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说完就走。
    陈松领着张三李四等人留了下来。
    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众人脸色黑成一团默不作声,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块牛粪堆在自家案头,吃不得又踢不得。
    晦气得很。
    台阶上的争论也接近尾声。
    林冲得知对方是高衙内后,犹豫了再三,一腔怒火早就软了下去。
    对方是他顶头上司的干儿子,他能怎样?
    忍一时风浪静,退一步天地阔,自己媳妇只是被调戏了几句,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失。
    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最后果真如鲁智深料想的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地也不是相聚的好时刻,林冲脸色阴沉的隔着人群朝陈松点了点头,独自护着林夫人与锦儿落寞的向自家走去。
    好戏散场了。
    附近围观的吃瓜群众也陆陆续续散了,唯有陈松等人还聚集在街边,一直瞅着高府的人护着高衙内扬长而去,只把他们看得牙痒痒。
    陈松不仅是这伙人的头领,还是林冲的结拜三弟。
    自家嫂嫂受辱,宛如他们受辱,这口气若不发泄出去,忍得浑身难受。
    “松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你若有安排,尽管示下,不用打哑谜,哥几个都相信你,我们也不是怕事的人。”
    林冲有家有业,可以怂,他们都是附近的一群泼皮,既无家人也无财产,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林冲不方便干的事情他们可以干,只是欠缺一个领头的人。
    “好。”
    陈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高衙内你们可认得?”
    张三李四等人连连点头,“认得认得。”
    “听说这厮是高俅高太尉的干儿子,在东京倚势豪强,专爱银人家妻女。”
    “京师人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背地里叫他花花太岁。”
    陈松点了点头,“那就再认一次,把人认清楚了,我料想他今日未得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几人最好日夜轮班将此人的一举一动给我盯死,一有异动,可速来寻我。”
    “好。”
    几人商量结束,各自散去。
    第二日。
    林冲叫人将鲁智深和陈松约到附近一处酒楼,打算回请他们。
    昨日哥三个仓促结拜,本应该高高兴兴,因为他的事儿搞得大家不欢而散,在加上林冲在家想了一夜,心中始终觉得胸口被堵了一块石头,以至于念头不够通达。
    满肚子的酸楚,也想找几个亲近人诉说一番。
    于是才有了这个局。
    几人叫了一个单独的包房,还不等热菜送上来,鲁智深就扯着嗓子嚷了起来。
    “二弟,依我说,直接趁天黑蒙上面将那个高衙内骗出来俘过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关起来,好好拷打一顿,你若是还不解气,寻个剪刀一刀下去,咔嚓一下,直接让他断子绝孙,岂不是一了百了?”
    “你放心,这个事儿我和三弟去安排,保证不将你牵连进去。”
    “大不了我们继续跑路,至少能出一口恶气。”
    鲁智深的这番言语,其实昨晚就在林冲心头徘徊过。
    不过他想的最多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将高衙内狠狠扁一顿,同时还要尽可能将自己撇干净,哪里敢将对方弄成残废?
    此番听到鲁智深仗义执言,心中好不感动。
    林冲主动给几人碗中倒上酒,端着酒碗道:“此事全因小弟而起,不敢让两位兄弟牵连进来。”
    “其实昨夜你嫂嫂宽慰了我一晚上,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件事情就此打住。”
    “来,我敬大哥三弟一杯。”
    一口酒下肚,鲁智深将空碗重重搁在桌面,压抑着声音不甘的反问道:“就这样算了?”
    林冲苦笑一声,“不算了又能怎样?”
    一直在旁边未吭声的陈松突然插嘴道:“二哥,你有没有往最坏的方向想一想?万一忍一时变本加厉,退一步越想越气呢?”
    “我看你愿意退一步,那高衙内不一定会收手。”
    “他敢。”
    林冲听后,脸上胡须毛发皆竖立起来,身上杀气四溢,宛如一头正在捕食中的猎豹。
    就在这时,包房外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人。
    众人抬头一看,发现是张三。
    张三见屋内的三人都在,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却道出了一个天大的消息,“不好了,我刚才见高衙内和一个文士领着十多个高府仆从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而来,看方向正是林教头家。”
    咔嚓一声,酒桌上的瓷碗碎了一地。
    林冲当下站起身,面色急切的问道:“你可看好了,他们去的方向可是我家?”
    张三道:“错不了,松哥儿昨日吩咐我们日夜轮班盯着高府,今日早上,我兄弟就看到一个文士进了高府,不一会就陪同高衙内领着十多个仆从出来,手上还拿着棍棒。”
    “对了,那文士好像叫陆谦。”
    “时间要紧,他们这会怕是已经到了林教头家,我们若在这里耽误下去,后果难料。”
    啪嗒一声。
    桌上传来一声爆喝。
    “贼厮鸟!上次饶你性命,竟还变本加厉了?啊,气煞我也!”
    “二弟三弟,速速随我来,再晚一步弟妹说不定就危险了。”
    鲁智深一声怒吼,反手一巴掌,便将桌子掀飞出去。
    桌上的汤汤水水散了一地。
    鲁智深说完操起那根六十多斤重的禅杖抢先冲了出去。
    唯有林冲,整个人还愣在原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
    至于高衙内想哪样?
    目的不言而喻。
    众人脑中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一幕。
    林冲选的这家酒楼就在自家附近,走回家只有几十步,一行四人步伐匆匆,不一会就赶到了院门口。
    只是门口被一群拿着棍棒的奴仆堵住了,领头一人正是林冲的同乡陆谦。
    院内依稀有哭喊声传来。
    林冲心急如焚,脑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当场大喝道:“陆谦,你大白天带人来我家作甚?”
    当先一人正是陆虞侯陆谦,他也没料到林冲这么快就赶了过来,神色间依稀有一丝慌张。
    不过想起屋内传出的动静,代表衙内还未得手,这会不能让这群人进去。
    既然已经与林冲撕破了脸,那就一条路走到底,在同乡教头和当今天子的红人高太尉之间二选一其实不难。
    只要是一个成年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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