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的史官为何要独独把这一段历史抹掉?他记得窦淳死后没多久,皇后就被废了,然后短短一年后,文帝也死了,大周朝就此覆灭。
    难道说窦淳的死有什么隐情?
    若说窦淳的死被抹掉,真是大梁朝的史官所为,那么他大概可以猜到,这事恐怕牵扯到了大梁朝开国皇帝的皇后――端慧仁皇后。
    毕竟端慧仁皇后成为大梁朝的皇后之前,可是大周朝文帝后宫的宠妃。
    他抿了抿唇,仔细回想着史书上的记载,若是他记得没错,现在这个时候,宫里的第一宠妃应是婉贵妃,而婉贵妃最后会诞下一名皇子,这名皇子的身份可不得了,是大梁朝开国皇帝的亲儿子。
    这段历史没有多少人知道,毕竟这是皇家秘辛,但是他身为大梁朝的太子,自然能够翻阅记载了大梁朝皇室历史的卷宗。
    大梁朝之所以能够灭掉大周朝,婉贵妃可说是功不可没。
    卓惊凡在心里冷笑一声,婉贵妃胆大包天,早在采选进宫前就和淮王勾结在一起,进了宫之后还不断替淮王传递消息,最后和淮王里应外合,杀掉了文帝,夺了皇位。
    可怜淮王以为能就此登上帝位,却在最后关头,被自己的心腹大将梁仲轩一刀给捅死了,梁仲轩屠尽大周朝皇室,然后顺势登基,改国号大梁。
    他和婉贵妃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婉贵妃则被册封为皇后,就是大梁朝的端慧仁皇后。……
    一思及此,卓惊凡的心里猛然一跳,他连忙让茯苓靠近一些,然后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茯苓听罢点了点头,然后便退出了承恩殿。
    不多时,茯苓又回来了,在他面前低声说道:“禀太子妃,婉贵妃娘娘确实有孕了,前几日才传出来的消息。”
    “嗯,日后举凡这宫里有事,无论大小,都要立刻来报予我知道,听见了么?”卓惊凡脸色冷了冷,沉声叮咛了一句。
    “诺。”茯苓恭敬应下。
    卓惊凡挥了挥手,让她先退下,他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好平复激动的情绪。
    他支着额头靠在软榻上,心里乱糟糟一片,看来现在婉贵妃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梁家人的血脉了,他的心情实在很复杂。
    再者,这样大的事情,他在东宫竟然一点儿也没听说,看来这东宫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一番。
    前一些时日是因为他刚醒,还没摸清整个局势,不好贸然出手,所以任由傅良娣执掌着宫务,现如今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章程,断不会再让一个良娣拿着宫务狐假虎威。
    因此他在心里谋划了一番,便打算从明日开始恢复晨昏定省,这东宫的规矩,是该好好的立起来了。……
    东宫崇仁殿
    窦淳放学后,并没有马上冲到太子妃所在的承恩殿,而是回到崇仁殿的书房,乖乖地练了好几张大字,直到要用晚膳了,才准备前往承恩殿。
    他先回了寝殿,脸上带着傻傻的笑容,任由宫人帮他更衣,然后在离开崇仁殿时,留下了泰半的宫人,只带着几个内侍。在半路上,他又使计甩掉了几个内侍,最后只剩下一个贴身内侍。
    窦淳带着内侍来到承恩殿附近,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一拐弯闪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道,小道里人烟稀少,外加两旁树木丛立,光线昏暗,显得有些阴森。
    走在小道上,窦淳的举止行为已经和刚才不太一样,脸上痴傻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他带着贴身内侍疾步向前,最后来到小道尽头。
    小道尽头是通往典膳局的一个小门,窦淳到的时候,已经有个内侍等在那里。
    “小的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内侍见到窦淳,立刻行了一个大礼,低声问安。
    “嗯,起。”此时的窦淳丝毫没有平日的稚气,他的嗓音低沉,隐隐透着一股威严,和众人印象中的痴傻太子完全不同。
    内侍站起身,低垂着头恭敬说道:“禀殿下,小的确实见到典膳郎在膳食里添加了其他东西。”
    窦淳瞳孔骤缩,沉声问道:“添加了什么?”
    “回殿下,小的认不出,不过小的想办法偷到了一些。”那个内侍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个小纸包。
    窦淳身后的内侍立刻上前一步,接过纸包后,小心地打开一看,只见纸张上头是一小搓白色的粉末,内侍正想伸出手指沾一点尝尝,就被窦淳给阻止了。
    “收起来,找个机会把东西给太医署的严太医,让他查查那里面是什么。”窦淳淡淡地说道。
    “诺。”内侍把纸张包好,收进了袖子里的暗袋。
    “继续盯着典膳郎,还有,太子妃的膳食也要仔细盯着。”窦淳离开前,又仔细叮咛了一句,这一次把太子妃也一并稍上了。
    吩咐完后,窦淳带着内侍匆匆地离开了小道,然后进了承恩殿。……
    承恩殿的侧殿中,宫人们已经准备好膳食,正要去请太子妃来用膳时,就听殿外内侍高声唱道,“太子殿下到――”
    这时正好刚来到侧殿的卓惊凡一听,赶紧领着一众宫人来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到正殿迎接,太子殿下带着贴身内侍已经走了进来。
    “凡凡!”窦淳一看见卓惊凡,双眼一亮,欣喜地叫道。
    “见过殿下,殿下万福。”尽管窦淳的智力只如同八岁小儿一般,但是该有的礼数卓惊凡从来都没有落下。
    “凡凡,我来陪你用膳了。”窦淳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卓惊凡瞧。
    “嗯,谢谢殿下,我很高兴。”卓惊凡微笑着说道,然后带着窦淳走到食案旁坐下,并且亲自替窦淳净手,布菜。
    席间,卓惊凡极有耐心,侍候着窦淳用完晚膳了,这才开始进食。
    窦淳乖乖地坐在卓惊凡身边,捧着一个茶盏慢慢地喝着茶,直等到卓惊凡放下食箸,他才开口说道:“凡凡,我们去走一走。”
    说完便放下茶盏,伸手去拉卓惊凡。
    卓惊凡温声说道:“殿下您别急,待我净手漱口完。”
    窦淳只好等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一众宫人涌上前,端盆子、递帕子、端水瓶,一群人簇拥着他的太子妃,只见他的太子妃举止流畅,很快地就完成了净手和漱口的动作。
    窦淳的眼神闪了闪,脸上仍然挂着傻傻的笑容,待到卓惊凡走上前牵起他的手时,他的眉心微微一皱,快得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卓惊凡牵着窦淳走出承恩殿,在殿前的小园子里慢步走着。
    一路上窦淳看见什么都很好奇,指着问东问西,卓惊凡不厌其烦的一一回答,两人一问一答间,气氛越来越融洽。
    就在这时,前方远远的有另一群人迎面走来。
    卓惊凡的眉心跳了跳,已经猜出来者是何人了。
    果不其然,那群人走到面前时,当前领头的傅良娣盈盈下拜,娇柔的嗓音婉转动人,似是能滴出水来,“妾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我和凡凡在走路消食,你挡着我们的路了。”窦淳看看眼前的女人,又看看身旁噙着一抹微笑的卓惊凡,撇了撇嘴不高兴地说道。
    卓惊凡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轻咳了一声,压下嘴角的笑意,然后才淡淡地说道:“傅良娣不用多礼,起罢。”
    傅婉倩低垂着头,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她咬牙忍下心中的怒气,娇柔地说道:“太子殿下未说起,妾不敢起。”
    “那你便在这里蹲着罢。”卓惊凡也懒怠理会她,爱蹲就蹲着罢,难道这个傅良娣以为,自己这个太子妃会为了她一个良娣,向太子殿下开口求情?
    宫里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心智如同小儿,你向他问安没被叫起,自己这个太子妃都已经叫起了,你还拿乔不起来,莫不是还要太子再说一遍不成?
    这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因此卓惊凡甩下一句话,便带着窦淳绕过傅良娣,继续往前走去,一行人根本没人关心身后傅良娣的身影有多僵硬,更不会知道傅良娣的脸色有多难看。……
    而此时的窦淳虽是一副痴傻的模样,心里却是闪过许多思绪。他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太子妃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
    若要说从何时开始改变的,好像是从对方吃了自己的点心中毒后再醒来,就褪去了往日的懦弱和优柔寡断,气质和手段更是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是从前太子妃遇到了傅婉倩,只有退让的份儿,更别说让对方吃瘪了。可就他所知,打从太子妃醒来后,傅婉倩就再也没在太子妃这里占到上风。
    上一回问安时,更是被太子妃绵里藏针的话嘲讽了一顿,可怜傅婉倩却连听都没听出来,还喜孜孜地回报给了母后身边的王姑姑。
    窦淳只要一想到傅婉倩是如此的愚蠢,心里便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不用担心东宫被傅婉倩把持住,忧的是他的母后竟如此扯他的后腿,把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塞给他。
    ☆、第十章 留宿
    当晚,散步完回到承恩殿后,窦淳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歇在了承恩殿。
    卓惊凡并不意外也不惊慌,毕竟窦淳现如今的心智还是个孩子,他的留宿就只是单纯的睡觉罢了,因此命宫人准备床榻,然后就带着窦淳先去沐浴。他曾经听茯苓说过,以前太子殿下宿在这里时,都是太子妃亲手服侍的。
    尽管卓惊凡没有亲自动手服侍过人,但是承恩殿里宫人内侍这么多,他不信还真是事事都需要他这个太子妃动手,顶多是陪在身边然后动动口罢了。
    他带着窦淳来到承恩殿偏殿的浴间,浴间也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擦干身子后穿衣的地方,内外间用一道珠帘隔开,帘子后还有一层薄纱。
    掀开珠帘进入内间,墙边有一张软榻,榻上放着几块干净的帕子,用来擦净身子和绞干头发用的,帕子旁迭有几件雪纺织成的中衣。里面还有一个宽广的浴池,浴池里的水已经注有七分满,显然是典设局的内侍们事先准备好的。
    卓惊凡只留下两个内侍,其余宫人都被他遣到外间候着,内侍也不用他多做吩咐,立刻动作麻利地替太子殿下宽衣。
    卓惊凡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盯着内侍的动作,直到见他们把太子殿下剥光了,这才扬声唤了太子殿下的贴身宫婢进来服侍。
    窦淳的贴身宫婢原本是春桃,不过春桃被送回尚仪局后,皇后便提了夏香起来,顶替春桃贴身宫婢的位置。
    此时夏香正领了两个宫人掀了帘子进来,见到太子妃坐在一旁,先向太子妃行了个礼问安,待到太子妃叫起后,才走到太子殿下身边,准备开始侍候太子殿下洗头和洗身子。
    可是夏香才刚接近窦淳,就被窦淳给一把挥开了,“不要你!”
    夏香和另外两个宫人立刻跪下请罪,窦淳光着身子站在原地,脸上挂着一副委屈的表情。
    “怎么了?”卓惊凡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凡凡,不要她。”窦淳嘟着嘴,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不要夏香?夏香侍候得不好么?”卓惊凡淡淡地问道,语气听不出异样。
    “她拉我的头发,很痛。”窦淳歪头想了想,用控诉的语气说道。
    卓惊凡此时已经站起身子,拿着一件中衣走到窦淳面前,先帮他披上后,这才温声说道:“是每次都会拉你的头发么?除了拉头发,还有其他服侍不周到的地方么?”
    “嗯,每次,还有……搓得很用力。”窦淳想了想,然后又肯定地补了一句。
    “听见了么,自己下去领罚。”卓惊凡挥了挥手,夏香便惨白着脸退了下去,另外两个宫人自是也逃不了责罚。
    “茯苓。”卓惊凡开口唤了茯苓进来,让她派两个宫人进来,侍候太子殿下沐浴。
    “要凡凡。”可窦淳却拉着卓惊凡的衣角不放,无论怎么哄或是怎么劝,他就是噘着一张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直盯着卓惊凡。
    卓惊凡真是差一点维持不住脸上平静的表情,他暗自深呼吸几次,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淳儿乖,快点沐浴完,明儿个还得早起,否则又要被楚太傅责骂了。”
    提起楚太傅,窦淳似乎抖了一下,他的脸上带了点犹豫,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些。卓惊凡趁机拉出自己的衣角,退了开来,茯苓很有眼色,立刻让宫人们上前,开始服侍太子殿下。
    窦淳只好气呼呼地站在原地,待到宫人服侍完,他立刻泄愤般地跳入浴池,飞溅起来的水花,溅湿了坐在软榻上的卓惊凡。
    卓惊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举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实在是好气又好笑,他无奈地站起身,让茯苓替他宽衣沐浴。
    而窦淳则是自个儿在浴池里玩得不亦乐乎,不时拍打着水面哈哈笑着,或者是摆动着双手双脚,笨拙地试着在浴池里泅水。
    卓惊凡见他玩得开心,便只吩咐内侍看着点,不去制止他。在卓惊凡的心里,其实有点儿把窦淳当成儿子在养。
    上辈子他虽然已经大婚娶了太子妃,也有几个太子侍妾,可是直到他被刺杀前,东宫中都还未传出有孕的喜讯。
    因此这个心智犹如稚儿的窦淳,正好弥补了卓惊凡没有儿子的遗憾。……
    窦淳自是不知卓惊凡心中所想,他坐在浴池里,望着池边那抹赤裸的身影。
    由于卓惊凡年岁不大,身量还没长开,此时还是一副少年的身形,少年正背对着他,张开着双手让宫人擦着身子。因为不常外出的缘故,所以少年的肤色白皙,他的视线划过少年的裸背,来到挺翘的臀部。
    虽然少年有些瘦弱,但是臀部的浑圆,紧紧吸引住窦淳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上手捏捏看,试试手感。两瓣臀部中间隐藏的那处,更是透着一股致命的诱惑。
    窦淳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晦涩,随即恢复往日的明亮和清澈,他不敢再看向卓惊凡,遂将自己埋进水里,想让脑子好好冷静一番。
    守在池边的内侍见状,却是以为他溺水了,连忙惊声呼叫,“太子殿下!”
    卓惊凡听见内侍的呼喊,连忙转身,只见宽广的水面上,丝毫不见窦淳的身影,他顿时心下一紧,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殿下呢?!我不是让你们好好守着么?还不快下去找?!”
    就在众人一阵慌乱时,已经平复了心情的窦淳,“哗啦”一声窜出水面,惊住了已经下水的几个内侍和宫人。
    窦淳睁着一双又无辜又疑惑的双眼,左右瞧瞧,用一副天真的口吻开口问道:“你们也要泅水?不脱衣裳么?”
    几个内侍和宫人这才醒过神来,连忙爬出浴池跪在一旁,卓惊凡此时已经拉下了脸,他沉声说道:“茯苓,侍候太子殿下起来。”
    茯苓和一旁的宫人见太子妃的脸色不好,一声都不敢吭,连忙走到池边,而窦淳似乎也被卓惊凡的脸色吓到了,乖乖地踏上台阶走上浴池,让宫人们替他擦干身子。
    待到窦淳穿好衣服后,卓惊凡早就不在浴间里了,他甩开想帮他绞干头发的宫婢,赤着双脚“哒哒哒”地就跑进了卓惊凡的寝室。
    “凡凡……”窦淳一进去,就见到卓惊凡冷着脸,靠坐在软榻上。
    “过来。”卓惊凡抬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窦淳心下有些震惊对方的气势,不过面上却不显,只是蹭着地,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凡凡生气?”他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开口问道。
    卓惊凡却没理他,只是垂眼看着自己的衣袖,似是能看出一朵花来。窦淳被他冷落,脸上立刻带出了惊慌失措,又一连喊了他好几声,最后一直没得到回应的太子殿下嘴一瘪,竟是开始掉眼泪了。
    卓惊凡听见他啜泣的声音,心里的怒气不禁消散了些,他抬起头瞥了窦淳一眼,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哭什么?”
    “凡凡……不理我……呜……”窦淳心里不断唾弃自己,嘴上却还是抽噎着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理你?”卓惊凡按捺下怒气,缓缓地说道。
    窦淳见他肯搭理自己,连忙顺着对方的话语想了想。须臾,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凡凡能告诉我么?我很笨……想不出来……”
    “我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躲到水底下?”卓惊凡见他想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心里一软,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水下好玩,凡凡变得和平常不一样。”窦淳眼睛一亮,比手划脚地解释着。
    卓惊凡知道他的意思,在水里睁着眼往上瞧,池边的人影会晃动,自是和平常不一样,窦淳的心智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发现这新奇的玩法,当然是立刻一试。
    只他要教会窦淳一点,玩可以,却是不管何时,都万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地。
    今日是他在浴间里陪着,所以没有出差错,改日若是身旁有那起子心怀不轨的宫人,趁机将他按在了池底,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他第一次狠下心来,想好好教训窦淳一番,让他长长记性,下次他就不敢再将自己的安危不当一回事了。
    没成想,窦淳掉几颗金豆子,他就心软了,他抚了抚额,实是有些无奈。
    只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因此他将窦淳拉到身旁坐下,语气郑重地说道:“淳儿,你记住,以后没有我陪着,不管你发现什么新奇好玩的事儿,都先缓一缓,然后先来告诉我,好么?”
    “知道了,凡凡不气。”窦淳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似乎在确认他是否消气。
    “你一定要记住了,知道么?”卓惊凡一再地叮咛,直到窦淳频频打呵欠,脸上带了些不耐,这才牵着他走到床榻边,亲自服侍他就寝。
    窦淳很快地就睡着了,卓惊凡坐在床榻边,望着他安祥的睡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地说道:“真是让人不省心,什么时候才能多个心眼呢?”
    他又替窦淳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走向寝室里的另一张软榻。
    尽管窦淳此时的心智还是个孩子,但是卓惊凡却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习惯。上辈子就算是和太子妃的新婚之夜,他也是在云雨过后,待到太子妃入睡,便起身到另一间寝殿安置。
    其余的侍妾更是在服侍后,就被他命人抬了回去,因此就算来到这里,他也不会打破自己长久以来的规矩。
    他轻声唤了茯苓一声,让对方服侍自己就寝,然后又吩咐上夜的宫人不要误了太子殿下起身的时辰,便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待到上夜的宫人吹熄烛火,寝室陷入一片黑暗时,本应沉睡着的窦淳,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望向卓惊凡的方向,在黑暗中想象着对方适才怒红的双颊,眼中染上一点点的复杂,和一点点的温情。
    似乎除了母后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会为了他的安危如此上心,就是圣人现在关心的,也是婉贵妃和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回答一下飘这位亲的评论:
    皇上目前没有其他的儿子,所以还不能废太子,再说别忘了这个皇上是末代皇帝,现在朝政肯定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让人篡位成功。至于太子装傻其实也没有很多年,他以前是真傻来著……
    ☆、第十一章 凤钗
    翌日寅时三刻,上夜的宫人便凑到卓惊凡身边,小声地唤着他。卓惊凡很快地就睁开了双眼,宫人低声说道:“禀太子妃,到时辰了。”
    卓惊凡闭了闭眼再睁开,便坐起了身子,这时茯苓也领了宫人进来侍候他梳洗,他漱口完擦脸后,便开口说道:“先去把早膳备上,我去唤殿下起身。”
    “诺。”茯苓吩咐一个宫人去传膳,她则是领着其他宫人跟在太子妃身后,准备服侍太子殿下。
    卓惊凡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摇了摇窦淳,“淳儿,该起了。”可窦淳却抱着锦被睡得香甜,一点儿也没有反应。
    卓惊凡也不气馁,仍旧继续摇着他的手臂,温声唤着他的名字,几次之后,总算是将这贪睡的小祖宗给吵醒了。
    卓惊凡看着窦淳揉着眼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尽管窦淳的外貌比他还年长,可因为心智问题,常常会做出些孩童的举动来,让他看了不禁有些莞尔。
    由于窦淳卯时正就要进崇文馆,所以宫人服侍他漱洗后,他便来到偏殿用膳,期间他一直揪着卓惊凡的衣角,胡搅蛮缠地让对方陪着他。
    卓惊凡也没有拒绝,好脾气地哄着他用膳完,还亲自送他到承恩殿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才回到寝室内歪在软榻上。
    茯苓知道太子妃的身子骨不好,若是起得太早,会有头晕目眩的毛病,胃口也会不好,因此特地准备了些太子妃喜欢的吃食,想着劝太子妃多用一点。
    卓惊凡看着茯苓担心的神色,心里喟叹一声,到底是不忍拂了茯苓的好意,毕竟是自己夺了她主子的身体,也应当好好调养才是。
    因此他勉强喝了些用薏米和红豆熬成的粥,再吃了几口桂花糕,便推开了手不想再吃,实在是身体原主的口味和他不大一样,往日用膳时还能避开不喜欢的菜色,可现在这两样,恰恰是他不爱的。
    茯苓见他好歹多吃了几口,也就没再劝着他吃,把点心撤下去后,茯苓便跪坐在软榻前,一边替太子妃腿,一边低声说道:“太子妃,昨日已照着您的吩咐,往秋华阁和怜芳阁传话了。”
    “嗯,待良娣她们过来了,便请入正殿,让她们候着。”卓惊凡支着头闭目养神,淡淡地吩咐道。别看他现在这副淡定的模样,若不是茯苓提醒,他还真忘了今儿个开始恢复了晨昏定省。
    茯苓得了话,便也不再开口,只专心侍候着太子妃。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卓惊凡的思绪渐渐放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昨晚上和今晨,窦淳那些幼稚却显得可爱的举动来。
    其实在这样的深宫内院里,窦淳能够保有如此纯真的一面,已是难得。如若不是窦淳小时中毒,心智一直是痴傻的,皇家哪里会有天真的皇子?
    就是他自己小时候,也早早地就接触了宫里阴私的一面,手上更是五六岁起便沾了人命,再大一些就是跟皇弟们争宠斗心机,哪里能像窦淳这般,被护得好好的。
    可他转念又想,窦淳也未必就比他好命,否则也不会年纪小小就中毒了。至于窦淳为何能活到现在,许是他中毒后人变傻了,所以当初下手的人觉着他没威胁了,这才手下留情地留着这么个痴傻的太子活命。
    毕竟圣人的后宫只有窦淳一个皇子,圣人的那些妃嫔们想争,也得先生出个儿子来再说,没有儿子一切都白搭。
    卓惊凡倒是能猜到那些妃嫔的心思,她们留着太子殿下按兵不动,也是防着扳倒太子之后,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便宜了那些亲王们。要知道,圣人若真废了太子,没有子嗣的圣人可就得从其他亲王那里,择一优秀子侄过继过来,这可不是圣人的妃嫔们想见到的局面。
    所以在没有任何妃嫔诞出皇子前,妃嫔们为了自己,也会想法子递话出去,让家里头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父兄或族人,出力保住太子殿下的位置,待到她们日后有了健康的皇子,要取代太子殿下还不容易么?
    卓惊凡勾起唇角一笑,可她们却万万想不到,太子殿下竟是有病愈的可能,所以幕后主使者慌了,才会有前些时候,太子妃中毒的事发生。
    既然宫里有人想让他们不好过,他也不会客气,谁惹了他,便要加倍还回来。他就算从太子殿下成了太子妃,骨子里的傲气和睚眦必报,也是一分都不少的。……
    今儿个一大早,秋华阁和怜芳阁两处都是一阵忙乱,因为太子妃昨儿个遣了人过来,说他身体已经大安,今日就恢复晨昏定省。
    秋华阁住着傅良娣和苏承徽,怜芳阁住着张良媛和李承徽,两边人马都快速地装扮自己,然后在差不多的时辰一起出发前往承恩殿。
    傅良娣和张良媛两方人在半道上遇见,张良媛和李承徽都屈身行了个礼问安,傅良娣冷哼了一声,让两人蹲了会儿身,才叫了起。
    而跟在傅良娣身后的苏承徽则暗暗叫苦,方才张良媛才被傅良娣刁难过,现如今换她问安,还不得被张良媛搓揉一顿?
    可她品级比张良媛低,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向良媛问安。
    因此苏承徽一咬牙,上前一步向张良媛行礼问安,却没想,张良媛根本没有刁难她,几乎是她才刚屈身,张良媛就叫了起。
    “行了,再磨蹭下去,误了时辰,谁担待?”傅良娣最见不得张良媛惺惺作态的模样,端着那一张柔弱和善的面孔想欺骗谁呢?东宫西北角的井里头可从来都不缺尸体,那些尸体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她的手笔呢。
    傅良娣说完便懒怠理会她们,一甩袖领着宫人径自走了,张良媛几人见了,自是赶紧跟了上去。
    不一会,来到承恩殿外,茯苓已经等在了殿门口,她将几位太子侍妾迎了进去后,待到她们入座,便让宫人们上茶好生侍候着。
    傅婉倩四人坐在承恩殿的正殿里,等着太子妃的到来,她们在来之前,都有了会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因此一时间倒是没有人沉不住气,皆是垂着头恭敬地候着。
    不知过了许久,终于听见内侍高声唱道:“太子妃到――”
    四人赶紧站起身,待到太子妃走到主位上,四人屈身行礼,异口同声地问安道:“妾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嗯,起罢。”卓惊凡坐下后,这才淡淡地叫了起。
    四人直起身子,规矩地立在一旁,没人敢先坐下,卓惊凡眼神闪了闪,这才又开口说道:“都坐罢。”
    “诺。”四人这才恭敬地坐下。
    “妾见太子妃脸色好多了,果然是身体大好了,妾也能放心了。”傅良娣坐下后,斟酌一会,笑着开口说道。
    “嗯,良娣有心了,赏。”卓惊凡也不吝啬,开口就是一个赏赐,这倒让四人都是一愣,不晓得太子妃在玩儿什么把戏。
    这时卓惊凡背后的宫人上前一步,四人这才看见宫人手里捧着个盒子,显然里面就是太子妃要赏赐给傅良娣的物品了。
    张良媛等人看着宫人往傅良娣那里走,脸上都带了点好奇,心里也有些懊恼,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奉承,竟让傅婉倩得了个好。
    傅婉倩也很意外,她忐忑地接过太子妃的赏赐,并且恭敬地谢了恩。随后四人又找机会阿谀奉承了太子妃几句,却是无人再得赏赐。
    在座的几人虽然看似聊得热络,实则每人心里都是各怀心思,尤其是傅婉倩,她心里有数,太子妃借口身体大安,让她们恢复晨昏定省,实际上是想夺了她手中的宫务,毕竟之前自己是用太子妃身体欠安的理由,才能霸着宫务不放。
    可如今太子妃都大安了,太子妃必是要她交出手中的宫务的。
    因此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可奇怪的是,太子妃一句话都没提,直到她们离开了承恩殿,太子妃也没开口要她交还宫务。
    她揣着一颗疑惑的心,领着宫人回到了秋华阁。
    一回到秋华阁,她便让人把刚才太子妃赏赐的盒子抱过来,让宫人打开后,她才发现盒子里竟然躺着一根金质凤钗。
    傅婉倩的脸色僵了僵,太子妃给她一根金质凤钗是什么意思?依她的品级,还不够资格佩带金质凤钗,太子妃这是在讽刺她么?
    可再仔细一瞧,这凤钗的成色似乎不纯?
    她伸出手拿起凤钗,一入手就感觉不对,她猛地瞪大眼睛,气得手都在微微颤抖。卓惊凡竟然拿一根残次品敷衍她?
    不,不只是残次品,傅婉倩白着脸手指一搓,凤钗上的金粉扑簌簌地掉,露出里面原本的材质,竟然是木头雕的。
    她气得一把将凤钗给折了。
    卓惊凡真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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