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渴望爱情,现在我拥有了它;我也曾渴望公平,得不到时我便努力争取;我还渴望真相,当它真要来时,我却害怕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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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前,陈砌说他会想办法帮忙的。
    柴焰弄不清他究竟会是怎么个帮法,却满心思量着另外一件事:那份鉴定报告是偷来的,也就再没办法端上台面作为证据了。
    十二月,年末的蕲南正式跨入了一年里最冷的时节,街上树木凋敝,远近店铺的玻璃门里,身着厚重衣物的人们动作迟滞,再没夏天的热闹。
    街角的报刊亭,一双无比粗糙的手从窄窗里探出来,接了票子又迅速地收回。窗前的女人低头认真看着手中的报纸,风略过手面,掀动报纸哗哗作响。
    新闻的标题过分刺眼,以至于递回找零的手在面前晃了几下,女人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人心不古啊,偷了人家孩子还要告人家,这些人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刺耳的苛责从小窗里传出来,柴焰抬起头,忍不住回嘴,“舆论向着他们,不是已经联系到合适骨髓准备做手术了吗?人心?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心就是好的?”
    “一边是农村来的,在城里无亲无故,还带着个病孩子,另一头是开诊所的,肥的流油,是你你向着哪头?”
    柴焰想回当然是后者,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和一个卖报的老头争论很没意思,忍了又忍,她闭上嘴,打算离开躲个清净。
    可老头仍然不依不饶地絮叨:“有钱的没一个好东西,修个牙100,换颗牙动不动就上千,赚得都是昧良心的黑心钱,这样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走远的女人去而复返,用手甩着手中的报纸,“你卖的一份报一块五,高兴了动动嘴皮子,不高兴直接收钱。牙医怎么了?从看诊到治病,花的是真本事,收一千怎么了,一千都是少的,要我说,你们有的不是是非观,是仇富心理。”
    这一连串的话说愣了窗里的老头,窗外,柴焰被冷风一吹,发现自己刚刚激动了。
    不想再多做停留,她收紧衣角,转身离开。
    身后的咧咧风中,一声粗鲁的骂声和着发黄的浓痰落在了柴焰脚后几米的地方。
    柴焰的步履急促,细细的鞋跟落在水泥马路上,留下一串火急火燎的哒哒声。
    声音终止在一辆suv前,她打开车门,跨步上车,随后人伏在方向盘,肩膀微微颤动。
    “这是怎么了?去买个水又是谁招你了?”陈未南拍拍她,又四下里看看,“水呢?”
    “陈未南。”没回答他的问题,柴焰反而坐直身体,定定看着他。
    陈未南有些毛了,“干嘛?”
    “你修牙价格都是多少?”
    “拔牙普通50,智齿70,做假牙的话分材料不同价格不等,具体来说烤瓷的……”
    “涨价,都涨价。”
    “好的,一恢复营业就涨价!”安抚性的拍了拍柴焰的背,他看向窗外,柴焰刚刚来的路上空无一人。“刚刚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什么人。”柴焰声音发闷,讷讷地答。
    可陈未南却不依不饶地盯着她看。没办法,柴焰拿出口袋里已经捏皱的报纸,递了出去,“和卖报吵了几句。”
    接过报纸,陈未南轻轻扫了两眼,嘴角扯了扯,一声不屑的轻嗤从齿缝里挤了出来,“无耻之徒。”
    然而,让陈未南料想不到的是,他口中的“无耻之徒”会在开庭的前一天登门造访。
    十二月六日,终审的前一天,终于离开酒店回了家的陈未南躺在客厅沙发上小憩,落地窗外不知什么什么时候飘起白雪,沙沙的在窗沿旁积了堆。
    他眯着眼,一时竟没分清耳边的声音是雪声还是敲门声。
    柴焰从厨房走出来,她腰上扎着围裙,擦过的手上隐隐泛着柠檬味。
    “这个时候能是谁呢?”又甩了甩手,她凑近门眼,人突然一怔。
    她回身看着陈未南,“是那对夫妻,还有记者。”
    腾然坐起的陈未南几步冲向了门旁,“你们还想干什么!”
    豁然而开的门后,穿戴干净整齐的夫妻脸上再没了戾气,相反却深深给他鞠了一躬。
    “对不起,莪们(我们)今天拿到了报告,娃娃不是莪们(我们)的,之前的四(事)对不起,城里的好心银(好心人)多,莪们(我们)的娃娃现在已经有救了,今天来就四(是)和你们道个歉,法院该怎么判怎么判,莪们(我们)都认。”
    “哦?”陈未南轻笑一声,“所以你们现在是目的达到,带着记者来做场戏,然后准备撤,是吧?”
    他的话引起骚动,闪光灯闪烁时,他看见几个黑色幽深的镜头对准了他,红色的信号灯表示机器正在运作,他越想越气,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你敢说你们不是在抢走小奇迹之前就知道她不是你们的孩子!她的骨髓也救不了你们的儿子!你们还这样,无非是想引起媒体注意!”
    汉子闷不吭声,他老婆站在一旁,也低着头。
    “莪们(我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而且这些莪们(我们)也和记者同志们说了,只是……”女人抬起头,精明的眼睛打量了陈未南一下,“不过,报告在莪们(我们)这里,后来就不见了,你是咋知道的?”
    陈未南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又是一阵密集的闪光灯,气恼的陈未南猛的关上门,不想花费时间去理会那群人。门外议论声此起彼伏,房内的陈未南低着头,脸因为愤怒胀得通红。
    柴焰拍着他的肩,“没事。”
    “我又说错话了。”
    “没事。”柴焰安慰着他,边想着明天是不是还会有变数。
    ***
    “我当事人承认检方起诉罪行,只是请法官考虑我当事人救子心切、认子心切的心情,酌情量刑。”圆脸律师一番话后,回到了座位。
    柴焰与陈未南对视一眼,看样子是不会再有变数了。
    宣判结果在半小时后宣布,结果差强人意,那对夫妻的量刑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庭审结束,心里不安的柴焰奔去找圆脸。
    “你是问我是从哪来的?”圆脸指指自己,笑了,“你不知道我也正常,我律师证才拿到手,没想到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这么有意思。”
    诧异片刻,柴焰闷闷地说:“才做律师?那你很厉害。”
    “不,不是我厉害。”圆脸四下里看看,进而小声地说:“案子结束我也不妨告诉你们,那些人证、物证和说辞,都是有人事先告诉我的。”
    “那个人是谁?”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惊讶,柴焰失声问。
    圆脸挠着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都没见过他,我和他只是通过电话联系。”
    “号码你有吗?”
    “有。”将手中的公文包转而夹在了腋下,圆脸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找到个号码。
    “不过它经常打不通,我几乎没主动联系过他,都是他联系我。”他补充道。
    “知道了,谢谢。”
    “反正现在官司已经结束了,我也不妨当回雷锋做次好事告诉你们件事。”
    “什么?”
    “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个人可是和我说过,官司输赢无所谓,只要把你们的名声搞臭就行。”
    ……
    陈未南的名声的确臭了。即便陈爸最后去找当年的同事恳请他澄清流产并不是因为陈未南那一撞,是那个孩子本身就有健康问题,流产不过是个逼他让位的手段而已。
    可无论是已在高位的前同事,还是媒体记者,没人肯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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