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出了状况,于是四处寻找哥哥打算问个明白,偏偏他怎么都找不到哥哥的身影。蛮二弟无比焦虑,最终在距离云山不远处的小山内寻得不省人事的哥哥。
    蛮二弟当即为哥哥护住心脉,赶紧将对方送回欣山疗伤。如今见到蛮大哥醒来,他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
    这会儿,蛮二弟仍在气头上,恨得牙痒痒的:“哥,是谁打伤你?我给你报仇。”
    蛮大哥并未立即回答弟弟的问话,而是冷不丁问了一句:“佚名呢?”
    “他今日已经进山。他与这事有关?”蛮二弟不由纳闷。
    蛮大哥虽已清醒,但如今依然极度虚弱,他慢慢地摆了摆头:“不是他,他没这么致命的力量。他身边有一个人,那人不知是何来历,出手又快又重,一招毙命。我察觉形势不对,立即避让,本以为躲过了,想不到竟然根本躲不了,险些当场死在对方手中。”
    “佚名身旁有这等修为的人?为何从没听说过?”弟弟露出了几许忧虑。根据他们对佚名的观察和了解,佚名始终独自一人生活,从未发现,佚名认识如此了得的朋友。
    一出手就令对手无处可逃,拥有这番本事之人,着实棘手。
    蛮蛮兄弟俩对帝江的高度评价,使得帝江直了直身体,扬了扬下巴,享受对自己的赞誉,恨不得对方把世间的所有好词一个劲的往他的身上砸。
    “对了,哥,佚名突然去云山做什么?”蛮二弟忍不住问道。
    说到这事,哥哥闷闷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抓到了一只噬心鬼,噬心鬼引路带领他们到云山找我。”
    尽管噬心鬼已被山中的符文抹灭,可如此一来,蛮大哥十分肯定,他们遭遇了大麻烦。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强势家伙,注定将扰乱他们的计划。
    “噬心鬼被擒?”蛮二弟略微皱了皱眉,他握紧拳头,心底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焦虑感,“你放出去的那些噬心鬼,养的如何了,能用了吗?”
    意料之外的人现身,使得蛮大哥遭到突如其来的重创,这令蛮二弟感到十分紧张。当他见到哥哥倒在血泊生死未知的那一幕,他近乎崩溃,他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绝大多数比较正常,就是誉城的那几个稍微有点麻烦。自从佚名得知噬心鬼的存在,一直紧跟这事,怎么也甩不开。誉城噬心鬼的数量早已降到极限,可仍然问题不断。”蛮大哥身负重伤,他不舒服地缓了缓语速。
    小茴那次的噬心鬼,意外被佚名撞见其后的黑雾。蛮大哥决意除掉佚名以绝后患,哪知环绕佚名四周的灵力守护了佚名,避过此劫。
    从那之后,蛮大哥对佚名此人稍微研究,发觉守护之力来自佚名随身佩戴的一块羊脂白玉。此玉不知由谁注入了非比寻常的灵力,绝非一般力道能够抗衡。
    蛮大哥有心得此宝物,可惜这块玉一直排斥他。任由蛮大哥用尽了法子,白玉始终一如既往的与蛮大哥维持距离,宁碎也绝不退让半步。
    他不懂,佚名如何获得这块羊脂白玉,谁为佚名提供了如此不容靠近的力量。
    “我之前只觉得,佚名仅仅是一个长命的画师罢了,略与常人不同,没认为必须立刻除掉他。哪知因此留了祸根,他竟然带来了一个难对付的家伙,不知是六界之中从哪儿请来的救兵。”蛮大哥此刻后悔已晚。
    世间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情数不胜数,没有那么多值得在意,蛮大哥以为,画师佚名仅是其中之一。
    这次,他与二弟商议,将佚名请来欣山作画,一是作为肉身的备选,二是万一佚名没被选中,索性当作祭品抹去,留下羊脂白玉。
    奈何,他算漏了佚名身旁的红衣青年。
    提及心心念念的羊脂白玉,蛮大哥显然十分不爽,帝江却是分外的心情畅快。这种简单的小事想都不用想,妥妥的是帝江送给周成旨的白玉成为了佚名的护身法宝。
    帝江此时尚未与佚名认真的谈一谈他们以前的关系。
    佚名曾怀疑白玉源于天山,也辛辛苦苦的赶往天山找帝江寻求答案,但那时,他们并没见面。所以佚名不一定知晓,这块白玉来自帝江本人。
    眼下佚名没问帝江此事,帝江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待他先琢磨琢磨如何开口,再寻一个适合的时机告诉佚名。
    听闻蛮蛮兄弟俩的对话,佚名不禁想起了此前方士给他的忠告。佚名遭遇劫难,踏入了重重危机,将面临性命之忧。但好在佚名命中有贵人相助,一旦这位贵人现身,佚名定当逢凶化吉,所有困难迎刃而解。
    佚名望了眼身边的红衣青年,放眼世间,纵观六界,论及了不得的贵人,上古时代已然存在的帝江,绝对可以排在前列。佚名有幸得到帝江的协助,定能迈过这道坎。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他专程到天山寻帝江,未能相遇,他在风雨湖休息片刻,帝江却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蛮大哥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无法与蛮二弟商议对应之策。蛮二弟一心为哥哥疗伤,两人止住了话题,屋内回归宁静。
    鸱鸟的引魂为了觉醒怎样的生灵,帝江尚不知情,不过他可以确定,反正不是会什么好事。
    帝江随手又摘了一片叶子,他对着叶子吹了一口气,叶子随即化为一只绿色的小鸟。他将欣山所闻记录在小鸟内,由它飞回誉城转告卫峰。
    一则告之卫峰,玄谋如今的情形,二是劝说卫峰安心留在宅院,帝江有办法把卫峰的男人平安带回。
    小鸟听了帝江的话,它拍了拍翅膀,自从帝江的指尖飞走了。
    佚名与帝江返回住处,虽说守门的小妖看不见帝江,也不知帝江的存在,可佚名坚持帝江今夜睡床内,他为帝江留了栖身的位置。佚名睡地板会引得小妖疑心,帝江睡地板,佚名不忍心。
    帝江懒懒地往床里侧一躺,合上眼,佚名则睡在床外侧。帝江很快进入梦乡,倒是佚名还没能马上睡着,他侧过身为帝江牵了牵被子,他打量枕边的帝江,凝视着帝江的脸想事情。
    偶尔,佚名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帝江,那些他不知道何时何地所画的画像总在提醒佚名,他们相处过,或许还很熟悉。
    偏偏佚名不记得自己什么时间见过帝江,他都忘记了画帝江的脸。
    不过说到五官相貌,佚名沉思,他画了帝江却没画帝江的长相,这个问题重要吗?
    这个问题不重要吗?
    ☆、第 17 章
    佚名和帝江挤在欣山小屋的床内,出人意料的,他俩当晚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梦境故事的地点在佚名和帝江均熟悉的誉城,在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周成旨家中。不同的是,帝江清楚这是周成旨的住宅,而佚名只知道,这是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人的房子。
    柔和的光线从打开的窗户进入房间,周成旨坐在书桌旁翻看诗书,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床躺着一名大红衣衫的俊美青年,帝江。帝江此时尚未苏醒,呼吸之间仍透着一股没有散去的酒气。
    天界的美酒佳酿令帝江分外满足,他喝了满满一肚子的酒,沉浸在身处酒池的幻景,全然不知自己已然从天上落到了世间,在世人的家中呼呼大睡。
    帝江微微皱了皱眉,似乎非常抗议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不及平时的舒适柔软,他闷闷的一脚将被子踢到了床下,翻身面对墙。盖着不舒坦,他宁可不盖。
    听闻响动,看书的周成旨微微偏过头,没奈何地看了看帝江。这位从天而降的红衣青年来到他家至今未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竟然可以醉得如此夸张。
    周成旨放下手里的书,他起身走向小床,他拾起地面的被子,抖了抖尘土,又为帝江盖上了。这位身份不明的客人不仅砸坏了周成旨房子的屋顶,砸坏了他的床,还对周成旨提供的枕头被褥百般嫌弃。
    起初,周成旨单纯的以为是对方睡觉不安分,好动,后来他才慢慢意识到对方在无意识间表达对这些物品的极度不满。
    醉酒的帝江情愿裹着红艳的袍子蜷在地上打盹,也不肯接受周成旨给予的好意。
    周成旨不懂红衣青年是何来历,但对方出现在他家,总归是一种缘分。周成旨研究过帝江的衣衫,布料极其精致上乘,帝江的异常举动想必是适应不了周成旨家的寻常生活。
    他担心帝江一直睡地板感染风寒,于是,为帝江添置了好枕头,好褥子以及好被子。
    折腾了一大通,迷迷糊糊的帝江才不情不愿的被周成旨从地上拽到了小床内。接下来,帝江时不时踢掉被子,丢掉枕头,滚到床下,使得周成旨一刻不得闲。
    周成旨对睡觉不老实的帝江实在没辙,能给的,他都给了,再贵的,他也给不起了。他目前唯一的想法是慢慢等待,等着帝江酒醒。
    周成旨为帝江盖好被子,意外的听到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人是热心的邻居卫峰。
    卫峰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篮内放了些瓜果蔬菜,卫峰笑呵呵地将篮子递给周成旨,说道:“今天我去吴婶的地里帮忙,吴婶给了我好多新鲜的菜,我拿了些过来给你。”
    周成旨看了看篮子,想了想留下了,道了声:“谢谢。”
    换作平时,周成旨大多数时候不会收,但是近期的情况稍微特殊一点儿。周成旨此刻钱袋扁扁,他修屋顶,修床,又给帝江换被褥枕头。这会儿,帝江没清醒,周成旨也无法安心外出,开销在不断增加,收入却没了。
    万一帝江忽然醒来,感到肚子饿了,家里没米没菜待客,周成旨会感到为难。
    他不如先收下卫峰提供的帮助,以后再报答。
    见周成旨愿意接受这些菜,卫峰松了一口气。前不久,难得周成旨开口找他,卫峰当然要尽显自己身为优质邻居的风采。只是,周成旨向卫峰打听的事令卫峰倍感惊讶。
    周成旨询问卫峰,誉城哪家布庄的料子好,何种枕头用着舒服,怎样的褥子垫着最适宜。
    卫峰听得一头雾水,以卫峰对周成旨的了解,周成旨不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可惜卫峰对此也不够了解,所以,卫峰向各位热心肠的大姑大婶们讨教。
    大姑大婶们堪称誉城小道消息快速传递的有效人群,卫峰前脚刚把情况打听了,后脚就听得大街小巷传来一个喜庆的消息。
    众人均说周成旨要娶媳妇了,这番重新修葺房子,又添购家当,为婚事做筹备。
    甚至有人大胆揣测,周成旨已将漂亮的媳妇迎进了门,要不然,为何今日迟迟不见周成旨出门,周成旨定是在家陪媳妇。
    周成旨本人对这些四起的谣言并未回应,他长时间留在家中不曾外出,对那些趴在院墙,好奇张望的脑袋选择了无视。
    当然,卫峰显然也属于好奇的人之一。
    卫峰自从一不留神瞄到周成旨床沿有一抹红色,不由暗自琢磨,周成旨是不是当真娶了媳妇。如此红艳的颜色,兴许是大红的喜袍。可为什么穿了喜袍,却不见周成旨贴上大红喜字。
    偏偏周成旨一贯话少,周成旨不邀请卫峰进屋,卫峰也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往别人家里冲,万一不小心看见别人媳妇换衣服之类,可就不好了。
    “那个,你家是不是还有别人?”卫峰顿了顿,咬咬牙问道,“我的意思是,人多的话,恐怕这些菜不够吃,我再给你多拿一点过来。”
    周成旨站在门边,没有动,并无让卫峰进屋的打算。他徐徐地应了一句:“有一位客人在家,他在休息。”
    周成旨说的是实话,只是卫峰有点不能理解。
    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成旨家里有客人,这种事居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无人发现。就连大伙谣传周成旨娶媳妇了,周成旨也不曾辩解。
    卫峰没见有人进入周成旨家,倒是曾经听到半夜一声响,周成旨家的客人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想到这儿,卫峰自嘲地笑了笑,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怎么可能发生,一定是他想太多。
    送走了卫峰,周成旨走进厨房,他收整了篮子内的蔬菜,准备熬一点粥。殊不知,床内的红衣青年毫无任何征兆的醒了。
    帝江翻身坐在床沿,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他默默地低头盯着枕头,倍感郁闷。难怪他总感到自己脖子下不知道垫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害得他睡不安稳,原来是这个破枕头在作祟。
    随后,帝江纠结地瞅了瞅被子,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果然不是他出现了幻觉,是被子真的不太好。
    帝江环顾四周,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屋内的布置透出几分简陋,却也收拾的干净整齐。墙角边有一根长板凳,凳上放着疑似用于铺在地面的被褥,质感比帝江使用的这些差了数倍。
    帝江努力地左思右想,根据当前的情况来看,帝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谁的家,不过,对方对他非常不错。帝江看得出来,那些他认为相当不怎么样的被褥,是这个房间里最好的物品。
    他被人精心的照顾了,床让给了他,好的东西全给了他。
    帝江从不吝啬,更不小气,对于这番关心照顾自己的善良人,帝江会给予丰厚的回报。他可以给对方豪华的大宅院,宽敞的房间,精美的柜子,以及许多的仆人。
    但是,提供这一切之前,帝江需要先解决一个问题,他饿了。
    帝江仔细闻了闻,欣慰地闻到了一股香味,有人在熬粥。他稳了稳情绪,反正他在这儿住过了,他也不再客气那么多,自顾自寻找香味的来源处。
    走进厨房的那一刻,帝江与周成旨都愣了愣。
    周成旨望着门边的青年,动作僵了半瞬,随即他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这位睡觉都在挑剔的客人总算醒了。根据对方此刻的视线,对方好像在乎锅里的食物更多一些。
    对此,周成旨轻轻地笑了笑:“马上就能吃饭了。”
    梦境悄无声息的腾起了朦朦胧胧的白雾,渐渐地,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当帝江激动地伸出手,打算接过周成旨递给他的那碗粥时,帝江醒了。
    清晨的欣山依旧特别的安静,静得听不见虫鸣鸟叫,令帝江非常不适应。帝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梦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帝江准备端碗吃饭之际,他醒了,这对帝江无疑是一种折磨。
    大清早就是饿醒的,何其残酷。
    帝江回忆过往,不免感慨。他在周成旨家中,对周成旨说的第一句不是你是谁,也不是这是哪儿,而是,再来一碗。
    偏过头,帝江发现枕边的佚名也刚好醒了,佚名静静地坐起身,不清楚自己与帝江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梦。
    佚名深感庆幸的是,梦里有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与帝江相处,可问题在于,佚名不确定梦中的那人是谁,也不知对方与帝江是何关系。
    梦境里的帝江除了在睡觉,就是醒来在吃饭,两人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佚名打点好一切,听到了山猫的说话声。
    有了昨夜的筹备经验,这一回,山猫为佚名端来了一大锅粥,还特意多备了几样菜,生怕佚名不能填饱肚子。在主人下达最终命令之前,山猫得将佚名留在欣山,小心照顾,不能出任何闪失。
    若不然,山猫的小命保不住。
    山猫放下热气腾腾的粥,微笑面对佚名,问道:“佚公子,昨夜睡得可好?山中条件有限,还望你多担待。”
    佚名笑着回了句挺好的,他对这些不太在意,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这儿好安静,比想象中更为清静几分。”
    “欣山才赶走了妖怪,尚在缓慢的恢复期间,生灵死伤无数,静是难免的。”山猫笑着回答,“山神一会儿过来,作画就劳烦佚公子了。”
    闻言,佚名点了点头,依照欣山如今的形势,化身山神的人极有可能是蛮蛮,当然也不排除另外的可能。以佚名本人的意愿,佚名对新妖怪的现身并不反对,聚集的妖怪越多,佚名就有机会绘制的妖怪就越多。
    帝江觉得,自己貌似不小心看透了佚名的想法。帝江感到压力很大,致命的妖怪,佚名也能画得起劲,他真不懂佚名在想些什么。
    上午,佚名在房内小等片刻,听闻屋外有声响,发觉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即山猫口中的欣山山神。
    可是在佚名眼中,他看见的并非真正的山神,而是一只鸟,一只一个翅膀,一个眼睛的蛮二弟。
    彻夜为哥哥疗伤,此刻的蛮二弟眼底多了几分疲惫,大概是力量消耗的非常厉害,他的精神不怎么好。
    帝江瞄了蛮二弟两眼,提醒佚名:“别画真身了。”
    佚名假如打算在这儿居住,还想继续调查欣山情况的来龙去脉,最好别把蛮蛮的本尊模样画出来。帝江从不害怕打架,这等妖怪作为帝江的对手,帝江有十足赢的把握。
    但如此一来,此后是否隐藏了别的秘密,这事是否牵涉了另外的妖怪就不得而知了,线索或许就要在这里断掉。
    佚名沉默片瞬,认为帝江说的有道理,偶尔画一画虚假的表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山猫此次请佚名为山神作画,没说要不要画山神的本尊,佚名直接画出对方人形的姿态并无不妥。
    定了定神,佚名展开画纸,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位慈祥老人的形态。
    山猫看一眼画像,压了压眼底的鄙夷。
    世间传闻的画师也不过如此而已,说到底终归是一个凡人,所谓足以看透一切真实的双眼也就这等水准,不足为惧。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是哪儿,能不能再给我来一碗饭(喂
    ☆、第 18 章
    佚名看了两眼面前的这位假山神之后,就没有再抬头了。与其总是不经意的打量屋内的这只蛮蛮,不如直接按照蛮二弟幻化的形态绘出画卷即可。
    没多久,佚名勾勒出了一副山神图。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神情自若地矗立在欣山之中,显示出自己在欣山的至高地位。与真实的欣山不同,佚名为画卷中的欣山添加了几抹生机。
    此刻,山神图尚未彻底完成,佚名需要一些时间为画中的人物和景色细致加工,认真润色,最终才能呈现出上乘的效果。
    恰恰因为佚名仍需时间,这意味着佚名当前面临两个选择。要么他即刻起身离开欣山,返回乾木坡。过几日,再由山神派人取画。要么佚名继续留在欣山,画卷完工之后再走。
    蛮二弟对佚名的去留没有多少心思考虑,不管佚名的想法如何,反正佚名必须留在欣山,成为祭祀的一部分。
    他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桌面的画纸,只见画里的山神和蔼可亲,尽管年迈却透出几分不容小觑的气势,并无丝毫的异样。对此,蛮二弟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其实从一开始,蛮二弟对佚名的特别就没怎么往心里去。他明白,世间的传闻,仅仅只是针对凡夫俗子罢了。
    由于佚名的画技超群,画像可圈可点,显得与众不同,于是,世人深感佚名相当的了不起。又因为佚名寿命偏长,拥有一点小能耐,可以看出小妖小怪之类的真相,所以妖怪之间又冒出了佚名足以看透一切的传闻。
    说到底,没有人真正了解佚名的能耐究竟有多大。寻常的话语在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中,或许早就变得和原本截然不同,佚名的本事不知道被夸大了多少倍。
    此番佚名作画,更让蛮二弟坚信,佚名此人并没传说中那么神奇。佚名画的山神图应证了蛮二弟的想法,佚名只是一个稍有特色的普通人,多半是大哥对佚名的身份多虑了。
    蛮二弟猜测,大哥最在意的并非佚名本人,而是佚名随身的那块羊脂白玉。等到祭祀结束,无论佚名作为肉身的供给,还是当成祭品被吞噬,佚名都活不了。从那以后,这块白玉归蛮大哥所有。
    一旦这件事办成,蛮大哥估计再无对佚名的担忧。
    佚名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画笔,面对跟前的这位假山神。对方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他只打算画成这样了。佚名说道:“山神图大致模样既是如此,后续事宜仍需一段时日。”
    闻言,蛮二弟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顺势客气的称赞了一番佚名的画作技能。紧接着,蛮二弟的话题转到了正事。
    他对佚名提出了此行真正的邀请:“过几日,欣山将举行一场庆典,用以祝贺山林重新获得平稳,生灵得以繁衍生息。佚公子,何不在这儿多住几天,参加庆宴。”
    到时候,现在看起来分外冷清的欣山将再度变得非常热闹,附近山林的生灵已经收到了蛮二弟的邀请,它们会聚集到这儿,前来同饮同乐。
    届时,可能还要劳烦佚名为众人作画。
    蛮二弟语气平和的陈述了整件事,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佚名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佚名这回来了欣山就别妄图再离开,佚名的命必须留在这儿。
    假如佚名识趣,好好的配合祭祀,那么佚名可以享受几天贵客的待遇当作断头饭。倘若佚名不老实,那么就只能在昏暗的牢中关几天了。
    蛮二弟抬眼看着佚名,惊觉这位画师答应的可谓是异常爽快:“好,没问题。”
    听到这样的回答,蛮二弟不由勾起嘴角,殊不知画师做这个决定的心情比蛮二弟的心情更好。
    住在欣山围观诸多妖怪,佚名求之不得,他恰好趁着此次数量庞大的妖魔聚会收集信息。佚名能够画大量的妖怪,整理厚厚一叠妖怪图,同时还有帝江做伴,利于研究这些妖怪的特性。
    而且,凭借蛮二弟的这番话,佚名终于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假山神以欣山的和平为由,趁此机会召集方圆之内的生灵前往欣山,表面是庆宴,实则是举办祭祀。这样看起来合情又合理,生灵们不会有太多的防备,全然不知欣山的相聚不会热闹的庆宴,而是一场噩梦般的杀戮。
    这些生灵都将作为祭品牺牲掉。
    其中包括佚名,没准还有留在此地的玄谋,生灵们并不知道自己踏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
    帝江站在假山神身侧,皱了皱眉,要不是实情尚未水落石出,留着蛮二弟有用,帝江真想一脚踢飞对方。他确信,蛮蛮兄弟俩的作法无以伦比的坏,心比夜还黑。
    当然,最令帝江无语的是佚名的想法。帝江十二分的肯定,自己看懂了原因,佚名有心在祭祀当天画妖怪。
    那天佚名会见到很多很多的妖怪,获得诸多的妖怪百态场景。
    佚名幸福了,帝江可就辛苦了,拯救欣山生灵的重担毫无悬念的扛在帝江的肩头。他要盯着佚名的小命,他要拎着完好的玄谋回去交给卫峰,还得守着涌向欣山的数不胜数的生灵。
    如此多的任务蜂拥而至,帝江觉得自己压力不太大,应该应付得过来。只是他不能完全确定,一方面要保护这么多的生灵,另一方面要抓住不知数量的坏蛋们,其中是否会一不留神出现遗漏。
    帝江不安心的问题在于,即将苏醒的家伙究竟是谁。
    蛮二弟着急要走,这会儿他稳住了佚名,也得去忙别的事。
    “佚公子若有什么需求,可告诉小妖或山猫,它们会妥善处理。”蛮二弟说道。他给了佚名多一点的自由,佚名想外出,四处走一走时,可由山猫引路,陪佚名随意逛一逛。
    佚名笑脸相对,谢过了山神的好意。他要求不高,只要山猫每顿送来的食物足够他和与帝江两人填饱肚子就成。
    至于出门,他和帝江外出,根本无需山猫带路。
    山神声称仍有许多庆宴事宜忙于处理,转身告辞。佚名没留对方,面对一只古怪的鸟,毫无乐趣可言,尤其是这只鸟长得远远不及帝江的情况下。
    送走蛮二弟,佚名侧过身,手拿画笔,装作在修改山神图,帝江在琢磨蛮二弟的去向。
    蛮二弟出了门,山猫迟疑着说一句:“主人,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否需要……”
    “我没事。”蛮二弟冷冷地打断了山猫的。他巡视欣山之后,还得回屋继续为哥哥治疗。
    蛮二弟又急又气,他要尽快为哥哥疗伤,不然的话,仅有他一人,祭祀的场面恐怕不易控制。他思索片瞬,询问山猫:“你接佚名时,是否在他家见到一位修行极高的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山猫微微顿了顿。佚名家中只有佚名在,并未有其它人出现。红衣青年仅算是偶遇,急匆匆的不知何故碰巧前来找佚名。
    红衣青年浑身上下不见灵气,也无任何修为,被山猫径直丢下了断魂崖。主人口中的修道之人,多半指重伤主人哥哥的人。原本主人交代山猫请佚名来欣山,山猫此行多带了一位红衣青年,唯恐惹得主人不满意,慌忙处理掉了。
    山猫亲眼看见对方与马车一道跌下断魂崖,坠入深渊,绝非厉害的角色。山猫微微低了低头,隐瞒了红衣青年的存在:“属下并未见到修为极高的人。”
    得到这样的回复,蛮二弟不称心,却也没再多问。他到山里巡视情况,叮嘱小妖守住佚名。佚名老实的话,就这么囚在小屋,佚名不老实的话,丢进牢中。
    他们的对话,帝江听得一字不落,饶有趣味的告诉佚名:“这只山猫不给主人说真话,居然无视我的存在。”
    帝江是上古之神,不是他不霸气,是山猫看不透帝江的身份,不知帝江霸气。
    面对帝江的不满,佚名不以为然:“它本就不应带你来,只因怕我怀疑,才勉强答应你同行。它不知你的来历,又看不出你的本事,在暴戾的主人面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它不说不奇怪。”
    好在山猫没提及帝江,其实是一桩好事。倘若山猫将实情告诉了蛮二弟,说不准疑心的蛮二弟会到断魂崖底寻帝江尸首。
    结果变成,帝江的尸首没找到,反倒发现真正的山神祖孙俩不见了,牵扯出一大堆的麻烦。
    帝江认为佚名说的有理,可他依然郁闷,说他厉害就厉害,为什么觉得帝江是修道之人,他长得又不像道士和尚。世间难道就只能有修行的人,不能有上古的神。
    他打量了两眼画卷中的山神,记起了崖底的经历。帝江估算着,山神这会儿理应清醒了,帝江过去看看他俩的情况,然后告诉山神欣山的危机。顺便再劝说他们别随意出门晃悠,被蛮二弟撞个正着。
    帝江准备出门见真山神,与佚名一起。他现在到哪儿都要小心翼翼地奉着一位画师。
    就当他千年前欠周成旨的,千年后还给佚名好了。
    曾经,帝江住在周成旨家中,吃周成旨的,用周成旨的,花完了别人的银两,最后也没还给周成旨一个铜板。
    因为周成旨不收。
    周成旨坦言,他照顾帝江并非为了钱财。帝江来到他家,就是他家的客人,他这是待客之道。帝江醉酒之际,周成旨没伺机拿走帝江的值钱物品,帝江酒醒之后,周成旨也不会收取帝江的金银。
    唯一的差别是,帝江醒了,周成旨就能放心外出赚钱继续自己的平凡生活。
    虽说后来帝江在誉城买了宅院,可仅有帝江居住,周成旨仍在自己的小屋。周成旨始终过着平淡简单的生活,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
    帝江离开誉城时,没能给周成旨偌大的宅院,没能给对方精雕细琢的家具,没能给对方半个仆人。他留给周成旨的纪念是一块羊脂白玉,帝江舍不得送人的白玉,给了周成旨。
    周成旨珍视这块白玉,这比钱财有意义,白玉不是金钱的交易,而是一个信物,承载记忆与情感的信物。
    离别千年,这次帝江不会再转身就走。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佚名已在这儿等了帝江千年,足足有十个一生那么长。
    帝江变出了一个坐在桌边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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