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平恩县尉陶升,心怀忠义,护驾有功,迁为济北国郎中令,秩俸六百石。”
    进入兖州以后,天子也没忘了陶升这个功臣,不但免除了他的罪责,还发出诏书,任命他做了济北国的郎中令。
    济北王刘政的先祖济北惠王刘寿,与天子刘宏的先祖河间孝王刘开,都是孝章皇帝时申贵人所生。论起血缘,天子与这位济北王更近,甚至胜过陈王刘宠。
    济北国辖下五座城池,国内士卒不过一千。刘宏到了济北,与刘政相见甚欢,于是特意给济北国增加了封地,将泰山郡撤销,原属泰山郡的十二座城池,划入了济北国,使其城池数目增加到十七座。而国中士卒数额,也被获准增加到五千。
    不过这样的厚待,仅限于济北王刘政在世之时。等到将来刘政去世之后,他的儿子仍然要按照孝武皇帝传下来的“推恩令”,分别继承这十七座城池,而不是册立王世子、将十七座城池归于世子一人名下。
    天子并未厚此薄彼,陈王刘宠因为主动出兵勤王,被封为“辅国将军”,国中士卒数额也被增加至六千。因陈国辖下有九座城池,刘宏便不再增封城邑,只是赏赐金银。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窦辅带着诏书赶到陈王刘宠驻兵的扶乐县,一番礼节过后,按照惯例祝贺道。
    陈王刘宠和国相骆俊接了诏书,并不感到喜悦,而是仔细询问起冀州故事。窦辅没有隐瞒,一一复述。
    骆俊听完,起身拱手道:“大王,依照后将军所说,臣以为前日刺客,必然是袁氏所派!”
    窦辅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刺客,竟然还与汝南袁氏有关系?袁绍远在冀州,煽动王芬带领的冀州兵和黑山贼谋害天子,怎么会到千里之外的陈国,还差点刺杀陈王刘宠?
    “后将军有所不知,袁本初虽然隐匿于冀州,但袁公路却一直在汝南,四处奔走、游说党人。先前陈逸回乡,在袁公路的陪伴下走访平舆陈氏的的故交好友。
    几日前,大王正要出兵之时,有刺客沿途设下伏击,不过被士卒斩杀。当时大王并未怀疑是袁氏所为,只当是太平道叛军的余孽。如今看来,阻挡大王的,应当是袁公路,为的就是使大王不能出兵威胁陈留!”骆俊将先前刘宠遭遇的刺杀事件,告诉了窦辅。
    骆俊的分析,听起来似乎不无道理。如果真的是太平道刺杀刘宠,早在中平元年刚刚反叛的时候,就该动手。毕竟那时刘宠靠着手下数千强弩士,震慑住国内九城的不轨之徒,这才在周围郡县官吏弃城而走的时候,保全了陈国,而后又配合皇甫嵩共同平定豫州的叛军。
    窦辅又想到先前郑泰扮做荥阳县官吏、挟持自己的故事,于是忍不住劝谏刘宠道:“大王,依照朝廷律法,臣并非诸侯国之官吏,原本不该与大王有所接触。但今日情势非比寻常,因此斗胆向大王进谏,还请大王准许。”
    刘宠疑惑道:“后将军有何高见,尽管道来。此处只有孤王与骆国相,再无他人,将军不必忧虑。”
    窦辅再拜,然后才对刘宠说道:“大王或许有所耳闻,臣先前受天子诏命、领兵平叛时,也曾被反贼郑公业所挟持。大王以汉室宗亲身份,起兵陈国,平定黄巾之乱,威震四方。但领兵在外时,轻装出行,随从吏士不仅不会感念大王体恤,只会战战兢兢,盖因大王加重了护卫负担。”
    骆俊先前就劝谏过,但收效甚微,此时见窦辅主动提起这件事,于是也拜倒在刘宠面前,苦苦相劝。
    “大王,臣闻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明主不乘危,不侥幸。如今大王喜好驾车飞驰,而护卫士卒不过数十,如同马惊车败。大王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这难道是宗室所为?置孝明皇帝于何地?”
    刘宠沉默不语,半晌方才起身,恭恭敬敬地俯身相拜,然后对两人说道:“国相与后将军所言极是,是孤王错了,今后必不会再犯下这种错误,还请骆国相监督,时刻进言警醒。”
    见刘宠认了错,骆俊避开礼节不受,回拜道:“臣身为王国之官,原本就应当时刻劝谏大王,不敢当大王如此大礼,只愿大王能记得今日所说。”陈国并没有太傅,因此骆俊这个国相既要处理国中各县的日常事务,又要监督陈王刘宠的言行举止,随时纠正过失,以免天子问罪。
    由于一路绕行,来的匆忙,窦辅也无暇派人打探陈留叛军的军情详实。此时到了陈国,干脆直接向骆俊询问。
    “张孟卓反叛之后,并未侵入其他郡国,陈留以西的梁国和济阴都平安无事。说来诡异,上万黑山贼进了陈留,如今已有半月,却按兵不动,真是奇怪!”
    窦辅听了骆俊的介绍,若有所思,于是追问道:“骆国相,进入陈留郡内的黑山贼,是哪一部人马?”
    骆俊一时记不起详情,翻了翻军报,然后才说道:“大洪、司隶、雷公、白骑,后续似乎还有渡河贼军,但都隐匿旗号,因此不知是何人所属。”
    窦辅心中稍感安定,张白骑也到了陈留?按照先前沮授所说,张白骑此人曾经暗中与他联络,有意投诚。如今虽然渡了河,但张邈按军不动,多半是因为陶升出走一事。
    换做窦辅处在逢纪和张邈的位置,同样要严格审查一番,就像当初荆州刺史徐缪排查南阳士卒一般。否则盲目进军,张白骑再像陶升一样突然投诚汉军,必然导致河南全局崩坏。
    “大王,臣临行时,卫将军已经上书天子,请求以孟津水师张稚叔部巡河,截断南北两岸联系。东郡曹太守也已屯兵燕县、韦乡一带,监视陈留动静。因此臣以为,大王虽然兵力充足,却不宜进军,只需陈兵在此,使张邈不能东出陈留即可。”窦辅拱手道。
    对于这个建议,刘宠有些不满,反问道:“陈国强弩数千,足够击败张邈叛军,后将军为何反倒要孤按兵不动?”
    窦辅知晓这位陈王求战心切,不过还是耐心劝导。他走到地图旁边,为刘宠详细解释道:“大王,张邈并非独自作战,他与冀州的王芬乃是同谋。张稚叔麾下水师,兵力不过两千人,而冀州之兵联合黑山贼,足足有十万之众。
    陈留作为叛军在大河南岸的根本之地,一旦受到威胁,冀州兵必然渡河,仅凭张稚叔难以阻挡。而如今天子还未返回洛阳,郡国士卒缺少统一号令、各自为战,恐怕会有战败的危险。因此不可急于出战。”
    另外,此时还滞留兖州的那位天子,大概也不希望陈王再立下功劳吧?这句话,窦辅却没有说出口,而刘宠和骆俊应当也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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