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你先把西朗放开,他喘不上气了。”彭西朗憋红的小脸让林梦心疼也紧张,她想上前,却在彭城示威性地退到窗台后止步不敢再向前。她咬住唇,手举在半空,安抚式的说:“你冷静点,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就是了,求你别伤害西朗。”
    “我要复婚,之前发生的事你要当没发生过,我问过医生,我和你还能生出健康的孩子,西朗的情况只有25%,你还要再生一个,给我们彭家传宗接代。”
    突然,砰的一声响从门口传来,陈未南推开门,未及开口,便看着一个高大身影直直坠去了窗外。
    林梦疯了一样扑向了窗。
    ***
    风萧瑟清冷,地上多了不少焦黄叶子,秋风律动,沙沙轻响在山岗上盘旋。又一阵风过,一片黄了根茎的叶子自树上悄然而落,停在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女人肩头。柴焰侧头,发现了叶子,她伸手捻过叶子,捏住茎让它在指间打转。
    视野中,漫山错落的灰白墓碑让明亮高远的天多了丝低沉,远处,一场简约的葬礼刚刚结束。
    “被爆抄袭的前畅销作家彭城失足坠楼,不治身亡”,和彭城最红那时一样,他的死也让媒体圈津津乐道了好一阵,最终,如同同样被疯狂品评的其他头条一样,彭城的死讯在霸占搜索排行榜三天后,被另一个娱乐大亨外遇的新闻挤得人们的视线。
    虽然觉得这样说过于冷血,不过人的本性不都是追逐让他们心跳加速、亢奋的事情吗?他们不在乎那些是多么肮脏糟糕的事,前提是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梦的身影立在风中,显得瘦削单薄。她心情复杂的看着墓碑上抿唇微笑的男人。
    恨?
    曾经恨,非常的恨。
    如果彭城没在死前把肝脏捐给西朗的话,这恨会是彻底的吧。
    叹声气,林梦转身离开。男人依旧在抿唇微笑,面庞苍白却干净。如果不是知晓他的那些过往,大约见到这块碑的人会当他是个英年早逝的大好青年而片刻惋惜吧。
    她同柴焰在山腰上汇合,两人并肩,徐徐朝山下走。如果不是墓园的气氛不适合,不然这蛮少的黄绿景致还是很怡人清爽的。
    去车场取了车,柴焰回来接林梦。天有些凉,她关了窗,扭开空调,暖风徐徐,没一会儿,电子屏幕停在了一个怡人的温度上。
    “西朗怎么样?”柴焰转动方向盘,车转过一个弯道,行驶在一条笔直舒缓的下坡道上。道旁,大树笔直入天,少了叶子的枝干斑斓了日光,柴焰的脸忽明忽暗。
    就算事情过去几天了,她还记得那天让人心惊的画面。失足从四楼直坠而下的彭城在最后关头用手臂护住了彭西朗,两人撞上了一楼的遮雨棚,在遮雨棚轻微的减速作用下,两人摔在了一楼的土地上。彭城后脑勺着地,没一会儿人就陷入昏迷,才出院的彭西朗身体脏器受损,危在旦夕。
    林梦看去窗外,点头,“还是只能吃些流食外加注射营养液,精神倒是好些了。”
    她回忆着彭城唯一的一次苏醒,当时的彭城墨眸明亮清澄,他费力的抬起根手指,指着自己,说:“救西朗。”
    人真的是种神奇复杂的生物,明明之前无耻成那样,却也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或许是知道他大限将至吧。”柴焰分神看了林梦一眼,问:“你有什么打算?栾露露发出的邀约你接吗?”
    栾露露打算签林梦成签约写手。
    林梦摇摇头,“等西朗好些,我就带他走。”
    “为什么?”柴焰微微诧异,写作是林梦的兴趣,要知道能把兴趣当职业,不是每个人做得到的。
    林梦摇摇头,“我做写手对露露没好处,以前彭城活着时,如果我写,他们还会说我是不依靠男人能自我独立的新女性;现在,我的书畅销也好,不畅销也罢,‘害死前夫’的标签我永远也摘不掉。我想让西朗平安长大,不想让他承受更多。”
    哎……柴焰轻声叹息。
    天未彻底凉下来的初秋,听林梦说着世态感悟,她也忍不住心生酸楚。
    但无论柴焰怎样惋惜,都比不上栾露露的愤怒情绪。
    这个案子,最遭殃的要数栾露露的公司,本以为失去一个当红作家可以马上有个替补,谁知道最后替补也撒手不干了。
    ***
    厚重的钢化玻璃让楚爵的脸蒙上一层灰色,数月不见,除了人稍微瘦些,他精神尚好。
    柴焰因为官司来看守所,顺便申请了探视楚爵。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楚爵听,看着沉默的楚爵,柴焰挑了挑眉毛,“我承认,这件事我要负些责任,让你们公司蒙受了损失,不过我可没钱赔你。”
    “露露说你一向敢作敢当。”楚爵手掌交叠,指甲才修剪过,阳光下他的手细白修长。
    “所以敢哭穷。”柴焰无所谓的耸耸肩,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离开,“听说你就快出来了,你老婆嘴上不说,可估计早想你想疯了。”
    她起身,一脸“那先这样”的表情。
    柴焰转身,就要走到门口,身后的楚爵突然开口:“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呵。柴焰轻笑着推开门。
    不过是十月的头几天,日光已经呈现出一种颇为苍凉的白色。站在空旷的土地上,身后,黢黑大门缓缓关上,滑轮磨着钢轨,发出轰隆声,柴焰整理好颈上围巾,刚才的凉意缓和了些。
    她抬头看着离自己好远的天穹,正准备拿出电话打给陈未南,却马上想起陈未南去外地开交流会,还没回来。
    一个人的晚餐简洁不少,一碗清汤挂面,加了两块家里寄来的秘制腌肉,柴焰捧着海碗,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面。九点,洗好碗的她回书房研究案子。
    清凉舒爽的秋夜,柴焰研究的认真,一下忘记了时间,等她听到声音,才发现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书房门是板材木的,隔音性略差,所以即便是那么小的窸窣轻响,柴焰还是听到了。陈未南不会在这个时间回来,即便回来,他也不会弄这么鬼祟的声音,他自然是要噼里啪啦,大声叫的。
    心惊之余,柴焰悄悄摸了桌脚她用来健身的哑铃,在手里颠了颠,遂又放下,拿这东西砸人,会出人命。
    她满房间扫视着可以趁手防身的东西,身后的房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缓然而开。
    柴焰回头,人忍不住“啊”一声惊叫出声!
    ☆、Chapter 13不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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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的人形轮廓弓腰站在门外,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炽白的台灯光努力照射,却只照得见下半截身躯。满是毛边却干净的白球鞋,长得盖住半个脚面的运动裤,以及裤侧口袋旁白得有些过分的纤细指尖。
    指尖勾了勾,随着“啊”的一声大叫,那人后退一步,坐在了地上,因而看清他脸的柴焰禁不住又“啊”了一声。
    真像,她合上嘴,心中微微叹着气,可惜不是……
    她几步上前,一脚踩住那人的裤脚。准备爬起逃走的人蹬几下腿,无果,只得放弃似的趴在地上:“被你逮到我认了,让我把裤子穿好你再报警行吗?”
    随着亮起的吊顶灯,柴焰发现脚边的人,脸红的如同他露了半截的平角内裤。
    “呦。”她轻笑,“本命年啊。”
    秋风渐凉的夜晚,柴焰姿态慵懒,斜倚着沙发,眼神不时打量着对面一脸不自在的小贼,那小贼眉宇间神似迟秋成。
    小贼说他姓梁。
    ***
    离开树影重重的小区,梁沉几步小跑,站在了灯火通亮的街道上。晚风空旷清冷,他手撑着膝盖,终于长出口气,“他妈的!”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心里暗自把踩点的那个小子骂了不知多少遍。什么叫没人?什么叫好下手?里面那个凶婆娘身手不要太厉害了!
    他活动两下手腕,提了提裤子,跑进了远处的浓重夜色里。
    ***
    直到彻底看不见他,柴焰才拉起窗帘,不得不说,梁沉长得和迟秋成真的很像。
    背倚着米色的墙面,她陷入沉思。
    迟秋成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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