出口的话都有点哆嗦:“木兰啊……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没乱说。”知赏蹙起眉,“算来我这些年给你们蓝家添了不少麻烦,毛手毛脚摔了祖上传下来的古物不说,舞枪弄剑时也免不得破坏些名贵字画,又总是害你被百官弹劾……你照顾我这么多年,咱俩早就情同兄妹了。我来给蓝家生个孩子,也算是补偿吧。”
    ――你倒是清楚自己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正是因为咱们情同兄妹,我才不能让你给蓝家留嗣啊。”我哭笑不得道,“你见过哪个做妹妹的给兄长生孩子?此事万万不可再提。”
    知赏欲言又止,闷声道:“那便算了。”
    我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
    这些日子家中除了几个小厮外没什么仆役,再加上皇上总是克扣我的俸禄,府里请不起大厨,平时都是我亲自做些清粥小菜,自己拾掇了便是。谁知今儿个知赏竟难得下了回厨,而且味道还不赖。
    我正想开口夸赞她两句,却见她喊道:“君儒易!”
    一个人影从门口晃了进来,接过我手上的活计拾掇了起来。
    “儒……儒易……”我吓得退后两步,磕巴道。
    儒易看我一眼,端着碗筷轻飘飘地晃走了。我愣是从那眼神里瞧出了哀怨,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知赏。
    “就这回事。”她悠然地拿了根牙签剔着,“他方才自己过来,说和君老爷子闹矛盾了想在这里住些时日,我说可以,但是你得负责煮饭刷碗烧洗脚水,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知赏的表情有点阴森。
    我知道儒易这回可算落她手里了。
    要是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现在正被外孙媳妇百般刁难,指不定会过来砍了我。就是不知那一向父慈子孝的两人究竟闹得是什么矛盾,我还是抽空去趟君府好了。老人家,总是怄气可不行。
    正想着,儒易突然黑着脸踏了进来,身后跟着个扭得花枝招展的太监。
    我看儒易,儒易别过头。
    妖孽进门,绝不是什么好事。我抽着嘴角道:“苗、苗公公,不知您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苗恩打量了我几眼,尖细的嗓门悠悠道:“奉皇上之命来这儿,看看尚书大人有没有把公主饿着了~”
    知赏在旁边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响嗝。
    “看来公主千岁过得不错~”苗恩朝她欠了欠身,恭敬的表情在目光挪向我的一瞬间带了些许嗤意,“那就请尚书大人随我去一趟宫里吧。”
    我呆了一下,道:“我似乎刚刚回来。”
    苗恩笑道:“皇上当然知道你刚刚回来。尚书大人此言,可是想抗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一直聚在他白墙般的妖孽脸上,越看越想抽。
    忍气吞声地跟他进了一个时辰前才站过的地方,我不安地揣测着闵京的意图。最近俸禄被扣得太多,我有点麻木,为了不至于堕落到打知赏嫁妆的主意,我可不想再作出什么惹怒他的事。
    “蓝阁老,来得正好。”闵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什么正好,不是你叫我来的么。我心中抽搐,一边默哀着自己的俸禄,一边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闵京。
    闵京面前摆着一堆画轴,似乎都是应选女子的画像。各种绝色的姿容跃然纸上,无不令人眼花缭乱。他瞥我一眼,随手往我怀里扔了几幅,漫不经心道:“你看看这几个怎么样?朕想让她们入宫。”
    我真诚地展开了那些画轴,然后吓到了。
    细眼聚光,脸型略方,姿容无艳,个个都是姑娘形貌的蓝玉烟。
    “皇上,”我严肃道,“丑。”
    闵京看看我,又看看画像上的女子,失笑道:“……你倒也很有自知之明嘛。”
    我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闵京把手上的画轴尽数铺开,凤眼流转,朝我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那你觉得,朕应该选什么样的女子进宫?”
    “自当是稚齿s,花容月貌,有凤仪之婀娜,而无祸水之俗媚,”我看着那些美女的画像,顿时来了精神,一一展开指点着道,“工部孟侍郎之女年轻稚美,可惜颧骨略凸眼角狭窄,隐有克夫之相,实在不宜封妃;肖郎中之女知书达礼,外貌并无不足之处,可惜年纪大了些。胡寺丞及连少卿之女皆是万里挑一的喜庆相貌,皇上可以酌情考虑一二。”
    闵京沉吟半晌,拧着那双修眉道:“朕扣你……”
    我身子一软。
    “罢。”闵京扫了那些画轴,面无表情道,“你回去吧。”
    “谢主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
    ☆、51
    我忽然悲哀地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打知赏嫁妆的主意。
    这次选秀之事,我原本乐观地以为是皇上真的想开了,便一改原先庸臣的姿态,和户部一起情绪高涨、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层层筛选的活计中来,孰不知是他想看到我吃味的样子,费尽心思地想要膈应我一番才好。
    因为我实在没有半点吃味的表现,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俸禄便被一扣再扣,祖宗本也不够我这样白吃的。
    我趴在床上忧伤地想着。
    正想到明儿个要不要佯装吃味,试着换回一些被扣的俸禄,一只软绵绵的小手忽然从暗处摸了上来。
    我身子一僵。
    若我睡得还迷糊,八成会以为是我的哪个暖床人,可如今我沦落到这等光景,还能有什么暖床人?
    我寒毛倒竖地任他在腰上摸了一会儿,翻过身来先发制人,直直地把那并不结实的身体摁到床上,点了灯就想看看是哪个贼子。
    摇曳的灯火下,一张秀气小脸有些慌乱地看着我。我吁了口气,松手道:“儒易,你在干吗?”
    儒易坐起来,小鼻子皱了一下,双手又摸上了我的腰。“我给你揉揉腰。”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倒也没问他为什么三更半夜跑来给我揉腰,想想最近确实有些腰疼得厉害,便惬意地躺下来任他动作了。
    儒易的手法虽然生疏,却是轻重得当,放松下来的我很快眯了眼,哼哼道:“儒易啊……”
    “嗯?”我一回头,刚好碰上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
    待我意识到那是儒易的嘴唇时,他已经熟练地顶开我的牙关湿漉漉地亲了起来。
    我吓得一仰头,磕上了后面的床栏,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抬头看到儒易回味的表情,我一张老脸算是红得透彻。
    儒易舔舔唇,鄙视地看着我道:“从小到大亲了你那么多回,干嘛只羞这一次?”我赶紧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板起脸想教训他,却又不知如何撇清这关系,只好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起话头道:“儒易啊……最近可有相中的姑娘?”
    儒易撇撇嘴:“没有。”
    气氛冷了下来。
    正在我尴尬得痛不欲生时,他又往我腰上捏了两把,闷闷地道:“叔……”
    我立马应道:“怎么了?”
    “闵兰和燕柳都走了。”
    闻言,原本埋伏在我心中多日的那点痛苦终于涌了出来,覆住了僵硬的气氛。那两人交杂的身影冲淡了刚刚的情绪,双眼逐渐变得酸涩,视野也晦暗起来,我低着头,一时间觉得有些哽咽。
    一只小手抚上我的脸颊,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叹气。“还有我呢。”
    我拿下那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握着,口中喃喃道:“你和他们怎么一样。”
    “我和他们也能一样。”儒易突然坚定地道。
    眼看他的手逐渐划开了自己的衣襟,我连忙伸手拦住,看着他苦笑道:“儒易,你都这么大了,该明白些事理。”他低着头,发出一句极微小的声音:“……我很久以前就不喜欢姑娘了。”
    “胡说,那善花公主是怎么回事?”我皱着眉道。
    “我不喜欢她!那时你们礼部事务多,好不容易有空闲时候又总和闵兰粘在一起,我想让你多注意我些,正好善花那个□又……”儒易急切地道,“她跟野男人搞到一起时,我早起了退婚的心思,如此一来也不过是方便些罢了,我没可能和她成亲的。”
    我听完他这番言辞,无奈地道:“那你是想如何?”儒易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目光灼灼道:“我想和你过。”
    我抽着嘴角道:“这话要是让老爷子听到,非得宰了我不可。”
    “他已经听到了。”
    我一滞。“难、难不成这就是你和老爷子闹矛盾的原因?”
    儒易点头。
    我怔愣半晌,低头看看自己完好的四肢,结巴道:“那他为什么没、没来宰了我?”
    儒易淡淡道:“我说他要是敢动你一根寒毛,我就不认他这个爹。”
    “然后呢?”
    “他说只要我敢出这个君家门,从此便不再是君家人。”
    “然后呢?”
    “然后我就到你这儿来了。”
    晴天霹雳。
    我几乎能想到此时老爷子在家中跳脚的模样。早年生个女儿,自小就疯疯癫癫妄想成为江湖大侠,终于抛夫弃子独自闯荡,不惜与他断绝了关系;晚年小儿子又重蹈女儿的覆辙逃离家门,而理由更是让人暴跳如雷。
    想到娘,我心中倏然一紧。
    我和儒易之间最无法跨越的那条鸿沟,便是血缘。乱伦加断袖,传出去该让世人如何取笑?
    “儒易,你年纪还小,若是十年后的你说出口这话,我们还尚有余地,可如今你想让身为晚辈的我怎么做?我已经当了蓝家的罪人,不能再当君家的罪人了。等过几日老爷子气消,你随我一起去君府赔罪,不可再这样莽撞了。”我摸摸他的脑袋,苦口婆心地劝道。
    儒易突然就红了眼眶:“我是认真的。”
    我叹息着拉拉身侧的被子,抱着他道:“……好了,睡吧。”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猜儒易是个什么心思。或许是因为我年长他许多,这些年的照顾让他把依赖误以为了情;或许是因为他还心里念着雅歌,便想和我再多些亲近;又或许,只是年轻人纯粹的不甘心和占有欲罢了。
    儒易蜷缩在我怀里,一手还敷在我的掌心里。这些天他瘦了许多,原本细嫩的五指都磨出了一层薄茧,哪还有之前娇公子的模样?
    知赏这丫头真是没个轻重,不晓得欺负和玩笑的限度,明天非得教训她一下不可。
    这样想着,我便也安稳地睡下了。
    ……
    第二日百官歇憩,知赏一大早溜得不见人影,想教训她的计划也没能成功。不过于我而言,还有更加迫在眉睫的事。
    儒易去万福楼和他的老同学叙旧,我换了身银灰的常服,沿着一条隐秘的幽巷来到了一座雅致的府邸前。
    林照溪似乎并不惊讶我的到来,草草收了面前摆着的棋盘,顺手一指水榭里的石凳:“坐。”
    我实在没兴趣和他闲聊,便径直道:“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娘?”
    “放、过、你、娘?”林照溪古怪地笑了起来,“君娉婷神通广大,怎么还需要我一个无名小卒的放过呢?”
    池里的荷花随风摇曳着,水里的人影波光粼粼。白修静把棋盘上的黑白数子一一收进棋盒,安静地在那里坐着,一言不发。我忍下心中的不悦,晓之以理道:“我自觉没有什么可供你利用,你还拿着那控制不了皇上的蛊虫做什么?”
    林照溪挑着眉道:“我把它给你,你会养吗?”
    我被他看出了意图,顿时哑然。
    “这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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