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沉暗淡,乌云间隐约看见一抹斜阳,这点微光亮似是要打破厚重的云层,领着无知的人们穿越迷障,寻找到生的希望。然而这些人与天上的黑云一样,冥顽固执。渐渐的大失所望,扭身回归西山的怀抱,唯独那天际四周还能看得着轮廓,用不了多久它一定会随着这些人的生命堙没在整片黑暗之中。
    崇吾山方圆五十里,擂鼓喧嚣,战火漫天。天魔宗像是被包了饺子,四面八方无论是魔门实力,还是永州道盟势力均以兵临山下。其中以极乐派为首的势力正想天魔宗两千余众法器猛烈的冲击,天魔宗独臂难支,隐隐有了溃散之势。
    青衣儒衫猎猎作响,独孤博立于崇吾山之巅的云端,抚着美髯长须,俯视战火燃烧的大地,脸上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淡定模样,丝毫不为眼下一面倒的局势而担心。
    而秦刀、九指老魔万人往这些天魔宗实力最高强的人,只不过寥寥数人,但面对魔门各路高手的围攻,身后似有千军万马,气势超绝于众,各项绝学毫无保留地施展开来摧枯拉朽,气流翻涌,华光璀璨,恐怖窒息的气息笼罩着方圆二十余里,周遭空间似有摇摇欲坠之感。
    牢不可破的包围圈就如千里石堤被澎湃的洪水冲开了一条口子,这条口子越撕越大,不少魔门高手坠向地面,其景颇有些壮观。
    魔门各派在永州经营多年,便是些渺小的宗门,在归顺极乐派后,无论是功法神通、人才资金等各个方面都获得了极大的支持与补强,因此曾经那些寂寂无名的小宗派头领,此时摇身一变,一个个颇有几分能耐。
    因此,还在观望的魔门高手加入战局,秦刀、九指老魔等人又重新被逼回到了攻击圈中。法宝阵法,各项术法神通各现其能,局势逐渐陷入僵局之中。
    远处,极乐派宗主李不由吃了暗亏,还在奋力疗伤。身旁还站着一位眉毛赤红如火的金刚武僧为其护法。
    两个时辰前,诸项令箭发出,各路大军对天魔宗开始发动攻击,极乐派的先锋军业已开拔出动。对付天魔宗,李不由胜券在握,这心里也打起了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先让各路联军去消耗天魔宗,最后再由极乐派接管整个战场,做一锤定音的收割。
    然而,就在局势按照他所设想的方向发展时,独孤博和九指老魔万人往意外偷袭,极乐派精锐弟子转眼损失足足有三成之多,而稳坐帐中的李不由大意之下也受了独孤博一式杀神剑诀,内伤不轻。
    虽说极乐派的各执事长老和门中长辈反应及时,试图留下独孤博和九指老魔两人。然而,独孤博和九指老魔就如滑溜的泥鳅,一击得手便不再恋战,向着崇吾山飞去。
    他二人此举彻底激怒了李不由,也壮大了李不由铲除天魔宗的信心。当场就扬言道:“独孤老贼畏惧而逃,越发懦弱无能,此正是天命所向,永州必是我极乐派囊中之物。诸位随我上阵杀敌,事后李某论功行赏,与尔等痛饮三天三夜!”
    是时,极乐派一众精英弟子群青激昂,誓要灭天魔宗满门,用天魔宗弟子的头颅作盏装酒,向李不由贺。极乐派的长老和长辈们,则是面露满意之色,眯眼抚须,好似已经脚踏崇吾山,一统永州之景就在眼前。
    ※※※※※
    李不由乃是魔门十大高手之一,带领极乐派发展壮大至第一魔门,将永州搅得风起云有,可见其才学谋略、修为实力皆是不俗。即便独孤博一式杀神剑诀让他吃了暗亏,但仗着修为根基,宗门雄厚的资源实力,用下一些放至九州都要让人打破头争抢的极品天才地宝,伤势恢复了七八成。
    崇吾山按兵不动,运气调息,伤势已然无甚大碍。李不由收势起身,抬头凝望着崇吾山上空,双目中射出精芒。“天魔宗已作困兽之斗,独孤博独木难支,是时候诛贼了。”
    红眉金刚武僧微微点头,便跟着李不由腾云凌空。
    李不由召出摄魂幡,暗中掐起指诀,盯着独孤博冷声道:“独孤博,你大势已去,念尔曾也是一号人物,束手就擒,本尊或可饶你不死!”
    独孤博淡淡回道:“老夫叱咤风云时,你李不由还穿着开裆裤撒尿和稀泥,敢在老夫面前称尊,你还想再领教我天魔宗七绝技杀神剑诀的神威嚒?”
    “老话说得好,好汉不提当年勇,一代新人换旧人。天魔宗作威作福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独孤匹夫,你还是认命吧。”李不由呵呵冷笑数声,看向独孤博的眼神愈发不屑,继续说道:“本尊乃是天命所向之人,一统永州之大业注定将在本尊手中完成。”
    李不由指着下方战场,咧嘴阴笑,“独孤匹夫,好好看看你的这些徒子徒孙,他们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大势已去,劝你莫要意气用事,否则本尊不介意踏平崇吾山,灭你天魔宗满门。”
    “竖子狂妄,想要踏平崇吾山,你还不够资格。”
    “倚老卖老。有句话说得好,老而不死是为贼。独孤老贼,看来本尊不拿出些真本事,倒是教你小瞧了。”
    李不由嘴角微微一抽,皮笑肉不笑,心中怒火已燃烧到了极点。他也是近两百年岁的人了,现在是一宗之主,魔门领袖,日后是永州之主,取天魔宗只在抬手之间,便是如此,独孤博却依然对他甚是傲慢轻视,甚至以“竖子”相称,对其而言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转头看向红眉金刚武僧,沉声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华云峰,让独孤老贼看看咱们为他准备的大礼。”
    华云峰眉眼一笑,掌上托起一口铜钟,捻指一弹。铜钟流光璀璨,光晕嗡嗡外发,清脆嘹亮的钟声响起。没出一会儿,下方战场中千余名天魔宗弟子,忽然倒地抱肚子打滚哀号。
    这时,魔门弟子一拥而上,将天魔宗弟子悉数控制在刀剑之下。只待李不由一声令下,便有千余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地。
    独孤博注视着痛苦打滚的徒子徒孙,眉头微微蹙起,“生死印?”
    “不愧是魔门至尊,总算还有些见识。不错,你的徒子徒孙中了生死印,只要铜钟响过九声,他们必死无疑。独孤老贼,本尊给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李不由满面得意,在他看来控制住天魔宗弟子,等于是断了独孤博的根基,九指老魔、秦刀那些人根本不足为虑。
    独孤博淡声道:“如果老夫没猜错,天残浑是你的人吧?”
    李不由闻言面色一变,竟没想到安插在天魔宗的眼线早就被独孤博识破,然而天魔宗弟子已然都被控制住了,独孤博或许只是刚刚推断出天残浑的身份而已,于是又笑道:“时有如何?独孤匹夫,打了这么久,你可看见过天残浑?”
    “念儿?”
    独孤博古井无波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虽然只停留短短两个呼吸,但又怎会逃过李不由的眼睛。李不由放声大笑,“独孤匹夫,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不怕告诉你,本尊不仅要踏平了崇吾山,就是天魔宗的七绝技,还有那小子从流波山得来的宝贝,本尊也要定了。独孤博,你拿什么跟我斗?!”
    李不由见独孤博沉默不语,更是张狂无忌,指着独孤博的鼻子嘲讽数落道:“独孤博,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嚒?你恃才傲物,独断自负,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还记得当年东征前,就因为本尊晚出兵了一日,你便以延误军机唯由,当众折辱于我嚒?那一记巴掌,我可是替你记着呢。你不是高高在上、令行如山的魔门至尊嚒,我李不由偏就不信这个邪,今日本尊不但要讨回那一巴掌,还要你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唉……小子,当年若不是看在你那死鬼老爹的份上,你觉得老夫会留你到今天嚒。”独孤博仰望苍天,微微叹了一口气。初出茅庐的少年时,独孤博和李不由的父亲李乐是至交好友,魔门中一字并肩的两个后起之秀。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两人在游历九州的过程中就闯出了些名头,一个唤作“玉面魔君”,一个称为“多情剑魔”。
    两人因生得俊朗不凡,年轻时可谓桃花源源不断。独孤博醉心修行,追求魔道至高无上的力量,素不喜爱儿女情长,而李乐却独偏爱温柔乡,处处留情,惹下了不少祸事,后来也因一个“情”字断送了性命。独孤博每每追忆过往,不免唏嘘慨叹。
    李不由继承了李乐的三分天资,三分容貌,四分偏执。当初李不由行事不端,散漫放浪,如果不是看其眉宇间有几分故友的影子,依照独孤博杀伐决断的个性,早就将他五马分尸,炼魂夺魄了。
    幼年丧父一直是李不由心中难以抚平的疮疤。李乐死得早,李不由只能将心中对父亲的思念和渴望,寄托在了解李乐与独孤博闯九州的那些故事上。曾几何时,他还一度将独孤博视为亲叔伯,觉着父亲虽死,却也有个倚仗,行事自然也少了顾忌,但就是独孤博的那一记耳光,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此刻独孤博提起李乐,无疑是在李不由的伤口上撒盐。童年所遭受的痛苦袭上心头,李不由脸扭曲狰狞,双目充血,他冲着独孤博吼道:“老匹夫,你还有脸提我爹?当年要不是我爹,你早就死在蜀山了。一世人两兄弟,呵呵,当年我爹被人围攻时,你为何见死不救?老匹夫你害我童年丧父,受人欺辱,你作为魔门至尊,不加以照拂,还诸般羞辱于我!”
    “独孤博,你欠极乐派的每一债,我都记着呢。独孤念是你的掌上明珠对吧,嘿嘿,那就先让你体会下亲人死别的滋味儿。”李不由越说越发狰狞,转脸冲着华云峰吼道,“让天残浑动手,天魔井里的人一个都不要留。”
    话音刚落,崇吾山想起冰冷的嗔怒,“无耻狗贼,敢辱我爹爹,看本小姐取你狗命。”紧接着,一道倩影飞了过来,手里还提着天残老魔——天残浑奄奄一息,下半身空荡荡的,鲜血淋淋。
    “宗主,属……属下无能。”
    “李不由,若不是我爹爹念及旧情,你们极乐派凭什么张狂。你不是要杀本小姐嘛,本小姐来了,你动手试试。”独孤念将天残老魔甩向了李不由,暗中打出了两道不死印。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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