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院子,知客僧说程府的人已经到了,引着他们过去。
    幼菫意外的是,不单程缙和顾氏来了,程绍也来了。
    相互请安后,永青又得了不少见面礼,这次大家都事先有了准备,程绍还给永青带了一袋子糖炒栗子。
    永青把金项圈金裸子金九连环随手放一边,宝贝地抱着糖炒栗子吃起来。
    那些东西定然不如糖炒栗子值钱,那种金灿灿的东西母亲那里多的是。还是大舅祖父比较大方,他定然是最有钱的。
    永青在心里一番比较后,本着抱大腿的想法,对程绍特别亲近,大舅祖父大舅祖父的叫的亲热。啊,富豪,我对你这么好,你以后要多给我买糖炒栗子啊。
    程绍对永青的热情大感快慰,呵呵呵笑的慈祥,看来我还是很有孩子缘的啊。
    程绍解释起来他此行的目的,想为母亲点一盏长明灯。
    此地无银三百两,做贼心虚。点长明灯还用你特意来了,程缙也能点啊。
    幼菫假装相信了,附和了几句。
    用过了午膳,陪着老夫人去大雄宝殿正殿敬香还愿,是圆智大师接待的他们。
    萧老夫人很虔诚地在佛前磕头敬香,又添了足足的香油钱,那厚厚一叠银票也不知道有多少。
    圆智大师给讲了两刻钟的经,还给了永青一个平安符。
    此行的目的便是达到了。
    正欲离去,圆智大师对幼菫说道,“何施主请留步,师父请您去禅房喝茶。”
    圆智的师父,自然就是净空法师了。
    萧甫山要陪同前往,被圆智大师拒绝了,“师父说,他不见萧施主。”
    萧甫山说道,“我在禅房门口等她,大师请带路。”
    萧甫山语气淡淡,却是不容置疑。
    圆智大师念了声佛号,“两位施主请。”
    萧甫山叮嘱侍卫带老夫人和永青回去,便陪幼菫随圆智大师而去。萧甫山不露声色地瞥了眼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挽着幼菫的手漫步。
    圆智大师似是无知无觉一般,捻着佛珠在前面带路,在竹林里几个回转之后,身后跟着的尾巴便没了。
    曲径通幽处,便是净空法师禅房,四周是一片竹林。
    萧甫山站在禅房前候着,幼菫随圆智进去。
    一进禅房便是茶香袅袅,净空在矮几前盘腿而坐,缓缓斟茶,灰衣僧袍,一派仙风道骨。
    得知了他的身世,如今再看他,的确是有几分皇家人的矜贵从容啊。
    幼菫淡淡一笑,坐到他对面。
    净空把茶盏推过来,“何施主尝尝,老衲自制的竹叶茶。”
    色泽微黄淡绿,晶莹透亮,入口有淡淡竹叶清香,无一般茶的微微涩味。
    幼菫一饮而尽,赞道,“法师好手艺,此茶真乃清心静气佳品。”
    净空又帮她斟了一杯,说道,“施主本性天然,深得其味。”
    幼菫握着茶盏,问他,“法师叫我来,只为喝茶?”
    净空法师缓缓说道,“自然。若是施主有疑惑,也可以问老衲。”
    “我的确有一疑惑,法师当时为何将那般珍贵的佛珠赠予我?难得您佛眼通天能预知未来?”
    净空法师:“施主真心应物,不生分别,此佛珠才得了大用处。一切因果皆在施主。”
    幼菫叹息,佛法精深,不管什么疑问都能似是而非地拿句禅语回答你。
    他是说,她没拿佛珠当回事,随意拿给了永青用,才得了这个结果?那不还是他预知未来的吗?
    幼菫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问他,“您知我过往?”
    净空法师面色如常,缓缓答道,“世间事无非是幻,世上人何必执着。”
    他对她的问题无一丝意外,再琢磨他的意思,应是知道自己是一缕异世幽魂了。
    她压低了声音又问,“我还能回去吗,要如何回去?”
    幼菫反复想过这个问题,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她若要回去,应该还是从那条河吧。可是万一跳下去就直接淹死了呢?
    前世的她落入水中,也不知被救起了没有,是不是已经成了一坛子骨灰。若是如此,哪怕是回去也只能飘着。
    幼菫无数次梦见前世的母亲,哭的悲切,幼菫与她似触手可及,又似隔着天堑。幼菫想去拉她的手,那双记忆中温柔又温暖的手,明明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她每次都看不真切,母亲到底是在对着什么哭。
    她唯一能看真切的,便是母亲那双悲切的眼睛,还有眼角的皱纹,满头的白发。母亲也不过五十多岁,是个爱美的女人,怎么会生出什么多白发来。
    每每午夜梦回,便是揪心的痛,对母亲的思念如那春夜的雨丝般细密蔓延。
    净空问道,“施主可能放下今世尘缘?”
    幼菫胸口一窒,抬头看向窗外,萧甫山身姿笔挺负手立在一丛修竹旁,背影清萧,与那丛修竹相得益彰。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昨晚刚刚给她洗了脚。
    她又怎么舍得。
    幼菫深吸了一口气,“将来之事谁又知道,法师只管答我。”
    净空捋着白胡子淡笑,“不可说不可说。”
    幼菫叹了口气,“法师您真会含糊其辞。”
    净空微笑,慢慢品着茶。
    一时间禅房内静然无声。
    一个小和尚拿了一个竹木匣子过来,放到幼菫身侧。
    净空抬眼说道,“这是竹叶茶,施主拿回去喝吧。”
    幼菫抱着匣子起身向他他辞行,走了几步,她回头问,“您知道净严师父回来了?”
    净空含笑不语。
    幼菫恍然,讶然看向他,“是您把他……”
    她躬身低声说道,“多谢法师慈悲。”
    净空法师拢了拢衣袖,微闭双目,捻着佛珠,默念起了佛经。
    阳光照进禅房,落在净空身上,似镀了一层金色佛光。
    幼菫出了禅房,见萧甫山依然站在竹旁,目光沉沉一直跟随着幼菫,直到她走到他跟前。
    幼菫总觉得他眼眸里含着什么别的情绪,她抬头轻笑,“国公爷,不认得妾身了?”
    萧甫山接过她怀中的匣子,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她的眉眼,“堇儿长的好看,我是怎也看不够。”
    他说的认真,丝毫不带调笑情绪。
    幼菫低笑,“佛门净地,国公爷慎言。”
    萧甫山薄唇紧抿,握着她的手往回走,他手上的力气有些大,幼菫的手被紧紧包在他掌心。
    禅房内,圆智大师跪坐在净空法师对面,给他斟了一杯茶。
    他神色恭敬,“师父,何施主他们已经走了。”
    净空缓缓睁开眼。
    圆智大师说道,“弟子有一事不明,何施主如此年幼,她如何能福泽大燕?”
    净空发烧捻着佛珠,“她与萧施主相遇,因果已开,已是让大燕免于倾覆。至于别的,你且看吧。”
    圆智大师俯身应是。
    净空法师淡淡看着外面,“八卦阵里的那几位,先困他们一个时辰。”
    圆智大师怔了怔,又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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